第37章(1 / 1)

似春日似晚星 岑姜 593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7章

  贺星苒被季航的阵仗吓了一跳, 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靳屿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躲了,笑道:“跟一猴儿你怕什么。”

  季航个子高,人瘦, 偏偏动作迅捷, 麻利得过分, 大学时候室友和朋友都戏称他是猴。

  可贺星苒现在跟季航的关系说起来有些尴尬,一个室友的前女友, 一个是室友的前男友。

  靳屿能说他是猴,但贺星苒可不行。

  她勾起嘴角,礼貌打招呼:“好久不见。”

  “是你跟我好久不见,”季航说话专门就是拆靳屿台的, “我可总是在靳屿的话里听过你。”

  贺星苒:???

  靳屿抬腿踹了他一脚:“喝酒还堵不上你的嘴?”

  季航“啧”了一声,问贺星苒:“就他这狗脾气,妹妹,你这三番五次的,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怎么看这狗东西都不如我呢。”

  在遥远的学生时代,季航曾经在军训时对贺星苒“见色起意”过, 但知道靳屿早就已经和小仙女“私相授受”后,也就自动退出。

  之后他很坦荡,也交女朋友,这件本来有些尴尬的乌龙直接变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趣闻。

  贺星苒有点娱乐精神,沉吟片刻,扫了靳屿一眼, 轻轻道:“可能我是爱狗人士吧。”

  季航被她的冷幽默逗笑, 捧腹大笑。

  靳屿瞧他笑得前仰后合,咬牙冷笑了声。

  “听着没, ”他踢了季航一脚,有几分咬牙切齿地说,“苒苒是爱狗人士,不喜欢猴。”

  季航:“……”

  露天的小酒馆,南方十二月的天气,空气湿冷。

  靳屿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但看贺星苒一直在搓手,心里吐槽季航选择的破地方,一边又把外套披在贺星苒的肩膀上。

  贺星苒低声说了句“谢谢”,靳屿还没怎样呢,季航就应激了,“啧”了两声,问靳屿:“非得在我面前秀恩爱呗你?”

  靳屿:“……”

  找茬是吧?他懒得理他,冷飕飕道:“苒苒冷。”

  “那我冷你怎么不给我衣服?”

  靳屿:“猴子,毛厚。”

  季航:“……”

  这次见面本就是老朋友叙旧而已,贺星苒看他们两个插科打诨,去了趟卫生间。

  此时,罗亦周姗姗来迟。

  罗亦周虽然比靳屿小了些和季航之前并不熟,但他们都是很能社交的性格,陌生人坐在一起也不尴尬。

  罗亦周帮靳屿调查多次被举报的事情,看到季航在,犹豫着说不说。

  靳屿喝了一杯酒,淡淡道:“都是熟人,你说。”

  罗亦周也喝杯啤酒润润嗓子:“虽然屿哥也没跟别人有过冲突,但我怎么感觉跟路维没关系呢……”

  “他被家里命令相亲呢,这次相亲对象是牟家人,他忙着舔人家还来不及呢,”他顿了顿,“再者说,屿哥想转空军的事情,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绝对也不能到他耳朵里。”

  季航有点诧异,对靳屿说:“你要转空军?”

  靳屿难得地吸烟,烟雾随着冷空气向上空不断飘荡:“有这个想法,还没决定。”

  季航道:“当初的事情看来你还没过去。”

  靳屿反问他:“怎么过去?”

  他的梦想,父亲的遗志。

  这些都是他背负的大山。

  他似乎并没有因此困扰,但仍旧想有机会朝着梦想努力一次。

  靳屿听着罗亦周的话,也陷入思考,半晌,认同似的点了点头:“也是,他要是真恨我,也没有理由等到现在才报复。”

  贺星苒从卫生间出来,三人看到她,因为谈论的话题和她前未婚夫有关,都自觉地换了个话题。

  大家在一起,吃饭,聊天,喝酒。

  季航向来都是那个非常能喝的人,见贺星苒过来,立马给她倒了酒。

  几个人摇骰子,靳屿输了靳屿喝,贺星苒输了也是靳屿喝。

  贺星苒并不精通酒桌上的游戏,被罗亦周和季航针对,输得特别快。

  眼看着靳屿已经喝了不少,她也不忍心再让他喝。

  之后自己输了,就让靳屿把酒拿给自己。

  酒精度数并不高,味道也都不错。

  喝着喝着,贺星苒有些熏熏然,就裹着靳屿的外套,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地看着对面重影的罗亦周和季航。

  罗亦周被他俩气得半死:“这大冷天我出门是看你秀恩爱的?!屿哥,你也太不地道了!”

  靳屿侧头看了眼贺星苒。

  冬日里,她更喜欢披散着头发,浓黑的秀发稍微卷曲,窝在他的羽绒服外套里,更加灵动可爱。

  “恩爱到你了,”靳屿扬扬眉,对罗亦周臭屁地说,“不好意思喔。”

  罗亦周:“……”

  “我他妈要死,你们别拦我。”

  说着就跳起来,季航也很给面子,配合着给他拦腰抱住,摁回原位:“兄弟别介,还有我陪着你呢。”

  大家都是松弛,开得起玩笑。

  贺星苒被他们逗笑,伏在靳屿肩膀上咯咯笑起来,声音淹没在酒吧歌手的歌声里。

  靳屿感觉到她身体的震颤,抬手轻轻地给她拢了拢外套。

  酒吧里歌手正在唱歌。

  是一首老歌,女主唱用娓娓道来的声音唱着。

  “关于你好的坏的

  都已经听说

  愿意深陷的是我

  ……

  爱到哪里都会有人犯错

  希望错的不是我”

  歌词仿佛击中灵魂,靳屿屏息仔细听了听。

  “我们的故事爱也爱的值得

  错也错的值得

  爱到翻天覆地也会有结果”

  他轻轻叹息一声。

  又有酒上来了。

  靳屿问贺星苒要不要喝,草莓味儿的。

  贺星苒点了点头,靳屿把酒杯拿过来,她却不肯伸手去接,皱着眉头,撒娇似的:“冷。”

  不想伸出手。

  也怕靳屿听不懂似的,补充说道:“你喂我。”

  靳屿:“……”

  他可以确定贺星苒是喝醉了,像她这样长久紧绷的人,是很难将撒娇的话随意说出口的。

  他很乐意成为贺星苒的依靠。

  “好。”喉结动了动,靳屿把酒杯递到贺星苒的唇边,轻轻扬起杯底喂给她喝。

  贺星苒小口小口地喝,直到一杯饮尽,舔了舔嘴唇。

  眼神更为朦胧了些,靳屿抬手擦掉她唇边的酒渍,她什么也没说,重新靠在靳屿的肩膀上。

  世界喧嚣沸腾。

  而两人隐秘地爱着。

  夜色越来越深,气温也越来越低。

  几个人稍稍尽兴,就被逼近零度的气温劝退,纷纷决定回家,以后再约。

  大家都喝了酒,并且天气预报说明天临宜有雪。

  靳屿不想车子给别人开,但也不想让它在这里淋雪。

  两害相较取其轻,他还是叫了代驾。

  回家的路上,代驾放着车载音乐。

  贺星苒本是靠在靳屿肩膀上,听着音乐昏昏欲睡。

  靳屿捏了捏她的手指,问她:“难受吗?”

  贺星苒摇了摇头:“有点儿困。”

  “那睡吧。”靳屿说。

  “不行,”贺星苒眼神清明片刻,“闭眼睛就想吐了。”

  靳屿:“……”

  还说不难受的,嘴这么硬。

  他把窗子放下来一点儿,捏着贺星苒的下巴,半威胁地说:“贺星苒,你千万别吐在车上。”

  临宜这群公子哥大少爷们,谁不知道靳屿爱车如命?

  话音刚落,贺星苒一声干呕。

  靳屿:“……”

  只是没吐出来,难受得自己拍自己胸口。

  靳屿连忙给她拍后背,然后对代驾师傅说:“您慢点儿。”

  贺星苒狡黠地朝他扬了扬眉毛,嘿嘿一笑:“我吓唬你呢。”

  靳屿:“……”

  他一边想,如果贺星苒可以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就好了,一边又抬手戳了戳她太阳穴:“你要是真吐了,我就把你顺车窗扔出去。”

  贺星苒半信半疑地看他,最后张了张嘴。

  靳屿还以为她会说什么,就听到她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

  靳屿:“………………”

  车子驶上高架。

  风声更盛,贺星苒被吹得不舒服,摸过去关窗。

  她醉醺醺的,动作有些缓慢,但逐渐把一条手臂全伸出窗外的动作,还是把靳屿吓了一跳。

  他稍微起身,要直接给她抱起来,就听到她呢喃着的声音:“阿屿,下雪了。”

  靳屿动作轻了些,把她的手臂搁在身前,抬手给她揽在臂弯内。

  漆黑的夜幕中,逐渐有雪花在路灯下现身,细小的雪花如晶莹的碎片,江南的冬日没有大雪,晶莹的碎片还没落在地面,就幻化成雨。

  一滴穿越那年的梅雨季,来到面前的雨。

  两人一起静默地看着窗外,同时陷入一段回忆。

  对于南方人来讲,对雪都有些执念。

  大二那年的雪特别大,操场上汇聚了很多人,认识的人在一起打雪仗。

  南方的雪很黏,很容易被揉成一个团。

  最开始是贺星苒单方面欺负靳屿,后来又遇到了很多靳屿的熟人,有北方人,他给大家讲打雪仗的规则,分帮结派。

  靳屿灵活,跑得快,他们打不到,不知道是哪个人熟读《孙子兵法》似的,打不到靳屿就欺负贺星苒。

  贺星苒本来蹲在地上,自己团雪团来着。

  小时候一下雪,她就想出去玩,但是江澜会阴阳她不淑女,在院子里玩一通给衣服搞脏。

  而靳屿的童年,如果他想看雪,家里人就会在北方城市下雪那天,带他过去,任由他堆雪人,打雪仗,滑雪。

  从不扫兴。

  后续的人生都是对童年的补充,贺星苒自己一个人玩雪玩得很愉快,忽然看到一堆人朝自己扑过来,整个人傻眼。

  姜子格喊她躲。

  眼看着那群人靠近,她双腿灌铅一般,不知道能往哪儿躲,直直杵在原地、

  靳屿忽然从天而降似的跑到她身边,将她抱进怀里。

  紧接着,无数雪团从天而降似的,砸在靳屿的身上,变成细细的雪沫,落在两人的发顶和睫毛。

  他浑身湿透,并不松手。

  那个瞬间,贺星苒很想天荒地老。

  ……

  雪似乎大了一些,落在地面,落在车窗上,逐渐堆积起来。

  贺星苒看着窗外的雪花,若有若无地叹息一声:“有一年我开车过环岛,忽然下雪,我当时就想,如果有你在就好了。”

  靳屿的眸子缩了缩:“哪一年?”

  贺星苒说:“忘了。”

  靳屿叹息一声:“现在我不是在了?”

  雪花在窗外纷飞,像是无数白色梦境,贺星苒起身看他,降落的白色线条和昏聩的光线里,他的锋利冷峻的脸颊分外清晰。

  像是用印章,永恒地印在她的脑海中。

  贺星苒鬼使神差地向前探了探身子,歪头,一点点靠近。

  找到最合适的姿势,印上一吻。

  靳屿的身子似乎怔了一瞬,很快由被动转为主动,把披在贺星苒身上的衣服往上一拉,形成一个天然的遮挡。

  再然后,将贺星苒抵在椅背上,吻得愈发认真,愈发用力。

  雪花纷纷坠落,顺着敞开的车窗斜斜地吹了进来,贺星苒吻得投入,拉着隔开但前排司机和他们的衣服的手被冷风不断吹着,冰凉且指节发红。

  靳屿干脆指节将她的手张抵在胸前,不断靠近。

  不断加深这个吻。

  或许他们永远不会知道。

  那年的暴雪天,在贺星苒开车驶出环岛的时候,靳屿也从对面环岛驶出,两人在同一方空间,淋着同一场雪。

  吻到没有力气,贺星苒软着手脚靠在他的肩头。

  雪花在地面上扑了厚厚的一层。

  靳屿捏了捏她红透了的耳朵,谁出盘旋已久的计划,问她:“想去看雪吗?”

  贺星苒头脑熏熏然:“去哪儿?”

  靳屿说:“阳城。”

  她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

  回到家,贺星苒显然喝多,穿着鞋就要进客厅。

  靳屿给她按在玄关座椅上,让她换鞋子。

  拖鞋拿出来放在贺星苒面前,她皱眉,将拖鞋踢远。

  靳屿给拿回来,贺星苒还踢。

  重复了几次,靳屿完全没了脾气,蹲下来亲自给贺星苒换上拖鞋。

  体质不太好的人,冬日里双脚冰凉,即便房间里开了暖气,靳屿还是怀疑她需不需要穿一双地板袜。

  纠结的时候,感觉头顶被人摸了摸。

  贺星苒一向气质沉闷的脸上,终于有了孩子一样的生气,她摸了摸靳屿的头,又摸了摸他的脸,说醉话似的问:“你能留给我什么呢?”

  靳屿被问得一懵:“我能留下来给你穿鞋。”

  他有点儿咬牙切齿地说:“祖宗。”

  贺星苒:“……”

  他转身去卧室把她的地板袜拿出来,就又听到她问:“我想要长久的,不会变,不会消失的。”

  靳屿思考一下:“钻戒?”

  “等我飞回来,咱们去挑。”

  贺星苒哼了声:“我才不要。”

  “……”

  靳屿干脆直接给人抱起来,送到卧室:“我看你要先睡觉。”

  贺星苒并不情缘地挣扎了两下,靳屿朝她屁股上用力一拍:“听话!”

  “……”

  那个刹那,贺星苒清醒了点儿,不甘心地努努嘴,被靳屿兜头盖上被子,挡住她喃喃的声音。

  靳屿回到客厅,深夜叨扰黄钧泽。

  【周末阳城下雪吗?】

  黄钧泽:【天气预报说是的】

  靳屿:【那我周末飞过去】

  黄钧泽:【你是想我了?】

  靳屿:【当然】

  【不是】

  黄钧泽:【……】

  靳屿:【不过还需要你,我让策划把方案发你】

  黄钧泽:【?】

  夜晚风雪寂静。

  靳屿放下手机,走到房间,看贺星苒安静的面庞,内心有种已经知道尘埃落地之前的平静。

  爱需要有耐心,而非用力。【1】

  -

  隔日,大雪之后。

  地面上是一滩滩泥泞,车子行驶过,卷起一片淤泥。

  宿醉之后,贺星苒有些头痛,早餐吃得很慢,穿好羊绒大衣,并且裹着围巾才敢出门。

  路上堵车,去医院的路上,她有些迫切。

  趁着红灯,靳屿抓住她的手指,放在胸口:“姑姑在等你,不用心急。”

  贺星苒闷闷地“嗯”了一声。

  姑姑仍旧躺在病床上,脑梗手术之后,一直陷入昏迷状态。

  即便是住在高级病房里,每天都有专业护工照顾,但衰老的结果仍旧在身体上呈现。

  见到贺星苒,护士和护工都点头打招呼:“贺小姐。”

  贺星苒回以微笑。

  她每周来看望姑姑两次,超出家里其他所有人的还要多,工作人员都对她印象深刻。

  推门走进病房,姑姑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靳屿帮她打水回来。

  在这个时候,完全感觉不到她也是一个娇气的人。

  粉色羊毛衫贴着身体轮廓,贺星苒静静地给姑姑擦拭身子,然后梳理头发,再按摩手指。

  动作很轻缓。

  额角落下一点碎发,靳屿抬手帮她挽到耳后。

  贺星苒偏头看他一眼,牵起嘴角笑了笑。

  “我小时候姑姑就很喜欢给我扎辫子。”忽地,她轻轻开口,“导致我现在也不怎么会梳头发。”

  极少能听到她提起童年时期,靳屿纳罕地掀开眼皮看她。

  “嗯,也没看你自己做什么发型。”

  她面部轮廓好看,一般情况下,都是简单地扎马尾,或者拿发簪把所有头发都盘起来。

  “我不会嘛。”贺星苒说着,梳好姑姑的头发停下,“姑姑小时候很喜欢摆弄我,最开始我就诚惶诚恐的。”

  或许姑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令她感到温暖的人。

  哪怕姑姑现在已经昏迷在床,但只要在她身边,就会有无尽的安全感。

  “你知道的,爸爸妈妈离婚没人要我,江阿姨又不喜欢我。”贺星苒像是陷入某段回忆,“只有姑姑喜欢我,给我带回家,不给我吃我不喜欢的肥肉,不逼我吃海鲜脱敏,还哄我睡觉,我一放学就能看到她。”

  靳屿把手搭在她的头顶,怜爱似的抚摸着:“姑姑很爱你。”

  贺星苒点头:“然后我就问她,我又不好,你为什么要管我。”

  靳屿哑声反驳道:“你没有不好。”

  “姑姑才不这么说,”贺星苒咬了咬嘴唇,有些难堪地说,“她说,还不是看我一个小姑娘爹不疼娘不爱可怜。”

  她说得很轻松,但靳屿却笑不出来。

  他垂下双眸看她,手指抚慰似的捏了捏她的耳垂。

  这令贺星苒想到,从前和姑姑去拜过的隐于山中翠绿的古刹,大殿内佛祖就是用这样怜悯的目光看着众生。

  “不过当时有人要我就很好了,”贺星苒从来没有因为这个难过,“反正在爸爸家里,我也不受待见。”

  贺月升出生之后,贺泽刚的事业如日中天,她被家里视为“福星”;弟弟是男孩子,性别在江家已经胜出,并且妈妈也在身边。

  只有贺星苒,是不被祝福出生的,也不讨人喜欢。

  “但是姑姑这么说,我还是不放心,我就想万一有一天她不觉得我可怜呢,”说到这里,她先笑了起来,“然后我就逼着姑姑说喜欢我的理由。”

  “是什么?”靳屿静静发问。

  贺星苒说:“姑姑说,因为我是他的小孩儿,她爱我,我就会爱她。”

  “后来我才知道,姑姑应该是生活的太孤单了。”她忽地鼻尖一酸,眼泪啪啪地砸在手背,成了一个个小水坑,“可是姑姑不在,我就是那个孤零零的人了。”

  靳屿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从后面抱住贺星苒。

  她那样瘦,那样脆弱,轻而易举地就拥入怀中。

  贺星然感觉到他怀抱的用力和他的体温,他轻轻地说:“苒苒,你还有我。”

  -

  到了和祁颂年约定的时间,贺星苒如约而至。

  祁颂年家住在城南的别墅群,靠山,风景秀丽。

  大雪过后,空气分外静谧。

  听闻她抵达,祁颂年出门相迎:“苒苒?”

  多年不见,她还是和大学时期一般热情,贺星苒换上熟稔的微笑,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祁颂年的肌肤被加州阳光晒成小麦色,梳脏辫,身材曲线是锻炼后的流畅紧致。

  她上前热情地挽住贺星苒的手臂,还给她介绍了一下这里环境。

  “这里楼盘好像很火。”贺星苒听得心不在焉,礼貌回答了一句。

  祁颂年说:“是啊,靳屿也住在这里,他巨夸张的,还买了鱼缸养鲨鱼。”

  见贺星苒没有回答,她夸张地捂了捂嘴:“哦,苒苒,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些。”

  贺星苒勾了勾嘴角:“没事。”

  这次上门,贺星苒不是自己来的。

  阿瑶也帮忙拿了很多样品过来,因为祁颂年没有说自己喜欢的具体风格,贺星苒也是按照她的喜好和生活背景揣测的。

  只是没想到,一进会客厅,还有一些苏绣手工艺人也在。

  只是和贺星苒不是一个派系。

  不是什么技艺交流大会,大家在生意上是有交叉,肯定也有合作和对抗,贺星苒匆匆瞥到一位之前跟她有过不愉快的手工艺人,嘴角笑容凝固了一下。

  而祁颂年不知道是装无辜还是真无辜,大大方方地说:“苒苒,我很欣赏咱们的非遗,也想买一些送给同学,所以我多找了些绣娘过来,分别看看大家的绣品,你不介意吧?”

  在场这么多人,她偏偏只问贺星苒,就像贺星苒才是那个小气见不得同行的人是的。

  贺星苒隐约感觉到祁颂年对她的不太正常的气场。

  她勾唇笑笑:“我不介意的,百花齐放是最好。”

  用人给大家上茶,之后就逐个展示自己带来的绣品。

  考虑到祁颂年是在美国读书,身边同学来自不同国家,有些人可能会喜欢中国传统工艺,但有人并不会,因此贺星苒选择了一些和当代艺术结合比较高的苏绣作品,作为让大家喜欢上苏绣的一个缓冲。

  前面几个苏绣传承人带来的都是相对古典的取材和主题,敦煌壁画、仕女图……

  贺星苒带来的有浮世绘主题和一些西方文艺复兴主题的摆件。

  那位曾经和她有过节传承人一看到她的东西,不屑地冷笑一声:“中不中洋不洋,古不古今不今,四不像玩意。”

  这位传承人论辈分和年纪都和徐广莲更接近,算是贺星苒的前辈。

  被他这么难听地骂,贺星苒平心静气地解释:“因为是给外国人看的,我认为对于苏绣的推广,不能太过急切。”

  “苏绣对于他们本就陌生,如果选题还让他们感到陌生,可能接受程度会降低很多。”

  魏述圣冷笑:“那就要加强他们对传统文化的了解,而不是我们苏绣在题材上变得四不像。”

  贺星苒系统的学习过文化传播,解释道:“是先让他们了解传统文化,再了解苏绣;还是先以苏绣为载体让外国人了解中国传统技艺,进而对传统文化感兴趣,这只是文化出口的两条不同路径而已。”

  意思是不分谁对谁错,坚持自己的就行。

  跟这群手工艺人打交道多了,贺星苒学会顾左右而言他,总之避免冲突。

  被她这么一反驳,魏述圣愣了一下,眼看就要偃旗息鼓,祁颂年却在旁边接话:“我觉得咱们中国的东西就应该传承中国的文化,我的同学们都很喜欢中国古典文化,所以还是选择……”

  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看向贺星苒,问道:“苒苒,你不会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