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说。”(1 / 1)

春日戒 勖力 3019 汉字|13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一回 说。”

  辗转而陌生的路况,最后车子拐进一径南北向的大道上。大道两旁挺括壮观的梧桐与柳树。

  梧桐高耸冠盖如伞合拢成荫,柳树风裁丝绦摇摆两岸夹道。

  河面波光粼粼,像铺了满面的碎金银。

  流金色的黄昏在一点点淌失。曲开颜才开了些车窗,灌进来一片柳絮。

  车行进到大道尽头,周乘既轻车熟路地泊停在一栋青砖砌筑的小楼前。

  隔着葳蕤幽静的庭院,车里人也能眺得见这栋小楼人家不凡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大概是车子的引擎声,又或者楼里的人等待许久了。

  从庭院小径里出来一位长者妇人,素而不朴的一身衬衫、长裤,衬衫袖子微微卷了几道,几分潇洒干练之味。才下门口台级,就热络冲他们车上的人寒暄。

  苏媛从后座上够到曲开颜副驾头枕边,小声嘀咕,“周乘既他妈。”

  缪春香先是拉开了明芳这边的车门,姑嫂二人许久不见的寒暄。

  明芳抱怨,这一路可把她折腾得不轻。

  春香就问她,那还出去喝洋墨水吗?

  明芳作势锤春香一拳头,“我哪能和你比。你是上天做航天员都不怕的花木兰。”

  春香笑笑。再接应媛媛,要她不必管行李这些,“待会儿由乘既他们爷俩拿,快点进屋吧。”

  周明芳接了两脚地气,才算站稳当,走近两步,拖一般地把曲小姐拉作身旁,怪识书载文桃李满天下妙手仁心的缪主任这幌子也打得太不高明了。“你这和我们都周旋完了,也该轮到我们今天的正主了吧。”

  曲开颜这么稍稍一踉跄。周乘既都没来得及开口或者介绍。

  她就这么直愣愣站在了缪春香的眼前。

  两面都有点尴尬。饶是身经百战每周主任大查房,多少面孔都见识过的缪主任,也被眼前这位明媚且高挑的姑娘震慑住了。

  曲开颜落落大方地启口,却不是阿姨、伯母那般的称呼,而是被周乘既熏陶过头了,脱口而出的,“缪主任,您好。”

  边上的苏媛忍俊不禁,踢一脚周乘既,议论道:“什么鬼,不知道的以为来拜访看病的呢。”

  周乘既撞一记表姐的肩头,接过曲开颜的话,“好了,缪主任,把客人往家里领吧。我这还一堆行李没卸呢。”

  缪春香轻微颔首朝曲小姐,很客套地口吻,“欢迎你。”

  赵阿姨恰巧出来也帮着迎客。看着乘既还一心顾行李呢,连忙点拨他一声,“行李什么时候不能搬啊。你先把人领进门再说。”

  “看着聪明的一个人,关键时刻也笨出名堂来。你奶奶都看不下去了。”

  周乘既这才找回点北。从姑姑身边牵回曲开颜,他想领着她进门的,只听到公主再沉默不过的口吻,提醒他,包。她的包还在副驾上。

  于是,周乘既当着众人的面折回去给曲开颜拿包。

  正式迈进周家的庭院,曲开颜肉眼看到了她之前在赵阿姨朋友圈里见到的那两棵苦楝树,以及也闻到了满院子的栀子花香。

  小楼东南隅,一片落地明窗。玻璃干净折光,外头渐渐泛出些夜色来,绿玻璃尽头里,是一室铜钱色的温馨灯火。

  曲开颜今天为了配合这身穿戴,特地穿了双平底的鞋。

  站在周乘既身边,相依却不娇小。

  才进门,她以为这样旧制的乌墨色木地板上,必然要换鞋的。结果,周乘既摇头,说不换的。他奶奶待客从来是径直请进门的。

  “因为出过一些小洋相。她的有些客人要么露脚趾头,要么脚有味道……”

  曲开颜闻言,皱眉,两个人眉眼官司的隐语,像是怪他瞎讲八道。

  忽而,正厅那头走过来一八旬的老太太,满头银发,精神矍铄。女主人乃至大家长的派头十足但不轻蔑,穿一袭旧式样带中式盘扣的直筒阔袖素旗袍,天微凉,旗袍外头罩着件对襟衫。

  “曲小姐,欢迎你来。”

  曲开颜看着对方递过来要交握的手,几乎本能地把手里的包塞给了周乘既,很正式地跟周乘既的奶奶握了手。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新派极了,趁着握手之际,很自然地倾身且一个西式贴脸礼。

  姗姗来迟的人,有几秒的恍惚,甚至几分暌违的重逢感。

  她觉得对方像是一个故人,或者该是一个榜样。也许,她老了也可以活成这样娴静且洒脱。

  曲开颜正式会面周乘既的父母、爷爷奶奶,她才明白了一个家庭的熏陶与耳濡目染有多么的重要。

  周乘既的爷爷如此这般的年纪,竟然能站相挺立。拄着手杖,欢迎客人之余,还不忘赞赏自己的妻子,“小蒋为了你们来,一个下午没坐定。喏,就连厅里你们看到的百合和玫瑰,也是她下午亲自出去买的。”

  即便已经到了饭点,主家依旧有条不紊地摆了迎宾茶。

  奉茶间,曲开颜经由周乘既提醒才知道,今日几案上为她破了例。一般待客,爷爷都是要赵阿姨拿一套客人杯,他自个儿的必然是独立且风雅的主人杯。

  今日案上的,悉数全是爷爷的珍藏。每一个杯盏都是主人杯。

  曲开颜有点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局促。

  品茗间,也只有很寻常的会面寒暄,却不是那种坐下来就寻根问底的家世起底。

  周家人对于曲小姐的有限认知,仅限她的样貌年龄与籍贯。

  即便是名字,也没闹清楚是怎么个写法。

  周父周景明大概职业病犯了,却也不轻易同晚辈开口,只是问身边的妻子,哪个y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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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缪主任没好眼色地瞥一眼丈夫。

  没等到妻子开口,母亲先是反感了,“都开颜了,还要哪个yán?说你们笨吧,你们觉得是侮辱。”

  周景明原本翘着二郎腿很是舒展的老公子哥态度,听闻母亲这样的口吻,不禁反骨,“我再笨也没笨到一早上……”

  缪春香听着话音不对,连忙打了下丈夫的手臂,要他少说几句。

  蒋老师听出儿子话茬里的挑衅了,即刻威严的口吻,安抚客人,痛批男人有时候是真的蠢笨如猪,“他们家一笔写不出两个周。都一个老师教的,笨得离奇,就是老话里说的那种,守着个方桌裁被面,那四四方方的被面怎么盖哦!”

  明芳和春香还听得懂老太太的笑话,他们年轻人其实听不太懂。

  但曲开颜沉默里看到老太太一顿任性发言后,周家三个男人同时噎声不反驳的样子,不禁笑出声。

  她的笑点太低了。

  当真出声那种,笑完,掩面还是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曲小姐恰好坐在一个束腰长腿的香几边上,那香几上摆着的就是老太太买回来陈设的新鲜玫瑰。

  视觉误差看过去,她人比花娇。

  蒋老师同她说话,“叫曲小姐见笑了。”

  玫瑰之下的人莞尔,也直率,一应摇头,“我喜欢这样的氛围。”

  随即,她再大方地启口,“其实不用喊我曲小姐,小曲或者开颜都可以。”

  蒋老师点头称道:“开颜这个名字真好听。想也知道你父母的巧思与寄托。这个名字当真动静相宜。”

  曲开颜一时无奈的笑意,只作首肯貌。

  周乘既关键时刻出来打岔,问什么时候可以开饭。“我这原本不饿的,被这几盏茶灌下去,胃里真寡着疼。”

  蒋老师也点头,招呼赵阿姨,准备开饭吧。

  正式入席前,周乘既出去了趟,因为他忘记关照赵阿姨临时冰些冰块来。苏媛也在,他去便利店买些冰块和他们喝得惯的饮料来。

  家里这头安排着入座的礼数,长桌案主位依旧是雷打不动的老太太来坐。这样的规矩,除非是老爷子的宾客来,老周才坐东道的首席。要么,他一向让给小蒋坐的。

  蒋老师把开颜安排在左一的位置,左二便要留给乖乖儿。明芳和媛媛坐右一二。剩下的,老太太囫囵随他们便吧。

  那头春香还在厨房帮着赵阿姨料理。

  曲开颜稍稍拘谨地坐在位置上,等周乘既回来。

  偶尔与蒋老师视线交汇,她憨憨笑几声。

  蒋老师想起什么便朝开颜道:“你们刚下车那会儿,乖乖儿妈妈是不是有点冷落你了?”

  曲开颜不解,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这么问,其实她没有多想。于是便径直告诉她,“我并不在意那些虚礼的,也不觉得冷落。因为每个人表达情感的方式不一样。”

  “好孩子。”蒋老师轻轻拂了拂开颜落在桌面上的手,关照也体贴的口吻,“他妈妈是干部子弟。你晓得的,他们这一家子干部子弟啊,都有点臭脾气。不像我们商人出身的孩子圆融随性点。春香要强得像个男人,她只是不太会表达好客的体面。实则,你来,没人比她更开心的了。熟悉点,你就明白的。”

  曲开颜点点头。再莞尔朝蒋老师说了声谢谢。

  老太太不解,“谢我什么呢?”

  “好多呀。谢您今天盛装欢迎我,还亲自出去买花。”大小姐发散的思维即刻涌现出来,“或者我可以帮您在网上订,有鲜花月卡的。也有鲜花外卖。”

  蒋老师有点委屈,她即便努力跟上时代的脚步,但人总是要承认局限性的。她悄咪咪跟开颜说:“我不大会弄呢,就这样,他们还老笑话我。”

  “我教你,很简单的。或者您实在不会,就给我打电话,我帮你弄。”

  老太太点头,二人即刻互换了微信。

  这个时候,开颜竟然认真地问蒋老师的名字。俨然一副忘年认真交友的模样。

  丽则。蒋丽则。

  开颜像极了追星的热情,说认识周乘既最大的收获却不是他,而是他的奶奶。

  蒋老师惊喜,说这是对她最高的赞赏了。

  末了,老太太还认真夸开颜今天的这一套穿着,好看极了。“你该穿这套和乖乖儿拍照的。”

  开颜的思路总和别人不一样,“您喜欢吗,我可以找师傅帮您订一套。”

  蒋老师摇头,口吻却由衷极了,“我还能穿?”

  “能呀。衣服和香烟一样,又没有标注年龄性别咯。”(注1)

  她们说这一程的时候,恰好周乘既回来了。

  他拎着手里的马甲袋,人还没坐下来,单单看曲开颜松弛的状态就心踏实下来了,看起来她SOLO得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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