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打仗了是吗?”
徐永晋轻轻摇了摇头,迟疑一会儿,又对班长点了下头,视线投向外面时而升起的照明弹,嘴里嘟囔着喃喃道:“刚开始听到炮声时,我倒并不紧张,掩体里摇晃的再厉害,只要没用重磅炮弹直接命中,我们总死不了,何况掩体里有那么多兄弟,人一多胆子就大了不少,可当我看到迪迪在我眼皮子底下中弹,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说实话,我真的有点儿害怕。子弹又不长眼睛,打着谁没打着谁,天才晓得。前一分钟他还和我有说有笑,下一分钟任凭你怎么叫,他也再说不出话来了。枪林弹雨中,生命真的很脆弱。我不知道下一分钟倒下的是谁,也许就是我自己。”
“别想的这么多,迪迪阵亡完全是一场意外。咱们排打了那么长时间,不就只阵亡了俩人吗?我数过了,倒在咱们排前面的敌人可是有五十来个敌人呢!……对迪迪阵亡我心里也不好受,毕竟是自己班里的战士,作为带领你们上战场的我,看到迪迪没了,心里又怎么可能好受得了?”
下午的战斗中,三排正面被炮弹炸死的,子弹打死的,刺刀捅死的足有五十来个土耳其人,当然,被步枪打死,刺刀捅死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土耳其人都是在冲锋时候被炮弹炸死,机枪扫射时打倒在地的。冲锋的时候,三排还俘虏了十多个土耳其人——如果当时大家喊土耳其语,而不是用中国话喊缴枪不杀的话,他们俘虏的土耳其人还要多。孔班长抓了两个俘虏,只是他抓的俘虏在土耳其炮兵拦截时一个被当场炸死了,还有一个趁着炮击时现场慌乱,孔班长急切地要跑回战壕,逃之夭夭。最后孔班长成了竹篮打水,统计中没有他的战果,这是让他很丢面子的事。
孔敬恭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陪着徐永晋坐了下来,俩人并肩坐在战壕里看着外面五彩缤纷的照明弹、信号弹、炮弹爆炸闪动的火光。“你是第一次上战场,我这个当班长的也和你一样,对我来说,只不过比你们这些新兵多站了两年稍息、立正而已。打仗?春节放炮仗我见过,这种能打死人的炮战我是有听过没见识过,不光是我,咱们排长、连长这些军校毕业的军官在战斗经验上跟咱们一样,都是新手。相信我,害怕的不光是你,大家都害怕。”
“连长也害怕吗?不会罢?敌人炮火最猛烈的时候,我看到连长直着腰在战壕里走来走去,一点儿都不怕炮弹炸到他。”听班长说连长在战斗打响后也害怕,徐永晋想起下午见到连长的神态,觉得自己不能不为连长反驳一下。在他心目中,连长是钢筋铁骨的勇士,自然是不能亵渎的。
孔班长看了眼还有些天真的徐永晋,笑了:“哈……连长那是见你们害怕过头,连打枪都不会了,他不得不挺起胸膛给大家起个榜样作用。给敌人炮弹炸到是个死字,要是让敌人冲上来,不是被子弹打死就是被刺刀捅死,反正就一个死字,干嘛不英勇点儿?所以你要记住,咱们是中国人,只有战死的中国人,没有投降的中国人,万一情况极为恶劣,大不了死而已,像连长学习,像个男子汉一样先打死他几个敌人,死一个够本,死两个捞一个。这样才不会给中国人丢脸。”
徐永晋有些明白了,转头看着班长微微点点头。下午敌人冲锋的时候,自己是吓的灵魂出窍了,要不是连长兜屁股踹了一脚,嘴里大骂着让自己开火,恐怕到战斗结束自己也不会想到还有步枪可以用来阻截敌人。铁血青年团除了军官、士官,其他人都是十七八岁年轻人,在参加军队之前都是各个学校好学生,打仗和读书完全是两码事,估计当时被吓呆的不光自己一人,要是连长不又打又骂,为了消除战士恐惧心理,宁可自己承担极大风险也要站起来,直着腰在战壕中不停地走动、怒骂着,这条防线早已被突破了。
徐永晋突然觉得在国内训练场时,连长对他们的严格要求是多么必要。一场激战下来,看看别的连阵地,人明显的减少了,而五连阵地却人员齐整。要知道五连这里遭遇的敌军最多,敌人火力也最密集,而五连的伤亡却最小。这些全要拜连长在莫枝训练营每天要求他们全副武装强行军、钻机枪封锁上方的铁丝网、仰卧起坐等等训练反应敏捷性身体柔韧性的练习科目。
在莫枝训练营训练时,蛮横粗暴的连长把战士折磨的简直要吐血,很多战士在心底里想着要是上了战场非给连长后面打黑枪,让他吃花生米不可。而昨天,真正上了战场,人们就发觉以前流的那些汗没有白流,追击中他们冲的猛,退的快,在敌人炮火封锁时,绝大多数人都顺利地跑了回来,而其他连训练水平不如五连的,伤亡比例就大的惊人了。如果在莫枝训练营没有流那些汗水,恐怕昨天下午的战斗五连就要流血水了。
侧面传来一阵嗦嗦声,声音越来越近。“王连长,五连王连长在吗?”有人摸上来低声问道。战壕里没有睡的都抬起头,顺着声音方向看去。王连长在黑暗中答道:“我是王江林,你是那位?”
那人听到王连长的声音,从徐永晋和孔敬恭身边侧身而过,没多少时间出现在王连长面前。虽然说话声音很轻,战壕里没有睡着的人们还是听清楚了。“上尉,我是营部通信员,接营长命令,你部必须做好准备,黎明前我们要进攻了。四点三十分炮火准备,五点出发。”
三点半过后双方阵地上就不再进行炮击了,只有一发接着一发照明弹被发射到空中。死气活样在空中懒洋洋地吊着,慢慢落下来。战场上沉寂无声,死一般的寂寞,雪白的照明弹映照下,到处都是一片凄凉,昨天白天倒在迈阿米尔中国阵地前的土耳其士兵尸体还没有拉走,到处都是一片片黄棕色姿势狰狞的尸体,下面的土地被流出的血液染成一片片黑色。
四点三十分,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
沉寂了一个小时的战场上突然出现响声,在中国军队阵地后面,蓝光照亮了天空,成群的炮弹在空中划出无数火红线条朝西北方飞去。配属在前线的机枪哒哒地射击,组成绵密的火网。
这是高明辉上将精心组织的一次进攻,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