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意外来客
高桂英闻言摇摇头道:“你也有几日没见过一功了吧。这段时间一功恐怕比以前十几年成熟的还要快,连我这个姐姐都有些不敢认他了,今日他如此激动必是有了不得的大喜事,咱们快出去看看吧。”说完拉着李自成出了房门。两人来到院中时,整座老营都已是喧闹一片。李自成小声对身边高桂英道:“一功到了那里,那里便一定热闹,只是不知一功又在那里吹嘘什么。”
高桂英轻推了李自成一把,示意他快点上前问明到底有何喜事,来到山中的这一个多月,每日听到的都是些坏消息,高桂英实在是希望能有一个令人振奋的喜讯来提升一下全军士气。
“一功,到底有什么喜讯,快快道来!”李自成心中也迫切想知道到底有何喜事值得高一功如此高兴。“闯王!”一个高大的汉子分开人群来到李自成面前,刚要见礼,却被李自成一把抱住。“你我已有近一月未见,今日难得有此机会,待处理完正事,让你姐姐温些老酒,咱们痛饮一番。”两人分率两支队伍在山中出没,平时大多派些亲兵将缴获的物质送回老营,难得有机会同时回到营,当然要好好叙叙。“闯王,待我说出这天大的喜讯,恐怕你就得连干三大碗老酒也会觉得不过瘾。”高一功兴奋的道。
“到底是何喜讯,快快道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高桂英在一边实在是等不及了,插言道。“闯王,杨嗣昌撤兵了!”“什么?杨嗣昌撤兵了?那洪承畴、孙传庭、熊文灿等人呢?”
“估计也会撤兵,听说他们现在正在集合队伍,准备北上。先头部队已经开拔。”老营中所有人一听到这个消息都是雀跃不已,有些人竟激动的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自高迎祥遇难后,各种打击可以说是接踵而至,最后闯潼关失败,全军几千人马只剩几百人逃到这莽莽大山之中,又被十几万大军围困。其中的艰幸是外人难以想象的。今日终于听到明军撤退的消息,终于可以走出大山,只要走出大山,不论到了那里,那些饱受迫害的穷苦百姓都会积极地加入到自己这支队伍中来,别看现在只有千余人,可转眼间便会成倍增加,达到几万人,几十万人。“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天不绝我义军!”李自成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在原地转起圈子。过了半晌,才再次问道:“这消息可靠吗?从何而知?这些明军为何北上,不会是明军搞得以退为进的把戏吧!“高一功被李自成一连串的问题问蒙了,他只是从几个逃荒的难民口中得知。大山外围的明军调动频繁,有几支部队已经北上,封锁也不像以前那般严密,这些难民才能进入大山,至于李自成所问的这些问题他却是一个也答不上来。“我……。我只是从逃荒地难民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一高兴便急着给大家报信,详惜我也不知。”说完高一功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站在那里低头不语。李自成沉思片刻,才道:“一功此来报信有功,我带回许多腊肉,桂英你去做两个小菜,一会我与一功庆功。”
高一功却是渐愧的道:“闯王,我……”“好了,不必多言,不论这消息是真是假,既然那些难民可以进来,那咱们便可以出去。只要出了这商洛山,那里都是咱们雄起的地方。”
未等李自成话音落下,却听外面一阵吵闹声。片刻后,两名义军押着一人走进大寨。其中一人上前道:“闯王,我们抓到一名奸细!”“奸细?如何知道他是奸细?”李自成皱眉问道。若抓到这人真是奸细,那这老营可就不安全了,全军应该马上转移才行。
“闯王,冤枉啊!我不是奸细,我是真心来投靠闯王的,我还带来山外消息,希望闯王明鉴!”那被押之人奋力想要挣脱两名义军,无奈最后却再次人按住。“到底是怎么回事?”闯王向那两名义军问道。其人一人答道:“启禀闯王,我兄弟二人在山下发现此人鬼鬼祟祟,不断向山中张望,最后竟顺着小路上了山坡,我二人便将他按倒在地,并在他怀中搜出路引,上面证明他姓徐名就,字功成,竟是京城人氏,还是个秀才。他有功名在身,不去享受他的荣华富贵,跑到咱这深山老林里,还说是要投靠闯王,不是奸细又是什么?”
李自成脸色一沉,向一边的高一功使了个眼色。高一功立即明白过来,喝道:“来人,将这个奸细给我推出去斩了!”院中十几名亲卫走上前,不由分说,将这人双臂剪至背后就往外推。没想到到了此时,这人反而不在挣扎,只是叹了口气,道:“人人都道李闯王胆大心细,应有一翻作为,可没想到手下却竟是些刚复自用之人,真是枉我徐某人闻名来投,只希望来世能长上一双慧眼,识透这人心吧!”李自成见此人竟毫无惧色,道:“慢着。一功,这人既是主动来投,杀之不祥。若是如此便要问斩岂不断了天下志士投靠之路?不如先听他说说山外形势,若他真是奸细早晚露出马脚,再斩不迟。”
高一功闻言道:“听闯王吩咐!”那些亲卫也松开了这人双臂,不过却是人人手按刀把,只要这人一有不对恐怕便会血溅五步。
徐就揉了揉双臂,刚要开口。一名闯王亲卫过于紧张,还以为徐就要不利于李自成,“呛啷”一声,战刀出鞘,对准了徐就。徐就却是不慌不忙走了过去,用拇指食指捏住那名亲卫手中刀尖,抖了几下,最后又用食指轻弹刀刃,赞道:“好刀!”在场众人本是草莽出身,见这徐就竟如此从容,心中佩服此人确有胆色,只是却不知他到底是何身份,不敢大意。高桂英拱手道:“徐壮士,有礼了,不知徐壮士从何而来,为何要投我义军?”
徐就回礼道:“请教不敢当,我本是京城人士,在京城也算小康人家,不过那朱由检昏庸,搞得我大明百姓民不聊生,更恨那周延儒本是小人,只因得皇恩宠,在京城横得霸道,见我家有一家传世之宝碧玉麒麟,竟派人索要,我父不舍,那周延儒便让人网罗罪名,将我老父下入狱中,我百般走动,最后又献宝于他,才将我父放出大狱,只可怜我父年迈,又失了传家之宝,一股心火竟撒手西去,父仇不报,何以为人子?早就听说闯王为人仗义,因此来投,不为他事,只望能为我父报此大仇!”高桂英与李自成暗中交换了一个眼色,如这徐就所言属实,真心来投,确是一大助力。眼下大军虽被困山中,无法求证,可徐就此事知情人必是不少,日后当可查个究竟,不怕这徐就欺骗自己。高桂英又问道:“还要请教山外明军是否是真的撤了,其中原由如何?”
“据我所知,山外明军确有撤军打算,只因关外辽东吴三桂月前挥军北上,仅用一月时间便平了后金几十万大军,朱由检因此坐立不安,生怕吴三桂势力渐大,危胁到自己的皇位,想要派大军出关,趁辽东与后金两败俱伤之机,一举荡平辽东,收复失地。做他的中兴之君。”“什么?后金竟被灭了?此话可当真?”李自成略显激动的问道。“应该不假,这消息如今已是天下皆知,闯王被困山中才不知此信。可恨那朱由检竟不知安抚如此有功之臣,竟还想要派军剿灭,此举不亚于自毁长城,不过这也正是闯王的机会到了。”
“此话怎讲?”徐就见李自成目光闪烁。当是心中已有定计,不过是在试探自己罢了,但徐就只身来投,为表诚意,还是答道:“辽东既能在月间便击败后金几十万大军,实力虽然有损,可辽东四城并未受到战火侵扰,恐怕不是十几万明军可以轻易欺辱的,两军一旦开战。明军必无暇顾及闯王。到时便是闯王东山再起的良机。”
未等李自成开口,高一功已叫道:“闯王,咱们还等什么,赶快收拾行李。趁明军撤退时机,冲出这商洛山,到时只要闯王义旗一举,各方百姓必然争相来投!”李自成微笑着点点头。徐就却大叫道:“闯王,不可!这是明军之计!”
高一功一听大怒。道:“好你个徐就,刚才说明军撤退是真地是你,此时又说明军撤退是计,你不是在消遣我们吧!”“启禀闯王,明军要出关剿灭辽东确是不假,可按道理决不会如此匆忙,十几万大军出关所需粮草、民壮也非短时间可以备齐。而且就算明军撤军也断不会如此大张旗鼓,杨嗣昌、洪承畴极具谋略,该不会犯此错误,可学生进山时却偏偏看到各处明军都在赘理行装,撤退的消息也是尽人皆知,若说其中无诈,难以叫人相信。”
李自成低头沉思,这几年与杨嗣昌、洪承畴打的交道着实不少,若非他们自己也不会落得如今境地,若是瞧不起他们,便等于瞧不起自己,看来他们是想在撤走之前抓住时机引自己自投罗网。自己确是过于乐观,若不是徐就提醒,自己也许便傻傻的闯进了杨嗣昌等人为自己布下的陷井当中。
想及此处,李自成竟向徐就深施一礼,道:“多谢先生提醒,若非先生,我几千义军恐怕就此断送,日后还望先生不计前嫌,为我义军出谋划策,自成在这里感激不尽。”李自成此话便是已认同了徐就在义军中的地位,徐就忙上前扶起李自成,道:“闯王万万不可如此,闯王仁义之名天下皆知,功成来投闯王一是为报父仇,二是为这天百穷苦百姓一个希望,一个生存下去地希望。还望闯王不嫌功成浅薄,让功成能够跟随闯左右,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青天!”
“好,好一个给百姓一个生存下去的希望,今日我李自成在此立誓,日后若有所作为,必不负先生今日所言。不过还希望先生能屈尊任我军军师,时常随我左右,提点一二。”看徐就想要推辞,李自成眉头一皱,道:“莫不是先生嫌这军师之位太小?那好,我便将这闯王之位让与先生……”徐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道:“多谢闯王厚爱,只希望闯王今后不要再轻言让位之事,闯乃是我军的一面旗帜,这闯王之位除您外无人再能担当。只是功成初来军中,便当此重任,一怕军士多有不服,二怕能力有限,误了闯王大事。”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先生过虑了,不说先生一句话点醒我等,免去了全军覆没之险,就凭先生秀才之名在我全军也再无第二人,我等虽然举了反旗,可毕竟都只是些泥腿子,心中对先生这等读书人也是仰慕得很,断不会有人心生不满。你们说是不是啊!”李自成对周围义军问道,立即引起一片赞扬之声。高一功也道:“军师不仅谋略过人,就连胆色也非常人可比,我等心服。”李自成一把拉住徐就,道:“军师即已就位,还请屋中详谈,如何应对眼下局势还请军师教我。”
“敢不从命!”说完李自成、徐就两人对视而笑。高一功也随后进到屋中,准备听军师教诲。高桂英则去收拾了几个小菜,庆祝徐就来投。其余人等则各回原位,该休息的休息,该放哨的放哨,刚才还吵闹不休的老营,一时间除高桂英帐中一点灯光外,再次重归于寂静当中。几日来,小小的潼关卫大军云集,不断有各处军马赶赴此处,稍作休整后,便继续北上京城,准备出关平辽。只是外人却不知,这些北上的军队或是大张旗鼓,以少充多;或是白天出城,晚上却又悄悄转回城中,所以这潼关卫看似只是个中转站,城中兵马并不多,可实际上城外山中已聚集了几万兵马。杨嗣昌因要留守京师,统一指挥各路北上军马,便派洪承畴至潼关亲自坐镇道台衙门指挥。洪承畴也知此事事关重大,来到潼关后一道道命令不断发出,只为能在北上之前将李自成一众反贼尽数消灭。
这时有人来报,说孙传庭求见。这孙传庭与洪承畴有师生之宜,而且孙传庭本也有几分本事,在剿灭流寇过程中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颇得洪承畴看重。洪承畴让人将孙传庭让内府中,说了几句寒暄之言后,便直接进入正题:“传庭,你帐下军卒可布署妥当?”“启禀恩师,属下各路军卒都已布署妥当,只要他李自成敢出了商洛山,保他有来无回!”孙传庭恭敬的道。“好,自逆贼高迎祥死后,陕西各路反贼只剩下李自成这一路,此战若能将其生擒,传庭可是立下不世之功了,我等可也放心北上出关与那吴三桂决一死战,再无后顾之忧!”
“闯贼被闲商洛山中,本就缺衣少食,听说其帐下反贼不过千余人。而我军已有三万余人,此战就算不能生擒,也定要将其斩杀阵前,以竟陕西剿贼全功,上慰宸衷。下安百姓。不过这全赖恩师调度有方,又亲临前敌,鼓舞士气,门生碌碌无为,何功之有!”孙传庭话虽如此,可眼中的得意又如何能瞒得过旁人。陕西四路贼军其中大天王和过天星俱为其亲手所剿。如今都已投诚,孙传庭确有骄傲的本钱。“传庭有此必胜之心甚好,不过也不可大意,闯贼向来狡诈,还不知他是否识破我等计谋。唉,只是我等实在是拖不起了,万岁催促的密令已是一天一道,兵部紧急檄文也是一曰未断,若不是有杨大人顶着。咱们恐怕现在已在北上路中。不过十日内若是不能全歼闯贼。咱们也只有依旨北上一途,否则不但杨大人不好交待,咱们也得落个抗旨不遵的大罪。”“恩师放心,想那闯贼本不过是一无赖。如何能识破大人计谋,十日明间足矣。而且就算他识破此计,恐怕也只得硬闯。曹变蛟与贺人龙已率大军进山多日,虽然山中村落多与贼寇互通声息,不过曹、贺两位将军此次实行坚清壁野。只要是不服管教的村庄山寨一律以通贼之罪予以剿灭。听说此策已颇见成效,剩余村庄山寨俱是人心向善,胸怀杀贼报国之志,一旦遇见流贼即向两位将禀报,现在两位将军已找到闯贼踪迹,并与之大战几场,打得闯贼损兵折将,这商洛山他恐怕是呆不下去了。而通往河南、湖广、蓝田、渭南的各处关隘均有重兵把守,潼关又有大人坐阵,他李自成此时已是鸟入笼中,插翅难飞。”
“即是如此,我便放心了。只是这李自成本就是屡败之贼,却是败而不乱,部下也是忠心,非其他各路流寇可比,他一日不死,我便一日放心不下。只希望此战能以竟全功。”第二日一早,洪承畴换上二品锦鸡补子大红拧丝蟒服,头戴六梁冠,腰系玉带升堂议事。堂上朱由检亲赐地尚方宝剑用黄缎绣龙套子装着,供在大堂正中的条几上,倍显威严。各路文武将官早已到齐,分立左右,毫无声音,见洪承畴升帐,各路文武官员先由孙传庭、丁启睿等文官按品级依将见礼,随后是武将们上前行礼。此时的洪承畴不复昨夜与孙传庭密谈时的和蔼,而是面色庄重,威严无比。
众将见过礼后,洪承畴才沉重的语调,简洁的词句道:“自天启末年以来,内忧外患不断,交相煎迫,迄无宁日。流贼愈剿愈多,灾变愈演愈烈,百姓死亡流离,各地往往赤地千里,炊烟断绝,易子而食之事时有发生,惨不忍睹。十几年前东虏又日见势大,几次入塞,残杀我百姓。虽前不久辽东总督吴三桂率军平灭后金,可吴三桂本就是狼子野心,自其掌辽东以来,几年间万岁圣旨竟是出不了山海关,整个辽东已成为他一家之天下。因此万岁痛下决定,将要趁辽东与后金两败俱伤之良机,派大军出关,一举平定辽东,再现开国之盛世。但自古攘外必先安内,倘若流贼不除,大军亦不能安心出关。今曰各路反贼俱已或降或灭,只有闯贼李自成冥顽不灵,全无畏罪投降迹象。不过此贼先是在潼关闯得一头鲜血,退居商洛山中又有大军日日痛剿,现在全军不过千余人,其中又有许多老幼伤残,望诸君激励将士,一战以竟全功,勿使一贼漏网。我辈报君恩、救黎民在此一战。此战有生擒或斩首闯贼者,我将亲自上书万岁,予以嘉奖,望诸君勿负上意!”
说完洪承畴从座上站起,取过堂上尚方宝剑,兴过头顶,高声道:“此战全凭孙传庭孙大人指挥,本人将携尚方宝剑亲临督战,大小将领凡有不听调遣者,杀!作战不力者,杀!临阵退缩者,杀!”一连三个杀宇出口,堂上气氛顿时仿佛凝结一般,压得下面众将有些喘不过气来。众将也纷纷离座,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齐声道:“不敢辜负上意,愿与闯贼决战到底!”
洪承畴这才轻轻将尚方宝剑归位,道:“众将请起。请孙大人训示!”孙传庭也不谦辞,犀利地目光扫过堂中群臣,道:“望各位将制军大人的三杀令传遍全军,倘若诸君有作战不利,致使闯贼漏网者,从士卒算起,直至本人,俱为军律所不容。此战务必不使一贼漏网!”
众将再次齐声答道:“谨遵钧命!”商洛山老营中李自成与徐就等人一夜未眠,几人就天下大势相谈甚欢,直至东方吐白。这时突听营门处马蹄声响起,直入大营。那战马进了大营却不安分,喷着响鼻,四蹄乱踏,搅得全营不得安宁。李自成微微一笑道:“必是捷轩回来了,他这战马与捷轩一般,只要不是在战场上,便一刻也安宁不得。”李自成话音未落,就听了阵“咚咚”有力的脚步声从帐外向此处而来。徐就面色一变,随即站了起来,道:“莫不是总哨刘敏宗、刘爷回来了?”
“不是他,还有谁能天天打仗却依旧如此精神十足。”高桂英笑骂道。说着推开帐门,恰好来人也到了门口,顺势便进了帐中。来人口中还笑道:“劳烦大嫂亲自为我开口,真是不敢当啊!”话虽如此,可他人却已坐在了刚才高桂英所坐的位置,自顾自的拿起尚温的酒壶,狠狠的喝了一大口。借着室中油灯,只见来人年约三十多岁,身材魁梧,骨棱棱的宽脸,双目炯炯,神态剽悍,内穿铁甲,外披一件半旧斗蓬,头戴铜盔,腰挂双刀。
徐就站起身形见礼道:“学生徐就,见过总哨刘爷!”刘敏宗一手举着酒壶,双眼看了过来。徐就只觉此人双目仿佛能看穿人心肺一般凌厉,不过徐就却不慌乱,依旧是从容不迫,与刘敏宗对视片刻,不落下风。看得刘敏宗一阵赞赏,放下酒壶,双手挽住徐就,道:“好。好一个智勇双全的秀才,我在山下就听那般儿郎说咱营中来了个了不得的大秀才,原本还以为他们吹牛,一见才知,他们所言十不过一二,咱们营中有了徐军师。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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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学生只会纸上谈兵,那里如刘爷一般久经杀场,日后还要刘爷多多点提才是。”刘敏宗哈哈一笑道:“咱家原本不过是个打铁的,只有几把子力气而已,如何敢说点提二字,还望军师不以咱家粗鲁,多多指点。”
“好了,你们两人一见面便是点提、指点的。都是一家人那来得这么多客气话。”高桂英回到帐中笑道。李自成也道:“不错。你二人一文一武,俱是我义军中不可或缺的人物,日后合作的机会多得很,就不要客气了。敏宗。昨夜我们谈了一夜,正好你也过来了,你先说说此去收获如何?”近日来明军一改往日策略,进山地大军已多达万余人,义军生存空间不断被压缩。山中已不能久呆,刘敏宗此次外出正是奉命打探四周局势,看能不能找个明军薄弱之处,大军好突围而出。“他娘的,各处出山之路皆有明军重军把守,就连山中各处山寨、村庄也驻守了明军,原本给咱们通风报信的村民也不敢随意出村出寨,我们此次回来只能是晓伏夜行,可还是与明军打了几个照面,折了几名弟兄,好不容易才甩掉他们,回到老营。娘的,还不知那帮明军会在他们的战报上如何吹嘘,也许又会说伤亡咱们几十几百个弟兄了吧!”
大家对明军这种虚报已是见怪不怪,若是按明军战报上所言,义军仅是伤亡人数怕不是都要有几十万之多,可义军全军最多时也仅有几万人而已,其余皆是生存不下去的穷苦百姓随军而行,却被明军当作义军尽数剿灭。
“唉,明军若非如此,如何能被女真鞑子几次扣边,差点攻下了京城。更可恨地是辽东总督吴三桂率军平了后金,却为朱由检及朝中一众大臣所顾忌,竟要出兵平辽,朝廷无道至此,不灭更待何时?”徐就叹道。“朝廷无用,胡人当然来犯。杨嗣昌、洪承畴等人也就是抓抓老百姓还行,就连咱们他们也是无可奈何,若是真的出了关,如何是关外辽东铁骑的对手,这大明怕是存不久矣。”李自成也道。“这吴三桂我倒也听人说过,算得上一条好汉,竟仅用月余便剿灭后金几十万大军,若将来有缘一聚,倒也痛快。不过咱们却也不能弱了他,等咱们出了这商洛山,趁朝庭大军出关之际,攻下他几座城池,各方必风闻风来投,必可更胜当年高闯王雄风。”刘敏宗略显激动的道。“好了,还是说说眼前吧,如今明军各路大军封路,曹变蛟、贺人龙又率几万大军入山,跟得甚紧,一招不慎,恐有全军覆没之险,万万不可大意!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咱们商议商议!”义军自起义以来,因军中并无军师,就连读书人也没有几人,所以有什么大事,都是大家坐在一起商议,李自成虽为统帅也很能听得进各方意见。
刘敏宗顺手往火堆中加了几断劈材,大声道:“这曹变蛟、贺人龙不知好歹,咱们势必要给他一个教训,不如咱们趁其不备,杀他个回马枪,解除此后顾之忧,若是不能把他们杀怕了,咱们如何全力冲破官军封锁?”李自成沉思片刻,道:“你们看怎么样?”说是问向众人,可眼光却是一直盯着徐就。徐就点头道:“刘爷所言甚是,不过此战却不宜真打,不然咱们就算将来真的能冲出这商洛山,恐怕实力不济,也难以再有作为。依学生之见,不妨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法,引得明军上当,自己撤去包围。”
“就你们这些书生花花肠子最多,咱可不明白。不过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听着就不错,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如何才能让这帮明军上当?”刘敏宗叫道。“这却要劳烦刘爷了。”徐就笑道。“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咱家即是义军一份子,只要能让全军突破明军封锁,出了这商洛山,咱家这百十来斤就算是买给你了,就算是要了咱家的老命,也全凭你一句话。”“好,只要刘爷有这个决心,若是大军不能完好无缺的出了这商洛山,我这颈上人头任刘爷处置。”
第二天深夜,山中一处深峪内,营帐密布,旌旗招展,上面斗大的“曹”字迎风飘扬。这里正是明军总兵曹变蛟的营帐。在离此处十余里的地方,同样是战马嘶鸣,灯火通明,却是副将贺人龙的部队。两人自入山以来,互相招应,不论是行军还是安营都相距不过十余里,方便联系,也防止流寇偷袭。
两人都已接到洪承畴密令,让他二人这几曰加大搜山力度,务必要找到闯贼踪迹。两人也已听说洪承畴的三杀令,不敢怠慢,今日白天两军人马跟随着一股败军来到这里,只是搜索了这附近几十里的地方,却没见到一名流寇,二人不敢大意,怕贼寇夜里袭营,两人已约好,若见到对方营中被袭,便率军支援。这算这样,曹变蛟还是心中不安,直到深夜也未安睡。吩咐亲兵取来宵夜,准备用过饭后再行安寝,不然这样守下去,明天必无精神,那里还有力搜索闯贼。很快宵夜便被端来,就在曹变蛟刚要动筷之际,突听营外一阵马蹄声直奔大营而来,随后便是震天的喊杀声。曹变蛟心知来的必是闯贼一伙,暗叫:来得正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既然闯贼自投罗网,那咱家也不用客气了,若是能在此擒得闯贼李自成,自己必可凭功再升一级。曹变蛟知道闯贼一伙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千余人,自己现在手下可是有近万军马,那里怕他袭营,所以也没有想过要贺人龙支援。曹变蛟出了营帐,只见营中已是四处起火,许多士卒拿着刀枪却慌乱异常。曹变蛟暗骂了几声,自己早已告诉他们。堤防夜里有人袭营,没想到这些人竟还会如此慌乱,这些从各地召来的民壮确是烂泥糊不上墙。叫来亲卫,传令下去,各军集合,再有敢在营中四处乱跑者。就地格杀!很快营中安静下来,各部都按队排好。而此时营外偷袭者也暴露在火光之中。曹变蛟见来袭者不过三四百人,大多破衣褴衫,其中只有十几名骑兵而已,心中胆气一壮,看来闯贼确是已山穷水尽,竟连袭营都只派出这几个人。只是贼军中并未打出闯贼旗号,看来闯贼李自成不在其中,不免心中有些遗憾。大叫一声:“给我杀!杀死一名贼寇赏银五两。活捉一人赏银十两。有胆敢后退者,杀无赦!”众将士闻言,鼓噪而进。可营外那几百名偷袭者见明军来攻,却如同乌合之众一般退却。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让曹变蛟这有力的一拳如同砸在了棉花上,好不难受。可在夜中曹变蛟又不敢派大军追击,山路崎岖不说,若是误中了闯贼的埋伏。可就追悔莫及了。只好叫上几十名稽明部下,尾随其后,察看其落脚的地方,一旦确定马上回报,待天明大军再行进剿。
贼军虽然退了,可明军还是有近百伤亡,营帐也被烧不少,火势更有愈演愈烈之势,曹变歧只得命人收拾战场,救治伤员,扑灭营火。未等营中收拾妥当,却听营外马蹄阵阵,竟比刚才那股反贼之势还要大上许多。曹变蛟不知来者何人,忙部下集合,准备迎敌。待来人赶到营盘之外,终于看清对方旗上竟是个贺字,原来是贺人龙见曹变蛟营中起火,忙亲自带了全军中仅有的两千骑兵来援。两人见面自是一番客套。贺人龙嘴上说是担心曹变蛟,可实际上两人心中都明白,闯贼全军也不过千佘人,不论是遇上曹、贺那个,都只能是有来无回,贺人龙之所以如此热心,不过是想分几分功劳罢了。可曹变蛟却不能直言,还得领贺人龙这个人情。未等二人进营休息,把酒言欢,突见对面山中火光冲天,在夜色中分外明显。贺人龙不用细看,大叫了声:“不好,是我的营寨!必是贼军偷袭!”说罢也顾不得与曹变蛟客气,急令随其前来地两千骑军重上战马,准备赶回营中救援。曹变蛟此时也明白了,贼军攻营不过是虚张声势,竟是要调动贺人龙的人马来援,好个声东击西之计。既然贺人龙能率两千骑军来自己营中想分功劳,自己当然也不能让其专美,对贺人龙大声道:“贺将军先行一步,我率营中骑兵随后就到!”说完让人叫召集全营三千骑军,准备支援贺人龙。
待曹变蛟聚齐三千骑兵出营时,贺人龙的人马已冲出营门一里有余,只见一片火光在山中快速行进。曹变蛟忙命人加紧步伐跟上,免得未等自己赶到,贼军便被贺人龙全歼了。等二人率军翻过几座山头,赶到贺人龙营前时,大营中听不到丝毫喊杀声,只见几千军卒正有条不紊的收拾战场。贺人龙下马找到偏将,问道:“刚才可有贼人来袭?”
那偏将答道:“确有贼人来袭,不过贼军只是在营外射了几百火箭,未等末将率军出营交战,便已撤退,如今已不知去向。”见营中没有折损一人,贺人龙终于放下心来,却突听身后曹变蛟大叫:“不好,中了贼军调虎离山之计了。”
贺人龙回头一看,却见山峰另一侧,曹变蛟扎营的地方已是火红一片。也难怪曹变蛟惊慌失色,其军中精锐不过是这三千骑兵,此时却全被其带到此处,留守的五六千步卒大多只是刚刚入伍不到三月地民壮,若是闯贼真的率人来袭,恐怕凶多吉少。蛟心急如焚,顾不得多说,一带马缰,率三千骑军回营增援,只希望营中那几千步卒能多守片刻,等到自己回来。就在曹变蛟率三千骑军尾随贺人龙出营之时,在不远处的山上几人却是谈笑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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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一人大笑道:“军师初来便将那曹变蛟、贺疯子戏耍得团团乱转,简直比咱们自己人还要听话,真是痛快,痛快之极啊!”借着月光,不难看清,说话之人正是闯王李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