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072
孟钧阳觉得萧随病得不轻。
都怪萧随, 一上来就一惊一乍的,让他也误以为时白荔是晕倒了。
结果搞了一出闹剧。
孟钧阳倒是不觉得丢脸,回过神来还觉得挺好笑。
反正只要时白荔没事就好。
但萧随的操作简直让他震撼。
他竟然没让来的医生回去, 非要一板一眼地让医生再检查一遍时白荔。
——然后确认她真的只是在睡觉。
不是,哥们。
你没事吧?
孟钧阳有一万个槽想要吐。
是,萧随请来的是他家的家庭医生,也不占据什么公共资源。
但这是不是……
太小题大做了啊?
显然,时白荔也是一样想的。
毕竟被这样来回折腾, 就是再深度的睡眠,也睡不下去了。
“哥哥。我想睡觉。”
时白荔一脸哀怨。
萧随却充耳不闻,只和医生对话:“她这么嗜睡,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笑了笑:“应该是昨天没休息好的结果。没什么事,不用担心。以后还是尽量别熬夜。”
萧随的目光如影随形:“熬夜?”
时白荔:“……还好吧。我睡挺早的。”
孟钧阳有些好奇:“几点啊?”
时白荔:“早上五点。”
孟钧阳:“……”
该说不说。
是挺早的。
趁着萧随和医生走了出去,孟钧阳敲了敲时白荔的脑门, 教育她。
“这么晚睡还来开车,你也不怕出事。老熬夜也对女孩子不好啊。”
虽然是教育。但他脸上还带着笑, 语气也不重。
时白荔理直气壮:“我也睡满了八小时的。而且你不懂,我这叫节约。”
反正都没多少时间了,趁现在可劲儿折腾自己。
把身体健康和个人放纵做到利用最大化。
多节省啊。
孟钧阳:“……???”
他没来得及细问, 萧随已经重新回到了休息室。
一个眼神都没给孟钧阳, 直接对时白荔开口。
“回家了。”
时白荔有点依依不舍:“我还没玩够呢。”
孟钧阳早看不惯萧随现在这样。
闻言顿时帮腔:“她还没玩够, 又没生病, 你那么着急让她走干嘛?”
大有一副萧随要是再敢管, 他就要上去据理力争来一次辩论的意思。
萧随却不想搭理他。
只是淡淡道:“家里的床比较好睡。”
孟钧阳:“……?”
下一秒。
时白荔竟点点头:“你说得对。那回家吧。”
孟钧阳:“……”
不是,你们兄妹俩这么玩是吧?
……不对, 又忘了。
他俩已经不是兄妹了。
孟钧阳只能看着时白荔欢快地跟着萧随离开。
直到离开休息室,萧随才终于舍得施舍给他一个眼神了。
他微微侧过头, 看向自己。
眼睛里盛着同情,嘲讽。
还有一点胜利者的炫耀。
孟钧阳:“靠?!”
---
人都走了,孟钧阳也没了继续赛车的心情。
那点赛车瘾刚刚也算是过完了。
只是想起了和时白荔的对话……
他立刻回了家。
把那段话,原原本本地重复给了祝之嬗。
“她说……她也不知道?”
祝之嬗温婉的面孔上,有些茫然无措。
呼吸却略显急促。
孟钧阳赶紧安慰她:“妈,你先别急。”
他拿了杯水递给祝之嬗。
斟酌着用词。
“我听小白荔的意思,是不大想了解亲生父母,也不怎么好奇……”
他本来想的是,若时白荔知道父母的具体情况,他也好对母亲有个交代,断了这不切实际的念想。
若时白荔不知道,他可以帮忙查一查,真相自然也会水落石出。
可时白荔根本无心在此。
孟钧阳毕竟是个外人。还自认是时白荔的好朋友。
没有她的允许,他不愿意去做这种背后查探朋友身世的事。
太没分寸,也太不尊重时白荔了。
既然时白荔本人都不愿意,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查证这些,美其名曰帮她找到父母,却给她带来莫须有的麻烦?
祝之嬗自然也听懂了孟钧阳的意思。
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关心则乱。
而到了现在……
她也隐约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恐惧真相是,时白荔真的和她毫无关系。
恐惧那一点点的希望,最终灰飞烟灭。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段日子。
那么小而柔软的身躯,在她的怀里变得冰凉。医生遗憾地宣告:“抱歉。我们尽力了。”周围的人围着她,那么多的泪水洒落,她心痛到无法思考,却怎么也换不回她的孩子。
她无数次在夜晚梦见自己的女儿,看着她奔跑在草地上,贴着她温暖柔软的脸颊,拉着她去看这个世界。
然后又在黑夜中惊醒,只看见空空如也的婴儿床,再也无人穿上的小衣服。
一切只是梦。
她的女儿,已经死了。
从天堂坠落到地狱的感觉,她那时候每天都要体会一次。
她甚至因此害怕入睡,害怕做梦。
因此。
祝之嬗宁可在心底认定,自己的孩子此刻还活着。哪怕两人再不能相认,哪怕她们毫不相干,再无关联……
也比再一次看见死亡判决要好得多。
那种痛苦,无法言说。
因爱生怖,不过如此。
就让她自私和胆小一点。单方面地当做那孩子是自己的女儿吧。
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祝之嬗惨淡地笑了笑:“钧阳,你是对的。其实这件事本来就不太可能。你不必再查,我也不应该多想……是我之前太执着了。”
孟钧阳蹲下来,握住了祝之嬗的手。
他注视着自己的母亲,认真道:“妈,你是不用多想。但我也不会让你留下任何遗憾的。”
“查小白荔不太好。但我会重新查一遍当年妹妹的事,从我们这边入手排查。”
“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您别难过了。我知道,哪怕再不可能,但只有0.01%的希望,您也不会真的放下的。所以这一次,我来就好。”
“妈妈,别害怕。无论真相到底是什么,我、还有爸爸,我们都一起面对。好吗?”
阳光洒在了他的脸上。勾勒出他坚毅的鼻梁,和令人信任的双眼。
祝之嬗看着自己的儿子。
发现他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
一个能站在她身前,保护她的男人。
她终究忍不住,泪如雨下。
却握紧了孟钧阳的双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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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姚家老宅。
这里一向是阴冷的。
只是现在,整个房子又似乎比平时还要冰冷。
黏稠的空气里不闻一声,似乎连飞鸟虫蚁都不愿意待在这个地方。
姚宴西推开房门。
才终于给这冷寂到仿佛要死去的地方,带来了些微的响声。
他的母亲姚欣依然穿着一身高雅的长裙,头发挽起,妆容一丝不茍。
她身姿挺拔地坐在太师椅里,面前的屏幕上正在放当时慈善晚宴的那一幕。
姚宴西的目光落在了屏幕上。
那天他虽然拒绝了姚欣,走了出去。却也知道自己的反抗根本无法动摇母亲的计划。
果然。她还是自己执行了。
只是结果并不如姚欣所想。
她输得很彻底。
他虽然没有回家,却也听说姚欣这几天日子过得不大好。
姚家虽然已经是姚欣说一不二,但却防不住外界的流言蜚语。
所以,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姚欣听见了进门的动静。
她冷冷地勾起一边嘴角,声音清冷如洒落的玉珠。
吐出的句子,却比最毒的蛇还要恶毒。
“你还有脸回来?”
姚宴西顿了顿,轻声开口:“母亲。我们毕竟是……母子。”
姚欣的目光缓缓划过他,仿佛刺开纸的一把刀,几乎割破皮肤。
姚宴西没有低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你和他,也是母子。”
这句话如同倒入滚油的沸水,瞬间让姚欣炸了。
她一把掀开面前的一切,伸手就刮了姚宴西一个巴掌,尖利的指甲刺破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红色的划痕。
“你又在说胡话。”
姚欣恶狠狠地盯着姚宴西:“你太放肆了。我看你是骨头痒了,去取鞭子来。”
然而这一次,姚宴西没有动。
姚欣气急,无法想象自己的权威被一再挑战,直接自己伸手去取那中间桌上摆着的藤编。
只是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姚宴西握住了。
他喊道:“母亲!”
姚宴西紧紧攥住姚欣的手,他很瘦,但他毕竟是个男人。
姚欣想要挣扎却无法挣脱。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过去的姚宴西一直匍匐听命,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反抗。
只是他不想反抗罢了。
他从未想过违抗自己的母亲。
——直到现在。
姚宴西离得很近,他的眼睛里翻涌着什么东西,如同夜色下的海浪。
但声音,却出奇的平静。
“母亲,放下吧。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哥……萧随现在很忙,不会管我们。我们只要关起门来不去管他们,再把姚家立起来就好。我会和您一起的。”
放过,自己?
姚欣看着姚宴西,忽然哈哈大笑。
她尖利的笑声让姚宴西一寸一寸失去了力气,最终后退了两步。
那眼神里的情绪,也归于无边平静。
姚欣冷笑:“你以为萧随是个什么东西,他管不管关我什么事。我只知道,我死也不会放过他!”
她忽然脸色一变,露出几乎堪称温柔的表情。
主动走到了姚宴西身前,那双涂着红色甲油的纤纤玉指,抚上了姚宴西被打出的红痕。
“宴西,痛不痛?妈妈不是故意伤害你的脸的。刚刚是我的错。”
她的目光看着姚宴西的脸。
却又仿佛在通过他的脸,看着别人。
她幽幽开口:“我只是太爱你了。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又来了。
姚宴西闭上了眼睛。
姚欣满意地看着他正在犹豫、颤抖、挣扎。
她微笑着揽过姚宴西,指着屏幕给他看。
“你看我发现了什么。那个萧随,那个魔鬼,他竟然也生出了感情。他那样的人,也会懂什么是感情?”
屏幕正定格在舞台上的一幕。
萧随低头看着旁边的时白荔。他注视着她,仿佛看着整个世界。
这一瞬的眼神无人注意到。
却唯有这一帧的抓拍,留下了痕迹。
姚欣不知道自己自虐式地看了这个视频多少遍,才发现了这个端倪。
她忍不住想笑。
萧随啊萧随,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和弱点,竟然被她发现了。
他可怎么办呢。
姚欣温柔地在姚宴西的耳边开口:“你不是喜欢那女孩吗?去吧,去把她追到手,去勾引她。母亲同意了。”
姚宴西倏然睁开眼。
他无法理解地看着姚欣。
姚欣笑得糜烂而优雅,声音温柔到了极致。
“把她搞到手。去证明你不比他差。”
她几乎笑出了声。
“到时候,我要亲眼看着萧随那张脸痛苦——你也得偿所愿了,不是吗?你看。母亲还是为你考虑的呀。”
姚欣几乎要在自己的想象中升天了。
这疯狂的话语里掺杂着无比的恨。
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要和萧伟奇那个蠢猪在一起,自己却不能和爱人厮守?
凭什么她的爱人最终死去,连留下的孩子也不如萧伟奇的种?
凭什么人人都能得到爱,唯独她必须永受孤独和痛苦?
她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不能得到。
她不承认的,就不必存在于这个世界。
姚欣笑着,看着姚宴西站起身。
他缓缓退到了门边。
最后一次,朝着姚欣跪下。
“抱歉。母亲。”
“我做不到。”
姚宴西站起来,转身离开了这个冰冷的牢笼。
没有再回头。
姚欣注视着他的背影,阴影打在她的面容上,扭曲一寸寸滋生。
---
萧家别墅。
时白荔翻了翻日历。
不知不觉,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年了。
是的。一年。
还有整整一个月,就到了这具身体的二十三岁生日。
也是死亡忌日。
她安详地躺在床上。
心平气和。
其实这一年她过得挺好的,比起上辈子,真是光辉灿烂了不少。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死。
但谁让这是本已经预定了结局的小说世界呢?
一切命运,都已经在暗中写好了剧本。
就像萧随和孟钧阳。
命中注定他们就是永远不对付的死敌。
所以哪怕前段时间两个人明明说开,已经隐约和解了。
最近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再次闹僵。
都是命运的安排。
所以,她也只需要接受现实就好。
现在每天就想想还有什么愿望想完成,抓紧吃抓紧喝抓紧完。
就完事了。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时白荔看了一眼时间,就知道是日常检查的家庭医生到了。
最近萧随就和抽风了一样,每天都要医生来测一下时白荔的基础指标。
——确认她还活着。
时白荔很想问,哥哥你是眼瞎了,看不见她在呼吸吗?
她其实也感觉到萧随不太对劲。
就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
时白荔想要问问,可每次只要提到死这个字,萧随就和吃错了药一样,逼着她不许说了。
她根本无法开启话题。
明明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封建迷信。
啧啧。
当反派都不讲科学的。
时白荔去开了门,才发现今天的日常检查竟然有些不一样。
萧随竟然也跟着来了。
她眨眨眼,让两个人进了房间。
医生便开始测测血压,量量体温,再问问她今天的状况什么的。
都是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题。
偏偏萧随听得格外认真。
好像在开什么学术大会。
不仅如此,他还要和医生讨论。什么专业术语,国外体检报告,数值指标,噼里啪啦。
时白荔感觉自己又困了。
听困的。
萧随以前也不这样啊?
是什么把他变成了一个体检专家?
是养生公众号吗?
时白荔正在思考要不要找个机会看一眼萧随关注的公众号。
冷不防一双手落在了她的肩上,晃了晃。
她迷糊地睁开眼,就看见萧随俯身盯着自己。
“又熬夜了?”
她自动屏蔽这句话。
看了看房间,发现医生已经离开了。
“哥哥,我想吃红烧肉。”
萧随:“……知道了。”
和繁琐的日常检查一样的,则是萧随对她的管控越来越严格了。
比如不许她随便出门。
哪怕带着再多的保镖都不行。
别问。
问就是总有刁民要害她。
时白荔对这个倒是接受良好。她本来也挺喜欢宅在家打游戏的。
而且,也是时候逐渐减少和其他人的来往了。
任何感情都是需要经营的。
随着时间拉长,感情也会在彼此的不联系中趋于平淡。
时白荔考虑到自己死后朋友们可能会太过于伤心,还是先提前和他们淡一淡比较好。
所以最近,她甚至都不怎么回朋友们的消息了。
当然,避得开其他人,避不开萧随。
毕竟两人在一个屋子里生活。
但时白荔看得很开。
反派小萧,冷心冷清。
他可以的。
她相信萧随的冷酷实力。
萧随本人自是不知道时白荔的评价。
大概也是觉得他的管教比较严格,所以有心描补。最近萧随对于时白荔其他的要求,那是答应满足得特别快。
在她的点单下,萧总会做的食谱又增加了不少。
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
楼下就飘来了阵阵肉香。
时白荔被勾得下楼去了厨房,就看见萧随只穿着白衬衫,系着围裙。
面前的锅里是红润油亮的红烧肉。
他正用筷子夹起一块来,似是打算试试味道。
“给我尝尝!”
时白荔飞奔而来。
萧随的动作一滞。
随即便很自然地把那块肉递到了她的嘴边。
咦。
她的意思是给她双筷子自己吃的呀。
不过这样也行叭。
她直接咬住那双筷子,把上面颤巍巍的肉含入口中。
不得不说,萧随的手艺真的不错。
肥而不腻,甜而不过。鲜得满齿生香。
时白荔吃得香极了,就看见萧随一直盯着自己嘴里的肉看。
那眼神,也太护食了吧?
她抿抿嘴:“你要想吃你也吃嘛。”
萧随的目光又落在了她被油浸润的唇上。
他嗯了一声,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又夹了一块肉。
然后用了同一双筷子,把那块红烧肉给吃了下去。
萧随能感觉到,时白荔在自己旁边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他只当做不知道,享受着时白荔的眼神。
慢条斯理地吃完了这一口。
这才转过头,看向她。
明知故问道:“怎么了,荔荔?”
时白荔脸色很古怪。
她慢吞吞开口:“哥哥。病毒性感冒,手足口病,肝炎……都会通过唾液传播的。”
萧随:“……”
他顿了一秒,随即点头:“我知道你没病。今天不是还做了日常检查么。”
时白荔歪头:“可是……你没做啊。”
萧随:“?”
时白荔很沉痛的样子:“你这样不讲究的习惯不好哦哥哥,在外面很有可能染上奇怪的病的。回家咱俩还要一起吃饭呢,咱俩都吃一样的菜,你不对自己负责,也要对我负责啊!”
萧随:“……”
他目光沉沉,脸色不妙。
刚才的暗爽早飞了。
“你是说……我在外面和别人也用一双筷子吃饭?”
时白荔无辜地看着他:“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萧随:“……”
他深呼吸。
自己选的人,自己要忍住。
---
两个人一起坐下来吃晚饭。
虽然口头上叭叭,但吃起来时白荔比谁都香。
只是刚吃到一半,便有佣人匆匆走了过来。
附耳在萧随旁边说了些什么。
声音太轻,时白荔压根没听见。
她只看见萧随听见后面无表情,直接站起身:“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先自己吃。”
“哦。”
时白荔目送萧随离开。
嗯。
哥哥嘴上还有油,忘记提醒他了。
萧家别墅外。
铁质的大门另一侧,孟钧阳双手插兜,站在那里。
开阔的眉目间,少见地有一丝阴影。
直到萧随走了过来,他才抬起头。
“……白荔呢?”
萧随没有开门的意思。
他只是距离铁门还有几步远,就停下了脚步。
冷淡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孟钧阳很想发火,但克制住了。
他忍耐着开口:“我有急事找她。是很重要的事。萧随,你让我进去。”
时白荔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回消息,不接电话。
孟钧阳非常怀疑,这是萧随犯病了,开始进一步掌控时白荔的人身自由。
他必须要过来看一看。
当然,有重要的事也不是他在说谎。
“哦?”
萧随微微勾唇,还真走近了一步。
他好像很有兴趣似的:“什么重要的事?”
孟钧阳微微启唇,却又顿住了。
要告诉萧随吗?
自从他答应了自己母亲祝之嬗要好好查查当年的事,孟钧阳就一直在忙碌。
这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很多文件和信息都已经随着时间流落了。
但孟钧阳一向仗义,在各个地方朋友都颇多。
他难得有事情找人帮忙,很多朋友都愿意鼎力相助,给他提供了不少便利。
孟钧阳很快就查到,二十三年前,自己妹妹出生在本市最有名的妇幼保健院。当时同一批出生的孩子里,有一个孩子登记的父亲姓萧,母亲登记的姓柯。
当时那个孩子连个小名都没有,出院登记时,也只有父母的姓。
……他立刻就想到了时白荔。
再往下查,他发现那孩子的出生日期,和自己妹妹的生日竟然是同一天。
而时白荔,也是那一天的生日。
孟钧阳立刻想要找时白荔求证。
如果她和自己妹妹都在同一家医院、同一天出生。
那么那不敢想象的可能性……似乎也增加了一点点。
他本来只是想让母亲彻底放下。
却没想到会迎来这样的峰回路转。
这一刻,孟钧阳忽然理解了祝之嬗。
因为他也是一样的。
怀揣着希望。
哪怕理智告诉他不可能,不走到最后一步,他也永远无法放下。
但面对萧随,孟钧阳迟疑了。
他不能确认萧随对这件事的态度。
他只知道,萧随对时白荔,有着别样的占有欲和偏执。
那不正常。
而在这种不正常之下,如果自己说出时白荔或许有那么一点可能是自己的妹妹……
萧随会做什么,孟钧阳不知道。
他也不敢赌。
因此,他咬紧牙关,只是硬着声音说:“我只和她说。你让我进去,或者让她出来也行。”
萧随轻嗤一声,转身就走。
孟钧阳狠狠握住铁门,大吼道:“萧随!你回来!你这是干什么?!”
萧随还真回过头。
只是他的目光很冷。
“听说,你最近多了个好帮手?”
孟钧阳一怔。
他哑然:“你……你是说姚宴西?”
萧随不置可否。
姚宴西离开了姚欣,离开了姚家。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姚宴西终于在所有人都选择放弃他的时候,自己反抗离开了。
孟钧阳收留了他。
就像他曾经想要帮助姚宴西那样。
他给了姚宴西住处,给了他一个职位。
失去了姚宴西的姚欣,大伤元气。
她倒是想再折腾折腾萧随,可早已经不是对手了。
但萧随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这段时间在事业上只是守成,好几个项目都在原地踏步。
仿佛在忙什么别的似的。
孟钧阳本来还在好奇,这会儿却顾不上了。
“我收留姚宴西,也是看他可怜。”
萧随冷漠:“随你。”
孟钧阳深吸一口气:“萧随。咱们好好谈谈,行吗?姚宴西跟我说了,姚欣一直在针对时白荔,未来还会继续针对。她是个疯子,干出什么来都有可能的。”
是。
她是个疯子。
萧随想起前世,时白荔那不明不白的猝死。
或许也有一种可能,是姚欣动的手。
她那时也动了收买时白荔、离间萧家的心。只是时白荔依然没有答应。
姚欣便干脆下手。
……
有这个可能性。
但他无法确定。
哪怕萧随知道,自己已经改变了诸多事情。但他依然无法完全放下心。
哪怕只有0.01%的可能,时白荔会死。
他都无法承受这个后果。
所以。
他必须把所有的可能,所有未知的危险。
都摁死在摇篮里。
只要一个月就好。
一个月之后,确定她彻底安全了。
就好。
萧随转过身,朝着别墅走了过去。
孟钧阳的声音随着风飘了过来,递到了他的耳边,却始终没办法被别墅里的时白荔听见。
“萧随!你他妈的真的有病!”
“你这是在软禁她你知道吗?!你总不可能关她一辈子啊!”
……
萧随倏然停下。
他冷声呵道:“我为什么不能?”
孟钧阳震惊地看着他的背影。
大概是看出了萧随的决然。
他长叹一口气,缓缓摇头。
“萧随。爱一个人……不是你这样子的。”
他看着萧随没有回头,没有再停下。
就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
---
别墅里。
时白荔已经吃完了饭,正美美躺在沙发上看偶像剧。
萧随就是在这时,裹着一身的冷意走了进来。
时白荔觉得……萧随好像状态不太对。
他一进来,就直接冲着自己走了过来。
攥住了她的胳膊。
很用力,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荔荔。”
萧随问她。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没有人会找到你。你是绝对安全的。我会陪着你,你想吃什么,玩什么……我都陪着。”
“好不好?”
萧随的眼睛里好像有一潭深渊。
和时白荔对视时,那里的黑暗似乎能将她彻底淹没。
时白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
然后一根一根,掰开了萧随的手。
萧随:“……”
他好像刚如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来,松开了对时白荔胳膊的桎梏。
“我……”
萧随竟难得有些失语。
他沉默两秒:“我刚刚说的,你不用在意。”
时白荔却靠在沙发上,轻松自然地回答:“去吧。”
萧随:“……?”
他难得反应迟钝了。
“……你说什么?”
“我说,去呗。”
时白荔看起来十分爽快。
仿佛她根本不明白刚刚答应了萧随什么。
萧随目光沉沉,低声道:“你知道什么叫不会有人找到你的地方吗?”
时白荔从善如流:“i人天堂嘛。”
“?”
她兴致勃勃地做起来,掰开手指数:“不过我有要求。首先得联网,我要打游戏。其次,把我那个超大号的床带过去,我要每天躺在大床上翻滚。第三嘛,厨师师傅们也得一起去。”
这么一个地方,有网有吃有喝有睡,还不用考虑任何事。
不是天堂是什么?
谁懂?
这次,轮到时白荔发出灵魂问题了:“好不好?你愿意不愿意,哥哥?”
萧随觉得嗓子干得厉害。
仿佛长久以来的渴望都在此刻被剖开。
得来却并不是审判。
而是一场奢望已久的大雨。
他哑声:“……你知道,这是囚禁吗?”
“哥哥。”
时白荔笑了起来,满脸都写着兴奋。
“你怎么知道这个我还没体验过?你知道的,在我的人生愿望清单里,这个还不算最变态的。”
萧随:“……”
不。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