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1)

听说师父灭过世 江枫愁眠 265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89章

  “师父…”恒子箫回到小屋里, 施了?清洁咒,脱去外套。

  “嗯?”司樾靠在床上解一个九连环。

  他问司樾:“一个男人要是长得美,会招惹什么祸事吗?”

  “这是什么话。”纱羊端着茶出来, 放到恒子箫身前的桌上。

  司樾一边解一边道, “无非是?被?拉去做男宠、做炉鼎, 和?女人一样。”

  恒子箫把衣服放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我?算美吗?”

  司樾吭的一声笑了?出来,身子一缩, 把怀里的铁环碰得叮当作?响, 几?个解出来的掉下了?床。

  “当然,”纱羊连忙对恒子箫道,“你当然美,裴玉门这些年?收的孩子里有谁比你更俊呢。”

  恒子箫知道纱羊一向是?给他说好话的,不能全信。

  看着闷笑不止的司樾, 他抿了?抿唇,觉得有些丢脸, 自己或许不该问这问题。

  “怎么, ”司樾笑够了?, 抬起头来笑吟吟地睨着他, “有谁夸你美了??”

  “前面的梁婶。她说我?长得…”他羞于再?说那个字, 支吾着含糊过去,“可又说这样会招惹祸事, 叫我?们赶紧走。”

  司樾点点头,“这话倒是?熟悉。”

  “弟子也是?这么想?的。”

  上一个叫他们赶紧走的还是?秋哥儿, 可见这何家村必有隐情。

  恒子箫打定主意,还是?要找个机会去问问梁婶。

  第?二天进城, 他早上没有见到梁婶,她家的门窗紧闭,看不见人影。

  恒子箫在城里忙了?一天,今天的雨终于小了?,退水有望,可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却依旧难过。

  官兵在水里打捞出不少人来,送到高地后,交给城里的郎中救治。

  恒子箫因读过两本医术,又被?纱羊带着认识了?一些草药,于是?也被?拉去给大夫打下手。

  恒子箫不是?丹修药修,当时纱羊带他种草药,本只当做增长见闻,没想?到那点浅薄的药理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他识字,又认得药,便?被?派去抓药熬汤,期间还给患者包扎。

  那把金鳞匕除烧烤外,又多了?个割绑带的用场。

  恒子箫在十来个药炉里进进出出,熏了?一天的药气,大夫放他走时已是?天黑。

  他将最后一名患者的腿绑上板子固定,用金鳞匕割断绳子,起身拭了?拭汗。

  往外走去的时候,恒子箫见到外面已有乞食的人家,或是?抱着孩子的妇人,或是?两鬓斑白的老者。

  他看见破庙的角落里,有一老妪抱着两三岁的孙子。

  老人沉默而麻木地发呆坐着,孩子留着口水啃着手指,望着远处吃饼的人家。

  恒子箫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自己的奶奶,也想?起当年?来恒家村帮助了?他的白笙。

  他摸向怀里的储物器,朝着两人走去,走到跟前,他脚步倏地一顿,余光扫见周围盯着自己的其?他难民。

  他收回?手,一把抢过老人身边的包裹。

  老人一惊,错愕又惊恐地盯着他,却没有来抢,反而抱着孙子往后缩去了?几?寸,口中嗫语道,“壮士…我?老婆子没钱……”

  恒子箫生得一副年?轻力壮的模样,周围的人也急忙错开视线,惶恐被?他盯上。

  “有没有钱我?自己会看!”他在老人包裹里翻找一阵,哼了?一声,把包裹丢回?去,接着一扭头,看向旁边的几?位妇女,踢了?踢她们的行囊,间或抢了?两三个到手上翻看。

  扔下第?三个包裹后,恒子箫才转身离开了?这间破庙,边走边骂了?句,“晦气!”

  庙里的妇孺老人瑟瑟发抖地看着他走远,有男人在的几?家也松了?口气。

  老人紧紧抱着孙子,等恒子箫彻底走远后,才紧忙把自己的布包抓到手上。

  她一抓便?觉出分量不对。

  老人一愣,伸手往布包里探去。

  她掀起一个角看向里面,包里竟凭空多出了?一袋白米……

  恒子箫出了?城,今天的雨虽然小了?,可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洛城菜人一事惊世骇俗,自当天人共愤;但对他而言,此处的灾情、灾民则更令他心闷。

  恒子箫是?经过灾的。

  在裴玉门与世隔绝了?十年?,他险些忘记了?自己的过去。

  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又令他回?想?起那三年?大旱的惨象,以及自己背负的灾星之名。

  拖着疲惫的身躯,他自满目疮痍的城里回?村,却发现何家村今晚竟灯火通明,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笑意。

  来往村民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丰盛的菜肴,似乎是?在办什么酒席。

  恒子箫惊疑,此时不是?佳节,莫非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结婚?

  刚从城里救灾回?来,猛一见这热闹欢喜的场景,他实在有些心情复杂,摇了?摇昏沉沉的头,往山上抬步走去。

  路过梁婶院子时,恒子箫远远地看见梁婶正往下方眺望。

  她双眼通红,望着那灯火璀璨之处的宴席,肩膀颤抖个不停,哭得肝肠寸断,崩溃又绝望。

  恒子箫一顿,放轻脚步和?声音,慢慢靠了?过去。

  “梁婶?”

  他突然出声,吓了?梁婶一跳。

  措不及防地被?人撞见,梁婶连忙抬袖揩了?揩眼睛,对着恒子箫挤出个笑来,“哦,是?你,你回?来了?。”

  恒子箫点点头,又问:“梁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梁婶摇头,“没事。”

  她垂下目光,转身就要回?屋。

  恒子箫直觉不能再?等了?,今天必须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他上前两步,挡在梁婶之前,“梁婶,您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兴许我?能帮到您呢?”

  女人脸上顿时又落下两颗清泪。

  她掩唇摇头,“不,你帮不到我?,还是?走罢。”

  她越过恒子箫,就要回?到屋里,恒子箫不让。

  他目光一扫,忽然道,“您女儿呢?已经一天没有见到她了?,她做什么去了??”

  这句话像是?洪水前的匣,梁婶咬着唇,却抵不住汹涌而来的泪。她蓦地蹲下身子,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她这一下倒令恒子箫手足无措了?,他也跟着蹲下,小心地递出一块手帕,“梁婶……她出什么事了?……”

  梁婶哭得说不出话,一味摇头。

  山下的村子里传来了?鞭炮和?锣鼓声。

  那喧嚣的喜乐传到梁婶院子里,裹上了?夜里阴冷的潮气,竟和?女人压抑的哭泣水乳交融,浑然一体。

  她哭了?足有一刻钟,半晌才抬起头,露出了?一双红肿麻木的眼睛。

  眼中血丝弥漫,在身后万家灯火的衬托下,红得凄厉。

  她背对着张灯结彩的村子,面朝之处也无新月荧光,干瘦的身子融化在广无边际的黑暗之中,许久,才动了?动嘴唇,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她……被?选去伺候神槐娘娘了?。”

  这句话之后,梁婶又垂下头来,恍惚精魂被?人抽走,只剩下一具疲惫的空壳,再?无半分生气。

  这话没头没尾,她也没有解释,可从过往所读的地方志以及梁婶的神情来看,恒子箫大约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活人祭祀鬼神,这是?凡界常有的习俗。

  有的确是?鬼怪要挟,有的只是?出于迷信。

  他扶着梁婶,陪她缓了?半晌,再?搀扶着她去了?屋里坐下。

  屋里一片漆黑,恒子箫把灯点亮,看见门口还有几?双小女孩的鞋,椅子和?床上还搭着几?件芳儿的衣服。

  看见这些,梁婶那哭干的眼睛里又涌出泪来。

  “梁婶,”恒子箫给她倒了?水,极尽轻声,“您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梁婶看了?他一眼,若是?平时,她绝不会和?一个外人说话,可眼下不同?。

  莫大的悲伤几?乎要将这个可怜的女人撕成两半,恒子箫是?她唯一能够倾诉这些苦痛的人选。

  她转过身,从堂上丈夫的牌位后取出了?一串槐花。

  白色的槐穗躺在梁婶手上,比她的手腕还要粗上一些。

  她把这串槐花拿给恒子箫看。

  恒子箫一眼便?认出这是?坟山上那棵槐树所结的槐花,他所见到的槐树里,只有那棵树的槐花如此之白、如此之大。

  “这是?……”

  “这是?槐娘娘的信物。”梁婶道。

  “信物?”

  在一点豆灯之下,梁婶向恒子箫讲述了?那个传说故事的后续。

  槐树埋葬了?丈夫,回?到了?山上,从此以后,何家村的人便?都葬在了?那座山上,希望得到槐树的庇佑,而槐树也履行着自己的承诺,使得这一片地方风调雨顺,草木丰盈。

  村民们为了?感谢她,每个月都去树下祭拜,向她献上瓜果?牛羊。

  忽然有一天,槐树在村民们祭拜时显出了?神形。

  她对何家村的村民们道,“我?不要这些贡品。丈夫在世之时,常常送我?皮草羽毛,我?喜欢那些,你们要是?供奉我?,就给我?送来上好的兽皮和?鸟羽罢。”

  何家村是?打猎起的家,弄些好的皮草来也不算难事,此后每次祭拜,他们都会向槐树献上最好的皮草。

  这样又过了?几?年?,有一天,槐树再?度显形。

  她对何家村的村民们说:“普通的走兽飞鸟我?已经穿够了?,我?想?要更加稀罕的东西。”

  “您想?要什么呢?”村长问。

  槐树说:“我?近来发现了?一张十分美丽的皮,既细腻又温柔,我?还从没有穿过那样的皮。”

  “请您告诉我?们,那是?什么皮?”

  槐树伸手,指向祭拜者中的一位少女。

  “我?想?要这样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