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司樾和恒子箫回到?了西院, 纱羊迎了出来,“你们这两坛酒送得可真够久的,到?底干嘛去了。”
“看了出热闹。”司樾往床上一坐, “晚上还得去嘞。”
“怎么回事??”
恒子箫把事?情经过和纱羊说了一遍, 纱羊惊道, “赵尘瑄居然来了这里!他、他要待到什么时候!”
恒子箫道,“至少处理完这里的事?吧。”
赵尘瑄已是禛武宗的峰主,如果这?件事?在他这?里都止不住,那就得惊动长?老了。
恒子箫说着?, 疑惑地问:“师姐不喜欢他?”
“嗯……算是吧。”纱羊扁扁嘴, “真是奇了,一个小小院子里的妖魔,居然连三大宗之一禛武宗的峰主都觉得棘手。”
她说这?话时,睨向了司樾。
恒子箫听出了纱羊已有怀疑司樾之意。
那天晚上纱羊没有跟出来遛狗,也就不知道司樾去过一趟乱葬岗, 否则一开?始便知道是司樾排的戏了。
司樾毫不在意,而是对恒子箫道, “那洪员外的院子, 你去过了么?”
恒子箫摇头, “听秋哥儿说, 自从那里出现鬼后, 就没人?去了。”
“这?样正好?,否则那员外老爷的院子岂是你我能随意出入的。”司樾道, “晚上禛武宗那些人?就要包场了,要是姓赵的也解决不了, 等他师父再?来,你就更加进不去。趁现在他头疼, 你溜进去看?看?,有什么发现回来告诉我。”
恒子箫一点头,抱剑应道,“是。”
“等等,”纱羊盯着?司樾,“连赵尘瑄这?样的元婴修士都奈何不得的东西,你真放心他一个人?去?”
司樾笑道,“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危险呢。”
这?句话恒子箫莫名有些耳熟。
他对纱羊道,“师姐,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想多看?多学。”
纱羊说那话并不是阻拦恒子箫,而是为了试探司樾的反应。
见司樾这?么说,她更加确信了这?洪府就是司樾在捣鬼!
既然是司樾捣的鬼,那恒子箫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好?吧,那你就去吧。”
她放走了恒子箫,等恒子箫一出门,立即飞到?司樾身前,叉着?腰瞪她,“司樾!”
司樾掀了掀眼睑,懒洋洋地看?向她。
“你好?大的胆子!”纱羊怒道,“在人?间滋长?妖魔邪气,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嘛!”
“什么罪?”
“能把你再?关进灵台的罪!”
司樾哼笑一声,“我来问你,我可害了谁的性?命?”
纱羊一愣,“没有……”
“我可断了谁的手脚、伤了谁的血肉?”
“那也…没有。”纱羊紧接着?道,“可你把洪员外吓病了!”
“你们的龙还把叶公吓病了,那条龙可治罪了?”
“这?……你还把那几个禛武宗弟子的修为都吸掉了!”纱羊哼了一声,“这?你无法抵赖吧。”
“是,那又如何。”司樾不以为意,“我替你们清理门户,何罪之有呀。”
“清理门户?”纱羊不解,稍一思索,她猛地睁大眼睛,“你、你是说……”
司樾哈哈一笑,翻了个身,闭上眼午睡了。
恒子箫出了门,避开?府中的家丁往洪员外的院子走去。
这?里本是最精致的地方,可闹鬼之后,除了来的几名禛武宗弟子外,就再?没有人?敢过来,洪员外和他夫人?都被转去了别苑养病。
没了人?,倒是方便了恒子箫潜入。
他按着?剑,翻进了院内。
院分前后,前院就是传说中出现二三十架骷髅的地方。
恒子箫细细探去,院子地上铺着?青石砖,没有草木遮挡,可谓一览无遗。
他蹲下来摸了摸地。
听说骷髅身上的血把整个院子都染红了,可这?他手下的青石砖干干净净,别说是血,连一点潮湿都没有。
恒子箫在前院没什么发现,将目光投去了洪员外的屋子。
他试探性?地推开?门,转移洪员外事?出突然,十分匆忙,房门果然忘了落锁,叫他顺利地走进了屋里。
甫一进屋,恒子箫便被洪员外的财力所震惊。
屋里所挂皆是丝绸,月门上悬了一方小磨盘似的玉璧,墙上挂着?一副字画,定睛看?去,落款是有名的大家张隶。
许是几日?没住人?了,屋里比院里更阴冷些。
恒子箫四?处搜寻,直到?内室,他一眼就朝床上看?去。
这?间屋子精美奢华,处处都被收拾得十分仔细,唯独床上凌乱,褥子上有许多褶皱,像是被人?蹭出来的。
他上前一看?,忽然在床角看?见了一支耳环。
想起?当初在洪员外书房外听见的淫词艳语,恒子箫一阵厌恶,立即移开?视线,可那耳环的样式却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他又望了过去,两指将其捏了起?来。
这?是一支红琉璃耳环。
像这?样艳丽娇俏的耳环,应当是年轻姑娘家的。
自己怎么会对姑娘家的耳环感到?眼熟?
师父和师姐都不戴耳饰;
裴玉门里,他只和五长?老、主峰的几位女?弟子有过接触,她们也不曾戴过这?样的耳环;
下山以来他再?没和女?孩有过接触,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恒子箫目光微瞥,电光石火间,他蓦地想起?来时师父那意味深长?的一笑,她说——
「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危险呢。」
无怪他当时觉得这?句话耳熟!
施粥后的第二日?,师父带他去客栈吃早饭,隔壁那桌人?家的母亲劝女?儿不要外出时,那女?儿就是这?么答的!
一字不差。
恒子箫目光落在了手中的红琉璃耳环上。
那日?虽只是一瞥,可他记忆向来不错,这?正是那天姑娘所戴之物!
确认了这?一事?后,随之而来的问题便是,为何几天前就离开?洛城的女?孩会把耳饰留在洪员外屋里。
或是洪府的姨太太们也有这?样的耳环,可恒子箫想起?那日?,师父曾两次劝说对方从东门走。
胡老爷一家本是从东边来,到?西边去,怎么会再?从东门离开?,师父那主意实在奇怪,故而他们一家没有听进。
恒子箫眯眸,师父为何要让他们从东门走呢……
他记得,当时师父说的是——“西门不太平啊”。
恒子箫睁眸,当即收起?耳环,往屋后跑去。
他出了后院,沿着?门外的小径一路探去。
这?后面是一片花园,草木茂密,假山重叠,看?不出什么来。
恒子箫甩了甩头,屏气凝神,静下心来聆听。
他一边缓步慢走,一边注意着?周围,又一边细细静听。
待到?一处假山,他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哭声。
恒子箫左右环顾,既没看?见人?影,也没看?见房屋等可藏身之处。
他不由得轻声呼喊,“胡小姐……胡小姐?”
连叫几声后,那哭声一歇,紧接着?传来一声,“谁!”
“胡小姐,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假山下面!”
恒子箫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座巨大的假山,他观察了一番,走进假山道里。
漆黑的通道中,胡清瞳的声音越来越近。
走到?中央,恒子箫收回前脚,低下头来。
他的脚力尚可,觉出底下触感不对,遂蹲了下来,在黑暗之中摩挲着?下方的石路。
好?一会儿的工夫,恒子箫摸到?一处弯钩,他拉着?那弯钩起?来,竟带起?了一块石砖。
石砖下是一方囚室,拉开?之后,底下正是梨花带雨仰头望他的胡清瞳!
“是你!”胡清瞳见了恒子箫,猛地一骇,往后退去,惊恐地喊,“你想做什么!”
“嘘!”恒子箫比了个噤声,他本想问胡清瞳底下是否有人?,见她如此惧怕自己,想来这?下面也再?没有埋伏了。
他从勾起?的石砖空档处跃了下去,落进了囚室里。
胡清瞳愈加恐惧,直退到?了墙角,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你、你们还想做什么!”
她认得出这?是那天施粥时牵狗的少年,他既参与了施粥,那必是洪员外的手下!
“胡小姐别怕,我是来救你出去的。”恒子箫从怀里取出那支耳环,“这?可是你的东西?”
“是我的。”胡清瞳脸上戒备不减,“你别过来!”
她绝不相信这?洪府里的任何人?!
恒子箫目光微转,他没时间和这?惊慌失措的女?孩解释前因后果,只道要害,“胡小姐可还记得,你们出城那日?,我师父两度劝告你们不要走西门。”
胡清瞳瞬间睁大了美眸,“这?么、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那你们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害我们!”
恒子箫道,“胡小姐,我是偷偷潜入的,时间紧迫,无暇细说,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尽管把事?情告诉我,我也好?救你出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们都是坏人?!是恶魔!”
几日?不见,胡清瞳憔悴万分,唯独一双眼睛里嵌满血丝。
此时她瞪着?恒子箫,露出两分惊弓之鸟的模样来,精神已是到?了极限。
恒子箫眉间一皱,只得耐着?性?子道,“你冷静些,好?好?想想,我若和洪员外一伙儿,怎么会不知道你藏在哪里?若是一伙儿,还来问你这?些做什么,直接把你带走就是。”
他劝说许久,胡清瞳终于安静了一些。
“你真的,真的是来救我的?”
恒子箫点头,“我立誓。”
胡清瞳缓了缓,又警惕地盯着?他,“那你可知道,那天你去施粥,是为了什么?”
恒子箫眼睑半垂,敛下两分幽光,欢迎来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追雯雯复又抬眸看?她,“我不知道,我只是来这?里做工,若胡小姐知道什么内情,请直言相告。”
胡清瞳胸口微微起?伏着?,她直勾勾地盯着?恒子箫。
“好?,那你听好?了。”她一字一句,哭泣似地道,“我被抓到?这?里,不是为劫色,而是为了……剥皮…吃肉。”
……
“师父!师父!”恒子箫推开?院门,径直跑到?司樾身边。
司樾翻了个身,掀开?一只眼来,“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师父,出大事?了!”恒子箫蹲在司樾身前,“胡小姐被抓了!”
“这?洪府名为施粥,实则是吸引满城的人?过来,抓取肉质鲜美者,把他们当做菜人?来买卖!”
他已彻底明?白,何为菜人?。
“此处地界,人?人?追捧菜人?。洛城内外,人?肉买卖不计其数。大到?洪员外这?等豪商所经营之酒楼,小到?那日?我们所去的菜市西口。”
他一股脑儿地把胡清瞳告诉他的话都转达给司樾,“凡庆典集会,那洪员外都会让犬师带狗上街,狗冲人?叫,一声为三品菜人?,可卖八十两;二声为二品,可得一百两;三声以上是为极品,可得二三百两。”
“那些狗吃的也非牛肉,而是人?肉!为的就是让它们能分辨出谁的肉好?,谁的肉坏。”
“那天秋哥儿所说,府中即将要办宴会宴请官员、大商,宴上所用就是胡小姐的肉!”
纱羊听得目瞪口呆,司樾从床上坐起?来,“这?些,都是那胡小姐告诉你的?”
恒子箫点头,“是。”
“她一个路过的商人?之女?,怎么会知道呢。”
“胡小姐说,洪员外抓她来后,见她长?得美丽,遂心生?邪念,想在吃她之前……”恒子箫顿了顿,终是说不出那些词来,便直接越过,“她向洪员外求饶,洪员外觉得她已是将死之人?,便把这?些事?告诉了她。”
司樾笑道,“空口无凭,若真是这?样,这?么多年来,就没一个人?报官?”
“那胡小姐也威胁洪员外,说她爹会报官,可洪员外却大言不惭地说,从地方知县到?朝廷大员,都吃过他供的菜人?,每年菜人?所得的利润,官员们也有分红。”恒子箫说着?,不由得拧起?眉来,满目憎恶,“他根本不怕普通百姓报官。”
“何况我想,洛城和四?周城镇都好?吃人?,各类菜人?铺子不计其数,那各地每年的税收里,菜人?一项必占不少。”他对司樾道,“官官相护,如此庞大的产业,岂是一两个人?前去状告就能解决的。”
纱羊看?向司樾,她眼中的神情已无法言述。
司樾点点头,“照这?么说,确实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了。”
“师父……”恒子箫一惊,没想到?司樾会这?么说,“难道,我们就真的不管了吗?”
“你自己也说了,官官相护,我们又能怎么办。”司樾一摊手,“难道不成?你还想溜进皇宫,直接对着?皇帝告状?”
她摆手,“省省吧,那皇宫有龙气护着?,你一个刚筑基的小子是溜不进去的。”
恒子箫低头,他知道司樾这?话没错。
他这?样的小修士最多也就是找到?知府,再?多也就是拦一下钦差,可这?些人?都和菜人?买卖有关,又怎么会愿意理案呢。
恒子箫抿着?唇,难道,就真的这?样装作不知么……
他虽不认识那些被杀害的菜人?,可每每想起?那晚上的所见所闻、想起?那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女?人?,便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晦涩之间,他头顶忽然被人?拍了一掌,恒子箫抬头,见司樾指着?他笑,“傻小子,还没转过弯儿来?”
恒子箫不解,茫然地看?着?她。
“你见不到?皇帝,可有两个人?行啊。”
在司樾笑吟吟的目光下,恒子箫恍然大悟。
他眼睛一亮,起?身道,“师父,我这?就给他们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