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1)

听说师父灭过世 江枫愁眠 4292 汉字|9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5章

  纱羊连忙对他们道, “别怕别怕,她胡说的。来,进屋喝点水, 吃点东西, 然后结伴回去罢。”

  她让司樾把两人放了下来, 因为怕司樾赶他们?下?山,两个孩子都不敢再?吵闹,皆低着头,沉默不语地随纱羊进屋, 在桌子的两侧坐下?。

  纱羊给他们?倒了两杯热茶, 用清洁术去除了他们身上的尘土,拿出糕点酥饼来,一人?手里塞了一块。

  司樾也拿了一块。

  恒乞儿没吃,宁楟枫也没有,他们?捏着酥饼静坐着, 只有司樾在咔嚓咔嚓地咬。

  “好了,坐下?来喝过茶了, 大家就又是好朋友。”纱羊停在桌上, “同窗切磋是平常事?, 不要弄得这么僵, 以后还有很多切磋的机会呢。”

  两人?没有说话, 面色也没有半分缓和。

  纱羊继续劝道,“你们?和其他同学?不同, 一年后必然是会留下?的,其他同学?打打闹闹就算了, 你们?可是要相?处几百年的呀,几百年低头不见抬头见, 日后还要结伴历练,怎么能就因为这点小事?断了情谊?”她飞起来了点,看着两人?,“来,吃了我的酥饼,就是朋友了,好不好?”

  咔嚓咔嚓……

  全?屋只有司樾一人?愿意交朋友。

  小方?桌两边的两个男孩分开坐着,倔得像守门石狮子,带着两分冷硬的凶相?,各有各的不服和气?愤。

  纱羊好话说尽了,桌上的糕点酥饼也被司樾吃尽了。

  她用眼神求助司樾,司樾叩了叩桌沿,“既不爱吃东西,就回去,该干嘛干嘛。”

  她这样说了,宁楟枫更?不敢动,觉得这是在说反话。

  恒乞儿看宁楟枫没走,他也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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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嘛你们?,”司樾挑眉,“想在我这里过夜?”

  宁楟枫抿唇,低下?了头,不敢搭腔。

  恒乞儿点头,“好。”

  “好什?么好。”司樾扬了扬下?巴,“快滚。”

  “不能滚。”纱羊拦在司樾面前,“现在不把僵局化开,以后他们?的关系就越来越僵了。”

  “那又如何?”

  “什?么如何!”纱羊飞到她耳边传密音说:“你忘了蓝瑚的血有多滋养。要是小魔头和宁楟枫的关系差了,自然也就和蓝瑚的关系差了,指不定哪一天就又把蓝瑚抓来喝血了。”

  “那你要如何?”司樾问。

  “想个办法,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成为朋友。小魔头最重情谊,他绝不会对朋友的妻子下?手。”

  “牛不喝水强按头有什?么用。”

  纱羊拍拍司樾,“到你展现七千年智慧的时候了!”

  司樾皱着眉想了会儿,“好罢,我这里倒确实有一件凝聚了千年智慧的宝物。”

  纱羊偏头,“是什?么宝贝?”

  司樾从袖里抽出一套牌来,拍在桌上。

  “既然你们?都不走,那闲着也是闲着,打两圈。”

  两人?连同纱羊一起看了过来,目光落在了那副花牌上。

  恒乞儿没见过这东西,生长在大宅院里的宁楟枫倒是见过也玩过的。

  他转过身,对着司樾坐着。

  “真人?想怎么玩?”对着司樾,他不敢甩脸色,压下?心口的愤懑,勉强接了话。

  “我身上也没钱可跟你赌,”司樾洗了洗牌,“这样吧,谁赢了可以命令其他人?一件事?。”

  纱羊惊喜地看着司樾,难得觉得她有些睿智。

  宁楟枫也惊喜了起来,“真人?您是知道的,学?生所求只有一件事?。”

  “你要是能赢我,我自然答应。”

  恒乞儿也盯着司樾,若是他赢了,是不是就能让司樾消了他身上的邪气?……不,他要是赢了,先让宁楟枫滚蛋。

  “好,一言为定!”

  两个孩子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牌局上,胜负欲不输之前。

  因为恒乞儿没有玩过,司樾便简单说了遍规则。

  柳叶子是三个人?玩的游戏,纱羊便落在司樾肩上没有参与。

  大致讲明后,三个人?各摸二十五张牌,开始了对局。

  第一局,司樾便赢了。

  她把牌一推,对着两人?道,“我要下?令了。”

  纱羊大喜过望,两条小腿不住地踢蹬,这下?好了,司樾可以命令他们?两人?握手言和了!

  她先指向宁楟枫,“你,罚给我二十铜板。”

  又指向恒乞儿,“你,一个月内别来。”

  “啊!”说完她就被纱羊拔了两根头发?。

  纱羊气?鼓鼓地瞠着她,无声地作出四?个字:“司君、灵台。”

  司樾面无表情地看向茫然的二人?,“好,现在你们?握手言和,向对方?道歉。”

  两人?对视一眼,才因为打牌缓和的气?氛又有些僵了。

  “怎么了,”纱羊催促道,“两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输不起吗?”

  宁楟枫僵着脸,向恒乞儿伸出手来,硬邦邦地道了句,“抱歉。”

  没有丝毫诚意可言。

  恒乞儿不知道什?么是握手言和,就只学?着宁楟枫的话,说了句“抱歉。”连语气?都复刻了出来。

  纱羊也不为难他们?,拍手道,“这就对了。”

  “来来来,”司樾洗了牌,“接着打。”

  两人?立刻分开,回过头盯着桌上的牌,再?不看对方?一眼。

  第二局又是司樾赢,恒乞儿并不会打,宁楟枫出牌又很规矩,两人?哪里能和司樾比,她赢得理所当然。

  她琢磨着两人?,“既不能得钱,又不能得清静,那我也没什?么事?要做了。这样吧,西北院墙外有一颗枣树,你们?去给我摘几颗青枣回来解解渴。”

  宁楟枫一愣,迟疑道,“真人?,院外的树都有人?料理,何况我们?也出不去。”

  “那树有一杈子伸过来了,你们?在院里摘就是了。”

  “这……”宁楟枫还是犹豫。

  “我可不是在消遣你们?。”

  司樾转着牌,“所谓窃钩者诛,窃天下?者为诸侯。你们?还小,先从枣子窃起,一步步往上窃,等长大就成诸侯了。”

  宁楟枫更?不想去了。

  他不去,恒乞儿站起来就往外跑。

  宁楟枫睁着眼,看着他的背影,又犹疑地看了眼司樾,最后猛地起身,追了出去。

  “你这样不太好吧。”纱羊同样犹疑,“干什?么不行,教两个孩子去偷东西。”

  司樾翘起脚喝了口茶,“我倒是不想让他们?偷,我想干的你又不让我干。”

  “除了问孩子要钱、让小魔头远离你,其他的你干什?么不行?”

  司樾从茶杯上睨她,笑道,“你确定?”

  “怎么,”纱羊问,“你想让他们?干什?么?”

  司樾只是笑,纱羊摆手,“你还是别说了,免得污了我的耳朵。”

  “安心罢,”司樾倚着桌子,端着茶盏晃脚尖,“我给了傅老头十万叶子,够买他两个枣了。”

  另一边,恒乞儿宁楟枫已来到西北院墙之下?。

  果如司樾所说,墙外枣树长了过来,一丛枝杈越过了围墙。

  戌时末,四?野之下?只有一轮淡淡的月。

  宁楟枫在墙根下?仰着头,见风过树影摇曳,心情和那树影一样,也沙沙地摇了起来。

  “子曰:君子不为盗,贤人?不为窃。”他犹豫着对恒乞儿说,“人?家辛苦种?的果子,我们?就这么摘了……万一要是被发?现了,你我都得被赶下?山去。”

  恒乞儿没理他,只仰着头四?处张望,寻找能翻过这丈高围墙的方?法。

  他也知道偷是不好的,但这是司樾的命令。

  他若不偷枣,司樾就不喜欢他。

  这和不偷鸡奶奶就要饿死是一个道理。

  宁楟枫心里发?慌,身边又只有恒乞儿一个人?,他伸手拉他,“我和你说话呢!”

  恒乞儿甩开他的手,严肃地看着他,“你走!”

  “我……”在礼法道德面前,宁楟枫说不出理直气?壮的“不走”,可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他便把矛头指向恒乞儿,“你也算是被裴玉门救了的,自当恪守门规,怎么能做出这种?偷鸡摸狗、恩将仇报的事?来?”

  这话让恒乞儿思索了一会儿,他又想起奶奶说的,不能偷东西。

  片刻,他思索出了结果,对宁楟枫道,“要,师父。”

  他是想说“师父要枣”,落到宁楟枫耳中就成了“我要师父”。

  “你还真会溜须拍马……”宁楟枫心中不快,哼了一声,“要是你师父让你杀人?放火,你也去?”

  他点头,“去。”

  “你——”宁楟枫睁大了眼睛,“你怎能如此是非不分?”

  他虽然想拜入高人?门下?,但若那高人?是个鸡鸣狗盗、残暴无情之徒,那他断不会与其沆瀣一气?。

  恒乞儿不想和宁楟枫废话,推开他,试着往上爬。

  见他真心要摘枣,宁楟枫诶了一声,在墙下?左右为难地踱步。

  他一边觉得不问自取是为盗,一边又担心这是不是真人?的一道考验。

  犹豫良久,宁楟枫终伸出手来,“罢了罢了,只这一回,你蹲下?,我踩着你爬上去。”

  恒乞儿退开一步,指着地上,“你。”

  “你要踩着我?”宁楟枫瞪着他,恒乞儿不输人?地瞪回去。

  宁楟枫看着恒乞儿。

  男孩比他小、比他矮、又比他瘦,方?才在院里撕扯时,他清楚恒乞儿身上没几两肉。

  踩在这样的人?身上,也称不上好受。

  “罢罢罢。”宁楟枫在墙根底蹲了下?来,不太情愿道,“你上来吧。”

  恒乞儿并不想和宁楟枫接触,但他刚才四?处试了,这光溜溜的墙面实在爬不上去。

  他只记挂着枣子,宁楟枫一蹲下?来,便毫不客气?地踩了上去。

  宁楟枫本以为自己得受点疼,却?没想到恒乞儿踩上来后他并不委屈。

  “你怎么这么轻,”他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跟个女?孩儿似的。”

  他练剑时常和凌五碰撞,恒乞儿和凌五同岁,却?比他轻了太多。

  恒乞儿没管下?面在说什?么,他等着宁楟枫站直,自己伸出手,扒着墙沿,一个使劲将自己吊了上去。

  他跨坐在了墙上,宁楟枫在下?面仰头看他,“你、你小心点,那边有人?吗?”

  也不知是要嘱咐恒乞儿小心安全?,还是小心别被人?发?现。

  恒乞儿低头看了下?院子外,对宁楟枫摇了摇头。

  这里本就偏僻,天黑了更?没有人?了。

  “那你快点。”

  恒乞儿摸着墙上的瓦片,慢慢地站了起来,那丛树杈就在他跟前,上面结了几团青枣。

  宁楟枫在墙下?不停张望着,一边看看身后有没有来人?,一边又去看墙上的恒乞儿,怕他滚下?来。

  晚冬的夜里,小公子额上不知觉地冒出了细汗,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墙上传来沙沙的声音,恒乞儿一个个地拔枣子,拔了就塞进自己的衣襟里。

  宁楟枫紧张地看着他摘果。

  他看着那些浑.圆的枣子被一个个摘下?,看着看着,紧张里又莫名生出一分丰收的兴奋来。

  “你快点!”他在底下?催促。

  上面的恒乞儿不急,倒急死了下?面的他。

  恒乞儿摘得差不多了,正要下?来,忽然从远处传来一身,“什?么人?在那边!”

  两个孩子皆是一惊,宁楟枫惨白着脸,急得小跳起来,对恒乞儿低声喊,“快!快!”

  恒乞儿顺着墙往下?跑,宁楟枫想接他,蹲在墙下?,恒乞儿也不客气?,直接往宁楟枫背上跳。

  他再?是瘦小,从高处跳下?来,也险些没把宁楟枫的腰踩断。

  宁楟枫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疼得直抽气?。

  他一倒,恒乞儿也跟着摔了个跟头。

  “谁在那里!说话!”巡夜的人?看见了人?影,往这边走了过来。

  两个孩子像受惊的兔子,顾不得摔疼,在地上滚了半圈爬起来就跑。

  宁楟枫跑了两步,又骤然停下?,他丈量了眼巡夜人?的距离,又看了眼身后的围墙,急得汗如雨下?,可还是伸手想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钱来。

  那荷包扯了半天没扯开,倒是大人?的脚步越来越近。

  宁楟枫一着急,顾不得许多,直接把荷包整个儿扔去了院外,随后拼了命地往前跑。

  他追上恒乞儿,跑到司樾院子里时才松了口气?。

  两人?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宁楟枫气?喘吁吁地搭上恒乞儿的背,“枣、枣呢……”

  恒乞儿同样喘着气?,把衣襟往外一拉,让宁楟枫看见了里面鸽子蛋大小的一团青枣。

  宁楟枫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边喘息边点头,“好、好。”

  两人?顾不得休息,直冲进屋里见司樾。

  司樾等得无聊,正在自己和自己打牌,一个人?管三副。

  纱羊已经困了,用翅膀盖着自己,蜷成小小一团,睡在了桌上。

  看见人?影,她回头一笑,“成了?”

  宁楟枫点头,“成了。”

  恒乞儿上前,勾着身,把衣襟一敞,青枣咕噜噜地往下?掉,滚了大半张桌子。

  司樾哊了一声,指尖扒拉着枣子数了数个数。

  昏暗的烛火下?,宁楟枫蓦然觉得此情此景仿佛置身贼窝。

  他们?是下?山偷盗的小贼,司樾就是山寨里的贼头。

  “十一个。”司樾清点完了赃物,抓起两个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恒乞儿和宁楟枫,“好小子,干得不错。”

  夸奖又分赃,宁楟枫感觉更?别扭了。

  他和恒乞儿接过了枣,司樾自己也抓了一个,同是在衣服上擦了擦,随后咔嚓一口咬下?去。

  她嘶了一声,然后喊道,“真甜呀!”

  恒乞儿歪着头看她,她挑眉,“看什?么看,快吃!”

  恒乞儿依言咬了下?去。

  司樾盯着他,“如何?甜吗?”

  男孩嚼了一口,又嚼了一口,他盯着司樾,片刻后点头,“甜。”

  司樾微微睁眸,复又看向宁楟枫,“你怎么不吃?”

  宁楟枫是不想吃这赃物的,但司樾吃了,恒乞儿也吃了,他一个人?站着,拿着枣子,也不得不吃了一口。

  刚咬下?去,他的脸便青了。

  尖锐的酸涩感从牙根杀到大脑,他想吐又觉得不雅,想吞又吞不下?。

  看着他扭曲的面容,司樾畅怀大笑,“还好还好,看着这小子的反应,我还以为是我的嘴坏了呢。”

  宁楟枫不敢对司樾无礼,他看向面色如常的恒乞儿,忍不住骂道,“这也算甜?”

  恒乞儿茫然地看着大笑的司樾和骂他的宁楟枫。

  “甜?”什?么是甜?

  “这下?有东西玩了,”司樾对他们?招手,“来来来,谁输了谁就吃一颗枣。”

  两个孩子又被她强拉去打牌,直到桌上的十一颗枣子都变成了核,两人?实在熬不住,趴在牌前睡了。

  中途纱羊醒来了一次,揉着眼睛见到两个孩子平安回来,便放下?了心,展了展翅膀,换了个角度又沉沉地睡去。

  司樾一个人?在灯火下?理牌。

  她把牌理顺收好,看着桌边的三个小东西,抬了抬指尖,把他们?全?送到了炕上,用棉被盖上。

  月将西沉,她处理了桌上的枣核、冷茶,双手拢在袖子里,去门口透了透气?。

  远天黯黪,她对着西北处勾了勾手指。

  须臾间?,一枚精致的荷包凭空出现在了司樾手上。

  她拉开荷包,嚯了一声。

  里面一个铜板都没有,全?是灵叶、钱票,最小的也是几钱碎银。

  司樾取了一颗碎银,回到了炕边。

  烧得暖热的炕上,两个孩子正酣睡着,一个躺得笔挺,连睡觉都有规矩;另一个侧蜷着身子,暴出嶙峋的脊椎骨,双手环抱着自己。

  两人?睡姿截然不同,但两张小脸都被炕轰得红扑扑的。枕边还蜷了只纱羊。

  司樾拉开一角棉被,将收紧的荷包放到宁楟枫手边。

  关上门,她离开了小院,迎着黎明前寒冷的晨雾,走向刚刚升起炊烟的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