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蓝瑚!”纱羊惊呼出声, 上下打?量那蒙了面纱的女子,又看向她?搀扶着的那名剑修,“这么说, 他就是楟枫了?”
恒子箫一怔, 怪不得他眼?熟, 那受伤的剑修正和他幼时梦里的宁楟枫一个模样。
宁楟枫喘着气,脸色极其苍白,显然已耗尽了法力。
他勉强抬眸,首先看向司樾纱羊, 继而又看向最后的恒子箫。
二十多年?过去, 恒子箫早已不是他印象中的模样,他出落得干净,眼?神也不再阴冷孤僻。
宁楟枫认不得他了,可既然司樾和纱羊都在,那么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子, 大抵就?是他当年?的舍友。
“恒、恒弟……”他试探地唤了一声,果见恒子箫面色有様。
二十多年?的重逢, 几人心中波涛汹涌, 可眼?下实不是个叙旧的好地方。
恒子箫从天上掉下来, 压死的正是这群灰鼠精的鼠王。
鼠王横死, 引起了灰鼠们的骚动, 它们迟疑着守在原地,没有出动。
这迟疑没有太久, 很快,新的鼠王选拔出来。
一头仅次于旧鼠王体型的巨鼠发出一声尖锐的吼叫, 如?金属摩擦般刺耳。
这一声号下,二十余只巨鼠朝着包围圈内扑去, 最小的个头也有一人高。
“好了,”司樾对恒子箫道,“叙旧放在一边,你不是说自己长了本事么,那这些就?都交给你了。”
司樾甫一语毕,恒子箫手中便挽出一道利落的剑花,正握在了掌中。
灰鼠自四面八方袭来,鼠口?大张,一对硕大的板牙巨大如?锤,猩红的双眼?、粗壮的鼠尾和细细密密的鼠叫令纱羊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钻进司樾的衣领,恒子箫弓步上前,一剑削了扑来的灰鼠脖颈,鲜血在他身前爆开,洒了一地。
他自血雨中向后瞥去,见司樾对着蓝宁两人还有那只受伤的猛虎勾了勾手。
两人一虎并着司樾自己腾空而上,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没了后顾之忧,恒子箫转身长扫,又斩了两头灰鼠后,放开了手脚。
他左手剑指抵于剑吞之上,瞳孔精光乍现,有蓝紫色的雷电蹿过长剑。
灰鼠自八方袭来,几近将他湮没其中。
空中的宁楟枫一动,却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呕出一大口?血来。
“莫动莫动,”司樾扣住他的肩膀,“安心躺你的。”
一股清流顺着司樾的手,自宁楟枫肩膀处传遍全身,下一刻,他腹部的疼痛霍然消失,衣服上的血渍还在,伤口?却已愈合。
“这些鼠精皆有筑基以上的修为,恒兄弟一人怎能对付。”蓝瑚焦心道,“真?人何不出手?”
司樾欸了一声,“你也莫动。且看了再说。”
霎时间,数道惊雷落下!
自恒子箫为心,蓝紫色的雷电半空砸下,击在了奔袭而来的鼠群当中。
雷柱之下焦黑一片,数只灰鼠当场毙命。恒子箫一诀之后动作不停,闪身冲进包围圈最薄弱处。
他矮身俯背,长剑一撩,剑尖自鼠肚一路往上至灰鼠下颚,将面前的一只巨鼠开膛破肚。
鼠肠流了一地,灰鼠轰然倒下,然两侧又有新鼠扑来。
恒子箫斩死一只,身后的鼠爪已近在咫尺,难以周旋。宁楟枫不由得出声,“小心!”
就?见恒子箫站在原位,没有转身应对,他双手持剑,刺于地中。
轰然一声巨响,身周爆开一圈烈火,将附近的三只灰鼠同时炸开,瞬间清出了方寸空间。
蓝宁两人看得心惊肉跳,纵然他们很早便知道恒子箫天资出众,却不想比他们都要?年?幼的恒子箫竟出落得如?此优秀。
恒子箫一身黑布衣,扎进密集的鼠群里。在巨大的灰鼠之中,他显得势单力薄,可偶尔闪出的几道剑光和法光都极其利落。
两刻钟的功夫,地上已是一片鼠尸,恒子箫呼吸也有些粗.重。
最后剩下的几只灰鼠和他对峙僵持,在恒子箫一甩长剑,割出一声破空的剑吟后,几只灰鼠立即转身逃跑。
恒子箫眉峰一紧,额上的汗自黑眸两侧落下。
他并不收手,左手一翻,剑指间夹一符咒。
一招飞花摘叶,他将那符咒甩向逃跑的几只灰鼠。
金色的阵法在半空亮起,就?听吱吱几声尖叫,一张锁妖网将那几只灰鼠缚在了地上。
结实的妖网压着它们动弹不得,只拼命甩着尾巴,发出凄厉的悲鸣。
恒子箫呼出一口?气,环顾四周,再没有威胁后抬眸望向半空。
司樾挥手,带着空中的几人缓缓落下。
甫一落地,那头黄白相?间的猛虎便扑去了妖网处,前掌踩着灰鼠的脊背,一口?一个地咬断了它们的脖子,就?地朵颐起来。
死里逃生,蓝瑚落地后膝盖一软,脱力跌倒。
司樾扶了她?一把,宁楟枫立即朝着尸体中央的恒子箫走去,一边唤道,“恒弟!”
恒子箫拂去额上的汗水,提着剑转头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纵书信往来密切,可真?见到?时却双双无言。
“真?人!”直到?蓝瑚的一声低呼,才打?破了两个男人的尴尬,“真?人,求您救救紫竹和凌五!”
纱羊一愣,在她?焦急的语气下,猛地想了起来现在发生的是什么事。
宁楟枫虽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昇昊宗的掌门,可大宗之内波谲云诡,他突破元婴前的生活可谓是九死一生。
这一次是他和蓝瑚初次下山历练,途中遭到?了宗内反对势力的谋杀。
这片树林就?是对方为两人准备的葬身之地。
除四名筑基的孩子外,宁楟枫这一行还有一名金丹末期的前辈护驾,然而刚踏入这片树林,便遇上了数名刺客。
金丹末期的修士以一己之力拖住所有刺客,给了四人逃生的机会。
可惜这里陷阱重重,四人没逃多远便又掉进第二重杀机。
他们误入了对方设置的嶙石阵。
阵中嶙石密布,阵法一旦启动,嶙石便越收越紧,直至将阵中人压成?肉泥。
就?是在这个地方,紫竹和凌五两位忠仆以身为垫,将主人送出阵法,自己则死在了阵中。
出了嶙石阵的两人,又遇上了第三重杀机——也就?是这群被刻意?引出洞穴灰鼠。
自他们从天上落下到?现在,已两刻钟有余,这个时间,恐怕紫竹和凌五早已被石阵碾碎成?泥了。
蓝瑚抓着司樾的衣袖,哭求道,“真?人,紫竹和凌五被困在了…”
她?急急忙忙地解释,司樾却是一笑,“我知道。走走走,随我看看去。”
宁楟枫也就?顾不得和恒子箫说话了,几人跟着司樾往回走,约莫一刻多钟的工夫,果见一处石阵挡在林子里。
这阵的阴毒之处在于阵法未启动时,无形无影;唯有人踏入其中,将阵法启动后,才能看见那些尖锐带棱的石头。
一看见那阵法,蓝瑚便捂着嘴,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司樾也不安慰,手中变出一根麻绳,交给蓝瑚,“去罢,救你的人。”
蓝瑚茫然地看着她?,司樾没有回答,只是又勾了勾手。
这石阵乃是元婴大能所设,阵中阵外,方圆一里内,金丹以下的修士皆不能动用法力,四人被困其中后,自然也就?无法御剑逃离。
司樾手指一动,两人忽而腾空,被送去了阵中石头的顶部。
“师父,”恒子箫念着宁楟枫腹部有伤,“我也去帮忙吧。”
“自己的人,自己救。”司樾抬了抬下巴,“你歇着罢。”
那边蓝瑚和宁楟枫在石顶站稳身子后,立刻扒着岩石往阵下探望。
阵中的情形令他们大吃一惊。
这么久的时间,按理?石阵已然扣死,可就?在阵法中心处,紫竹和凌五却完好无损地站着。
他们身周竖着三把宝剑。
宝剑悬空竖立,护着两人,挡住了那嶙峋的硕石,替他们格出了一圈足以容身的空间。
这三把剑正是紫竹和凌五的佩剑,亦是当年?他们离开裴玉门时司樾所赠之物?。
那时几个孩子为了除夕晚会编排了一场舞狮,蓝瑚率紫竹凌五为狮舞伴奏。
所用器乐,锣拨化为一对鸳鸯宝剑,赠予了紫竹;
鼓则化为一把大剑,配给了凌五。
此时三把剑上散发着幽幽紫芒,不论?嶙石如?何收紧,三把剑都岿然不动,不令剑中的两人受到?半点压迫。
“紫竹!”蓝瑚趴在石顶上往下喊,听到?声音,阵中的两人身子一颤,抬起头来。
“小姐!”紫竹睁大了眼?睛,惊惧道,“您怎么回来了!”
“司樾真?人来了,”蓝瑚流着泪笑道,“她?来救我们了。”
宁楟枫放下麻绳,那绳子不长不短,正好垂到?紫竹和凌五身前。
“此地不宜久留,”他对两人道,“你们先上来,过会儿再说!”
凌五扶着紫竹,让她?先爬了上去,自己殿后。
期间那三把剑一动不动,照旧守在原处。
等四人都离开了嶙石阵后,那剑便化为三道剑光,从阵中抽出,又回到?了紫竹凌五手中。
纱羊看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看向司樾,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问:“你、你当时不是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么?怎么,原来你偷偷把他们的命薄背下来了?”
司樾睨她?,诧异道,“我又没闲出屁来,背那玩意?儿作甚。”
“那你怎么会……”
司樾一笑,那笑里有几分玩味。
纱羊鼓了鼓腮帮子,好吧,是她?孤陋寡闻、道行浅薄,实在想象不出司樾这种级别的能耐。
她?面上生气,心中却是一紧,想起当年?自己为蓝瑚求情时的场景。
那时她?可怜几个孩子未来的命运,对司樾说:「咱们改不了他们的命运,起码对他们好点儿吧?」
司樾反问她?,「你真?可伶他们,怎么不去改他们的命?」
她?想也不想地回道,「天有天规,我不能违背规矩。」
司樾随口?道了一句「是么」就?没了下文。
当时纱羊以为,她?不是在乎几个凡人的性命,可如?今一看,她?心里颇不是滋味。
那一声淡淡的“是么”,也显得意?味深长,格外讽刺起来……
几人从阵中逃生,赶至司樾身边,当即拜谢,“多谢真?人救命之恩。”
“这不必你们说,”司樾眉开眼?笑,“我自会受谢的。”
她?说着,往后转头,“哦,感谢我的人这就?来了。”
顺着她?目光所去,不远处的天空上落下一道疾星。
一玉色长袍的男子落在了林中,锐利的双眸横扫四周,待发现人影后,立刻往几人所在之处赶来。
随着他的靠近,宁楟枫认出了来人,向前几步高声唤道,“四叔!我们在这儿!”
男人听见声音,速度又快了两分,身后徒留残影,眨眼?间便到?了几人跟前。
打?量了一番几人的情况后,男人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凌五紫竹对着他低头行礼,蓝瑚也唤了一声,“四叔叔。”
“四叔,我们没事。”宁楟枫对他道,“这三位就?是我以前和您说过的司樾真?人、纱羊师姐还有恒子箫。千钧一发时,是他们救了我们。”
“哦?”男人脸上出现讶色,紧接着对恒子箫司樾拱手作揖,“久闻真?人大名,今日多谢三位相?助。”
“好说、好说。”司樾道,“说说看,你打?算怎么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