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吃完饭，敏志在餐桌上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声，有些清亮，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两人约了晚上在饭店见面。

敏志打完电话，和奶奶说，晚上出去吃，见见顾加桢。

奶奶到没有说其他的了。

吃完饭，敏志像往常一样准备陪奶奶散步，奶奶摆摆手，说："暂时不用，你先去忙。"奶奶便自己一个人离开。

敏志和宁纵打完招呼，也上楼。他需要理理头绪。

太反常了。几乎每天奶奶都会让他陪自己散步，除了自己要去上班录制节目。最近两天他都在家里，昨天奶奶还让自己陪她，今天就拒绝，还让自己给顾加桢打电话。

他觉得奶奶态度变了，本来对于晚上的见面，他还不慌。奶奶一拒绝自己和她的亲近，内心便开始慌起来。

敏志想，自己能威胁导演的正是因为他是你宁家的人，在宁家，奶奶是最疼他的，也是敏志的底气。奶奶如果不喜欢他，他没有任何实力再去威胁导演。

想完这些，本来还斗志满满，准备晚上好好会会主角的，这下完全没心情了。

敏志说："不知道让宁纵陪我一起去，他答不答应。"然后话锋一转，"算了，自己解决。"

敏志现在对原著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他走到房间内的小书房处，打开抽屉，拿出本子，本子上面写着他之前回忆的原著剧情。

五千字不算多，大部分还是主角受和主角攻的部分，原著敏志老板的戏份也不算多。

翻完了也没有有用信息，找不到人打听消息，他对于顾加桢真的一点都不清楚。

"完全不能知己知彼，没办法百战百胜啊啊啊！"敏志抓狂，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敏志就被自己安慰的淡定了许多。

他先是上网找了一圈资料，都是一些公开资料，有用性不大。他又潜水到许敬秀的官方粉丝群里，装作刚入坑的新人，义愤填膺地在群里问。

公司是吃干饭的吗，许敬秀镜头都没了，还不出来，只会装死。

然后说自己是节目组工作人员，把自己的导师通行证马赛克打的只留下一个最顶上的节目组名字和logo，打上水印“禁止搬运“。

说镜头被剪就是敏志捣的鬼，因为嫉妒。

又说了一些许敬秀在练习室的刻苦认真，非常努力。

粉丝也纷纷发言。还问有没有私照，非官方照。

敏志说了一些许敬秀的事，都是夸许敬秀的。发的照片马赛克打的只剩下许敬秀的名牌。

在群里潜伏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消息，敏志绝望了。

不过这也侧面反应了，许敬秀公司真的不管他。作为人数最多规模最大的一个粉丝群，居然没有一个公司内部人员，大家知道的消息比他还少，不可思议。

忙活了一下午，什么消息都没有。

敏志最终决定还是去问问奶奶，他要知道奶奶的态度是什么。

敏志走到书房，先敲了几下门便推开。奶奶一般这个时间都会在书房练字，敏志有时候也和奶奶一起练。

奶奶正在写字，敏志等她写完。

敏志直接问，晚上要答应顾加桢的要求

奶奶本来还笑着，听到这话，笑容也没有了。

"你自己决定。"奶奶说。

“奶奶。“敏志呆呆地叫了一声，脸上有些委屈。

奶奶看敏志这幅样子，仍旧面不改色，又铺开一张纸准备再练字。

敏志见状，只好说：“奶奶，我先走了，打扰你了，真的不好意思。”

说完便出门，在门快要被关上时，透过缝隙，看房间的人影，老人家站着，拿着毛笔，专心致志地写着字，对敏志走出去没有一点反应。

敏志回到自己房间，胸口还憋着一口气，他不知道奶奶为什么突然这个态度，难道真的因为自己借用宁家的名义威胁别人。

敏志有些伤心，还有些后悔。他忍不住质疑自己是否不该这样毫无顾忌地做任务。

但事情已经发生，再想也没用了。

他很喜欢宁老夫人，敏志看到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奶奶。他是在奶奶的关心照顾下长大的，父母都忙，会按时打钱回来。敏志就和奶奶相依为命，那个时候奶奶身体也很好。

后来父母在上班的城市安了家，便把敏志也接过去了。和奶奶分别那天，敏志哭的好大声，死死地抱住奶奶，让奶奶和他一起走。

父母也在一旁劝着，让奶奶过去住。

奶奶不愿意，说在这个地方住习惯了，年纪大了，也走不动了。

那个时候敏志也不大，刚上初一，还是自我意识过剩的年龄，奶奶不愿意跟他一起去城市生活，敏志也赌气，不见奶奶。

平时奶奶打过来的电话也不接，也不愿意和她说话。每个月回去时也是马这个脸，不理奶奶。

父母一直说他，说他过于自私和冷漠，只想着自己。他会很大声地反驳，才不是，明明是奶奶自己不愿意过来。

梗着脖子，坚信自己才是对的。

父母见多说无益，也不想再说了。

敏志便这样和奶奶置着气。

初一下学期的某一天，敏志放学回家，打开门看见奶奶在。

换好鞋也不打一声招呼，就回自己房间。妈妈看到，气到不行，直骂他。

敏志不听，啪的一声把门关的响亮。

妈妈更气了，四处找东西准备打敏志一顿。奶奶看见了，安慰妈妈，说敏志年纪小，不要怪他。

吃晚饭时，敏志故意去夹奶奶要吃的菜。

奶奶的筷子伸过去准备夹菜，敏志蹭的一下就把那块菜夹走了，几次下来，妈妈实在是看不过去，筷子一放，在发火的边缘，压着怒气说：“要吃你给我好好吃，不吃给我滚。”

被妈妈一说，又看见奶奶一脸温和的笑意，敏志脸红了，也开始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

敏志在学校是好学生，在家中也听父母的话，这一年的任性发脾气全是见着奶奶的时候，爱也是她，恨也是她。

第二天，奶奶就走了，妈妈说他，“招呼都不打一声，白吃干饭了。“

过了不到一周，有人打电话通知敏志父母，奶奶没了，摔了一跤，走得很突然。

敏志不敢相信，前不久才好好的一个人，还和她一起吃饭，抢她菜还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为什么就再也见不到了呢。

“我还在生气，奶奶你怎么能就先走了呢”敏志想。

奶奶身体是好的，50来岁，身体健康，精神抖擞，突然消失在某一天，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敏志请假和父母回家一起准备丧事，浑浑噩噩的，眼泪也流不出。

看见堂屋里摆放的棺材，好大一副，占据堂屋的一半，棺材前面是火盆，里面烧着纸，火光一下大一下小，毫无章法。

敏志盯着火盆看了半天，脑袋依旧空荡荡的。

出殡那天是一个早上，5点就出发，敏志胡乱收拾了一下，穿着白色孝服，跟着一群人往山上走去。

敏志那边乡下下葬都是这样，送葬队伍跟着，唢呐吹着，沿着山路一声一声飘远，留在路上的是一双双脚印。

从抬棺就开始哭，按辈分一个接一个，奶奶的后辈们都在哭嚎，嘴里还说着一些让敏志听不太清的话。

子女辈哭完就让孙女辈上前，妈妈睁着红肿的眼睛，对他说：“奶奶平时最疼你了，跟她说几句。”

眼泪不知怎么就掉下来了，哭的一抽一抽的，敏志睁眼看，一片模糊，棺材隐隐约约看不清，嘴里喊着“奶奶、奶奶”。

没有人回答，敏志被妈妈拉下来，接着又是几个孙女、孙子上前。

都哭过一遍后，算命先生喊着一些话，棺材就这样被抬走。

来到早前看好的某一块地方，棺材被放进去，泥土落下，一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世界上。

丧事结束后，敏志和父母回家，照旧上着学。上课总是会走神，一想到奶奶心就痛想流泪。

夜里睡觉的时候，也是先哭着，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眼泪好多，多到流都流不完。

吃饭也没有胃口，一周时间就瘦了五斤，本来就瘦，这下更显得瘦削，风一吹就到。

妈妈也担心，问他怎么了。

敏志笑笑，说天气太热，没胃口。

时间让人忘记一些事情，也让人记住一些事情。

敏志在某天上课时，又神游天边，突然顿悟，该长大了，不能靠着折磨自己来逃脱这种后悔。

人，需要承担。

回忆如天空，触不到摸不着，偶尔抬头便想起。

今天宁老奶奶一脸冷漠，敏志也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在心中默默悲伤了一会儿，敏志又有力气面对晚上的饭局。

挑了一套偏正式的衣服，衬衣连着西装裤，再加一个风衣，换上后，站在镜子前，敏志觉得还可以，是可以唬人的样子。

坐车前往约定的饭店。

到了后，敏志在侍者的指引下来到包房，打开门，发现里面的人七七八八位置都坐的差不多。

坐在主位上的人看了敏志一眼，以为是侍者，没反应。

敏志打开门就后悔，他就该向宁纵借几个保镖，一边站一个，后面还跟一排，这排场下去，第一时间就在气势上赢了对方。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敏志以为就许敬秀他老板一个人呢，没想到来了有七八个人。

饭桌的人一个都不认识，敏志无语了，当然他也不认识许敬秀老板。

见众人闹哄哄的，敏志站在门口清清嗓子，气沉丹田，大声地说：“谁是顾加桢，我是敏志。”

说完这句，包房安静了，接着一个男人离开桌子走向敏志。

“我是顾加桢，你是敏志”那人说。

敏志点头，去看他。

男人眉清目秀，十分温良，配着清亮的声音，果然如敏志想的那样，长着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敏志听到这个声音，和下午接电话时听到的嗓音对比，发现还挺相似的，应该是一个人。

想到此处，敏志心微凉，心中萧瑟，连主角老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这娱乐圈混的太失败了。

顾加桢让他挨着自己做，敏志走进圆桌才发现，主角也在！

所以刚刚，我是瞎了吗？敏志心想。

大家都做好后，一桌人也到齐了，菜也开始上了。

敏志出发前没吃饭，这会儿看到满桌的美食，对顾加桢说：“我们先吃饭，吃完后再说事。”

顾加桢笑着点头，敏志见状，便自顾自的吃起来。

餐桌异常安静，只听到筷子碰盘子的声音，氛围有些尴尬，敏志内心默念“我不管，先吃饭”，吃了七分饱，敏志放下筷子，擦擦嘴巴，对顾加桢说：“我先去洗手间。”

在洗手间洗完手，敏志对着镜子扬起自信的笑容，自我肯定“不要怂”。

回到包间，坐回位置，敏志等顾加桢吃完。

顾加桢吃饭也慢悠悠的，许敬秀吃饭也慢悠悠的，有些双人跳水般默契的影子，敏志看了几眼觉得无聊，想摸手机玩。

还是忍住了。

顾加桢吃完饭，放好筷子，许敬秀递上一张餐巾，顾加桢拿过来慢悠悠地擦嘴。

顾加桢坐在中间，敏志和许敬秀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此时，顾加桢半侧身体面向敏志，在敏志看来，顾加桢便是和许敬秀站在一起，两个人欺负他一个。

“人多了不起。”敏志内心想，“要是宁纵在，看你俩还有这个气势吗。”

“你也知道我找你是因为什么事。”顾加桢说。

“知道。你有什么条件。”敏志说。

“先不谈这个，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针对敬秀，据我所知，你和敬秀在节目录制前没有任何接触。”

“我做我喜欢的事情，不行吗？”敏志反问。

顾加桢偏头看许敬秀，笑着说：“你看看你，什么都不做，都能惹人生气。”语气十分宠溺。

许敬秀羞答答地笑了，也没说话。

敏志看不过这俩人恩爱的样子，他想速战速决。

“我是不可能放弃的。该剪的必须剪。”敏志说，语气坚决。

“你这样做，真的很让我为难，我也不想和奶奶打电话。奶奶年纪也大了，不想让她为这些小事操心。”顾加桢扶额，微微皱眉，好似遇见些什么烦恼，值得他忧心。

“就这样吧，谈不拢不谈了，浪费时间。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走了。”敏志一脸冷漠。

“你这样真的很让我为难。”顾加桢重复着，看向敏志又看向许敬秀，头一摇一摇的。

敏志看见他这个样子就生气，莫名其妙，阴阳怪气，不愧是许敬秀的老板。

“我真的想要个理由。我相信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顾加桢说。

“你没有讨厌的食物吗？”敏志反问。

“胡萝卜。”

“为什么？”

“有一种胡萝卜独有的难闻气息。”

“哦。”

“哦”顾加桢反问，语气上扬。

“结果没法改变，知道原因也没必要。”敏志说，“你不喜欢吃胡萝卜，知道原因后，还是不喜欢。我，现，在，就，是，要，走。”敏志说，最后一句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你太固执了。”顾加桢一脸不赞同地看向他。

“就这样吧，还有其他事吗？”敏志问。

“既然你这样说，那就是没办法了。”顾加桢说，“你先走吧。”

听到这话，敏志起身，走了。

敏志边走边庆幸，内心想，“好像还挺顺利。看顾加桢长得挺好说话，果然还比较好说话。”

刚走出去，门一关上，敏志就被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夹走，一个举个手臂，拖着敏志就飞速往外走，还有一个保镖在后面跟着。

走廊的服务生迎面就看到一个男人被举在空中，脸上也毫无波澜。

敏志难得挣扎，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顾加桢，说不过就动手，没出息！

“你们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你们这样弄，我真的很不舒服。”敏志说。

三保镖没反应，依旧快速移动。

敏志翻个白眼，心想，“人比人，气死人，宁纵的保镖就不会像这个憨样，三个人围着自己，比我高比我壮，我能跑到哪里去。”

“放我下来，我自己有脚！你们不难受，我难受。”敏志又说了一遍。

三保镖还是没反应。

敏志绝望了，放弃了，自我催眠自己是个木头棍子。

今天中午吃饭时，宁纵、敏志、奶奶都在，敏志在和奶奶说话时，宁纵也听到了。敏志和顾加桢约好的饭点名字，他听一遍就记住了，喜来饭店，顾加桢自己的产业。

宁纵吃完晚饭后，想着还是去看一眼，开车驶向了饭店。

宁纵停好车，走进酒店大堂，一眼看到被举起的敏志。

敏志看到宁纵，大喊一声，“宁纵快来救我，我被绑架了！。”声音之大，听的宁纵心一抖，脸也越来越黑。敏志一看宁纵想杀人的眼神，想起了之前自己怕的瑟瑟发抖的样子，缩了缩脖子。

被宁纵眼神一盯，那俩倔强的保镖终于放下了敏志，第三名保镖见状，迅速打电话，向顾加桢汇报情况。

得了自由，敏志跑向宁纵，拉着他到一边的休息区，边走边说：“你是来接我的吗，我们先坐坐，等等顾加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