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八十六天(1 / 1)

寡妇峰前是非多 快乐土狗 2875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86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八十六天

  是出宫去陪游闻羽参加圆月节的街市。

  还是留在雪月巅, 和扶雪卿度过热闹而煊赫的生辰宴。

  这两个看似各有好处的主意,在许娇河眼里却不具备任何可比性。

  她几乎一瞬间便拥有了答案。

  可触及到青年眼底的狂热和疯癫,许娇河又忍不住想要退缩。

  她是了解游闻羽的感情的。

  游闻羽也绝对不允许她装作视而不见。

  相处过七年的岁月, 她深知游闻羽远非表面上那般随行散漫, 或者说,能成就一方名声的修士大妖, 骨子里都充斥着常人所不能及的执拗、傲慢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如果再次利用这份感情, 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越陷越深的游闻羽, 他朝察觉真相, 两人之间又会拥有怎样的收稍。

  许娇河想了很多, 但反映到目光之中, 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明灭。

  她暗自讥讽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眼下攸关性命,反倒瞻前顾后起来。

  略略整理心事, 许娇河抬眼望向仍在执着等待一个答案的游闻羽。

  和他面上的神色一样点眼的, 是兀自血流不止的手掌。

  许娇河犹豫几瞬,终是站了起来。

  她从衣袖中掏出一方随身携带的手帕,放在游闻羽的膝头, 语义复杂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你……若你真的那么在意我, 又何以会串通扶雪卿做一场好戏, 来害我颠沛流离?”

  她自嘲的反问停在这里, 止了话头, 伸手指着方帕对游闻羽道, “但不管怎么样, 你还是用手帕稍微包扎一下吧……我可不想晚上枕着浓郁的血腥味入眠。”

  许娇河的话并不涉及原谅。

  也没有给出游闻羽期待的答案。

  但她言语中的松动,如同遇见春日渐次消融的冰川, 涓涓淌出一条叫游闻羽心跳狂跳的溪流。

  他行于人心感情的干裂荒漠之上,遇见得以解渴的甘泉,又如何抑制得住心头沸腾滚烫的情绪。

  游闻羽就着许娇河眉目间的缓和,也顾不得两人置身何地何时,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般将洁白的方帕整个攥在掌心,急急向许娇河解释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师母,请师母相信我!”

  从来没有吗?

  曾几何时,游闻羽是许娇河在云衔宗之内最信赖的人。

  明澹圆融不定,纪若昙如霜冰冷。

  唯有游闻羽事事替她出头,又费神费力哄她开心。

  为了恪守师母和徒弟之间应有的分寸,许娇河刻意忽略游闻羽隐而不发的目光。

  只是地牢之内,他杀人索吻、不顾一切的模样,终是在许娇河心上划下深深一道。

  戏码演得多了,也会带上几分不自觉的真心。

  许娇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逢场作戏,亦或实在有所动容。

  她不再像之前那般抵触游闻羽的辩解,仅是拉远了彼此的距离,旋身重新坐回位置上,望着洞开的殿门喜怒不辨地说道:“或许吧,不过重塑已经摧毁的信任,本就是很难的事情。”

  许娇河的话,让游闻羽眼中肆意流淌的漆黑一顿。

  他垂下长睫,没有选择用方帕缠裹受伤的手掌。

  而是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将其铺平叠起,接着小心翼翼地放入衣袖中去。

  许娇河便在这时恰好窥见了游闻羽睑下象征心绪不宁的淡青,以及附着耳畔响起的呢语:“师母还记得吗……我曾经问过您,这般利用我,莫不是将我当成了一条随意驱使的狗。”

  “……”

  许娇河以为他又要旧事重提,便下意识拢起了眉峰。

  她想要告诉游闻羽,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更何况以游闻羽的心机和手腕,倘若被当成狗对待,迟早会恶狠狠地反咬一口。

  这些话在她的唇齿间踟蹰过一个来回,尚未吐露,陷入剖白心事状态的游闻羽,却径自把话说了下去:“……如果变成鹰犬就能永远留在师母的身边,那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鹰,还是犬。

  既然豢养,就要负责一世。

  一世对许娇河而言,简直是个重逾千斤的词汇。

  她张了张口,试图作答,又欲言又止,最后只好结巴着说道:“你、你别总是把自己放在这么可怜的位置上——我年幼时见过我家隔壁靖王府的后院,他确实养了鹰犬,可又不止一条一只。”

  “动物或许没有争宠之心,可人……”

  可人本身能不能专一并不好说,却不能忍受来自伴侣的见异思迁。

  许娇河顾忌着自己的游闻羽的关系,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谁料听出她弦外之音的游闻羽倏忽握住座椅的木质扶手,用力之下手背迸出蜿蜒而狰狞的青紫脉络。

  “师母的意思是,哪怕有了我,您也觉得不满足——还想拥有其他人?”

  游闻羽的面孔偏着光,秀美的桃花眼糅进阴影,再配上暗沉沉的眼珠,只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他咬着每一个字,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极冷的嗓音仿佛来自八寒地狱。

  “哎!你怎么老是曲解我的意思!”

  面对游闻羽的曲解,许娇河想也不想便将指责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她又兀自有些后悔。

  生怕游闻羽再度不分青红皂白地发疯,许娇河软了语气,别扭地找补道,“我只是说叫你别总想着做我的狗,从来只有人和人两厢长久,哪有人和狗一世一生的……”

  听闻许娇河的话,游闻羽的面孔这才转阴为晴:“所以,师母并不想豢养许许多多的狗,是吗?”

  “……”

  不想再纠结这个奇奇怪怪话题的许娇河,选择退让一步,口不对心地敷衍道:“是啦是啦——你别再追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又还没有原谅你!”

  话音未落,坐在椅子上的游闻羽已经快步上前,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

  深嗅一口自发间而散的轻幽香气,游闻羽不顾许娇河微弱的抗阻,加重了臂弯的力度,感受着许娇河透过衣衫,精准慰藉着自己的体温,才稍稍冷却下快要分崩离析的理智。

  “师母,答应我,这次一定要选我,好吗?”

  游闻羽的嗓音透出许娇河未曾领略过的脆弱和单薄。

  ……做到这种程度,他应该不会再怀疑,自己的应允是别有目的了吧?

  许娇河在心头叩问自己。

  长久以后,她从鼻尖发出一声极低的“嗯”。

  ……

  游闻羽终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情绪恢复寻常的他,流连在扶雪卿的宫舍中不愿离去。

  许娇河见天色将晚,三催四赶之下,好容易才将游闻羽劝回了府邸。

  只是她依旧带着几分顾虑。

  虽则游闻羽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自己应承,扶雪卿就一定会放他们出宫。

  但依照扶雪卿的性子,恐怕就算答应,也未必会细心到特地来嘱咐听鸢届时放行。

  许娇河短暂迟疑片刻,为生变故,决定还是先告诉听鸢,顺便探探扶雪卿的态度。

  于是她将听鸢召来,告知对方道自己明日要随观渺君出去。

  听鸢似乎并不清楚扶雪卿举办宴会的打算,仅仅沉默地注视许娇河,谴责的目光像是一位眼睁睁瞧着妻子大摇大摆红杏出墙,却无能为力的夫君。

  不过最后她还是去了。

  扶雪卿那头也并未多说什么。

  甚至连半分要为许娇河庆生的意图都没有泄露出来。

  许娇河松了口气,又不由得怀疑起游闻羽。

  难道祝贺生辰这件事只是他随口诹来试探自己心意的吗?

  否则为何连贵为扶雪卿身边掌事总管的听鸢也不得而知。

  许娇河带着一头雾水,等到了和游闻羽约定的次日时辰。

  欲海的夜尚未彻底到来,灰蓝的天幕间偶尔飞过几只叫声嘶哑的寒鸦,与雪月巅道路两旁按时自燃的奴隶跽坐状宫灯相互映衬,无孔不入地释放着与九州人间截然相反的冰冷气息。

  许娇河脱下玄色金纹的华丽长袍,换了身相对寻常的装扮。

  只因游闻羽告诫过,在欲海的民间,也不是人人都真心敬服扶雪卿所执掌的雪月巅。

  她在绷着脸的听鸢的带领下,一路畅通无阻走到宫殿的出口,再过一道重重魔兵把守的关口,就能暂时离开这桎梏着身与心的牢笼。

  许娇河的呼吸不知不觉变得有些快。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

  表面上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未来魔后,但实则不过是扶雪卿的囚奴。

  游闻羽究竟说了什么,扶雪卿竟然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跑了。

  许娇河的胡思乱想,在见到着了一身天青衣袍的游闻羽时尽数烟消云散。

  一隙鲜红的折扇在修长的指尖轻摇慢曳。

  许娇河顺着他的动作,忍不住看向他的手。

  鲜血淋漓的伤口已是大好,连半分丑陋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只是仔细观察,仿佛在食指和中指间隐约浮现着牙印状的白疤。

  意识到这似乎是自己留下的咬痕后,许娇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游闻羽也着实癖好非凡,分明可以全部消除,也不知为何要将它们作为许娇河发疯过的罪证留下。

  “师母。”

  游闻羽欢欢喜喜地叫了一声。

  “可以走了吗?”

  许娇河略带不自然地回问道。

  “嗯。”

  游闻羽点了点头,绽放在唇畔的浅笑和他身上所着的衣袍颜色一样从容得宜。

  许娇河心下安宁几许,又不解地追问:“扶雪卿他,真的答应了你的请求?”

  然而轻松不过一瞬。

  她的话音未落,和游闻羽的回答同时响起的,还有另一道来自身后的、态度隐晦的声音:

  “娇娇很想知道吗?”

  “不如……让本座亲自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