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刘洋问：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江璟也有一枚。

他蹲着，身体微微向前倾，领口下张，脖颈上有一根黑绳。

顾寒注意到这根黑绳，一点一点，动作缓慢的将黑绳从领口里抽出来。

底端悬挂一枚戒指，和顾寒的那枚一样，花纹简单，有些破旧，看起来他这个年纪会佩戴的东西，却被小心翼翼的保护起来，时时刻刻挂在胸口，同心脏一起跳动。

顾寒轻声笑了，他摩挲戒指边缘，说道：原来你没丢啊。

不会丢的。江璟很严肃。

顾寒以前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那时候的江璟傻乎乎的，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没人教过他怎么表达喜欢，他也没有喜欢过旁人，电视上说，相互喜欢的人会交换戒指，于是他信了，他就跟顾寒说，他想要一对对戒，一人戴一枚。

他也不知道，这枚戒指，会成为分别五年间他们唯一能说出来，能看到的回忆。

我也是。顾寒说。

冬天白天短，阳光并不持久，很快便散了，他们没在外面呆太久，一起回去做了一桌子年夜饭，顾寒主厨，江璟负责洗菜洗碗递筷子，摆出来后拍照发朋友圈。

他们开了春晚前的直播互动当背景音，边吃饭边看手机，时不时再说两句没营养的车轱辘话。

这会KOG战队群已经闹开了，一人拍了一张照炫耀自己家的年夜饭，顾寒发了一张，然后逼着江璟也发，同样的装潢，同样的菜品，只是摆放位置不同，但凡没瞎都能发现这两人之中铁定有猫腻。

刘洋：队长？！你和教练在一起？

鳕鱼：教练？！你和队长在一起？！

GIGI：队长，教练，你们在一起了？！

苏宁宁：？

苏宁宁：太快谈恋爱不利于队内平衡，不大提倡。

林初：顾寒？！你把人家拐你家去干嘛？这是你家吗？怎么不太一样？

江璟：

沐宸：队长之前都是一个人过年，现在和教练在一起我们也都放心一点。

沐宸说的话在理，群里纷纷开始说顾寒干得漂亮，爱情的苗头活生生被他们夸成老父亲的慈祥，顾寒索性不听，接着他们开始彩虹屁对方拍得好一定很好吃，苏宁宁最先发了个红包，群里大叫一声好！，莫名其妙的开始玩起红包接龙，运气王接力往下发。

江璟运气好，一言不发的抢到的总比运气王少一丝，发最少的红包，收获最多的快乐。

中间有几轮江璟没有参与，因为HOHO忽然发来好友请求，江璟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HOHO很快通过被拒绝界面发消息过来：你为什么拒绝我？

江璟：你告状。

HOHO：什么告状？

江璟言简意赅：叫名字。

江璟对别的事无关紧要，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大度的人，尤其是关于顾寒的事。

HOHO：-_,-

HOHO：[图片]

他很快发来一张截图，把江璟拒绝他这件事再次向顾寒告状，顾寒还没回。

江璟：

两分钟后。

江璟：。

就在刚刚，顾寒发了一条朋友圈，在公园里的自拍，年夜饭的餐桌，角落故意露出一双手，伸着筷子，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肉。

是江璟的手，是江璟给他夹的肉。

顾寒的配字简洁明了：除夕快乐。

一样的内容也在微博发送了一条，还明目张胆的艾特江璟。

简直想告诉全世界，他今年是和江璟一起过年。

江璟给HOHO发送一个微笑。

什么都不用说，赢了。

顾寒才发送没一会，朋友圈和微博通通爆炸，消息提示音一声接一声的往外冒，连带江璟的手机也热闹起来。

江璟应付的方式很干脆，直接退微博开静音。

顾寒不得不挑一些人回复，之后才后知后觉看到消息，半开玩笑的问道：阿璟，你怎么拒绝HOHO呀？

江璟缩在沙发上，又悄悄开微博点赞顾寒的微博和朋友圈：他告状。

告状？顾寒笑，别用这个词，我还不想当你长辈。

江璟抬眸，眼神沉沉。

八点，春晚准时开始，按惯例大红大紫的开场舞镇场，主持人慷慨轩昂的声音。江璟就和顾寒一起窝在沙发上，刷微博段子手年终考核，再在开始小品节目时放下手机一起看。

顾寒笑点低，跟着观众笑，时不时把他觉得好玩的段子分享到群里。

客厅没开暖气，有些冷，江璟起身去房间里拿了一床毛毯给顾寒披上，顾寒屈膝挤在沙发上，把江璟一起拉进毛毯里。

五福要开奖了。顾寒说。

这几年集五福开红包成了除夕夜的必要项目，明知道红包不会太大，大众还是乐此不疲的扫福，充满仪式感。

顾寒问：你集齐了吗？

江璟摇摇头，他不爱凑这些热闹。

等我一下。顾寒直接进几个群喊了一声，要到一整套多余的福字，赶在截止前发给江璟，两人一起踩着倒计时开红包，一个1.68元，一个2.88元。

好少。江璟说。

果然这种东西付出的精力和回报不成正比。

是啊。顾寒也说。他抬头，就看到江璟真情实感在嫌弃的神情，他忽然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身子一斜，仍止不住，趴在江璟的颈窝里继续笑。

你不要笑。江璟试图劝说顾寒，但没有用，顾寒只是没笑出声，依旧抱着他抖个不停。

最后整个春晚的节目有哪些，江璟全都不记得，只记得顾寒伏在他耳边的笑声，还有颈窝的热气。

他们盖一床毛毯，两人一起缩在沙发上，顾寒脚丫子冰凉，就去缠江璟，江璟好脾气的任他架，最后顾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不知道是因为音乐太催眠，还是早晨起太早，或者是这个姿势真的舒服，总之就是顾寒睡着了。

江璟调小电视音量，将毛毯往上拎起一点，确保风不会漏进来。

他没心思看春晚，也没心思玩手机，目光小心翼翼的黏在顾寒身上，也做好顾寒醒来随时移开的准备，他还不想那么快让顾寒知道他的想法。

窗外，是一街红火，当彩灯尽数点亮，灯火蔓延视线尽头，一切都是恢宏壮丽的。街上偶尔响起鞭炮声，很遥远的地方，有烟花放起来，听不见它的声响，只能看见满天荧花散落，接着，鞭炮声越来越多。

爆竹声中一岁除。

十二点了。

中国人新的一年。

顾寒被鞭炮声吵醒，在沙发上愣坐片刻，起身开门，往铁桶放了准备好的鞭炮，点燃，火速关上门。

鞭炮声嘈杂，全都挡在门外，顾寒背靠房门，给江璟发了个红包。

江璟没点开，你刚刚说不想做我长辈。

顾寒伸懒腰，刚才那一觉睡得还挺舒服：怎么了？

江璟：可你给我发了红包。

顾寒拉住江璟回到沙发，盖上毛毯，里边还残留刚才的体温。

这并不冲突。顾寒说，把人拐回家，没放回去过年，总得有点表示。

再说，又不止只有长辈才能发红包。

他一一枚举：老板给员工的除夕福利，哥哥给弟弟的零花钱，或者妻子给丈夫的零花钱，都可以是红包。

江璟听后拆开红包，小声说：我选三。

顾寒说：你占我便宜，阿璟。

江璟用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神看向顾寒，目光直勾勾的：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那我给你三秒逃跑时间。

江璟没动，顾寒扑向江璟，抱住他疯狂挠他腰间痒痒肉，江璟开始不想抵抗，之后顾寒动作越来越放肆，他捉住顾寒的手腕，又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疼他的伤口，虚虚握住。

爆竹声混着电视中难忘今宵的歌声，扔在茶几上的手机不停震动，每个人都在发春节快乐，玩累了的两人靠在一起，也给好友发去新春快乐的祝福，然后，在某一刻，他们忽然看向对方

他们同时收到对方的新春祝福。

不是群发，写着对方的名字。

新的一年，他们每一天都会见到对方。

遥远的地方烟火绽放，恍若流星划破夜空，自下而上绽放无数光芒，再坠落，映亮半片夜空。

顾寒停下动作，说道：我们这边好像禁燃吧？

江璟：嗯。

顾寒把手缩进毛毯里，连着江璟一起包紧，往沙发上一靠：好久没放了，你记不记得那年，我们俩就坐在阳台上，人家放烟花，我们放小烟花，就那一小根。

记得。江璟说。

顾寒笑：现在连那种小棒子也没了。提到这个除夕，这个跨年夜晚，总想有些浪漫的，能够回忆的东西。

有的。

江璟说着，直起身子，缓缓抬起手，握拳，然后张开五指。

他看向顾寒，眼眸熠熠生辉。

在这个热闹又寒冷的冬夜中，少年为他放了一朵烟花。

新年快乐，顾寒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