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电话号码
顾清渠是理亏的,他连辩驳也底气不足,干脆不说话了。顾清渠最后一次锁上公寓的门,他把钥匙从纯金小狗的挂坠上取了下来,压在门口枯萎的盆栽下面。小狗挂坠孤零零地在顾清渠的手指下晃,伸着舌头,还怪可爱的。
周朔盯着看,被顾清渠发现了,他没躲,看得专注又认真。
光这种眼神就能让顾清渠觉得痒,他缩了缩手指,口干舌燥。
“你喜欢?”顾清渠问。
周朔笑得坦然,“喜欢啊,你送我吗?”
顾清渠把小狗放在掌心,递了过去,“嗯,送你了。”
“清渠哥哥财大气粗,刚见面就送金子呢?”
很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顾清渠有些恍神,他眨眨眼,目光往下一垂,看见了周朔手腕上的编绳——三颗金珠子还在,绳子确实崭新的。
顾清渠回想之前,有些出神——这几天见面,周朔穿得长袖,手腕被袖子遮着,顾清渠看不见这些。早上的时候周朔修车,店里有空调,他只穿了一件背心,顾清渠仔细看过,周朔那会儿手腕上并没有东西。
现在是特意露出来给顾清渠看的。
周朔跟顾清渠并排下楼,他指尖摩挲小狗挂坠,很喜欢,摆在手腕比划两下,问:“清渠,我给它串一条项链吧,你觉得挂在脖子上好看吗?”
顾清渠说好看。
周朔随后又抱怨,“这回链子也换成金的,绳子容易脏,还会断,我都换了好几根,工作的时候只能摘了,可摘了又怕丢。”
“行,都随你,”顾清渠默默听着,偶尔点头,他听完周朔的抱怨,突然开口,“周朔,你那时候跟我吵架,我以为你会那这些都扔了。”
“扔过,又捡回来了。”周朔抿着唇,下颚紧绷,刚收回的情绪又上来了,说话带着鼻音,“清渠,是你跟我吵的架,我满心欢喜,根本没想跟你吵。”
现在翻旧账不合适。
周朔见顾清渠不回答,以为他又逃避,施着压追问:“你那时候什么想法?被逼无奈吗?”
顾清渠想了想,说:“不算。”
周朔冷哼一声,“我送你的东西你不是也留下了么。”
“是啊,舍不得。”
顾清渠跟在周朔身后,他说话声音很轻,轻得能被被夜晚的风一吹带过。周朔没听清楚,他转身问:“什么?”
顾清渠笑而不语,“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周朔又被顾清渠气着了,他只能哼,哼完了替顾清渠开车门,“上去,走了。”
“走哪儿?”顾清渠问。
“你还能去哪儿呢?”
“是啊,”顾清渠扬着唇角说,“我无家可归了。”
怎么听着这么可怜呢,周朔忍着满腔的翻江倒海选择不搭腔。
真无家可归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周朔把顾清渠往酒店送,一路上谁也不跟谁说话。快到酒店了,正好灯红绿灯。顾清渠看周朔没有张口说话的意思,主动打破沉默。
“周朔,你什么时候有空?”
周朔没明说,拐弯抹角地问:“不好说,你有事儿?”
“请你吃饭。”
周朔情绪不佳,嘴硬得相当别扭,“什么名头啊?”
顾清渠哑然,“没有名头就不能请你出来了吗?”
“不能,我害怕啊。”
顾清渠听出来周朔在跟自己扯皮,并且扯得愈发没谱,“你怕什么,怕我把你吃了?”
周朔张口就来:“说不准,也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周朔!”
周朔装模作样地一缩脖子,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就这种幼稚的做法,能让自己心里多畅快似的。顾清渠不跟周朔一般见识,他打开车窗,放寒风往车里灌。顾清渠没穿外套,风吹久了觉得冷,他不动声色地刮了周朔一眼,不轻不重地打了个喷嚏。
周朔眉眼一蹙,嘴角紧绷,他拧着脖子不让自己扭头,直到顾清渠接二连三的一串喷嚏。
“顾清渠,”周朔气不顺的锁上车窗,“自虐好玩儿啊?”
顾清渠撩起眼皮,目光始终带着笑,他揶揄地问:“还行,我碍着你的事了吗?”
“碍啊,我冷!”
顾清渠拿起外套,“你穿得太少了,我的衣服先借给你?”
周朔眼角抽了抽:“清渠哥哥,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顾清渠终于没崩住,笑开了。
很多事情其实没变,根深蒂固地存在两人之间,哪怕来回推拉,都是想进一步试探的结果,谁先主动,并不重要。
周朔四平八稳地开车,他等顾清渠笑痛快了,缓缓开后,蹦出一个字:“靠。”
顾清渠架着手,指尖抵着额边,松弛地盯着周朔看,他连说话都是懒洋洋地腔调,“周朔。”
周朔骤然神魂一荡,差点飘飘欲仙,他端着最后一点装模作样,问:“干什么?”
“你手机号码是多少?”顾清渠问:“我等你空了再约你这顿饭。”
“我……”
顾清渠就是有能让周朔毫无防备的本事,周朔嘴瓢,差点露馅,虽然反应快,还是咬了自己的舌头。
“嘶!”周朔吃痛,脚下没注意刹车,差点人仰马翻。
顾清渠笑意盈盈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周朔僵着脸,开始胡说八道:“我……我手机被人偷了,暂时没号码。”
顾清渠似乎信了,“哦,是么,那沟通怪不方便的。”
周朔干笑:“哪有,我明天就去补个号,到时候联系你。”
顾清渠抓住漏洞乘胜追击,“你怎么联系我?你有我的号码吗?”
周朔面不改色,“你不是在我那儿做了会员么,留号码了,我能找。”
顾清渠深深地看着周朔,未了轻笑,“行吧。”
顾清渠的工作安排是等投标结束后离开荷口,他确实没想到会遇见周朔,顾清渠的心并非一潭死水,周朔能轻而易举把他搅得天翻地覆。
其实挺好的,顾清渠甘之若饴。
老黄打来电话,让顾清渠回去,安排这个项目后续开工事宜,顾清渠打算在荷口成立分公司,他自己亲自坐镇,近几年就不走了。但开分公司也需要走流程,到头来顾清渠还是要回去一趟。
顾清渠在酒店待了两天,周朔没来联系。他定了明天的机票走,这会儿正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手机纠结万分——
这臭小子到底什么意思?几年不见怎么道行还深了。
走之前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别还没哄好又把人惹毛了。
可是该怎么哄?周朔把手机号捂得滴水不漏,戏得演下去。
顾清渠站起身,仰头喝完杯中酒。酒能壮怂胆,顾清渠这会儿肾上腺素高,想通了便没了顾虑,他准备再去一趟修车店。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顾清渠摇身一变,又一副清冷做派,“喂,你好,哪位?”
那边语调雀跃,十分放松:“清渠。”
顾清渠一愣,拿开手机盯着号码愣了好几分钟,“周朔?”
“嗯,是我。”
顾清渠一言难尽,“你怎么……”
“这是我的手机号。”
周朔在做戏做全套方面的天赋体现的淋漓尽致。
“行,”顾清渠不想搭腔的,他直接问:“你在哪儿?我有事找你。”
周朔报了一个饭点的地址,他比顾清渠还要直接,“你不是想要吃饭吗,过来吧。”
顾清渠直觉有诈,又问:“就你一人?”
“还有大伯跟周芝芝。”
顾清渠:“……”
这什么招数?
可这些其实跟周朔没关系,他也相当无辜。周朔做全了铺垫,他找了一家幽静的饭馆,吃饭不是正事,他想把心里话跟顾清渠说开了,还有周国盛留下的信,也拿给顾清渠看看。但旁枝末节总是层出不穷,周安言不知从哪儿听说顾清渠回来了,特意打电话来跟周朔确认,周朔不好瞎扯淡,只能承认。
关于钱的事情容易看开,更何况周安言不缺钱,他心里对顾清渠的隔阂早随时间流逝消淡了不少,一听说他回来,还挺高兴,立刻定了饭店,说要请顾清渠吃饭。不过长辈的腔调还是要摆出来的,他没亲自出面,让周朔来请。
顾清渠不好不去,答应了。周朔十分钟后到达酒店门口,接上顾清渠一起走。顾清渠暂时没跟周朔提离开的事情,他正忙着想怎么应付周安言。
周安言没有别的意思,他退休了,每天事情不多,主要操心周芝芝的终身大事,急得嘴里起了好几个泡。这回就是找顾清渠叙旧,顺便发发牢骚。
“清渠,芝芝以前喜欢你,就看上你了,我顾虑多,拦着不让,好了,拖到现在,上上不去,下下不来,你说怎么办?愁死我了!”
“清渠,你现在也单着吧?有想法吗?”
顾清渠不尴不尬地笑,如坐针毡。周朔端了一盘菜挑,他把白眼翻上了天。
周朔开口:“大伯,你问他愿不愿意?他不愿意,周芝芝也不愿意啊!”
周安言喷他:“你怎么知道,你是他俩肚子里的蛔虫啊?”
周朔笑:“差不多吧。”
周芝芝见势不对,觉得周朔下一秒就会把顾清渠的性取向放餐桌上怼她亲爸,于是当机立断,先把筷子摔了出去。
周安言被成功吸引注意力,他脸色一黑,沉声说:“芝芝,老大不小的人了,礼貌呢?”
周芝芝近几年翅膀硬了不少,不太惧怕周安言了,“爸,你把我当商品似的满世界推销也没见你尊重我的意见啊。”
“我是你爸!”
“是!可你是我爸我跟谁结婚你也得先问问我乐不乐意啊!”
周安言问:“那我让你跟顾清渠结婚你乐意吗?”
周芝芝还未开口,被周朔抢先一步,“就算她乐意,我也不乐意。”
周芝芝满脑袋黑线,“我乐意个球!”
周安言要发火了,“你俩到底什么意思!?”
周朔回:“没什么意思。”
顾清渠被架在火堆上烤,一句话都不能替自己辩解,他默不作声地退出站场,让姓周的一家人自己吵自己的。
一顿饭不欢而散,晦气的之后周安言。
周朔当司机,挨个把顾清渠和周芝芝送回家。饭店离酒店近,周朔先把顾清渠送到目的地。
一路上他们谁也不跟谁搭话,周芝芝虽然好奇,但不敢问。直到目送顾清渠进了酒店,周芝芝这才从后座扒拉这驾驶座的靠背,满脸兴奋且迷惑地问,“周朔,你跟清渠哥什么情况?”
周朔还别扭着周安言要把周芝芝许配给顾清渠的事,他有点不太想聊,“什么什么情况?”
周芝芝单刀直入,一点不客气,“你俩没好啊?”
周朔不理解周芝芝关于‘好’的定义是什么,他姑且以为是那方面的意思,握着方向盘,轻描淡写地说:“我跟他这种关系,你觉得一时半会儿好的了么?”
周芝芝拖着长音啊一声,看上去十分失望,“我以为你们早联系上了。”
周朔敏锐捕捉到了让自己起鸡皮疙瘩地信息,他不敢回头,战战兢兢地问:“你……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嗯?”周芝芝不明所以,“清渠哥他知道你的手机号码啊,你不是也知道他的么,怎么着,这两串号码你们光留着上贡了?”
“什么!?”周朔虎躯一震,脚点着刹车差点撞上马路牙子。
“哎哟!”周芝芝往前一扑腾,差一点脑袋开花。
周朔快成神经病了,他这状态不适合开车,干脆在路边停下,“周芝芝你在说一遍,他为什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周芝芝有点吓着了,“我、我告诉清渠哥的。”
“什么时候?”
“爷爷第一次手术出院的时候,那会儿你刚买了手机,我也正好给清渠哥报平安,就顺便说了这事儿。他问我你号码是多少,我告诉他了——怎么了吗?”
周朔呼吸急促,他回想着这几年不间断的问候与联系,他以为顾清渠是把自己当成了陌生人。可到头来却是两人中间隔了一道自以为是的纱布,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地陈情而已。
离谱中又带了点暖人心肺的情意。
周朔全身细胞摇旗呐喊地往脑袋上冲,是一种豁然开朗的爽快。
“没怎么,”周朔要笑不笑地一咧嘴,“周芝芝,你是我亲姐。”
周芝芝无辜眨眼,“那不然呢?”
“以后大伯再给你安排那些乱七八糟的相亲,我给你挡着。”
“卧槽!”周芝芝感恩戴德,“再生父母!”
作者有话说:
周芝芝:这个家没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