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柳时絮见她闯进房中, 脸上神色未改,彷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当中,气定?神闲喝口茶, 似笑非笑道:“在找什么人吗?听说最近你又多了个新身份,魏国公?府表小姐, 不管走到哪里都喜欢冒充别?人,还真符合你的行事?作风。”
楚涟月咬紧唇不说话。
他继续道:“你说巧不巧,我正好与魏公?子相识, 一猜便知是你, 若我没猜错,下一步, 你便要找魏峥带你混进猎场?”
实?际上, 谢黎早把楚涟月的底细透了个干净。
然而楚涟月压根想不?到这一层,还在想自己到底是哪一步露了破绽,为何他屡次猜得那么准, 并且对她的动向?甚至目的了如指掌?就好像他在她身边安排了眼线,难不?成青龙堂也有他的人?
看来得另外想接近北周小公?主的法子,这一次除了谢黎, 她谁都不?说, 看柳时絮还怎么猜。
不?过,临走前她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坏自己好事?的家伙!
她逐步向?他逼近, 语气凉凉道:“那柳大人不?妨再猜一猜, 我接下来想做什么呢?”
“把我绑起?来, 教?训一顿。”
楚涟月愣了一瞬, 没想到还真叫他猜到了, 但她没想过要?绑他,对付他这种读书人, 一拳一个,哪里?需要?什么绳子?
柳时絮仍然神色自若坐着,见楚涟月走近,从身后摸出一捆绳子扔到她脚边。
楚涟月:“……”什么意思?怎么还有人主动递来绳子的,是求绑的意思吗?那她可要?好好成全他。
待她捡起?绳子后,柳时絮终于?起?身,清浅的眸子凝望着她,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你要?我来绑你,还是要?门外的暗卫来绑你?”
现在,楚涟月总算搞懂了柳时絮的意思,原来这绳子是用来绑她的!可恶!她中计了!
按理来说,柳时絮猜到魏国公?府的表小姐是她假冒的,却没当着魏峥的面拆穿她,故意做了局引她来到寒山寺,还贴心地准备了绳子,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想把她捆起?来关?在这里?。
望着门外寒气森森的暗卫们,楚涟月认命地闭上眼,“我自己来吧。”随后,将?自己捆好,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地榻上。
“你打算关?我多久?”
“也许是一辈子。”
“……”太过分?了!
出门后,柳时絮吩咐两个暗卫看紧楚涟月,别?放她走,也别?让任何人靠近她,饭菜炭火得按时送去。
他穿过月洞门,来到隔壁院的另一间隐蔽禅房,推开门,林深早已等候多时。
楚涟月和谢黎被抓之时,林深正在前往北周的路途上,在听说这件事?后,林深并不?认为,柳时絮真会?处死二人,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料,若非柳时絮放水,楚涟月和谢黎不?可能如此轻松就逃了出来。
于?是,这一点更加坚定?了林深与柳时絮合作的决心,待柳时絮刚到北周,他便主动露面,引柳时絮来到寒山寺,说出了沈青辞的死亡真相,以及卫玄要?他来北周的目的。
事?实?上,北周的国力也几乎被卫玄掏空,北周皇帝心有余而力不?足,起?初在卫玄的威胁下,不?得不?答应卫玄联盟,但柳时絮到来后,与林深里?应外合,帮北周皇帝查清不?少西越细作,暗地里?算是基本稳住了朝局,故而北周皇帝才逐渐松口,想与贺朝联合起?来,共同抵御西越。
而几日后的冬季围猎,表面上围猎的是深山野兽,实?际上北周想要?绞杀西越细作,柳时絮担心楚涟月若闯进去,一不?小心可能丢了小命,因此才出此下策,暂时将?她困在这里?。
商量完围猎的事?宜,临走前,林深无奈叹息道:“那丫头给柳大人添了不?少麻烦,还请大人看在老夫的面上,不?要?太为难她,不?过有时候也该拘一拘她的性?子,她啊自小就容易钻牛角尖,不?达目的不?罢休,若没个正经人引导,很有可能走上歪路。”
柳时絮很能理解林深的良苦用心,起?身恭送:“晚辈知道了。”
这几日里?,楚涟月想尽办法,几乎把孙子兵法用了个遍,也没能从禅房逃出去,一来以她现在的武功打不?过门口的暗卫,二来,这两个暗卫轮流看守她,连睡觉都在门外的走廊,至于?送三餐倒恭桶这种事?,都是寺里?小沙弥来做。
偶尔还会?有寺里?的住持来给她答疑解惑,教?她祈福念经,可她压根就听不?懂什么明镜什么非台,谁又惹了谁,总之还不?如跟小沙弥唠唠寺庙里?的趣事?。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个暗卫,正是当日她戳脚的那位,她可没忘记那暗卫踹了她好几脚,所以闲得发慌的她开始翻旧账,找那暗卫麻烦。
她靠在门边,双手揣进怀里?,朝那暗卫道:“喂喂,就是你,上次踹了我好几脚,还没找你算账,咱们一对一单挑如何?”她其实?想借口打架,只要?出了屋子,就有机会?逃走。
那暗卫不?理她,装作没听见。
见他不?搭理自己,楚涟月想到了别?的招数,入夜后,她特意留下洗脚水,等水彻底凉透,便搬来椅子,悄无声息将?洗脚水放在门上,随后坐下等着看好戏,她就不?信这俩暗卫真是铁打的,穿着湿透的衣裳守在雪夜里?,还能扛得住?
而且还是她的洗脚水哦!
紧接着楚涟月一脚踢翻旁边的木柜,装出惊慌失措的喊声:“救命啊!有人闯进……呜呜呜……”
两个暗卫听到禅房的动静,抽刀的同时一脚踹开门,动作一气呵成,唯一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走进屋里?,只戒备在门外,所以洗脚水并没有泼到他们身上。
更
糟糕的是,他们踹门时,猛烈的北风穿堂而过,冰冷的洗脚水悉数洒到了楚涟月身上,偷鸡不?成蚀把米,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暗卫,在瞧见眼前的一幕时,没忍住笑出声,尤其是那个这几日被楚涟月争锋相对的暗卫,笑得更大声些。
楚涟月默默关?上门,太狼狈了,她最近怎么这么倒霉呢,上天老是跟她作对!
翌日一整天,禅房里?静悄悄的,楚涟月没再露面,两个暗卫已经习惯被她折腾的日子,眼下见她如此安分?,倒觉得很可疑。
而且奇怪的是,往日小沙弥送来的饭菜,都被楚涟月吃得干干净净,但今日,中午送去的饭菜,又原封不?动送了出来,确实?不?太对劲。
另一个暗卫担忧道:“她该不?会?是昨日受了凉,生病了?我进去看一眼。”
“别?管她,肯定?又憋着坏主意捉弄我们。”
办完事?情?的柳时絮刚好自长廊而来,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声音里?略带点责备之意:“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暗卫只好如实?相告,将?这几日楚涟月的所作所为,全都禀告给了柳时絮。
柳时絮听罢,毫不?犹豫推开门,旁边的暗卫还想劝阻:“大人,小心她又使诈。”
禅房里?没点灯,视线很暗,柳时絮端着烛盏靠近床榻,发现楚涟月整个人正缩在被褥里?,脸颊被烧得绯红,浑身冷得直打颤,床榻旁边摆了一盆快熄灭的炭火,炭火边还挂着她那件湿透的衣衫。
晚上送来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只有最上面的米饭有被扒拉过两口的痕迹,而茶壶里?的水早也已见底。
柳时絮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楚涟月脸上,他刚想伸手探一探她额间的温度,还未触碰到她的脸,忽然想起?自己从外面回来,手很冰,便俯身以自己的额去贴近她的额头,果然烫得很厉害。
楚涟月闭紧双眼,现在的她处于?一种又冷又热的糊涂状态,明明冷得发抖,但内火燥热,烧得她口干舌燥,迷迷糊糊间,她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凑近,想也没想便一把搂住那冰冰凉凉的脸,不?自觉凑上去蹭啊蹭,很凉爽,还有股淡淡的幽香,很好闻,她不?想松手。
柳时絮被她这么一拉,二人离得更近了,一只手被迫撑在榻上,呼吸近在咫尺,感受着她唇齿间喷洒而来的热烈气息,他长睫轻颤,眸光微动,另一只手抚在她的后颈,轻轻撑起?,吻上了她的唇。
这次的吻绵深而漫长,窗外的夜雪簌簌落下,墙角梅香凌霜而开,暗室浮香弥漫,一个浑浑噩噩无限索取,而另一个清醒地沉沦其中。
到了情?难自抑之时,柳时絮勉强找回一丝理智,摁住她不?安分?解他衣带的手,将?她裹在被褥里?,拦腰抱起?,走出了禅房。
两个暗卫见楚涟月烧得厉害,忙跪下请罪,柳时絮走出两步远后,才冷冷说了一句:“罚你二人一年的月钱,还有不?必跟着我了,自己回玉京吧。”
两个暗卫心中诚惶诚恐,被送回玉京,就意味着他俩是不?合格的暗卫,好一点能留条性?命,运气不?好会?被一杯毒酒赐死。
那暗卫连忙求饶:“大人饶命!这事?是属下的疏忽,请大人给属下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那从今日起?,你二人就负责保护她的安危,她若有一点损伤,我必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此话,柳时絮便将?楚涟月抱上马车,北周的危机暂时解决了,接下来的几日,他打算先将?她带回去养病,往后恐怕在没这般独处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