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翌日醒来, 日光透过倒塌松散的房梁,晃得楚涟月睁不?开眼,耳边是聒噪的蝉鸣声, 浑身酸软无?力,胳膊已没?昨日那般疼了, 看来自己又撑过一个难熬的夜晚。
她勉强坐起身,四周一片狼藉,破损的炭炉、药罐、药碗胡乱堆放在地, 晏瞳不?知去了何处。
低头?瞅一眼自己的伤口, 被人换过药,甚至还绑了干净的绷带, 原来昨晚是晏瞳在照顾自己。
“你醒啦!”晏瞳从荒草里钻出来, 手里端着碗水,“昨晚我回来时,发现你晕倒在地, 伤口渗出好多血,谁给你包扎的,手法也太烂了, 险些误你一条命。”
楚涟月默默喝口水, 隔了好一会儿,才闷闷道:“我自己包扎的。”
晏瞳尴尬笑了笑, “你应该饿了吧?我去给你买吃的。”
腹中确实早已饥肠辘辘, 楚涟月解下荷包, 发现里面的钱分文未少, 不?禁疑惑看向晏瞳, 询问她哪来的钱抓药,以及弄来这些炭炉、药罐。
晏瞳的目光瞟向别?处, 看起来很心虚,“碳炉和药罐是我借来的,不?过借之前没?征得主人同意,用完就还回去啦,至于这药嘛……”
“也是偷来的?”
“不?是,药材是用剩下的钱买的,我是蛊师,自小?养蛊也认识不?少草药的药性,但是份量拿不?太准,便按照养蛊的经验给你抓药,没?想?到还真?有效果。”
楚涟月扫一眼药罐,顿感还是自己命大,但不?管怎样,若没?有晏瞳,自己或许真?会流血而亡。
想?到此,她颇为大方地拿出一两银子,请晏瞳买一些吃食回来,毕竟自己也很需要?补充体力。
晏瞳目露精光,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会买回物美价廉的吃食,她没?走多远,想?起一件未办的事,又折身回来,取下柱子上挂着的草笼,放出二?三十只飞虫。
楚涟月新奇地望着她的动作,“这些就是你养的蛊虫么?放飞之后还会回来么?”
晏瞳扑哧一笑:“蛊虫很珍贵的,一只能卖上万两,哪能这么轻易放走?这些飞虫是流萤,昨夜听你睡梦中喊怕黑,我闲着无?聊就编了个?草笼,抓了些流萤关进去,还真?亮堂咧!”
楚涟月默了一瞬,“等我解决完自己的麻烦事,就帮你找师兄。”
“一言为定哦,你可是我在玉京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待晏瞳离开后,楚涟月闭上眼,静静思忖自己目前的处境。
她昨日没?料到,自己会与柳时絮在那样的情?况下相见,更没?想?到他毫不?顾念旧情?,竟也认为她是赵正?明的同谋,甚至连银票的事,他也不?肯为她作证。
脑袋被失望、伤心所占据,没?办法冷静思考,她只能狼狈逃走,现在认真?想?想?,也不?是完全走投无?路。
同行的差役们不?愿为自己作证,但她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会为自己作证,并且他的证词更具有说服力。
此人是姜巡查使姜淮,姜闻纾的父亲,办案公正?严明,定然不?会冤枉好人,而且在鄞州时,她曾为搜集赵正?明罪证出过不?少力。
赵正?明贪污受贿,与董靖私交甚深,人也颇为谨慎,把大量钱财与信件藏进隐蔽的地下室,若非她当差仔细,察觉到庭院的异样,只怕也没?那么容易给他定罪。
而这一点恰恰最能证明自己和赵正?明不?是同谋,不?过可惜的是,听说姜巡查使自鄞州离开后,又去了别?地查案,不?知这会儿是否已经回到玉京城?
至于偷盗罪,楚涟月还没?想?明白,柳时絮为何当时不?愿替她辩解,难不?成是想?避嫌?这事恐怕只有见到他本人,才能问清楚。
她拿定主意,打算去一趟姜府。
半个?时辰后,晏瞳满载而归,扒开荷叶,里面是皮薄馅多的灌汤包,还有两张煎得酥脆金黄的花饼,香味四溢,看着很有食欲的样子,此外她又从怀里摸出一包豆儿糕,软糯可口,散发着清甜的香味。
晏瞳买这些吃的只花了二?十文,把剩下的钱还给楚涟月。
楚涟月不?禁感慨,晏瞳真?不?愧是行家,在玉京待了大半年?,对哪里有便宜又好吃的东西了如指掌,话说这家伙真?的有在认真?找师兄么?
吃过饭,楚涟月向晏瞳辞行,说自己要?去找位朋友,等解决完逃犯身份再来找她,顺便给她留了点钱吃饭。
晏瞳很是感动,并表示若未来有给某人下蛊毒的需要?,尽管可以来找自己,一次免费,二?次价钱好商量。
楚涟月来到姜府附近,观察到府中守备森严,没?办法翻墙进去,只能在外面徘徊,为避免被搜捕的官兵认出,她扮成乞丐,在姜府门前讨了一天的饭,才在傍晚遇上姜闻纾。
姜闻纾一眼认出楚涟月,连忙呵退想?要?驱赶好友的护卫,欣喜道:“阿月何时来的玉京?我刚从宫宴回来,你在门口等多久啦?我可日日夜夜盼着你来玩,不?过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楚涟月谨慎扫一眼四周,“此地不?便说话,我有要?事找你相商。”
姜闻纾很快明白她的意思,转头?吩咐身边人不?许走漏风声,二?人进府说话。
听完事情?的经过,姜闻纾也很是气愤,为楚涟月打抱不?平道:“表兄未免太冷漠无?情?了些,阿月绝不?是那种为一己私利,放走罪犯之人,除非那个?罪犯是被冤枉的,我这就去找表兄算账!”
楚涟月拦住她,“现在找他算账为时尚早,阿纾,眼下唯一能替我作证的人,是你的父亲,你可知姜大人何时回玉京?”
姜闻纾面带犹豫,“父亲并未在家信中言明何时回京,恐怕还有一段日子,要?不?然你且在我这里躲一阵子?”
“飞鸽传书要?多久?”
“天气好的话,大概来回一趟要?五日。”
楚涟月想?了想?,五日时间也足够,便道:“阿纾,能不?能替我写封信给姜大人,若有姜大人的亲笔书信,也能替我作证。”
姜闻纾即刻吩咐侍女铺纸研墨,又道:“其实朝廷养的信鸽传消息更快,表兄院里就有一只,专门来跟父亲联络的,但是所有信件都会优先送到表兄那里,要?不?要?试一试?”
“算了吧,我和他的关系也没?那么好。”楚涟月耷拉着脑袋,语气颇为惆怅而无?奈,感情?这东西太复杂了,她一点也看不?透。
接下来的日子,楚涟月暂时留在姜府养伤,按姜闻纾的话来讲,谁也不?敢上刑部?尚书的府邸搜人。
整整等了七日,姜闻纾才收到父亲的回信,姜淮在信中说,愿意替楚涟月作证,还另外修了一封信,只要?交到刑部?便可撤掉通缉令。
拿到此信后,楚涟月心里踏实了许多,但并不?着急拿着此信去刑部?替自己洗清罪名
,临走前得先清算一笔旧帐,她拜托姜闻纾,说自己想?单独见一见柳时絮。
夜深人静时分,柳时絮刚从刑部?忙完回府,最近户部?的案子忙得他焦头?烂额,难得可以稍微歇口气,远远便瞧见阿纾的侍女等在门口。
待他走近,小?侍女盈盈伏了一礼:“小?姐病了两日不?肯吃药,还请公子过去瞧一眼。”
柳时絮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装病是阿纾惯用的伎俩,不?知她又想?胡闹些什么,他开口询问门边的护卫,却听得护卫说,小?姐已经好几日没?出过门。
他来到阿纾的院落,院中出奇的安静,莫非是真?病了?在侍女推开房门的刹那,果真?有淡淡的药味扑鼻而来。
“阿纾,别?耍小?孩子脾气,快把药喝了。”
柳时絮隔着屏风劝道,略等了一阵,没?人回他的话,他扫视屋内,发现桌上压根没?有药碗,察觉到不?对劲,刚想?喊墨新,砰的一声,房门被人重重关上,屋内的灯霎时全灭。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阿纾可能遭遇了不?测,在脑海中快速过一遍所有可疑之人,但下一秒,一道小?熊似的身影扑过来,蛮横地将他摁在桌上,狠狠咬他的唇。
凶猛野蛮的吻一点点掠夺着他的唇齿间的气息,也许算不?上是一个?吻,因为对方像是发泄怒火那般一通乱咬,唇齿间的磕碰与纠缠很快被血腥味淹没?。
那人光是咬还觉得不?够解气,不?知从何处拿来绳索,捆绑住他的双手,将他抵在桌上动弹不?得,紧接着那人伸手抚过他的脸,然后啪啪两声,扇了他两个?不?痛不?痒的耳光,力道不?重,但羞辱的意味很明显。
羞辱过后,对方继续咬他,先是脸,觉得不?够尽兴,又咬他脖颈,甚至还想?扒掉他的衣袍往肩上咬。
脸上火辣辣的,嘴里全是血沫,双手被绑得发麻,柳时絮一声不?吭,默默忍受着折磨,直到对方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往下摸,眼看想?做点某江不?让写的剧情?。
早就猜出对方是谁,他不?得不?道:“我身中毒蛊,忘记了关于你的一切,若你真?要?我负责,不?如重新与我培养感情?如何?”
此话如惊天响雷,在楚涟月耳边砰然炸开,原来那个?被遗忘的倒霉蛋是她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