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1)

肉骨樊笼 尾鱼 3177 汉字|7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5章

  专家的话还是得听的, 肖芥子回了民宿,不想立刻睡觉,但也定不下心来做正事, 洗漱了之后就躺在床上刷小视频, 看完了, 顺手滑到下一个, 不费脑,倒也挺减压。

  看着看着, 咦了一声, 坐直身子。

  居然在同城热门里,看到陈琮了。

  应该是凶案伊始、大街上的目击者拍的, 镜头里, 陈琮拎着方凳, 迅速飞跑掠过, 下一秒扬手就扔、精准命中。

  视频下, 已经留了好几百条评论了,还在不断有人点赞。

  肖芥子点进去看。

  有大骂行凶者该杀的, 有夸“真帅”的,有“求小哥哥正面”的, 还有人阴阳怪气表示“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老子在, 分分钟把凶手摁住”。

  肖芥子瞥了眼陈琮,他盘腿坐在床上, 正在玩解谜游戏, 大概是闯关顺利, 哗啦啦的掉钱声一阵紧过一阵——他可真有意思, 说要打几把游戏来缓缓时, 她还以为是类似打僵尸那种呢。

  她咳嗽了一声:“陈琮,你要红了。”

  陈琮正输入解谜答案:“啊?”

  “短视频上刷到你了,好多人夸你呢,还有小姐姐夸你帅,表示……”

  她念给他听:“好有安全感啊,想嫁!”

  陈琮头也不抬:“别当回事,睡一觉起来她们就忘了,靠!”

  一声锤响,解谜失误,陈琮气得捶床:“没注意谜格,我的十一连胜!没了!”

  肖芥子白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她随手接起,一声“喂”还没出口,那头传来姜红烛冷漠的声音。

  “你听着就行,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冬天,特别冷,我跟你吵架,气得一夜都没回房睡觉。”

  有吗?

  要不是听出那头是姜红烛,肖芥子真会以为是对方打错了:这语气、口吻,活脱脱是跟情人追忆往昔。

  “你劝我回去,怕我冻着,还给我裹了被子。就那,找找看,有东西。”

  肖芥子屏住呼吸等下文,然而,话就到这里,那头讲完就挂了。

  她慢慢放下手机。

  陈琮于百忙间抬眼:“谁啊?”

  肖芥子凶他:“玩你的去。”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哪年的冬天不冷啊?

  吵架,气得一夜都没回房睡觉——有吗?吵架倒是常事,何至于气得不睡觉?

  裹了被子——印象中,她也就前几天才给姜红烛裹过被子。

  难道是……

  肖芥子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刻打开手机订房app,很好,她跟姜红烛住过的民宿房间依然空着。

  她立马下单,披衣下床,在行李里找出小铁锨,拿在手上有点惊悚,比了比大小,掀开棉服塞进怀里。

  陈琮被她这一系列操作搞得莫名其妙:“你干什么去?”

  肖芥子说:“你要是有空,就跟我一起去。没空的话,玩你的十一连胜。”

  ……

  这一头,徐定洋看着姜红烛打完电话,笑着收回手机。

  “又是个相好的?看来红姐早些年,玩得很花啊。”

  姜红烛冷冷回了句:“那是,我当年,长得可比你好看多了。”

  徐定洋一点也不生气,反笑得更妩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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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茶几下方取出一支大红蜡烛,揿了打火机点着,待火头稳住,轻轻立在了小瓷托上。

  “红姐啊,事我是给你办了,煤精镜还飘在云上、不知道几时能入手,你觉得,当前、眼下,是不是该给我点实在的好处了?我忙前忙后,一口肉都还没吃着呢。”

  说完,不紧不慢,“啪啪啪”地拍了三下巴掌。

  套间外头有人进来,端了个白瓷托盘,盘里有个薄胎的白瓷小碗,托盘和碗都精致得很——这架势,看上去像是要请她吃夜宵。

  然而碗里空空,碗边放的也不是调羹或者筷子,而是一把锃亮锋利的小手刀。

  徐定洋柔声说了句:“红姐,放点血吧,也让我咂一口,尝尝红烛美人的滋味嘛。”

  ***

  一切都很顺利,登记,入住,进房。

  而且,据前台说,这几天生意清淡,那间房一直是空着的,并无新的客人入住。

  肖芥子进了屋,内外灯都打开,直奔小院。

  这院子很小,只放了些山石盆景做点缀,肖芥子伏下身子仔细看,还拿手指去抹了抹:有一处地块土质有些细碎,显然是挖过的。

  她脱下外套,撸起袖子,攥住小铁锨小心开挖。

  虽然她一路都没解释,但看这架势,陈琮也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我来吧。”

  肖芥子一口回绝:“不要,男人手重,万一是什么金贵东西,被你挖坏了怎么办。”

  陈琮没辙,只好坐在一边看她时拨时挖,很快,铲尖就碰着东西了:那是塑料桶砸碎了的一大片弧状桶身,其下罩着什么——显然,姜红烛也不傻,生怕硬挖会铲坏东西,拿物件罩护了一下。

  肖芥子把那片桶身拿开。

  入目是熟悉的红布,之前,这红布还包裹着湿土、扎成苹果形状,用作她和姜红烛的“联石”,现在,显然包了别的东西。

  她把扎口解开。

  里头是煤精占卜镜,还有两枚折好的纸牌:这种纸牌,又叫打画片、扇片子,八九十年代的时候挺流行,姜红烛会折也很正常。

  肖芥子拿起纸牌看,背面有字。

  第一枚上写着:给芥子。

  第二枚上写着:转交039号。

  每一枚纸牌都用胶封住了,也就是说,想拆看只能破坏性打开。

  陈琮也看见纸牌上的字了,虽然好奇,但也知道这属于“私密信件”,很知趣地把目光挪开,专注于那面煤精占卜镜。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煤精镜的全貌,忍不住拿起来细细端详:这可是传闻中的五色石之一呢,天生地养,的确神奇,线条并不精细,但勾勒出的人形极其神似,看久了,会让人心生敬畏,

  肖芥子拿起自己的那枚,边走边拆,走到檐灯下亮点的地方看。

  里头写了两行字。

  ——照我说的做。

  ——大小石补救不了绝症,但我有办法,如果这趟没死,我教你。

  肖芥子反复看了两遍,把纸张慢慢揉了揣进兜里。

  陈琮抬头看她:“怎么说?”

  肖芥子指浅坑里的那枚纸牌:“让我照她说的做,把纸牌送到039号……也就是颜如玉那里。”

  陈琮拿起那枚纸牌,举高了透光看,看不出什么玄虚:“她都报仇成功了,为什么还要给颜如玉递信?没必要啊。”

  肖芥子缓缓摇头,低声说了句:“我也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红姑在筹划着什么,这些东西,应该是在赶走她之后埋的。颜老头出事之前,对她爱搭不理,让她“管好自己、少多事”,颜老头一死,就马上联系她……

  看来,自己也是姜红烛筹划中的一环。

  陈琮问了句什么,肖芥子没听清。

  “你说什么?”

  陈琮说:“我是问你,要不要拆开了看一看。”

  肖芥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拆开了,不就坏了吗,她都用胶粘上了。”

  陈琮笑起来:“转交039号,转的是信息,颜如玉怎么会知道,姜红烛原本给他的,是一个纸牌呢?拆吗?”

  肖芥子心跳加速,喉头微微发干,她条件反射般看了一下身后,又看高处的墙头。

  陈琮心里有数了:她要干私密的事、说私密的话之前,总这样。

  他也压低声音:“快快,来。”

  肖芥子迅速凑过来,挨着陈琮蹲下,灯光昏暗,两个人贼头贼脑,面向着坑、身侧放着铁锨,脑袋几乎凑到了一处,屏着呼吸拆开“转交039号”的那枚纸牌。

  上头只有一行字,边上还摁了个手印。

  ——杀人者,春焰,徐定洋。

  ***

  凌晨三点多。

  颜如玉攥了瓶洋酒,一动不动地瘫坐在茶桌后,桌面上摊满碎瓷,可以想见,干爷出事之前,是坐在这儿,试图修复那个什么李自成败走时、在大户人家门口捡的瓷瓶。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出事的客厅,虽然尸体被带走、取证也告结束,客厅还是暂封,依稀可见警戒带和白粉标记。

  颜如玉血红了眼,一仰头,又咕噜灌下好几口,酒劲冲上大脑,眼底一片烫热。

  外头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是老家来人了,颜如玉身子一凛,放下酒,从边门处迎出去。

  大概来了两车人,七八个,打头的五十来岁,身材高大,穿半长的黑色老头羽绒服,原本花白的短发染得根根漆黑油亮。

  这是上一个领039号的,按辈分,他得叫叔。

  颜如玉迎上去,叫了声“叔”,又说:“按规定,干爷的尸体得验,暂时放在那了。”

  那人不耐烦地挥挥手:“都解决了,今晚会带回老家。”

  颜如玉嗯了一声:“那干爷是不是……进土窖?多久能再回来?”

  记忆中,老家有个土窖,是家族禁地,只干爷能进,每92年,要续命的时候,就会在里头待一阵子。

  那人说:“这谁能知道?看干爷的体力了,两三月、五六月,说不好。来,你过来,头低下点。”

  颜如玉上前一步,略低下头。

  那人狠狠一巴掌抽在颜如玉右脸上。

  这巴掌用足了力气,打得颜如玉头一偏,眼前直冒金星,他晃了晃头,自嘲地笑笑,刚一抬脸,又是一巴掌直抽下来,干脆响亮。

  再一抬脸,又是一巴掌,“啪啪啪”,连抽了十来巴掌,抽得颜如玉脖子都不会转了,其他人站着看,没上来劝,连动都没动一下,像庭院里站了六七根木头人桩。

  十来巴掌抽过,那人也累了,甩着手腕缓劲,颜如玉抬起头,半边脸肿得跟馒头似的,嘴角全是血,脸上却仍然带着笑。

  他说:“叔,你也换一边脸抽,讲究一下平衡……”

  话音未落,那人反手又是一抽,如他所愿,这一次抽在左脸,而且,大概是劲儿缓过来了,这反手抽居然比正面开扇更大力,抽得颜如玉都没站住,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顶在假山尖上,顶得他眼前一黑。

  那人从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抽得发胀的手心。

  “阿玉啊,这不是我想抽你,我这是代表老颜家教训废物。”

  “你办事太让人失望了,你自己想想,这段日子以来,你办成过一件事吗?”

  “让你去阿喀察给干爷带补品,你没带回来,干爷让你找什么镜子,你也办砸了。这一次,系统报警,都提前给你打过招呼、让你警惕,结果呢?你到底能干什么?这还不如院子里养条狗呢。”

  “干爷对你不薄啊,没有干爷,就你那个爸,卖了你都有可能。你就是这么回报干爷的?让人直冲进门、把头给斩了,你自己听听,离谱吗?我们老颜家,这几百年,兵匪战乱时代,都没发生过这种事。”

  颜如玉面无表情,垂了眼,一直默默听着,到这时才说了句:“一个精神病,不可能杀得了干爷的。”

  那人冷笑:“这还用你说?刚刚,我们循着地址,去找过那个目睹干爷被杀的女人了,结果你猜怎么着,笔录完之后,她根本就没回家,不知道哪去了。动动你的脑子,这是个局!长这么大个子,光会好勇斗狠有个屁用,被人耍得团团转。”

  颜如玉舔了下唇边的血,抬起头,脸色很平静:“叔,这事交给我,你放心吧,做局的、下手的,一个都跑不了。干爷回来,我拎一串人头,给他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