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让一切回到原位
离开兆京的前一日, 谢恒特意空出时间,邀请郑家人到府上一聚。
厅堂窗明几净,郑家人加上?谢家三人, 也满满堂堂坐了一屋子,谢恒坐正上?方主位, 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你我两家本是?亲家,因为渊卿任职关系无法相聚, 我心?中时常感到愧疚。”
郑渊卿忙道:“大人心中记挂着我们就够了。”
“不过今日谢某请众位过来?却也?不是?为了叙旧。”
几人脸上?露出疑惑表情, 郑渊卿正要提问, 沈兰棠从外边走进。
“父亲。”她?朝谢恒点点头,意思事情已经?办完了。
谢恒:“我有些话?要和郑公郑夫人说?, 你带两位公子小?姐下去玩吧。”
“是?,父亲。”
沈兰棠转向郑清宇和郑宛如,道:“两位请随我来?吧。”
郑家人不明所以,但谢恒权威深重, 众人也?不敢违抗他的话?, 郑清宇和郑宛如起身随着沈兰棠走出了客厅。
待两个晚辈都离开了,郑渊卿拱手道:“大人,你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不急, 还有客人没到。”
正说?些, 管家进来?传报:“淮南侯携夫人到了。”
郑夫人站了起来?:“父亲,母亲?”
两位客人被管家领着进了屋, 果不其然, 就是?郑夫人亲生父母。
两位老?人家平常在乡下老?家安度晚安,轻易不出来?了。
郑夫人惊喜喊出:“父亲, 母亲!”
她?疾步上?前,握住父母亲的手, 见?到这个场景,郑渊卿心?中疑惑,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他拱手向老?丈人丈母叩拜。
淮南侯夫妇也?不知道谢恒请他们过来?的原因,只知道他派人来?邀请,说?有重大事情宣布。
众人重新入座。
见?主角都已到场,谢恒缓缓开口:
“说?起来?也?是?巧合,我的一个手下在查人的时候忽然听到隔壁有个产婆说?她?十几年前调换过两个婴儿,将妾室生的女儿调换给了正妻,又?将正妻的儿子换成了小?妾所生,这一来?一回就完成了偷天换日之举。”
郑夫人起初只觉得是?在听故事,但不知为何她?有些紧张,心?中总有些不安,为了抵消这突如其来?的不安,她?笑了笑,问:
“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谢恒目光笔直地射向丽夫人,丽夫人原本目光闪烁,此刻表情已经?僵硬了。
而?谢恒充满威严的嗓音依旧平稳传来?:“丽夫人,你说?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郑夫人疑惑地转向丽夫人,在看清她?脸上?惶恐后,一道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她?脑中突然成形。
她?蓦然站了起来?,厉声道:“丽娘,谢大人说?的是?怎么回事?!”
丽夫人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啊。”
这世上?没有一个犯人是?会自愿认罪的,不过谢恒并不着急,他既然敢当面说?出来?,就说?明他已找到了证据。
“来?人,带两名从犯兼人证上?来?!”
有下人拉着两个女人进来?,一个四?十来?岁,一个已经?花甲年纪,两人被拉到堂上?后立刻跪了下来?,口中直呼“大人饶命”。
郑夫人看着二人,虽然时隔十五年,但她?对其中一张脸仍然有印象。
“秀儿?”
朱二秀死死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郑夫人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她?的脸上?浮现茫然神色,而?淮南侯与夫人也?明白了什么,淮南侯夫人紧紧地握住女儿的手,郑夫人颤抖的手才逐渐平稳下来?。
“堂下罪妇,还不快如实说?出自己罪行!”
两人经?过此前一番审讯早已吓破了胆,慌忙叩头。
“民,罪妇甘愿坦白,只求大人从轻发落。十六年前,郑家妾室丽夫人生产,生了一个女儿……”
郑渊卿拍桌而?起:“你确定是?个女儿?!”
那产婆瑟缩脖子:“民妇确定。”
所有人表情都怪异了起来?,丽夫人连忙辩解:“大人,不可听她?胡言乱……”
“肃静,还未轮到你发言,还是?你真的想移步到衙门?”
谢恒冷冷望了她?一眼,丽夫人对上?谢恒饱含威慑的目光,心?中猛地一惊,下意识坐了下来?。
“你继续说?。”
那产婆又?继续道:“丽夫人却叫我不要声张,从外面买了个别人不要的儿子……”
郑渊卿又?腾地站了起来?。
谢恒:“坐下!”
“……”郑渊卿强忍着愤怒和惊疑坐了回去。
“丽夫人叫我好生照顾小?姐,又?过了几日,郑家夫人也?要生产,生得是?个儿子,丽夫人叫我把这个儿子抱到她?那儿,又?将她?自己的孩子抱到郑夫人产房,因婴儿出生几日变化不大,当时郑夫人生产后大出血晕了过去,所有人都急着照顾夫人,是?以也?没仔细看孩子。”
“之后我偷偷将丽夫人这几日养在房里?的那个男婴带出府,这整妆事情就成了。”
“不,不可能……”郑夫人已然是?呆了,口中喃喃地说?。
谢恒虽然心?疼姻亲,但此刻还不是?为她?做主的时候。
“虽说?事情时机很是?巧妙,但产房里?里?外外这么多人,怎么会这么顺利,你可还有帮手?”
“郑夫人,郑夫人的贴身丫鬟秀儿当时也?在房里?,她?在郑夫人身边地位高,说?的话?大家都听。我几次提着篮子出入,也?有人起疑,都是?她?帮我敷衍过去,才没人盘查。”
“秀儿!”
一声凄厉尖叫,秀二秀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要跪地叩头。
“朱二秀,把当时情况如实招来?!”
“我……当时丽夫人拿出了二百两银子,说?只要我帮她?,就会把银子给我,当时……当时小?人家里?出了急事,急需用钱……是?小?人一时糊涂,是?小?人一时糊涂!”
她?连连叩头。
“你是?一时糊涂,还是?蓄谋已久?若是?家中有急事,为什么不找你主子借钱,你伙同产婆戕害主人,害的她?母子分离十六年,该当何罪?!”
“小?人愿意认罪,只求夫人能原谅我……”
“原谅?我不会,我怎么会,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们了!”
郑夫人嗓音越发尖锐,到最后化作一声刺耳尖叫!
淮南侯也?嘭的一声站了起来?,早已驼下的背脊再次挺拔起来?,他双目铮圆,凛凛地望着谢恒:
“此事谢大人必须要为我儿做主!”
“郑渊卿,你包庇妾室残害正室,你罪该万死,你且说?,今日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郑渊卿也?已经?傻了,但他较其他人还好,毕竟两个都是?他的孩子,丽夫人总算还 有一丝良心?在,没将儿子送给他人。
他脑子糊涂了,可谢恒,淮南侯夫妇不会允许他糊涂。
“你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就别怪我不顾岳婿情分,我刘家虽然落魄,但也?绝不会允许他人欺我儿至此!”
“你要是?不肯给说?法,我哪怕一步一叩首请求面圣,也?要让皇上?给我们评理!”
郑夫人依偎在母亲怀里?,她?母老?泪纵横,紧紧搂着女儿。
丽夫人忽然发出一声尖叫:“万一这二人是?说?谎呢?她?们也?许是?收了别人的钱诬陷我,凭什么只凭他人几句话?语就定我罪!”
谢恒还未开口,产婆就慌忙道:
“因为丽夫人最开始没有告诉我她?想调换郑夫人的孩子,我要是?知道,一开始就不会帮她?!”
“我当时以为她?不会再将孩子认回去了,为了日后能够相认,我在那个女娃身上?刻了一道十字伤痕,就在大腿上?,若她?真是?千金娇女,我全无理由这么做啊,再说?我在她?腿上?刻了印记是?会流血的,当日产房无一人发现,只因距离刻下印记已经?过去七日,早就不流血了啊!”
郑夫人自郑宛如幼小?时便抚育她?,她?身上?有什么伤痕哪里?会不知,曾经?她?还以为是?生产时不小?心?伤到,心?中很是?愧疚。
想到这个十字伤疤前因后果,郑夫人已然泪流满面。
丽夫人虚弱地瘫倒在地,一切一切都已明了了。
郑渊卿也?是?如遭雷击,虽说?都是?自己孩子,但嫡子和庶子毕竟不同,因郑清宇是?庶子没有母家势力,只能勤学?苦读,若早知道,按这孩子的聪慧,还有家中经?营,恐怕早已出名了!
“谢大人。”郑夫人哽咽着开口:“请大人为我做主!”
谢恒转向郑渊卿:“你我同朝为官多年,你又?是?我姻亲,我愿意听你说?。”
“我……”郑渊卿踌躇着开不了口。
丽夫人知道自己一身平安都系在郑渊卿身上?了,连忙向他求情:
“夫君,丽娘当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只是?,只是?嫉妒夫人得宠罢了,若我真有坏心?思,直接把她?的孩子送走不就是?了,我从未想过要夫君父子分离啊!”
“你是?没有想过让他父子分离,却让我深受十六年母子不能相认相守的痛楚!!”
丽夫人狡辩道:“可是?这么多年,你也?不知道实情啊,你只道宛如是?你亲女,可曾有过难受,难道宛如不可爱,不天真,不孝顺么?”
“我只是?交换了孩子,却没有让孩子受苦啊,清宇不还是?一样,承欢在他父亲膝下?”
谢夫人听不下去了:
“没有让他受苦?你让他自己挑水洗脸,不给他穿新衣服,衣服破了也?只补了再穿,这还是?知道的,不知道的地方你还做了多少坏事?你做这些,不就是?因为知道他不是?你儿子,还是?郑夫人儿子么?你还敢说?你没有恶心?肠?”
“你竟还连他自己挑水,给他穿旧衣服。”
郑夫人心?都碎了。
她?对郑宛如予取予求,她?的亲儿却在别人底下受苦。
“我,我……”丽夫人辩解不出来?了。
郑夫人跟丽夫人往常相处不多,自然不知道她?怎么教儿子,郑渊卿却是?知道的,从前只以为她?是?严厉,现在想来?,的确很多地方都不合常理。
他一面是?真心?愤怒,一面也?是?二十年的相伴,内心?反复拉扯。
看出他纠结,谢恒谷目光冷了冷,心?里?失望。
“还没有想好么?”
“大人,我……”
一旁淮南侯冷哼一声:“你想清楚你要说?的话?,你一身前程全系在此了。”
郑渊卿浑身一震,终于知晓谢恒叫淮南侯夫妇过来?的原因。
“郎君!”丽夫人撕声呐喊。
郑渊卿艰难开口:“将丽娘禁足于小?院,无夫人指示不得踏出一步。”
淮南侯冷笑一声:“只是?如此?”
郑渊卿额头流下冷汗:
“昌吉山上?有个前朝留下的寺庙,就让她?在寺庙里?吃斋念佛,为自己罪行赎罪,永生不得出寺庙。”
丽夫人脸上?血色顿时全无。
郑夫人突然道:“那宛如呢?!”
丽夫人尖叫起来?:“你提宛如做什么,她?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那她?就活该能得到郑家上?下乃至我父母亲戚喜爱,我儿就活该堂堂大少爷在府里?受尽屈辱么?”
被丽夫人一激,郑夫人再次情绪激动。
涉及女儿,丽夫人面目再次狰狞:“我是?对郑清宇不好,可宛如不也?是?你女儿,你如此对待她?,你又?是?什么好人?”
不说?刘家谢家人,就连郑渊卿也?忙喝道:“闭嘴!”
丽夫人还要嘶吼,谢恒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下人上?来?捂住她?的嘴。
众人不再管丽夫人,郑夫人冷冷看向郑渊卿:“你怎么说??”
“我……”郑渊卿额头又?是?流下斗大的汗,嗓音干涩嘶哑:
“我在乡下老?家还有个房子,就让宛如跟她?母亲一样,在乡下老?家吃斋念佛,为自己罪孽赎罪。”
数种情绪在她?脸上?浮现交错走过,最终点了点头。
郑渊卿猛地松了口气。
见?两家都接受这个结果,谢恒也?没有异议。
“如此,也?该告诉孩子们真相了。”
郑夫人忽然道:“稍等——”
她?的面容变得苦涩:“在告诉孩子们真相前可以让我和清宇单独待一会么?”
花园里?郑宛如正百般无聊地拿石子砸池塘里?的鱼,她?几次开口,沈兰棠和郑清宇都不理睬她?,她?憋得很,看到沈兰棠头上?戴的一支纯色玉簪,嘲讽道:
“我怎么从来?没见?你戴过好东西,怕不是?谢家都不肯买给你吧?”
沈兰棠正在晒太阳,闲闲地眯了她?一眼,就这两日时光,郑宛如又?买了一件金玉楼的首饰,算了,买客不问出处,何况死刑犯临死前都能吃顿好的呢。
郑宛如见?沈兰棠还是?不理她?,又?要说?话?。外头走来?几个人,郑宛如见?到立刻站了起来?:
“母亲!”
郑夫人脸上?无悲无喜,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她?脸上?表情让郑宛如有些无措,她?又?小?声喊了一句:“母亲?”
郑夫人目光从她?身上?缓缓扫过,定格在两步外的郑清宇身上?,眼中有晶莹光芒闪烁。
开口时她?嗓音略微喑哑:“清宇,你跟我过来?。”
郑清宇脸上?浮现几分疑惑,放下手上?的书,指了指自己:
“夫人是?叫我么?”
郑夫人心?口剧痛,忍着哽咽道:“是?,是?叫你,你跟我走。”
“……”郑清宇放下书跟了上?去。
“母亲。”郑宛如追了几步,见?郑夫人不理她?,气得跺了跺脚。
“母亲这是?怎么了,她?要跟那个郑清宇说?什么话?啊。”
“宛如。”
一同走来?的郑渊卿叫着她?的名字,眼底神色复杂,半晌,他终于还是?开口:
“宛如,父亲有话?跟你说?。”
……
郑清宇跟着郑夫人走到花园的僻静一处,郑清宇自有意识以来?就很少跟家中正夫人相处,日常也?只是?官话?寒暄,他心?中疑惑,却也?不主动说?话?。
也?不知怎么的,郑夫人也?没开口,一老?一小?立在园中,气氛仿若凝固。
郑夫人注意到了郑清宇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有些褪色了,布料质地虽然不差,却已是?去年的款式了,穿着也?有些拘束。他这个年纪正是?成长的时候,郑夫人自己友人的儿子这个年纪,衣服是?隔一两个月换几套,生怕做得晚了袖子短了或者肩不够宽了,只有她?的孩子……
郑夫人从前从没有注意过郑清宇穿的什么,吃得什么,没想过,这会成为如今的锥心?之痛。
最开始开口时嗓音有些发抖,渐渐地才平稳下来?:“最近在读什么书?”
“在读《大学?》,还有一些游记。”
“游记,游记好啊,年轻人是?该多出去看看祖国山河。”
郑清宇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害怕她?以此为借口将他赶出郑家。
郑夫人慌忙道:“你也?十六了吧?”
“是?,只比宛如早七日。”
是?比她?晚,比她?晚啊!
“平时有什么爱好?”
“无他,就只看书,偶尔打打球。”
郑夫人连忙道:“喜欢打球?”
“嗯。”他应了一声,想到了什么,又?很快补充:“都是?跟学?生之间打球,读书间隙娱乐身心?而?已?”
“好,打球好啊,想你祖父从前也?喜欢打球,你姐姐也?喜欢。”
郑清宇完全理解不了她?话?的用意,茫然地 应了一声。
“除打球外,没有了么?”
“没有了。”
“朋友呢?你可有朋友?”
郑清宇脸上?表情更加迷惑,只好小?心?措辞着回答:“在家里?有几个志趣颇为相投的书友,日常交流读书心?得,来?兆京后也?认识了几个读书人。”
“好,多读书多交友,年轻人就该这样!”
“……”
郑清宇再次沉默了,郑夫人看着他沉默得有些阴郁的身形,嘴唇轻轻颤抖。
“孩,孩子,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其实,我才是?……”
外头忽然传来?尖叫: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是?骗我的骗我的!!”
“你们为什么要骗我,肯定是?有人要害我,对,是?要害我,是?不是?沈兰棠设下的局?!”
郑夫人眼神一冷,道:“孩子,跟我出去。”
郑清宇不明所以地跟着她?走回刚才的地方。
郑宛如听完郑渊卿陈述的真相,此刻正在发狂。
她?疯狂地摇头,否定这个真相:“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是?母亲的孩子,不是?别人的。”
“我怎么可能是?小?妾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被调换的!”
郑清宇微微一怔,看向面无表情的郑夫人,心?中闪过一个大胆念头。
“母亲!”见?郑夫人回来?,郑宛如欣喜若狂,一把上?前抓住她?。
“母亲你快告诉我,这都是?假的!”
郑夫人眉眼冷漠到没有一丝情绪,她?缓缓而?将她?手指掰开:
“是?真的。”
郑宛如狂喜表情瞬间僵硬:“母亲莫要骗我,是?宛如做错事了么,宛如以后会……”
“你的亲身母亲调换了我和她?的孩子,将她?的孩子换给了我,又?将我的孩子当成她?的孩子养大。”
郑清宇猛地看向她?!
郑宛如眼泪顺着两颊流下,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凄楚地看向郑夫人,目光里?满是?哀求:“母亲,你不是?说?最爱我么,你不要我了么?”
郑夫人的嗓音在颤抖:“我是?说?过我爱你,可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郑宛如尖叫一声:“不是?孩子就不爱了么?”
“那是?当然,你母亲害我母子分别十六载,相见?不能相认,看着他受委屈却不能开口,你说?我还怎么爱你,我恨你,我恨你知道么?!”
郑宛如从出生就从未被郑夫人言语责骂过,更别说?恨她?,一时也?呆住了,只有眼泪不断往下流。
郑夫人硬下心?肠道:“你父亲已经?做下决定,此后将会把你母亲送到寺庙,你就去乡下老?宅。”
“乡下老?宅?”
郑宛如不敢置信地扭头看着郑渊卿:“我已经?十六岁了,如果去了乡下,我嫁人怎么办?如果嫁给乡下汉,我一生都毁了!”
“事到如今你还只想着自己!”
虽然知道她?从小?自私,但看到她?这副模样郑夫人依旧感到寒心?。
“你已不是?我女儿,你的婚嫁与我无关。”
说?罢,她?转向郑清宇,眼神飘动着温柔:“我们走吧。”
郑清宇愣了愣,过了会才点头。
郑宛如虚弱地瘫倒在地,口中喃喃说?着不可能,假的,一双黑色靴子停在她?面前,她?说?着靴子往上?看,看清来?人后她?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姐夫,姐夫你救救我,我不能去乡下不能去啊,你就让我随便嫁个人好了,之前有人来?家里?求亲过,我知道!”
谢瑾低垂着目光,一泓宛若清潭的瞳孔凝着一束寒光。
郑宛如声音渐弱:“姐夫,你怎么了姐夫,你不是?说?过会照顾我的么?姐姐坟前,你不是?说?会照顾郑家照顾我的么?”
谢瑾终于开口:“我说?会照顾你是?因为你是?宛容的妹妹。”
“我还是?啊我现在还是?啊,就算不是?同父同母也?是?姐姐的亲妹妹啊!”
“不,你不是?。”谢瑾断然道: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是?宛容的异母妹妹,哪怕血缘关系不那么亲厚,我也?会照顾你。可现在,你只是?占据了她?血缘同胞位置的外人,一个小?偷。我对你的丝毫心?软,都会成为劈向被你亲身母亲蒙骗伤害多年伤痕上?的又?一把刀,宛容越是?在乎自己的家人,我就越是?不能容忍你。”
“可是?,可是?我……”
谢瑾没再继续听她?说?话?,只看向郑渊卿:“郑大人,父亲找你。”
“好。”
郑渊卿最后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犹在挣扎的郑宛如,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对下人道:“看好小?姐,别让她?乱跑。”
“是?。”
郑宛如被下人半拖半抱地拉到亭子里?,她?泪眼朦胧的眼睛死死地望着父亲最后的身影,只看到了一个决绝离去的背影。
——
谢恒找郑渊卿是?为了“警告”他,防止他有别的不该有的念头,这暂且不提。
郑清宇恍恍惚惚地跟着郑夫人走着,最终走进了一个房间。
屋里?是?两个老?人,郑清宇在年幼时见?过一两回,这对老?夫妇眼中含着泪,颤动的目光满是?怜爱地看着自己。
而?郑夫人终于捂着嘴,眼泪肆意流下,一边哭一边说?出那几个字说?:“孩子,我,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一切的猜测,在这一刻都有了证实。
……
……
今日月光格外清寒,连同着虫子都好似知道今日不宜,乖乖巧巧地还了天地一片安宁。
沈兰棠拿出小?板凳坐在葡萄架下看月亮,几声脚步声接近,不多时,一个影子矮了下来?。
沈兰棠慢悠悠地捧着一杯牛乳茶,轻抿了一口。
“外面都处置好了么?”
“嗯,已经?安排人将丽夫人和郑宛如送走了,郑夫人也?平静下来?了,一家子正在房里?说?话?。”
“是?么。”
沈兰棠跟随着夜空上?的星星眨了眨眼:“那太好了。”
看着比往日还要安静的沈兰棠,也?或许是?受到白日的影响,谢瑾心?中也?生出几分惆怅孤寂,学?沈兰棠一起仰望宇宙。
“有件事我想说?想了有一阵子了。”
谢瑾:“什么?”
沈兰棠看着他,舔了舔嘴唇:“就是?,因为今日事情太忙,我还没有吃晚饭。”
“我好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