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九章 三成扩兵(1 / 1)

丰臣遗梦 凹凸熊 2 万汉字|1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三九九章 三成扩兵

“主公此番立下不世之功,确实可以就此与石田治部抗衡,但若是此时将秀房殿下带到大坂,且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面对的可就不只是石田治部这一支势力了。”以心崇传表情凝重地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尾张派和外样大名也会卷进来?”秀保反问道。

以心崇传点了点头道:“从血缘上说,主公是前关白的亲弟弟,如今又是秀赖少主的后见,本就让那些之前诋毁前关白的家伙心生忌惮,若是此番将秀房殿下带去,正好可以给他们口实,让他们得以联合近江派一同对付本家,到那时,恐怕本家将陷入不利的处境。”

“我自认和淀夫人、近江派关系尚可,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给秀房一个身份,经两位这么一说,时机确实不太成熟。”秀保不禁叹息道。

“主公,请恕臣直言。”以心崇传向秀保提醒道:“淀夫人终究是秀赖少主的生母,您和她关系再和睦,也不能让她对威胁少主地位的事情掉以轻心。很显然,秀房完全可以引起她对本家的猜忌,特别是在此时,在这个本家权势空前强大的时刻,秀房的出现,绝对会迫使她和其他大名联合起来,不论是近江派还是外样大名,乃至尾张派,这些她都不会在乎,毕竟包住秀赖少主的地位是首要的。”

“那依你的意思,什么时候才能将秀房”秀保忍不住问道,在他看来,秀房即将成年,越晚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果就越严重。

“至少要等主公彻底掌控中枢,”以心崇传回答道:“只有那时,不论是淀夫人还是秀赖少主,都只能听从殿下的建议,而没有第二条路走”

“真到那时,恐怕也没必要征求大坂的意见了”听完以心崇传的话,秀保自言自语道。

“不论是为了秀房殿下,还是丰臣氏内部的和睦,主公当前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完成对天下势力的重新整合,保证在中枢拥有绝对的优势,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别有用心的小人乘虚而入。”以心崇传耐心地劝说道。

虽说身披袈裟,可自当初与秀保第一次交谈时起,以心崇传便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他清楚秀保作为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人,具有一些性格缺陷,有时候义气用事,有时候优柔寡断。但这些缺点在以心崇传眼中都不是太大问题,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样的主公才更有人情味,更值得追随。几年下来,他更是觉得秀保是将日本带向和平和繁盛的不二人选,对他也是推心置腹,遇事必细心指点。

让他欣慰的是,对于他的建议和劝说,秀保总是能虚心接受,积极改正,这让以心崇传在他身上看到了贤主明君的雏形,两人之间的信任也一步步地加深。

同样地,自丰臣秀次死后,秀保一直将以心崇传当做自己的老师,摆在和藤堂高虎、岛清兴近乎相等的位置。特别是堀尾吉晴年迈,对家中事务难以面面俱到后,秀保更是请以心崇传出山,协助堀尾吉晴治理大和丰臣氏本领,这种信任和重视,是绝大多数家臣所不能享有的,也是绝大多数大名不会给予家臣的。

因此说,即便以心崇传未能跟随秀保四处征伐,但两人的关系并未因此削弱半分,相反地,在历次事件的促使下,两人的默契度不断上升,成为天下大名羡慕和学习的典范。

对于以心崇传的建议,秀保这次依旧是虚心接受,他最终放弃了带三好秀房回大坂的念头,将下一步目标放在战后处置以及对丰臣氏中枢的控制上。

五月十九日,秀保拜别了生父母三好吉房夫妇以及三好秀房,率领大军离开长岛城,沿着伊势街道穿过伊贺国抵达大和国,在大和郡山城稍事休整后,于次日正午,身着盛装,率领众大名和五万精锐武士前往大坂。剩下的大军则被留在大和国内,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五月二十日正午,秀保抵达大和、河内两国交界的生驹山,小笠原隆清和前田氏重臣长连龙早已等候多时。

秀保先是向长连龙表达了对前田氏的感谢,并暗示他抵达大坂后将对前田氏进行封赏。长连龙对秀保表示了感激,并向秀保介绍了目前大坂城周边的局势:目前宇喜多秀家、前田利政、小笠原隆清、加藤清正是驻守大坂周边的四大势力,很显然,全都是秀保信得过的势力,因此,秀保此番前往大坂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大坂城内,主要是宇喜多秀家的部分兵力派驻惣构,三之丸以内则是丰臣宗家直属的御马廻负责把守。

“御马廻?”秀保迟疑片刻,询问道:“若是我没记错,上次骚乱后,御马廻内部经过肃清,应该只剩下不足两千人吧?”

“确实如此,但那已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了。”长连龙作为前田利家、利政最为信任的家臣之一,对于大坂城内情况还是十分了解的:“殿下有所不知,就在毛利氏退出大坂城后,石田治部立即调集御马廻控制了大坂城,这点就连备前宰相也没反应过来。不仅如此,他还四处派遣家臣进行动员,煽动那些小大名将自己的军势编入御马廻,以此来扩充御马廻的规模。”

“不到十天,大坂城内的御马廻就已经飙升至一万四千人了。凭着这些‘乌合之众’,石田治部牢牢掌握了大坂内城。若非大纳言和备前宰相据理力争,兴许就连惣构,也不能任由吾等进出呢。”说到这,长连龙愤懑地咬了咬牙。

“老臣也没想到,吾等拼尽全力击败毛利军,快马加鞭赶到大坂城下,想的是早日进城宿卫少主和淀夫人,却遭到这般对待,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一旁的小笠原隆清也忿忿不平地说道。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秀保冲着两位微微颔首,耐心劝慰道:“石田治部行事向来谨慎,特别是对于少主的安全更是考虑得多一些,特别是毛利军刚退却,局势尚不完全明朗,他做出这种安排也是情理之中,还请诸位不要往心里去,毕竟都是为了丰臣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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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〇章 大坂密议

听到秀保这番话,小笠原隆清等人也不便多说什么,倒是长连龙对秀保也产生了些许好感:“之前便听闻右府殿下宽容豁达,不以恶意度人,今日一见,确实是让外臣由衷钦佩。”

“在下的这点宽容,恐怕比不上大纳言的十分之一,大人实在是过奖了。”秀保当即向长连龙欠身道。

“殿下太过谦虚了,此番戡平内乱,右府功绩冠绝天下,这是老主公都深以为是的。”说罢,长连龙郑重地向秀保躬身行礼,作为前田氏的代表,他的这番话足以表明前田氏对秀保的态度。

就在两人对话的同时,不远处的大坂城内,石田三成和长束正家、增田长盛、前田玄以的长谈已经持续了近乎一天光景。与生驹山上那种较为轻松的气氛不同,在石田三成的屋敷内,气氛甚是压抑和紧张。

早先,浅野长政听从秀保的安排出镇关东,石田三成顺理成章地被联席会议推选为五奉行的新任笔头,作为五奉行之首,他在内政方面获得了巨大的话语权,在中枢的地位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

相较于五大老的分庭抗礼,五奉行内部则相对“团结”许多,石田三成、增田长盛、长束正家自始至终关系紧密。长束正家虽说曾短时间内侍奉过秀保,但他一直对奉行之职心存挂念,加之在秀保麾下并未得到预想中的重用和优待,最终在石田三成的邀请下,脱离大和丰臣氏,重新以奉行的什么进入中枢,成为“奉行铁三角”的一员。

浅野长政在丰臣秀吉在世时便被任命为笔头,但随着石田三成实力的不断壮大,尾张派在中枢日渐式微,他最终接受了秀保的建议,前往关东上野的封地,替秀保坐镇关东,监视德川家康等大名的一举一动。至于中枢权力的争夺,浅野长政似乎是释然了,他觉得只要秀保能够掌权,自己终有一天能重新返回大坂城,坐回自己应有的位置上去。

相对“另类”一点的是前田玄以,从近期的表现上看,这位权僧正表面上保持中立,甚至稍微偏向石田三成,但背地里却是德川家康的党羽,当初决定是否出兵会津的会议上,他在德川家康的示意下投了赞成票,最后正是一票之差,秀保被迫开启了对上杉景胜的战事,全国范围的大战也因此拉开序幕。如今德川家康战败,德川秀忠战死,德川军被遣散,这都出乎前田玄以的预料,他来不及思考德川军战败的原因,但却很快想到了“补救措施”,即马上向石田三成靠拢。

由于并未暴露出和德川家的关系,前田玄以得以顺利获得石田三成的信任,而石田三成也乐于接受他的示好,毕竟一旦前田玄以加入自己的阵营,自己在五奉行中的地位将得到绝对稳固。

“经此一役,右府对德川、毛利、上杉彻底完成压制,加上战前便亲近他的宇喜多、前田两家大名,右府已然完成对五大老的控制。如此一来,吾等就更是要注重奉行内部的团结,在下觉得是时候考虑浅野弹正的去留了。有他嵌在我们中间,奉行负责的一些事务将难以施展,更别说抗衡右府了。”增田长盛对局势很是明朗,但由于之前和秀保产生过冲突,加之秀保日益做大的警惕感,他不自觉地就站在了秀保的对立面。

面对增田长盛的建议,石田三成皱着眉头,缄默不言,倒是坐在他身旁的长束正家率先开口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虽说早已不在右府麾下效力,但右府的为人,在下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对少主和淀夫人是绝对忠诚的,对丰臣氏权威的维护也是竭尽全力的,仁右卫门你实在没必要刻意对他表现出敌对的态势,毕竟不久后他就要返回大坂,此时和他作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右府立下赫赫战功,风头正盛,此时和他交恶绝无任何好处。依贫僧之见,当务之急是考虑如何拉拢即将抵达大坂的各路大名,不能让右府一人抢了风头。”前田玄以一向保守,挑战强敌始终不是他的选项,最初是织田信长的家臣,本能寺后跟随丰臣秀吉,秀吉病逝后又暗中联络德川家康,他始终坚持追随强者,如今秀保击败了德川氏,虽说出乎他的意料,但也让他对秀保产生了畏惧,况且他的长子前田茂胜还参与了御东山城的守备,也算是小有功绩,综合考虑,他也是不愿意马上和秀保对抗的。

众人都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这时候,石田三辰才缓缓抬起头,对殿内三位奉行说道:“相较于内府和安艺中纳言,在下认为右府对少主的忠诚还是可以相信的。但是,相信并不意味着可托付,如今天下大势已定,谁能确定此时的右府和战前的右府想法还是一致的呢?人都是会变的,特别是大权在握的时候僧正说得有理,吾等目前要做的,就是尽力拉拢此番上洛的大名,决不能让右府的优势进一步做大。”

“若是右府依旧对少主和宗家忠诚,吾等可帮助他,辅助他;若是右府违背了对太阁的誓言,吾等也要有能力反对他,抗衡他,就此而言,凭我们这些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必须要得到更多大名的支持。在下不愿和右府针锋相对,也不远为了一己私利结党营私,但自身的力量一定要壮大,只有这样,才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维持中枢的平衡,避免右府独揽大权,这对他、对少主都是十分必要的。”

听完石田三成的表态,其他三奉行深有感触。他们知道,石田三成已然将五奉行作为守护秀赖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防止秀保侵占丰臣宗家利益的一道闸门。对于丰臣氏内部的稳定,不能完全寄希望于秀保自己的克制,还要有必要的防范,而采取何等防范措施,将是奉行们下一步工作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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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一章 三成之谋

事实上,得知秀保在会津取胜的消息后,石田三成就开始思考转变方略,他认为不久的将来,丰臣政权内的斗争,将不再是近江派和尾张派的斗争,而是以自己为首的一派和秀保一派的抗衡。

他之所以坚持用“抗衡”而非斗争,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今后的斗争不会像近江、尾张两派的斗争那样激烈和明显,更多的是一种相互试探和制衡。这种状态虽然不是石田三成最希望的,但也远比之前的明争暗斗好得多,也是当前不得不妥协的一种模式。

要想在这种模式下保证不处于劣势,石田三成必须保证不论在中枢还是地方,都要保持与秀保力量相当,最低也要是不容小觑的力量,为了做到这一点,石田三成可谓是绞尽脑汁。

在中枢,石田三成首先是竭力整合了奉行派,保证了内部团结;其次,由于“三中老”中的堀尾吉晴已经入侍大和丰臣氏而被剥夺了中老的职位,增补进来的古田重然又逃往堺港明哲保身,生驹亲正、中村一氏也在战后投靠了秀保,综合考虑,石田三成索性向丰臣秀赖和淀夫人请示,请求以“三中老”尸位素餐,有负太阁重托为由撤销“三中老”,如此一来,秀保一方在中枢的势力将显著减弱。

不过淀夫人对于石田三成所说的理由颇为怀疑,特别是得知石田三成接待了毛利辉元和黑田如水后,更是有所顾忌,因此,他并未完全答应石田三成的请求,只是将古田重然罢免,至于其他两人,需要等秀保回京后众人一并商量决定。

对于这一结果,石田三成似乎早有预料,他并未在这件事上过于纠缠,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御马廻上。御马廻作为丰臣宗家直属的精锐,在大坂之乱后实力严重受挫,加上战后的几轮肃清,早先一万五千多人的御马廻,在秀保出征前只剩下两千人。

经过石田三成的努力,御马廻的规模又上升到了一万两千人,他还重建了七手组,依旧以速水守久为笔头,除了松浦秀任、真野赖包、伊东长实、郡宗保、野野村幸成这五人依旧为组头之外,之前立有战功的真岛三郎右卫门(真岛光吉)和鹭岛左作(鹭岛隆义)也被提拔为了组头。

七手组每番队一千五到两千军势不等,速水守久没有直属武士,但可以调动所有番队以及木津川上的水军,拥有大坂御马廻的最高指挥权。御马廻的壮大,不仅仅为防卫大坂城提供了强大的保障,对于石田三成来说,自己这番出力还会赢得这些组头对自己的亲近和信赖,特别是刚提拔的两个年轻组头,更是会对自己充满感激,如此一来,大坂城内的一举一动就会随时被自己掌握,秀赖的安全也会尽可能地得以保证。

与此同时,石田三成等人也抓紧时间和地方强力大名进行接触,很显然,宇喜多、前田这两位大老都已经站在了秀保的身旁,石田三成自觉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之所以会同意和黑田如水以及毛利辉元见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当前其他强力大名不是追随秀保就是追随德川家康,此时这些大名要么还在关东,要么奉命留守本领,难以抽身来大坂与奉行们进行商谈,因此,只有早一步抵达的黑田如水和毛利辉元可以一见。

虽说黑田和毛利都是败军之将,但石田三成并不意味他们的武运到此终结,相反地,黑田长政和毛利秀元在秀保麾下立下大功,两家有非常大的可能因此被减轻处罚,特别是黑田如水,他可是在最后时刻拿下毛利氏两国领地的,凭借这一战绩也是能将功补过不少的。

想到这,石田三成觉得这两家还是有可以利用的可能的,即便战后被迫将家中的权力移交给黑田长政和毛利秀元,但只要他们还活着,多少能对家中的决策造成一定的影响和制约,这对石田三成来说已经足够了。

石田三成明白,自己和秀保最大的不同,便是自己的威望是依附在丰臣宗家上的,而秀保的威望,除了前期是丰臣秀吉赐予的之外,都是后期依靠自己一点一点积累的,况且他还有强大的兵力和财力,这一点也是奉行们所不具备的。

因此,想要和秀保抗衡,单单依靠自身的实力显然是办不到的,石田三成必须让众人形成一种感觉,那就是除了秀保,自己也是丰臣宗家的守护者,甚至说,自己在丰臣政权内部的影响力比秀保也毫不逊色。只有这样,才能吸引那些对秀保不满,却又生性谨慎的势力的关注和亲近,而这部分势力,恰恰是当前最值得拉拢的,黑田、毛利两家莫不如是。

照普通人看来,黑田家扰乱九州,毛利氏祸乱近畿,面对的都将是改易乃至灭门,但两人却不甘于就此向秀保臣服,这其中除了两家少主的战绩让他们心里有底之外,对战后局势的分析,也让他们觉得似乎可以再赌上一把。

早在三原城会面时,黑田如水就劝说毛利辉元不要直接退回广岛,那无异于被动地任人宰割,而是应当反其道而行之,既然有毛利秀元保底,为何不试着取得更好的结果呢?

经过彻夜长谈,黑田如水最终成功劝说毛利辉元与自己一同返回大坂城,面见石田三成。双方也是心照不宣,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达成了一致意见,即石田三成保证在战后的处置中为两家开脱,而黑田如水和毛利辉元则要利用各自在家中的威信,避免两家过于亲近秀保,同时也要作为两颗钉子,替石田三成死死钉在九州和中国地区,观察当地的一举一动,一有消息便立即向奉行们上报。

石田三成的这一系列做法,在他的角度看来是为保护丰臣宗家作出的必要选择,但是在黑田、毛利这样的外样大名看来,却是一个机会,一个利用丰臣政权内部斗争实现自己野望的难得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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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二章 乱世浮萍

其实,石田三成的心思早就被城外的宇喜多秀家以及城内的前田利家猜出了大概,根据和秀保商讨的结果,目前宇喜多秀家拥兵一万五千驻守惣构,前田利家虽在城内,可前田氏的实际掌控者前田利政却率领前田军连战连捷,先在北陆击败丹羽联军、后又在近江击败天野元政率领的毛利军,如今两万余前田军士气正旺,驻扎在平野口等大坂南部区域,牢牢控制了通往大坂城内的主要道路;而本多俊政率领的一万大和丰臣军则北出郡山,与小笠原隆清合兵一处,驻扎在大坂以东大河桥一带,封死了大坂动东部的主要道路。至此,亲秀保的军势已经将大坂的陆路通道全部掌控,加之丰臣水军正从江户返回近畿,对大坂的包围已然初现端倪。

若真是起了冲突,面对城外的五万多军势,以及即将凯旋大坂的十四万会津讨伐军(此时石田三成尚不知秀保仅率五万精锐进京),石田三成仓促召集的一万四千名所谓的御马廻完全没有胜算。但石田三成却成竹在胸,他不认为秀保胆敢此时对大坂动手,而且他也对尾张派和一些曾蒙秀吉恩惠的外样大名心存幻想,认为即便秀保下令攻城,这些大名也不会听命,相反,甚至有可能和秀保兵戎相见,到时候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其实,早先在得知大坂陆路通道被堵死后,石田三成也曾多次登上天守阁,眺望周围旌旗招展、浩浩荡荡的各路大军,心情也是十分复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信念却愈加坚定起来:“阵仗越大,只能表明右府越心虚,人还没到大坂呢,便摆出这般架势,难不成是想逼宫?我三成是绝不会答应的!”

石田三成也算是熟读诗书,特别是对中国的历史知之甚多,可了解的越多,他便越觉得秀保像一个人。

“今日之大坂,与昔日之汴京何其相似?今日之右府,与昔日之宋太祖何其相近?”石田三成不止一次对增田长盛等人表达内心的忧虑。

确实,正如同后周柴荣在世时信赖宋太祖赵匡胤一般,丰臣秀吉生前也是十分信赖秀保,且让他担任秀赖的后见,信赖程度远超前者。但是柴荣死后,赵匡胤却并未顾及周世宗的恩情,而是在陈桥发动兵变,率大军返回开封,以兵势胁迫柴宗训禅位,从而建立起了北宋。那如今同样握有兵权,且派遣大军围城的秀保,是否也想上演一幕“黄袍加身”呢?

虽说当年那场王朝更替,既没有造成宫门喋血,伏尸遍野,也没有闹得烽烟四起,兵连祸结,据史书记载,几乎是“兵不血刃,市不易肆”,可是说是创造了不流血而建立一个大王朝的奇迹。可即便如此,一向以丰臣宗家守护者自居的石田三成也绝不愿意此事发生:“这天下是太阁留给秀赖少主的,不是留给他右府的,少主年少,他可以代管,少主弱冠之时,他也必须大政奉还,这一点不容商榷!”

“那就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啊!”石田三成麾下的一些谋士不禁担忧道。

“那又如何,若是拼上吾等性命能守住太阁的基业,这也算值得;若是终究为他人所夺,吾等即便身死也无愧于心,太阁泉下有知,也定不会责备吾等。”石田三成正是抱着这种想法,以及对当前局势的把握,坚持将大坂城攥在自己手中,不允许亲秀保的势力越雷池一步。

对于大坂内外军队的驻扎调动,城内众人皆忧心忡忡,就连淀姬和秀赖也不例外。淀姬曾多次召见石田三成,质问他为何要招兵买马,拒绝宇喜多和前田家的军势进城宿卫。石田三成自觉淀姬素来与秀保交好,但凡说秀保的不是便会被斥责,因此也不愿多说,只是告诉淀姬“毛利虽然退军,但不能排除有忍者混在城外军中,臣不让备前宰相和能登守进城宿卫,实是担心有人会借机混进城来,对少主和夫人不利。”

“照你这么说,即便右府凯旋,也不能进城是么?”淀姬对石田三成的解释十分不满,她虽是深闺妇人,但也多有耳闻,知道三成和秀保多有间隙,此番封锁大坂城,似乎并不是他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右府是少主后见,臣怎敢不让他进城。”石田三成恭敬地对淀姬回答道:“不过在没能确定危险彻底解除前,只能允许右府携带五十以内的兵士进城。”

“混账!”听到石田三成这么说,淀姬不禁破口斥责道:“右府拥兵十余万,他若真想对秀赖和妾身做什么,还用等到现在么?如今你们这些个奉行趁右府出征、大纳言卧病在床总揽国事,擅自征兵,这些妾身也都忍了,可你们如今却又要对右府采取这种做法,实在是让人失望!难道就不怕让右府和远道而来的大名们寒心么?”

“夫人!”石田三成强行打断淀姬的指责,语气坚定地说道:“臣等这么做全是为了少主和您的安全着想,为了太阁的基业着想!这件事请您不要再管了…右府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到时候自会见分晓。”

“见分晓?你这是什么意思?”淀姬愤懑地质问道。

“夫人到时候便知。”石田三成躬身朝淀姬行礼,随后便起身朝殿外走去。

“石田治部且慢,”就在石田三成踏出殿门的那一刻,淀姬喊住了他:“不论你想做什么,请你答应妾身,决不能再起刀兵,这大坂城,已经再也承受不住战火了。”

石田三成转过身,郑重地朝淀姬叩拜道:“臣一定尽力而为,绝不会再让少主和您陷入险境。”

“至于右府…还请治部谨慎对待,万不可自毁长城。”说道,秀保,淀姬的语气随和了许多,忧虑也较之前更多了一分。

“臣明白,右府既是太阁的侄子,又是秀赖少主的堂兄和后见,地位尊贵显重,臣自有分寸,还请夫人放心。”石田三成随即拜别淀姬,起身离开了内殿。

“本以为天下马上就要恢复安定了,可为何会是这般情况?”淀姬无奈地叹息道。作为丰臣秀赖的生母,淀姬拥有至高的地位,但在这个战国乱世,拥有这般地位又能怎么样呢?这终究是男人主宰的时代,而她,只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株浮萍,除了为这个时代点缀些绿色和生机,掩盖些血腥和残酷,似乎再难有其他的作用。这,便是身处乱世的悲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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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三章 是何居心

五月二十二日傍晚,在长连龙的陪同下,秀保终于率领众大名抵达了大坂城南、篠山以北的平野口,前田利政、宇喜多秀家以及长束正家早已等候多时。

前田利政和宇喜多秀家的出现理所当然,倒是长束正家只身前来,让秀保和周遭大名觉得蹊跷,更让尾张派和大和丰臣氏的一些家臣感到不悦。

“侍从前来迎接,在下甚是感谢,可不知其他奉行身处何处,为何不一同前来?”秀保故作好奇地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加贺大纳言身体违和,故而自毛利退兵以来,大坂的政务多由治部和仁右卫门负责打理,因琐事太多,治部他们无法抽身前来,还请殿下见谅。”长束正家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琐事太多?这天下大名皆云集于此,治部岂能因‘琐事’拒绝出城?依在下看来,想必是另有他想吧?”岛清兴率先对长束正家发难,但由于秀保并未出言劝阻,因而可看作是秀保对岛清兴的说法表示默认。

“左近实在是多虑了,”长束正家见状,赶忙解释道:“毛利氏虽然退兵,可这近畿却是一片狼藉,需要花大力气才能恢复秩序,特别是这山城、和泉、河内诸国,那都是少主和淀夫人眼皮底下的,不早点恢复生机,恐怕二位不能心安啊。”

其实长束正家早就料想到会遭受这般诘问,但他也无计可施,毕竟石田三成是打定主意不出城迎接的,原因倒也算是简单,一方面,石田三成自认为是五奉行之首,并不想当着天下大名的面向秀保示好,在他看来,主动出城相迎就意味着身份的差别和地位的尊卑,这恰恰是他不愿看到或者是表现出来的;另一方面,目前奉行派操控着御马廻控制了大坂城,在不知道秀保下一步动作之前,他是不敢贸然出城的。

至于让长束正家独自前来迎接秀保,石田三成也是有自己的盘算的:长束正家毕竟在秀保麾下侍奉过一段时间,两人也算是有些交情,就这一点来说,增田长盛远不如正家;前田玄以固然有些声望,但他的长子已然站在秀保一边,让他出马,一来不能确定是否会保持中立,二来若是稍有不慎,兴许就会向秀保透露奉行派的内部情况,这个风险石田三成也是不敢承担的。思前想后,他只能让长束正家出马,这也算是唯一一个选项。

长束正家身为五奉行之一,虽说已经倒向了石田三成,但三成仍对他有些怀疑,在大和丰臣氏效力的那段经历始终难以忽略,此番让他出马,很难说是否有考验他的意味。

这边不能完全得到石田三成的信任,那边却又被岛清兴等人质疑,在这种两面不讨好的困境下,长束正家只能是硬着头皮努力调和,至少在秀保和三成见面之前,必须让两人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

但是很不幸,他的解释太过苍白,以至于不仅是秀保,就连那些大名也都不信,纷纷将矛头指向了石田三成,指向了整个奉行派。

“右府殿下乃是少主的后见,如今除了加贺大纳言,其余两位大老也都前来面见了,石田治部不过是一名奉行,怎敢如此怠慢?依我看,他不仅是给右府,也是给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大名一个下马威啊?看这架势,难不成大坂城已由他石田治部一人说了算不成?”福岛正则对于长束正家的解释很是不满,虽说不久前刚和秀保争执过,但相比秀保,他对石田三成更是没有好感,早就想找机会好好教训这些奉行派。

“侍从这是哪的话,治部确实有要事在身,还请不要多想。”长束正家知道福岛正则的脾性,只得好言相劝,必将按理说,石田三成确实应该出城拜见秀保的,况且秀保还立下了不世之功,更是不能怠慢。自己在五奉行中排行第四,只身前来确实让人觉得有些怠慢,福岛正则的话并不是全无道理。

“你说不让我们多想,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为何封锁了大坂的三之丸,就连备前宰相和能登守都不得进入?”尾张派领袖之一的加藤嘉明也借机发难。

“没错,听说还临时动员了一万两千军势,把他们编入了御马廻,这难道也是为了治理近畿?”织田秀信见状,也站出来为秀保鸣不平,想以此缓解秀保心中对自己的忌惮和怀疑。

听到御马廻,与丰臣氏关系亲密的蜂须贺家政也表达出了不满:“据我所知,这御马廻都是经层层选拔脱颖而出的,可为何这短短二十天就能扩充一万人?在下很难想象这些乌合之众驻守大坂城内,会不会对少主和淀夫人造成威胁……还请右府立即率吾等进城,以免发生不测。”

“对,请右府率吾等尽快进城!”听到蜂须贺家政这番话,包括一些外样在内的大部分大名,都力劝秀保不要听凭长束正家糊弄,应当立即进城面见秀赖和淀姬。

“侍从,你也看到了,诸位所说的,也是在下所担心的,不是在下不相信石田治部,只是少主和淀夫人的安全是首位的,在下作为后见,必须尽快进城觐见,也好让诸位尽早安心。”秀保朝长束正家躬身说道。

“这……”长束正家思忖片刻,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本想请诸位在此处先行休息,等明天再进城的,不过既然右府开口了,那在下也不能拒绝,请诸位挑选两三家臣,随在下一同进城觐见少主。”

“两三家臣?我没听错吧?!”福岛正则怒目圆瞪,近乎是斥责地质问道:“我等率大军凯旋,为何只能率两三人进城?而那一万多杂兵却能在城内驻扎?侍从,我看你们这是别有用心啊!”

“是啊,算下来,也就只允许不足千人进城,不知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石田治部的想法?你们这么做是和居心?难不成……”浅野幸长话说到一半,转身向秀保望了望,似乎是在等他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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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四章 妥协?

秀保当然知道浅野幸长此刻期待自己做出何种表示,但他却并未立即表态,而是揣测起石田三成这么做的用意。

作为秀赖的后见,秀保掌握着大义名分,此番又手握重兵,且获得了天下大部分大名的支持,根本就不畏惧石田三成。毫不客气地说,只要他愿意,可以立即调集近畿的十余万大军围攻大坂,不出五日便能将这座丰臣氏的中枢拿下。

但是,就连普通人都知道和自己作对没有好下场,为何石田三成却要反其道而行之,执意固守大坂呢?这才是问题的根源所在。

面对大坂城周边的十万大军,石田三成之所以敢于以卵击石,在秀保看来只能用试探自己的忠诚来解释。

大坂是丰臣宗家的居城,也是秀吉以来天下的中枢所在,秀保若是敢对大坂动武,不论理由如何,都会在一定程度上被视作丰臣氏的内斗,这对维护丰臣氏的权威没有任何益处。

经过秀吉病逝后的一连串事件,特别是几场大规模的战役,秀保逐渐成为大多数大名眼中的丰臣政权守护者,他的威信也借着这一角色而逐渐积累。倘若秀保此时对大坂动武,不论理由多么冠冕堂皇,不论石田三成是否能代表秀赖,都不能掩盖丰臣分家攻打宗家居城的事实,这样一来,不管战果如何,秀保的行为都免不了被人诟病,威信将大打折扣。

这还只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分家攻打宗家,岂不是将战国乱世的“下克上”进一步“发扬光大”?这对一心想稳定天下,创造太平盛世的秀保来说是万万不能的。

秀保觉得,若是自己有野心,基于上述两点,绝不敢在此时对大坂动武,但也不会毫无防备地进入大坂城,因为等着自己的很有可能是十面埋伏和十死无生。

可反过来想,若是自己没有野心呢?那就更不能率军强攻大坂了,城内目前有两位大老、四位奉行以及秀吉的正室高台院,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点燃战火,尾张派可能会傻乎乎地听自己的号令冲锋陷阵,可旁人看来,这绝不是后见该做的事情,毕竟秀赖生死未卜,石田三成是否造反仍待验证,贸贸然攻打这座天下第一城,绝非忠臣智者所为。

由此可见,不论秀保是否有心夺取秀赖的权力,都不能在这时对石田三成动武,如何进城觐见秀赖和淀姬仍需要从长计议。但可以确定的是,决不能听从长束正家的意见,单枪匹马进城,谁也说不清石田三成究竟能不能理智地对待自己和这些得胜归来的大名,若真是急功近利想一举扫清对秀赖造成威胁的人,那此番进城便是“肉体消灭”的最佳时机。

深思熟虑后,秀保对长束正家说道:“侍从说的也是,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大人一路上也是风尘仆仆,人马疲困。依在下之见,不如先行休息,待明天好好打理一番,再进城面见少主和夫人。”

“殿下,这……”浅野幸长和福岛正则等人皆有些不甘心,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藤堂高虎给制止了。

“诸位暂且歇息一晚,待明天再出发也不迟,大晚上进城觐见,也不怕惊扰少主和夫人休息?”藤堂高虎耐心地劝说道。

“既然民部都发话了,吾等还能说什么。”浅野幸长知道,藤堂高虎的话大多代表秀保的态度,因此也不便多说,只能在小姓的引导下,带头回房休息去了。见此情况,其他大名也只好作罢,三五一群地逐渐散去了,长束正家见状,心中也算是松了口气,在向秀保拜别后,起身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随着众人散去,藤堂高虎等大和丰臣氏的家臣也起身离开,不过他们并未回为自己准备的房间,而是三三两两地来到了秀保的屋敷。

“主公,恕臣直言,今晚没能进城实乃失误。”对于秀保刚才的做法,藤堂高虎虽然表面上表示理解,可私下里仍有些惋惜。

“民部此话何解?”岛清兴一头雾水地问道:“若是按照长束侍从所言,只带两三随从进城,谁能保证主公安全?如今拖上一夜,也算是以静制动,看看大坂城内的石田治部到底想要做什么。”

“石田治部已经据守大坂二十日,等的恐怕就是这一天吧。”藤堂高虎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地嘀咕道:“很明显,他就是想给主公一个下马威,告诉这些大名,这大坂城还是丰臣宗家的居城,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出的,这天下也还是秀赖少主的天下,他石田治部仍是宗家最信赖的家臣。”

“若照你这么说,殿下刚才的妥协…反倒是失策了?”岛清兴听罢也是有些失望。

“当时就不该听他花言巧语,索性帅兵杀到三之丸,我就不信那帮乌合之众敢和天下大名为敌!”福岛高吉忿恨地说着,还顺带望了望那须资吉和小笠原忠清,这两人一直是家中的强硬派,向来不喜欢妥协,在这种时候,更是应该支持自己的观点才是。

果不其然,那须资吉也点了点头,随声附和道:“凭本家带来的五万精锐,还有城外的五万多大军,完全不用担心,依臣之见,不如趁着天黑杀进城去,以免夜长梦多,也省的被那几个奉行牵着鼻子走。”

“怎么,你们都以为我这么做是在妥协?”听着家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秀保心中也逐渐有了打算。

“臣等不敢。”藤堂高虎等人立即拜伏认错。

“你们应该知道,我向来是不惧怕那帮奉行的。”秀保示意众人起身,进而仔细地分析道:“我担心的是,开战以后,我将在这天下,在这丰臣氏的家中如何自处?不过也罢,刚才我倒是想到一个点子……高虎,你立即将鹿右卫门给我喊过来。”

“鹿右卫门?”听到秀保要召见四上忍之一的雾隐鹿右卫门,藤堂高虎不禁有些费解:“难不成主公是想派忍者先去城内探查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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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五章 三封信

兴国寺信风、雾隐鹿右卫门、出浦盛清和横谷幸重,乃是秀保麾下大和忍军的四大上忍,其中兴国寺信风负责关东,横谷幸重负责中山(甲信越),雾隐鹿右卫门负责近幾,出浦盛清负责西国,四人分别统御中忍、下忍近二百人,是秀保全国情报网的最主要的组成。

雾隐鹿右卫门作为近幾忍军的头领,负责监视、侦查包括大坂在内所有近幾城池的情报,听到秀保想召见他,众家臣觉得一头雾水。

“主公召见鹿右卫门,难道是想派忍者暗杀……”小笠原隆清小心翼翼地问道。

“暗杀?你觉得我想杀掉石田治部?”秀保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道:“虽说是个点子,但这一刀砍下去,要面对的流言蜚语可不是你我可以经受的,我可不会给那些躲在暗地里的家伙一个可乘之机。”

“既然如此,主公为何要动用忍者?”

“我想让他们带三封信进城。”秀保微笑着回答道。

“信是给何人?”藤堂高虎好奇地问道。

秀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真野赖包、野村幸成和木下胜俊,唯此三人。”

真野赖包和野村幸成众人都不陌生,乃是秀吉时代的老臣,且一直是七手组的组头,在大坂城内有着较高的地位。正因如此,不论是之前的大野治长,还是如今的石田三成,都不敢将两人从七手组中除名,这份影响力可见一斑。

木下胜俊是高台院之兄木下家定的嫡长子,同时也是木下延俊和小早川秀秋等人的兄长,目前领有若狭後瀬山城八万石,也算是高台院身边不多的几个大名之一。

听到秀保要给这几个人写信,家臣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真野赖包和野村幸成虽为七手组组头,但是和其他五人有所不同。”秀保分析道:“上次大坂之乱,这两人将军势驻扎在今福砦,自己则前往西之丸护卫高台院,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大野的叛乱,由此可知二人至少表面上是中立的,或者可以说是亲近高台院的,这和其他组头都不一样。”

“真岛光吉和鹭岛隆义都是石田治部提拔的,倒是可以归为一类。”藤堂高虎补充道。

“照这么说,伊东长实、松浦秀任、郡宗保算作一类?”岛清兴反问道。

“不能这么说,这三人,包括笔头速水守久,都是忠于秀赖的,不能算作一派,也不好说是几派,大坂之乱时,松浦秀任对速水守久的态度就可以说明问题,速水守久圆滑老道,暂时看不出深浅,倒是松浦秀任,性格直来直去,丝毫不掩饰对本家的不信任和忌惮。所以说,对于七手组我们没必要完全拉拢或者考虑到,只要能获得两三人的支持,就足够了。”秀保对众人解释道。

“那主公的意思是,利用高台院这层关系,劝说两人倒戈?”小笠原隆清似乎明白了秀保的用意。

没想到秀保却摇了摇头:“我并不打算通过高台院,而是要派忍者直接将信送到他们两人手上。”

“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他们把信拿给石田治部,恐怕会对本家不利。”小笠原隆清皱着眉头说道,其他几位家臣也都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为让众人安心,秀保耐心地解释道:“大坂之乱时,真野和野村之所以敢保持中立,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不用担心,即便他们不出手,大野治长也不敢动用有限的兵力与他们动武,况且大野的计划漏洞百出,站在他那边没有丝毫胜算;另一方面,高台院虽然失去权势,但还是丰臣宗家的一个象征,护卫她也是为自己保个平安。此外,战后两人通过高台院与本家接触过,还算是值得交往的。综上可知,两人不仅‘聪明’、惜命,更重要的是很识时务。”

“这么说来,此前护卫高台院,也算是一个姿态,向本家示好的姿态?”藤堂高虎问道。

“是的,毕竟像这种小大名,想和本家接触,也要先掂量自己是不是有这个资格的,护卫了高台院,之后与本家有了接触和联系,这是他们的态度;后来的评定中,我为他们争取到了妇负郡南部两万五千石的加封,也算是投桃报李吧,虽说此后因为出征会津没有再接触,但我们已然是心照不宣了。”

“这两个家伙也不是傻瓜,当初大野治长手上就几千军势,没有强力大名支持根本不能成功,他们所谓的‘中立’不过是保命;如今城内的石田治部虽然比大野当时兵力多不少,但面对本家,无异于螳臂当车,两人但凡有点头脑,都不会傻乎乎地站在他那边,况且正如主公所说,之前和本家相处还算融洽,完全没必要触这个眉头。”听了秀保的一番话,岛清兴等人也是释然了。

“可是主公,既然如此,您为何还要写信给那个木下胜俊,当初就是他与毛利军里应外合,炸开伏见城墙,致使我军损失惨重,说他是丢失伏见的罪魁祸首毫不为过。”青木一矩之子青木俊矩对木下胜俊早就恨得咬牙切齿,其父作为伏见留守,险些因此人丧命,若非这家伙早早逃往西之丸寻求高台院庇护,兴许早就死在青木一族刀下了。

秀保伸手拍了怕青木俊矩的肩膀,劝说道:“正是因为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我才要写信给他,相较于真野和野村,这个木下家的嫡长子,除了配合本家打开城门,绝无其他选择。”

“可是主公,这家伙手上也就一百多人,怎么能……”青木俊矩还是有所怀疑。

“那你说,当初他这一百多人是怎么策应毛利军拿下伏见的?”秀保笑了笑道:“高台院的西之丸临近三之丸,只要他能骗开三之丸的门,石田治部就回天无力了。况且这次不同于伏见,我不会让他去炸开城墙,而是让他与丸内的真野、野村联系,护卫策应,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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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六章 事成

对于秀保的计划,藤堂高虎等人虽说能够理解,但心中仍有些担忧,他们不敢确定在大坂城皆被石田三成和七手组控制的情况下,真野赖包和野村幸成会冒险与秀保合作,更是怀疑木下胜俊是否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计划合盘向奉行们托出,以换取奉行派的支持,继而在事后、在中枢谋取一个位置,毕竟他可以算是依附在高台院身边最为亲近的大名了,能进入中枢也是高台院愿意看到的。

但在秀保的执意要求下,藤堂高虎还是将雾隐鹿右卫门召来,按照秀保的要求,率领两位上忍潜入大坂城内,分别向驻扎在三之丸的真野赖包、二之丸的野村幸成以及西之丸的木下胜俊送去了密信。

得知密信已然送达,秀保便劝慰众人安心等待,直到半个时辰后,他才突然起身,要求众家臣立即动员周边两万丰臣氏精锐,兵分两路,火速赶往天满桥和三之丸西门处集结。

“深夜起兵,火光盈盈,难免引起城内察觉,还请主公三思,若真想攻城,日出之后也未尝不可。”藤堂高虎劝说道。

“谁说我要攻城了?”秀保不禁反问道:“现在动身,待抵达预定地点,恰到时候,到那时,就算被城内察觉又有何妨?”

“主公如此自信,甚是少见,希望不是过于轻敌……”福岛高吉隐隐有些担忧。

没成想后藤基次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正是因为少见,才更应该相信不是么,这么多年了,你见主公何时轻敌过?况且目前这种情况,不论什么上策下策,进城都是定局,既然主公这么做,自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吾等作为家臣,唯有听命行事。”

“多谢大人指点,在下这就去动员军势。”听完后藤基次的劝慰,福岛高吉若有所悟,在向后藤深深行礼后,立即跑出了屋敷。

约莫半个时辰,大军便在平野口外集结完毕,秀保当即下令由小笠原隆清和后藤基次各率一万人,立即赶往天满桥和三之丸西门,自己则在藤堂高虎和岛清兴的陪同下,率领一千霸王备紧随小笠原隆清身后。

天满桥是连接淀川南北的重要通道,对大坂城来说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当年的大坂冬之阵,连接川北的天神桥、天满桥和京桥,分别由七手组的组头伊东长实、堀田盛高以及中岛氏种驻守,组成了大坂北面的主要防线,直到冬之阵结束也未曾被突破,这也体现出天满等三桥的重要性。

此时,连接川北和构的天神桥已经在宇喜多的手中,连接备前岛和二之丸的京桥则由松浦秀任镇守,难以攻取;唯有这位于构、三之丸交界处,连接川崎的天满桥,由真野赖包驻守,这也成为秀保此次行动的关键。

而此时的野村幸成,负责防守二之丸的西侧和北侧;速水守久作为笔头,率领两千人驻扎在二之丸西南一带,防守连接二之丸和三之丸的内桥;至于连接二之丸、三之丸、构的玉造口一带,则是由伊东长实负责,由于目前城外军势主要集中在三之丸西侧和南侧,因此玉造口的兵力相对较少,对比松浦秀任的两千五百人,伊东长实手上只有约一千人,甚至比野村幸成都要少三百人。

木下胜俊作为高台院的本家,率领一百五十名木下家的兵士驻扎在西之丸,以确保高台院的安全,石田三成并未将他放在心上,而是让郡宗保率领一千军势驻扎本丸的三个城门,宿卫秀赖和淀姬。

至于新提拔的真岛光吉和鹭岛隆义,前者被安排驻扎在三之丸西门,后者被安排在三之丸石田三成住所一带,作为机动力量,听从是石田三成的调遣。需要说明的是,出于对秀赖和淀姬的尊敬,以及方便调遣兵力的考虑,石田三成并未居住在位于二之丸的屋敷内,而是将位于三之丸南部的增田长盛屋敷作为指挥所,在那里全权指挥城内事宜。

凌晨三时,小笠原隆清率部行至天满桥以西不远的谷町一带,秀保与家臣策马赶往队伍前列,望着近在眼前的天满桥,心中着实有些紧张。

“主公,若真野丰后守不愿开门,本家此举可能会激怒石田治部,甚至落得一个夜袭少主居城的恶名啊。”事虽至此,藤堂高虎还是好言提醒道。

秀保微微颔首,颇为严肃地回答道:“确实,这算是一场赌博,不过高虎放心,这次我绝不会输。”

听到这番话,藤堂高虎郑重地向秀保欠身道:“臣相信主公的判断,不论如何,这天下由不得这帮奉行为所欲为,本家的威严绝不容有半分损害。”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伴着飞扬的尘土,一名背查五七桐旗指物的使番策马奔向秀保军前。

“保护主公!”见此情况,小笠原隆清下意识地喊道。百余名霸王备当即冲到秀保身前,将秀保和藤堂高虎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起来。

“我乃是真野丰后守麾下使番,有要事拜见右府殿下!”为防止被误伤,这名使番一般骑着马一边呼喊道。

“丰后守的使番?!你们快让开!”秀保激动地支开周遭武士,为使番留下一个供单骑行进的豁口。

没成想,使番来到豁口前,立即纵深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连滚带爬地来到秀保马前,大声疾呼道:“启禀右府殿下,我家大人让小人转告殿下,他已按计划控制了天满桥和西门,恳请殿下速速进城!”

“成了!”秀保狠狠攥了攥拳头,暗自说道。

“替我转告丰后守,我这就率两万大军进城,请他在原地等候。”秀保强作镇定地说道。

“小人遵命,不过小人启程之前,听说石田治部已调集鹭岛和伊东两位大人的军势赶往天满桥,形势对丰后守非常不利,还请殿下……”说到这,使番觉得有些失言,当即将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你的意思我明白,”秀保朝使番点了点头,郑重地承诺道:“回去告诉丰后守,有我在,绝不会让他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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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七章 本丸起火

此时的大坂三之丸内,已然因为真野赖包的倒戈而乱做一团。正如秀保设想的一般,在收到秀保的密信后,真野赖包立即联系上了二之丸的野村幸成以及西丸的木下胜俊,三人商量一番后,决定由真野赖包控制住同在三之丸西侧的真岛光吉;野村幸成一方面封锁住京桥口,阻止战斗力最强的松浦秀任南下,另一方面,由极乐桥攻入本丸,牵制住速水守久以及守备本丸的郡宗保;两人得逞后,石田三成必定调集鹭岛隆义和伊东长实前往弹压,到那时,与本丸之间没有太多阻隔的西丸就失去了警备,木下胜俊便可借此机会潜入本丸,控制住秀赖和淀姬,从而胁迫七手组和奉行们就范。

这一计划看似天衣无缝,起初也确实如料想的一样,真野赖包以换岗为由,诓骗资历尚浅的真岛光吉来到天满桥,趁其不备,命精锐武士将其扣押,同时派人前往三之丸西门,矫称真岛光吉途中坠马,伤重不起,由他全权负责三之丸西侧防备。与此同时,野村幸成也悄然调集六百军势经极乐桥进入本丸,占据了本丸北侧的两座箭橹,为下一步行动做好了准备。

但让真野等人没想到的是,得知真野赖包和野村幸成异动的石田三成,并未直接命令鹭岛隆义和伊东长实前往查看,而是出于谨慎考虑,派家臣前往西门,责令副组头大谷光泰接替真岛光吉,率领所部两千人前往二之丸加强守备。

之所以没有让大谷光泰直接对真野赖包动手,石田三成有着自己的考虑。一方面,他并不知道真岛光吉是否真的受伤,真野赖包是否真的有不臣之心,毕竟截至当时,真野赖包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另一方面,若真野赖包真的萌生反意,天满桥已在其手,即便守住了西门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将兵力集中,只要秀赖和淀姬在自己手中,就仍占据道义上的优势。

其实,相对于真野赖包,占据本丸背部野村幸成才是大患,特别是松浦秀任被堵在京桥以北,难以南下支援,这就让本丸的局势更加复杂。石田三成调集两千军势进入二之丸,实际上也是有制衡野村幸成的考虑。

大谷光泰的撤离完全出乎真野赖包的预料,他深知若这两千人进入二之丸,那野村幸成就至少要面对三个组的围攻,形势相当严峻。因此,他除了派兵占据西门外,立即调动一千人西进,紧随大谷光泰身后赶往速水守久保守的内桥,这座连接三之丸和二之丸的主要桥梁。

真野赖包的这一举动无疑打消了石田三成的幻想,他悔恨交加,直言自己用人不当,导致节外生枝。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此时身在本丸,三成身边只剩下前田玄以。面对眼前的困境,前田玄以要求石田三成立即调动伊东长实和鹭岛隆义前往拦截,在内桥以西,联合速水守久、大谷光泰,一同攻击真野赖包,只要能将他击溃,三面受敌的野村幸成将不不足为患。

对于这个计划,石田三成踌躇不已,他始终觉得在大坂开战是对秀吉和秀赖的不敬,而且这还是七手组的内斗,传出去岂不是将丰臣宗家原本就羸弱的权威进一步削弱?想到这,他对前田玄以直言道:“若真在大坂城内再动倒戈,我和那大野逆贼又有何异?”

“治部此言差矣,若任由真野丰后守和野村伊予守在大坂城内胡作非为,那才是对太阁、对少主和淀夫人的不敬啊!”前田玄以大声力劝道。

“僧正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您替我跑一趟玉造口了,别人…我实在信不过,现在我立即派鹭岛隆义赶往内桥,势必将叛军阻挡在二之丸外!”

“事到如今,也只有贫僧出马了。”前田玄以朝石田三成附身拜别,随即走到殿外,坐上肩舆朝着玉造口的方向行去。

此时的本丸内,野村幸成点燃箭橹上的火把,并在周边堆柴燃放篝火,使得整个极乐桥一带火光冲天,这半边红光在漆黑的夜晚显得分外耀眼。

驻守本丸的郡宗保见此情景,立即派人前往查探,得知野村幸成未经许可进入本丸,并占据多座箭橹后,顿觉不妙,当即率领八百人赶往极乐桥,除去守备搦手门和大手门的少量士兵外,本丸内用来包围淀姬母子的兵力只剩下不足百人。

同样看到这耀眼红光的,还有西之丸内蓄势待发的木下胜俊。很明显,野村幸成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支开郡宗保的主力,为木下胜俊潜入本丸争取时间。

“大手门目前有多少军势把守?”木下胜俊询问刚刚探查回来的使番。

“至多六十人,不过目前玉造口的军势已经赶往内桥了,主公要是不放心,可以由玉造口的搦手门进入本丸,可保我军毫发无损。”使番回答道。

“搦手门?笑话!”木下胜俊哼笑道:“走搦手门岂不是做贼心虚,我就是要率领本家军势由大手门堂堂正正进城,那些家伙不足为虑。”

说罢,木下胜俊一声令下,一百六十名木下家的精锐武士,由西之丸东门出发,朝着本丸大手门挺进。至于御殿内的高台院,此时显然也睡不着,她在侍女的搀扶下来到佛堂,跪坐在昏暗的烛光下,和往常一样做起了早课,此时此刻,除了诵经祈祷,她已然对这发生在身边的一切无能为力。

面对披坚执锐、颇具肃杀之气的木下军,守备大手门的士兵显然有些惊慌失措。几名丰臣氏武士来到木下胜俊跟前,毕恭毕敬地询问道:“少将此时率兵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你们难道瞎了不成?!”木下胜俊没好气地呵斥道:“极乐桥一带火光冲天,身为丰臣氏的家臣,当然应当去探个究竟。”

“可是…典厩有令,特殊时期,本丸夜间闭城,任何人不得出入……”领头武士小心翼翼地劝说木下胜俊道。

“混账!”武士刚一说完,木下胜俊便一脚踹了过去,见武士摔倒在地,更是恶狠狠地斥责道:“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此次乃是奉高台院口谕进本丸护卫少主和淀夫人,汝等胆敢阻拦,定斩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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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八章 人心惶惶

“少将息怒!卑职这就…这就放行……”领头武士深知这木下胜俊乃是高台院最为亲近的大名,加之他率精锐武士前来,势不可挡,自是不敢与之顶撞,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后,赶忙责令守门的足轻打开城门,生怕稍微慢一点又再挨上一脚。

“嗯…算你识相,放心吧,我会和典厩道明此事,他不会怪罪于你。”在众武士的簇拥下,木下胜俊阔步走进大手门,临行前还故作镇定地“宽慰”起那名方才冲撞自己的武士,武士倒也是“就坡下驴”,不仅向木下胜俊表示感激,还表示可以将麾下军势调拨给他,陪同他前往天守阁。

虽说是一片好意,但木下胜俊还是婉言相拒,毕竟此时情况特殊,谁也不敢保证这名武士是否真心相助,或者是借机监视自己,又或者将这些足轻安插在自己左右,随时准备配合石田三成反戈一击。

望着木下胜俊远去的背影,领头武士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他随即命令一名使番绕小路赶往极乐桥,将此处的情况通报郡宗保,毕竟他才是这本丸的守城大将。

诓骗开了大手门,木下胜俊喜不自胜,可他也清楚,目前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在控制住丰臣秀赖和淀姬之前,他万万不能表现出异样,特别是在路过本丸御殿时,更不能让殿内的长束正家和增田长盛察觉。

极乐桥的冲天火光导致大坂城内人心惶惶,尽管郡宗保派人进行安抚,可流言蜚语仍迅速在本丸内疯传开来,有的说前田氏率兵攻城,二之丸和三之丸的军势已然战死;有的说秀保遭遇哗变,麾下将士假借他的名义发兵攻城,本丸以外军势皆俯首投降;更有人造谣,说石田三成和前田玄以已战死在三之丸,奉行派大势已去,唯有尽快投降才有一条活路。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这铺天盖地的留言不仅搞得郡宗保焦头烂额,就连坐镇御殿的长束正家和增田长盛也不得不亲自前往城内各处,竭尽所能维持本已混乱不堪的秩序。

屋外杂乱的脚步声和武士的叫厉声呵斥,惊醒了本已病重不起的前田利家。在他的执意要求下,小姓小心翼翼地将其搀扶起来,并为其披上一件单衣。

前田利家缓步走到门口,望着北边不远处的满天红光,眉头不禁紧锁,虚弱却又坚定地询问道:“看来是极乐桥那边出事了,你可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郡典厩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因而小人也不是十分清楚。”小姓垂着头恭敬地回答道,可是他想了想,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听刚才路过的几个足轻说,可能是右府下令攻城了,说是备前宰相和能登守也都参与其中……”

“你说什么?”听到“能登守”三个字,前田利家顿时瞪大了双眼,他用手撑着门框,吃力地侧过身子,一字一顿地质问道:“你说能登守也参与了?!”

“这都是小人道听途说,主公万不能当真,能登守对少主的忠诚,日月可鉴!”也许是从前田利家的语气中听出了异样,小姓赶忙跪倒在前田利家面前,激动地表达起自己对前田利政和前田氏的尊崇和信赖。

“日月可鉴?”前田利家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紧接着自言自语道:“谁知道呢,若真是利政,那就是我前田家第二次在大坂动武了,这样都能算是‘日月可鉴’,怕不是让世人笑话啊!”

“主公,目前外面情况尚不明朗,流言纷杂,难以甄别,待局势稳定后,小人立即出去查实。”见前田利家言辞中流露出些许失落,小姓赶忙耐心劝说,毕竟前田利家目前的身体状况,实在经不起大的打击了。

“你也不用费心了,”对于小姓的劝慰,前田利家似乎并不领情:“今晚,一切都会有个了断的……我累了,扶我回去休息吧,清晨之前,任谁敲门都不要开,即便是利政。”

“若是石田治部他们呢?”小姓问道。

“那也要婉拒掉……毕竟天亮之前,一切都可能是未知数。”前田利家前半句说道很清楚,后半句却声音却小到只有自己听得见。

“那若是右府呢,也拒绝么?”小姓再一次试探性地问道。

没成想,前田利家此时的回答却有了改变:“若是右府、藤堂民部亲自登门,不论何时,老夫都能接见,毕竟以右府和民部的一贯谨慎的行事风格,只要他们进入这本丸,就意味着事情已经有了结果,既然如此,又有何理由不见呢?”

“小人明白了。”小姓终究松了口气,他贴身服侍前田利家多年,自是知道秀保在他心中地位,这多嘴的问一句,确实是恰到好处。

与波澜不惊的前田利家相比,天守阁内的秀赖和淀姬,却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不知所措,淀姬将秀赖紧紧抱在怀中,两人蜷缩在屏风后面瑟瑟发抖,在他们周围,是十几名持刀侍女以及少数几个手持剃刀的丰臣氏武士,众人死死守住殿门,誓要保护秀赖和淀姬的安全。

“母亲大人,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觉得周围好是混乱……该不会又发生什么变故了?”秀赖眼疾未愈,但却因此听得格外仔细,与这静谧的月夜不相符的骚动,已然引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和深深的恐惧。

面对秀赖的提问,淀姬连连否认:“城内好得很,不过是有几个蟊贼夜闯本丸,典厩正组织武士们搜查呢,待把他们抓住,秀赖就能安心的休息了。毕竟不知道那些可恶的家伙究竟藏身何处,把阿熏他们叫进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乖,没事的。”说罢,淀姬又将秀赖往怀里搂得更紧了,她心里此时也在打鼓,极乐桥的那片火光,究竟是事情的结束还是开始。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殿内众人瞬间打了个寒颤,就连那些壮硕的武士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启禀少主和夫人,若狭少将前来求见。”门外小姓恭敬地说道。

“木下胜俊?”淀姬脸上流露出一丝狐疑:“他人呢?”

“正在上楼,他让小人先行一步禀报。”小姓回答道。

“岂有此理,为何未经秀赖和妾身允许,便放他上来?”淀姬愤懑不已。

小姓听罢,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少将此番不是孤身前来,身边还有一百多精锐武士,典厩不在,小人实在是拦不住……请夫人恕罪!”

“可恶!”对于木下胜俊的做法淀姬很是不满,但迫于现状,她只能暂时服软:“既然如此,你便让他先在门口等候,切不可进殿,待会妾身有些话要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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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九章 止斗教令

“噔-噔-噔。◢随*梦*小◢.1a”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木下胜俊在十余名武士的护卫下匆忙地拾级而上,不一会功夫便来到居殿门外,见门前仅有两名小姓把守,便快步上前,颇为傲慢地说道:“快开门,我要面见少主和淀夫人。”

“回禀少将,夫人有命请您在门外等候。”小姓毕恭毕敬地说道。

话一说完,殿内便传来淀姬的一声质问:“少将深夜赶来,不知所为何事?搞得秀赖也不得休息,不觉得太冒失了么?”

淀姬说这句话时语气随和却又稍显冷淡,语调平缓却又刻意有所侧重,在这种局面下,她仍试图保持着作为丰臣秀吉遗孀、丰臣秀赖嫡母应有的高贵和尊严。

面对淀姬的这番质问,刚才还有些傲慢的木下胜俊顿时收敛了气焰,他一脸不爽地推开两边的武士,来到门前一本正经地跪下,语气虽然有些不悦,但还算是恭敬:“听闻本丸有事,臣特地前来宿卫少主和夫人。”

“有劳少将了,不过本丸有典厩即可,况且利兵卫(长束正家)和仁右卫门(增田长盛)也都在御殿待命,就不劳烦费心了。”

淀姬的婉言相拒也是在木下胜俊意料之中的,毕竟自己深夜率兵进入本丸包围了天守,这种做法在淀姬眼中可能并不算是忠心,反而有点借机不臣的意味。特别是郡宗保、长束正家、增田长盛都不在的节骨眼上,木下胜俊的举动实在看不出太大的善意。

“启禀夫人,其实…臣此番并非主动前来,而是受右府所托。”为了打消淀姬的疑虑,木下胜俊不得不将丰臣秀保搬了出来。

“右府?!”木下胜俊的回答让淀姬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少将所言属实?”

“臣万不敢欺瞒少主和夫人。”木下胜俊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步棋算是走对了。为了彻底获取淀姬的信任,他还将丰臣秀保给他的亲笔书信通过小姓转交给了它。

淀姬早就将丰臣秀保的笔迹牢记于心,拿过信匆匆扫了一遍,便认定这确实是秀保亲笔所书,她顿时喜不自胜,紧紧地将信攥在手里,轻闭双眼,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一缕微笑挂在嘴边,就连那苍白的脸颊也泛起了两片红晕,是的,这一切紧紧是因为丰臣秀保的一封书信。

“夫人……”信送进去后殿内便陷入了一片沉寂,木下胜俊担心夜长梦多,赶忙轻声提醒道:“不知夫人现在是否能相信臣下?”

木下胜俊的话打断了淀姬的思绪,她赶忙控制住情绪,尽力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既然有右府亲笔书信,妾身自然是相信少将。若真如信上所说,真野丰后守和野村伊予守是否也已经按计划行动?”

“正是,极乐桥的火光便是伊予守所为。不过请夫人放心,伊予守只是点燃了篝火,并未毁坏城内建筑,这也是右府与吾等三令五申的。”木下胜俊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哦?这是右府的意思?”淀姬问道。

木下胜俊肯定地回答道:“正是,且右府此前托人告诉臣,此番行事只是为了确保少主和夫人的安全,并不打算与七手组产生矛盾乃至刀兵相向。因此恳请少主和夫人下令,让两方就此偃旗息鼓,打开城门放右府和诸大名进城,恕臣直言,若是再晚一点,恐怕这大坂城内将再罹兵难啊。”

木下胜俊的这番话不禁勾起了淀姬脑海中痛苦的回忆,思忖片刻后,她立即命侍女取来纸笔和丰臣秀赖的花押,不一会功夫,一纸止斗教令便撰写完成,淀姬将其交到木下胜俊手中并附言道:“该怎么做,皆由右府。”

“臣遵命!”拿到教令后,木下胜俊赶忙拜别淀姬,率众武士匆匆离开了天守,居殿前又恢复了宁静。

“夫人,您就这么相信右府?教令一出,石田治部他们……”跟随淀姬多年的侍女阿熏忍不住多嘴道。

这本不该是她能质疑的,但自大藏卿被处死后,身边也就剩下这么一个信得过的女侍,因此淀姬倒也不以为意:“右府的为人,这些年来妾身看得清楚,放心吧,治部他们不会有事的。”

听到淀姬这么说,阿熏只好闭嘴,她心里始终觉得,这道教令从一定角度上说,是对石田三成等人的背叛,但自己不过是一介女侍,除了听从主上的命令,便再也没有其他存在的价值,即便心中有些担忧,可既然淀姬做了选择,自己只能默默地服从和接受。

拿着教令走出本丸天守,木下胜俊面临一个重要选择:是先去二之丸劝说速水守久等人缴械还是先去极乐桥劝说郡宗保和长束正家。

思考再三,他最终决定先去二之丸的内桥。原因很简单,按照计划,真野赖包和野村幸成起事,从一定程度上来讲,都是为了拖住其他几个组头和奉行,给自己进入本丸创造条件。

但真野和野村面临的情况却又有所不同,野村幸成据守京桥和极乐桥,地理位置相对优越,一方面,可以仅用很少的兵力便将松浦秀任堵在京桥以北;另一方面,对阵的郡宗保实力较弱,大致不敢主动挑起冲突,这两点保证了野村幸成暂时的安全。

而真野赖包面临的情况就不同了,此时木下胜俊已然得知速水守久并未北上,伊东长实也离开了玉造口,很明显,既然不是前往极乐桥,那便是前往二之丸内桥阻截真野赖包的军势去了。如此一来,真野军面对的威胁将大大增加,且三之丸尚有鹭岛隆义的军势动向不明,若是连他也参与其中,那真野军势必要陷入极大地被动。

因此,权衡再三后,木下胜俊决定携带教令先行赶往二之丸内桥劝降速水守久,留下四弟木下延贞再去居殿请淀姬写一道教令,有他拿去极乐桥劝降郡宗保。为防止长束正家和增田长盛中途不轨,木下胜俊留下一百兵士把守本丸天守,避免淀姬与奉行接触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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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〇章 抉择

正如木下胜俊所料,此时的真野赖包确实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先是大谷光泰发现了身后的异常,调转方向将真野军阻截在距离二之丸内桥尚有一段距离的一处街道中;紧接着,鹭岛隆义和伊东长实也相继率部赶到,从街道两侧靠近真野军。

如此一来,一千人的真野军瞬间就陷入五千军势的包围之中,在丰臣秀保尚未抵达的情况下,真野军内部也开始躁动起来。

对于真野赖包,伊东长实与大谷光泰、鹭岛隆义有着不同的看法。作为自己的密友和多年的同僚,伊东长实认为真野赖包是被他人所迷惑,这要好心相劝,应该可以回头是岸的。

但是大谷光泰和鹭岛隆义却不这么认为,这两人都是石田三成提拔的年强将领,自然是对石田三成的命令绝对服从。特别是大谷光泰,他对真野赖包究竟如何处置真岛光吉一直心存忧虑和怨恨,从最坏角度出发,那便是真岛光吉已死在真野军刀下,如此一来,对真野赖包也就不用手下留情了。即便真岛光吉只是被囚禁,那活捉真野赖包自然是确保真岛光吉安全的最直接的手段。因此,两人都主张立即依靠绝对的兵力优势一举击溃真野军,生擒真野赖包。

于是乎,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伊东长实却和大谷、鹭岛产生了分歧,这短时间的冲突,无疑给了真野赖包喘息之机。

虽说伊东长实兵力是三人中最少,但他在七手组中的影响力是其他二人所不能比拟的,若是抛下他直接对真野赖包开战,势必要引起以伊东长实为首的大批七手组资深将领的反弹,特别是与同为七手组勋旧的真野赖包交战,这种反弹将更为强烈。

在此情况下,鹭岛隆义向伊东长实提出了一个建议:一方面,允许伊东长实前往真野军中劝降真野赖包,尽最大可能将损失降到最低;另一方面,立即派人前往二之丸请速水守久出马,速水作为七手组的笔头,权威远大于伊东和真野,只要他肯表态,就不用担心军中老将的反对了。与此同时,他还派人请石田三成火速赶来,寄希望于他可以利用奉行笔头的威信,劝说真野赖包迷途知返,从而化解危机。

相对于鹭岛隆义的周密计划,真野赖包心中的想法倒是简单的多:一不做,二不休。

“既然听从右府的命令起兵,那便是做好和奉行派彻底决裂的准备。此时即便卑躬屈膝地投降,以治部的性格,今后这大坂城内也绝不会有吾等容身之地。与其这样,倒不如放手一搏,以此时的决绝,换取将来在右府身边的一席之地。”面对重重包围,真野赖包对身边的将领说道。

此时,就连一向沉闷寡言的青木正重也罕见地出言对真野赖包表示支持。青木正重是青木一重的养子,青木一重在大坂之乱中错误地站在大野治长一边,致使兵败身死。但丰臣秀保并未追求其家人的责任,反而允许他的两个养子青木正重和青木兼重继续作为御马廻的成员参与大坂城的宿卫,并将其安排在了真野赖包麾下。

青木正重对真野赖包等人说道:“卑职所言并非是报答右府的不杀之恩,而是报答丰后守的栽培。诸位也看到了,石田治部短短十几天内便拼凑起一万两千人的七手组,看似重振丰臣宗家的威势,实则是为自己积蓄力量。鹭岛和真岛,这两个家伙只不过是配合前田能登守擒拿了大野治长,便被治部委以重用,从一介足轻一跃成为掌控两千军势的组头,这种用人方式,实在难以说是公平公正。”

“不仅如此,此番吾等被安排防守三之丸的边缘,而鹭岛军则作为治部的亲信驻扎在靠近二之丸的奉行屋敷一带,远近亲疏可见一斑。更让人失望的是,出于对吾等的不信任,他宁肯只在玉造口安排八百人,也要将两千真岛军安插在我军周围。对于这种做法,难道我们要一直忍受下去么?”青木正重的弟弟青木兼重也忍不住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懑之情。

听了这番话,真野军内部的躁动终于被安抚了下来,上至大将、下至足轻,皆认清现状,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势要完成丰臣秀保交代的任务。

就在这时,鹭岛隆义派出的使番相继抵达二之丸内桥和奉行屋敷。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速水守久非但未按照鹭岛和大谷的设想,亲自赶来劝降真野赖包,反而劝说两人立即解除对真野赖包的围困,将兵力调回二之丸,以增援极乐桥一带的郡宗保。

速水守久其实是有私心的,自石田三成要求他协助自己占据大坂城开始,速水守久便觉得石田三成是在利用自己的威信达成他个人的目的,这在仍对大坂之乱、内臣专权心有余悸的速水看来,是难以接受的。这也是他未按照石田三成指示,率部一同围困真野赖包的原因之一。

此外,他作为七手组的笔头,有着很强的自尊心和警惕性,鹭岛隆义的请求在他看来,也是对自己的利用,被石田三成指使心中已然有些不爽,如今还要被乳臭未干的小子指挥来指挥去,更是触及了自己的底线。

此时此刻,速水守久内心是有些动摇的,一方面,他担心石田三成事后对自己进行清算,而不得不有所表示;另一方面,他认为从目前情况来看,短时间内是拿不下真野赖包的,且天满桥已然失守,城外的大军随时可能进城,即便短时间内保持兵力的优势,但从全局上看,石田三成的计划难逃破产的命运,自己这时候去劝降真野赖包,绝对是得不偿失。

“还请甲斐守三思!小人来之前,鹭岛大人已派人去请石田治部了,若待会小人只身回去,恐会引起治部不悦……”使番显然对速水守久的回答很不满意,他若将速水的话如实告诉鹭岛隆义,难保不会被以办事不力治罪,因此他只能搬出石田三成,极力劝说速水守久再三考虑。

“你是在威胁我吗?!”听到使番提到石田三成,速水守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低沉的嗓音发出冷酷而又沙哑的叱问。

“小人不敢,只是小人负命前来,如此回去实在难以向治部和鹭岛大人交代……”

“我知道了,”速水守久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克制地回答道:“你先回去,待会我自有安排。”

见此情形,使番也只好识趣地向速水守久道别,快马加鞭地离开了二之丸。

“岂有此理,”望着使番策马溅起的尘土,速水守久既义愤填膺,又无可奈何,“堂堂七手组,竟这位这些家伙手中的玩物,实在是有愧太阁的重托!”

“启禀大人,若狭少将(对木下胜俊的尊称)求见!”就在此时,一名武士急匆匆地来到速水守久身旁。

“若狭少将?”速水守久一脸狐疑地问道:“可知他所来何事?”

“说是奉少主和夫人之命,诏令城内军势各自罢兵。少将说他手上有少主亲自花押的止斗教令,大人如果不信,可面鉴真伪。”武士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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