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秦清曼一出门就仔细检查起地面来, 她相信昨天晚上的狼嚎整个屯里的人都听见了，今天肯定会有人出门检查。

　　靠山屯的路面天天都安排得有人清理。

　　有些地方已经踩出厚厚的冰层，冰层一沉累积一层, 踩在上面反而看不出什么痕迹，最容易留下痕迹的就是没人踩踏过的积雪。

　　秦清曼检查的就是积雪。

　　小黑很聪明, 并没有在积雪里留下任何痕迹, 它昨天来走的是光明正大的道路, 道路上反而一点狼走过的痕迹走没有。

　　至于秦家院子。

　　只要秦清曼跟楚楚自己不说，是不会有人进秦家院子去检查的。

　　秦清曼没看到小黑的足迹松了一口气, 径直往阿云婶子家走去。

　　这会天才刚亮一会，很多人家的烟囱才刚冒出浓烟, 这也就说明这家人才刚起床。

　　秦清曼走到阿云婶子家发现阿云婶子家的烟囱冒出的白烟比较清淡且少, 才放心地敲了敲院门。

　　这种烟说明主人起了一会, 不是刚刚才起床时的尴尬。时刻

　　“清曼丫头怎么来了，快进屋烤火。”

　　阿云婶子听见院门响就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看是秦清曼就掀开厅堂的帘子招呼人进门, 她家已经收拾好, 这会有客人上门也不怠慢人。

　　“婶子。”

　　秦清曼也没客气，真的推开院门进屋。

　　她找人有事，不会空着手上门, 虽然拿的东西不多, 但也抓了一把糖，还有几个冻梨, 冻梨是东北常见的，大白兔奶糖可就不是了。

　　不过也不算过于精贵。

　　因为这里是林区, 山上不缺各种野蜂蜜, 谁家里孩子真要馋甜食, 夏秋两季还是有很多人家上山采蜜的。

　　“丫头，你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咱这可不兴这事，你带回去给楚楚甜甜嘴。”阿云婶子见秦清曼掏出来的糖果赶紧推辞，大白兔奶糖有奶味，屯里还是有很多孩子没尝过。

　　“婶子，这是我给家里弟弟妹妹甜甜嘴的，你别推辞。”

　　秦清曼按住阿云婶子的手，不让对方再把糖塞回来，甚至招呼阿云婶子的小儿子把糖果拿去跟家里的其他孩子一起分食。

　　阿云婶子见此也就不再客气，而是从储物间里拿出各种干果招待秦清曼。

　　背靠大山，夏秋两季只要勤快点山珍与小零嘴是不缺的。

　　就是此时的政策还不允许用这些东西换钱。

　　秦清曼剥了个核桃慢慢品尝，还别说，非常好吃，核桃味道非常浓郁。

　　“清曼丫头，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

　　阿云婶子一边招呼秦清曼烤火一边问了一句。

　　“婶子，我找你确实是想问点事。”秦清曼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明说道：“婶子，你知道咱这附近哪有牛、羊刚产了崽，肚子有奶？”

　　“你这是要奶？”

　　阿云婶子诧异了。

　　“对。”秦清曼点头，要奶这事还得找个像样的理由，不然容易让人误会，于是解释道：“婶子，你也看到我家楚楚了，他翻年就六岁，个头有点矮，我想着肯定是当初我娘生楚楚时缺奶喝，这不，我听人说缺奶的孩子喝点牛、羊奶，后天也能补回来。”

　　牛、羊奶补钙，对孩子的生长发育确实有益，秦清曼并不算说谎。

　　她这次真要打听出哪家有奶，楚楚跟狼崽子都有份，得一起喝。

　　阿云婶子迅速回忆起来，好一会才对秦清曼摇头道：“就我所知的，近期还真没哪个队的牛或者羊产崽，如果是开春后，那牛、羊奶还真不缺，这个季节想找奶，比较悬。”

　　秦清曼有点不懂了，“婶子，为何是开春后牛、羊奶不缺？”

　　阿云婶子笑了起来，“冬天冷，这个季节产下的牛、羊崽子不容易活，所以牛羊一般不会在这个季节怀孕产崽，开春天气暖和，修养了一冬的牛羊才会集体产崽。”

　　秦清曼内心非常失望，但这种事她也没法控制，又跟阿云婶子闲聊一会才离开。

　　离开前，阿云婶子非常客气，给秦清曼每个衣服口袋都装满了核桃、松子，秦清曼要是拒绝阿云婶子能叫上几个小孩一起给她往衣服荷包里塞。

　　面对如此热情的阿云婶子，秦清曼只能笑纳。

　　离开阿云婶子家，秦清曼犯了愁。

　　她家这个小的来得太意外，家里一点准备都没有，要是没找到新鲜牛、羊奶，那就只能去供销社买奶粉给狼崽子喝了。

　　幸好这年头供销社还有奶粉卖，不然养活狼崽子都难。

　　“清曼丫头。”

　　秦清曼正在愁眉苦脸，一道意外的声音传进她耳朵。

　　“张婶子。”秦清曼看着张红梅手里提着的柳筐突然意识到对方家里今天做了豆腐，手上的柳筐可能是给自家送去的，毕竟她当初也算是帮了对方的忙。

　　“想什么那么入迷，我都叫了你好几声。”

　　张红梅笑着把手里的柳筐递给秦清曼，解释道：“碰见你太好了，我就不去你家了，今天家里做了点豆腐，我给你留了块，你跟楚楚尝尝鲜。”

　　秦清曼往柳筐里一看，推辞起来。“婶子，太多了。”

　　柳筐里不仅有一大块鲜豆腐，还有差不多一斤的冻豆腐，这么多，她不好意思接。

　　“豆腐不值什么钱，一斤豆子能出不少豆腐，我就费个劳力，丫头别跟我争，快拿回去跟楚楚一块尝尝，今天的豆腐不错，细嫩。”张红梅不接秦清曼推回来的柳筐。

　　“婶子，你这也太多了，我哪敢接。”

　　秦清曼接着推辞。

　　“别跟我推，我不爱推来推去，当初要没你家帮忙，我家儿媳也不能顺利下奶，你帮我的情谊我都没好好谢你，几块豆腐的事，你再推我就生气了。”张红梅说到，这脸是真耷拉下来了。

　　这是佯装生气。

　　“行，婶子，那我不跟你推，我接了，接了。”

　　秦清曼知道屯里人实在，也就不计较那一分一厘的得失。

　　“东西给了你，我就不去你家了，你啥时候有空把柳筐扔我家院子就行，家里柳筐多，不急着用。”张红梅跟秦清曼说完这一句就打算走。

　　秦清曼突然灵光一闪，追了一步，问道：“婶子，我问你件事。”

　　“啥事？”张红梅转头。

　　“婶子，之前嫂子下奶不顺利的时候家里是怎么安排小的吃喝？”秦清曼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完全是病急乱投医了，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张红梅听秦清曼这么一问，反而有点紧张起来。

　　“怎么了，婶子，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秦清曼就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张红梅有顾忌，回想了一下这个时代还没有私人产业这么回事，她心中突然有了点明悟。

　　赶紧解释道：“婶子，我家楚楚翻年就六岁了，个子有点问题，据说喝牛、羊奶能补回来，我打算给他补补，到时候上学也不容易被人欺负。”

　　秦清曼直接把自己刚跟阿云婶子说的借口再次说了出来。

　　虽然主要是为了给狼崽子找奶，但她是真打算让楚楚一起喝，再说了，这年代很多人家吃饭都还成问题，她怎么敢明晃晃告诉别人她要牛、羊奶去喂狗（狼）。

　　估计她真要敢这么说，肯定会有人去革委会告她一状。

　　“丫头，你也不是外人，那我就跟你明说了。”

　　张红梅先是看了看路上，见没人经过，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把秦清曼拉到墙角小声说道：“我家有头羊，揣了崽子的，我儿媳生产前几天下的崽，有奶。”

　　秦清曼惊了。

　　“羊是大队的羊，我领回来代养的。”张红梅知道秦清曼的眼神代表什么，接着多解释了一句。

　　秦清曼瞬间懂了。

　　按照阿云婶子的说法，这个季节的牛、羊一般不怀孕，也就不会在冬天产子，张婶子家估计是猜到儿媳可能下奶不顺利就提前给羊配了种。

　　这事怎么说呢，没人举报肯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真要有人举报，也能有说辞，就看上面的人怎么处理。

　　“清曼丫头，我家的情况书记他们都知道，所以我家也是提前跟队里打了招呼，一条人命呢，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我家代养的那只羊怀孕。”

　　秦清曼明白了前因后果，眼神也亮了起来。

　　“婶子，那现在这羊呢？”

　　“家里养着呢，每个月去大队领回草料好好养着就行。”张红梅家不仅在大队领了只羊代养，还代养了一匹马，马的用途更广，出门能拉爬犁运送点东西，或者是在家磨豆腐都使唤得上。

　　眼馋张红梅家羊奶的秦清曼跟对方商量起来，“婶子，你家羊奶还要吗？”

　　“羊奶不好喝，腥得很，就是煮给我家大孙子都没人肯喝。”张红梅知道秦清曼是个什么想法，把话说通透，“丫头，你要真想要这羊奶，行，你把羊拉你家养，每天挤新鲜的奶是最好，最营养的。”

　　“我养能行吗？”

　　秦清曼有点晕乎乎，如果羊给她养，那他们家羊奶就能自由了。

　　不仅狼崽子够喝，楚楚跟她都能喝点。

　　张红梅见秦清曼是真想要羊奶，明说道：“这羊是过了明路的，不存在隐患，你家要有能保暖的地，就直接拉你家养是一样的，每个月我家去大队领了草料就给你送过去，等到来年开春，母羊、小羊一起还给大队就行。”

　　“婶子，这羊我养，我家有地养，家里木柴也够，保暖不成问题。”

　　秦清曼立刻就做了决定。

　　她记得一只羊的羊奶产量还挺多那种。

　　“会挤羊奶不？”张红梅看向秦清曼。

　　“不会。”秦清曼老老实实摇头，别看她穿来前懂的东西不少，但却真不会挤羊奶。

　　“走，去我家，我教你怎么挤羊奶。”

　　张红梅热情地拉着秦清曼往自家走，恨不得今天就把两只羊送走，主要是每天挤的羊奶没人喝，她又不敢扔，大部分都是她喝了，这会说起羊奶都觉得一嘴的腥膻味。

　　秦清曼见有人愿意教自己挤羊奶当然愿意，立刻就跟着张红梅去了张家。

　　来到张家的后院，她果然看到了一大一小两只羊。

　　大羊体格不错，神采奕奕的，小羊也很活泼，跟在大羊身后蹦蹦跳跳地玩耍。

　　最让秦清曼满意的是大羊的腹部。

　　几个奶=头的上方鼓鼓囊囊，一看羊奶的产量就非常不错。

　　“当初选这头羊就是因为年轻，身体好，能产奶多，生了小羊后产奶确实多，就是有点太多了，小羊根本就吃不完，每天我还得帮着把奶挤出来，不挤母羊难受，就会不停地叫唤。”

　　张红梅提着个小桶就进了羊圈。

　　说是羊圈，其实也是张家杂物间改造的，地上铺了厚厚的秸秆，有小麦秸秆，也有玉米秸秆，这么多秸秆堆在上，又烧了柴堆，虽然不像屋里那么暖和，但比室外温暖太多。

　　张家的羊圈养羊是为了奶，所以天天都打扫，没什么气味，很干净。

　　秦清曼跟着张红梅进了羊圈。

　　母羊看到张红梅不仅不生气，反而主动靠了过来，看来应该是涨=奶了。

　　“丫头，你先看看我是怎么挤羊奶的。”

　　张红梅放下凳子，放下桶，坐在了母羊的身边，然后挽起衣袖伸出手。

　　一双手不仅刚刚才清洗过，还烤了一会火。

　　手不冷，抓着母羊的奶=子才刺激母羊。

　　秦清曼虽然没有学过挤羊奶，但后世电视上看到过一些，张红梅的手法跟电视上的相差不大，加上耳边听着张红梅述说挤羊奶诀窍，一会的功夫她就学得七七八八。

　　“来，丫头，你试试。”

　　张红梅主要就是带秦清曼来学习的，不可能全部自己上手。

　　秦清曼听话的坐在了张红梅刚刚坐着的位置上。

　　母羊见换了人，看了秦清曼一眼又一眼，最终低头吃一口草料也没踢人，这才让秦清曼松了一口气。

　　能接近母羊离挤羊奶成功就不差多少了。

　　最开始的时候秦清曼使用的力道太轻，并没有挤下多少奶。

　　“清曼丫头，没事，你用力点，母羊不疼的。”张红梅指点秦清曼挤羊奶的手法。

　　“嗯。”秦清曼刚刚确实是怕挤疼母羊，使的力道才很轻。

　　第二次调整力道后就容易多了。

　　秦清曼掌握了挤羊奶的力道与速度，不仅没把母羊挤疼，挤出来的奶一会的功夫就把桶底挤满。

　　“一次挤半个小时，能有小半桶，早晚各挤一次，不耽误小羊吃奶。”

　　张红梅见秦清曼已经掌握了挤羊奶就赶紧叫停，同时把刚挤出来的奶提到了厨房用盖子盖上。

　　“丫头，你先回家收拾给羊住的地方，晚些时候我把羊跟草料一次给你送过去。”张红梅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一直耗在后院挤羊奶。

　　“嗯，婶子，那我先回家收拾，收拾完让楚楚来通知你。”

　　秦清曼也不急在这一刻，跟张红梅商量好就提着豆腐回了家。

　　狼崽子一顿没喝奶应该没啥事，不行就熬点米汤先喂喂狼崽子。

　　秦清曼回到家还没放下手里的柳筐，就看到狼崽子正抱着一个碗把头都埋了进去。

　　“这是吃的啥？”

　　秦清曼震惊了。

　　“嘟嘟叫得厉害，它自己满屋子乱窜，最后停在东屋不停底叫，我就找出了大白兔奶糖，嘟嘟没牙，我就用热水把糖化开，等水温了才给它喝。”楚楚茫然又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秦清曼。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得对还是不对。

　　“你做得对。”秦清曼回想了一下大白兔奶糖的配方，完全可以当作牛奶使用。

　　因为这种糖的含牛奶量非常高。

　　就是甜度有点高，不太适合给狼崽子多喝。

　　“姐，嘟嘟喝了不会有事吧？”楚楚还挺担心的。

　　“没事，偶尔喝一顿还是没问题。”秦清曼安抚小孩，顺便把好消息告知，“张婶子家有母羊，刚下崽子没多久，她同意给咱们养到开春，咱家有羊奶喝了。”

　　“真的？”

　　楚楚兴奋地跳了起来，打扰到正在喝奶糖水的嘟嘟，嘟嘟抬起后爪狠狠踢了踢楚楚的脚丫子。

　　楚楚无奈地缩回了脚丫。

　　秦清曼看着楚楚跟狼崽子的互动笑得很欣慰，“咱们去把杂物间收拾收拾，张婶下午好送羊来。”

　　“姐，咱家杂物间不是堆了煤炭吗？”

　　楚楚提醒秦清曼。

　　“我知道，但煤炭不是没堆满吗，还有一小半房间，咱中间用木柴隔起来，地上铺上秸秆就能养羊了。”秦清曼敢答应张红梅就是想好了解决办法。

　　“可是里面不能烧火，都是燃料。”楚楚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我知道。”这也在秦清曼的考虑范围内。

　　“那咱们怎么给羊保暖？”楚楚还是知道大队让人领养牛、羊的条件。

　　“你还记得阿凌让人拉了不少铁管子回来吗？”

　　秦清曼打算给羊圈用上简易版的暖气片。

　　“铁管子有啥用？”楚楚根本就不懂。

　　“热水在铁管子里能室内增加温度。”秦清曼知道我国没解放前北京、上海就有部分建筑采用了暖气片的供暖方式，1968年沈阳是我国解放后第二座全国集中供暖的城市，所以出生京城的卫凌让人在省城买煤炭的时候顺便采购了暖气片。

　　这暖气片原本是打算新家建成再使用，现在为了狼崽子与楚楚能喝上一口羊奶，秦清曼豁出去了。

　　她西屋使用的炉子就配置得有小型锅炉，只要安装好管道，给杂物间供暖是没有问题的。

　　反正西屋的炉子他们家现在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火就没间断过。

　　不过安装管道不是她一个女人能完成得了的，秦清曼烧水煮饺子，打算吃完就去找打家具的郑安康祖孙帮忙。

　　山娃子力气大，扛管道没问题。

　　安康叔家具做得精细，人也细心，肯定能接好管道。

　　毕竟管道都是做好的，只要拧上螺丝就能固定。

　　秦清曼饺子煮好的时候狼崽子也喝完了碗里的糖奶水，抱着秦清曼的脚踝就哼哼唧唧起来。

　　秦清曼摸了一把狼崽子做安抚，然后赶紧吃饭，吃完让楚楚陪着狼崽子玩耍，她就赶紧再次出了门。

　　这次是去请郑安康祖孙俩。

　　忙忙碌碌一番，中午的时候秦家的杂物间终于铺设好了暖气片，热水也通上，随着热水在管道里循环流动，杂物间的温度正在缓缓提升。

　　“清曼丫头，你家杂物间可真暖和。”

　　张红梅赶羊来的时候感叹不已，同时也看到了楚楚怀里的狼崽子，“这小狗养得真胖，是个奶娃子吧。”

　　狼崽子对着取笑自己的张红梅龇牙咧嘴。

　　秦清曼与楚楚非常默契地没有纠正张红梅对狼崽子的认知。

　　送走所有人，两人一狼盯着刚进家门瑟瑟发抖的母羊流口水。

　　他们家有羊奶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