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鱼藻(1 / 1)

吞没[京圈] 草笙日笠 4095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47章 鱼藻

  这个消息是毛青梦告诉她的。

  微信对话框里, 毛青梦惊讶得连发了几个感叹号。

  她们通了电话。

  毛青梦咋咋呼呼:“有人看过现场图片,杨疆家楼底下全是血,据说他老婆握着一根手指头, 吓晕过去了, 警察来了里里外外围了几圈, 朋友圈发得到处都是,惨不忍睹, 他两只手绝对废了。”

  “从此没了作恶工具, 挺好。”

  孟秋嗓子僵了僵, “知道谁干的吗?”

  “当然知道, 当场抓住的呀。”

  毛青梦在电话里没半分可怜的语气,反而很鄙夷。

  “有个女孩子, 我看过照片, 大概神韵气质这些和你有五六分相似。”

  “杨疆又开始犯病, 画不着你, 就开始画她, 还拿画威胁她。”

  “这女孩子比你脾气还好,被威胁之后谁都没告诉,一声不吭,硬生生忍了一个多月。”

  毛青梦换了个姿势,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两天女孩子哥哥突然知道了,气疯了, 大早上拎刀把杨疆的手砍了。”

  孟秋一愣。

  她嫌恶地蹙了蹙眉。

  杨疆狗改不了吃屎,人性如此, 作恶了就绝对不止一次。

  她关切了一句:“除了这个女孩子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女生受害者?”

  毛青梦边思索边说:“不清楚, 但我总觉得后边有推手,那个女孩子的哥哥砍了人之后一家人都消失了,不像是冲动做的。”

  “不过这个也不好说,可能他笃定自己回不了家了,就提前安排好了父母和妹妹。”

  孟秋沉默片刻,毛青梦应该没有猜错。

  至于她心里想的那个人是怎么处理和谋划的就不得而知了。

  毛青梦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下,压了压声音,突然神秘起来。

  “还有一件事,这几天,有一部分老同学被查了,说是构成了传播□□物品罪。”

  “你那件事,之前恶臭发群还沾沾自喜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杨疆么,先进医院再说,先治病再进局子。”

  毛青梦愤愤道:“有些人总觉得恶事小,做一做也没什么,反正计较不到他头上。实际上错得离谱。”

  “这些人道貌岸然,没这事儿大概都有大好前程,现在留下案底,估计哭都来不及,我看他们以后怎么蹦跶。这两天这些消息,看得我大快人心。”

  孟秋心脏淌过一阵暖流。

  毛青梦顿了顿,继续说:“杨疆任教时为了美院推荐名额向学生索要贿赂的事儿也翻出来了,这种事吧,可大可小,他非说是老婆唆使,反正狗咬狗,掰扯不清。”

  “加上你那会儿未成年,数罪并罚,估计能判好几年呢。”

  真背刑法了。

  赵曦亭说到做到。

  毛青梦继续幸灾乐祸,“嘿嘿,我都快怀疑杨疆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这现世报,来势汹汹。”

  孟秋鼻子蓦地一酸。

  几年前她曾经期盼过这一刻。

  但没想到会一这种方式实现。

  她的那些委屈全部得到了平反。

  孟秋目光坚定地看向向阳处。

  对,她没错。

  她一点都没错,全是他们错了。

  那些目光和秽语,就是不对的。

  他们应该受到惩罚!

  -

  快到秋分了,天还是热。

  孟秋下午没课,往常这个时间点她会去图书馆待一阵。

  今天她在长檐湖旁边坐了会儿,给吴老中医打电话。

  这个季节荷花败了不少,也有盛放的,绿叶上承恩露似的挂着水珠,花红叶绿的热闹。

  孟秋盯着花朵粉色的尖,耳朵也红起来,“他不想来看的话,我哪儿催得动他呀?”

  吴老呵呵笑:“那可不好说。”

  “偏头痛我好些年前给他瞧过,从根上来说,他睡眠不好,这一项不改,全都治标不治本。”

  孟秋本来想给赵曦亭弄些舒缓神经的药和挂件,做报答他的礼物,给吴老打电话问方子。

  没想到吴老提他也头疼。

  孟秋当时就奇怪。

  既然他能找到人帮她治病,为什么不给自己治一治。

  赵曦亭看着懒散霸道,其实对自己不怎么上心,哪怕哪天马革裹尸埋青山,他也能坦然接受。

  孟秋又问:“那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吴老停顿了片刻,“这样吧,我让人给你送几味药,他难受的时候,你逼一逼他。”

  “没人能管他,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孟秋听得头都大了,赵曦亭做事说一不二,心情好逗个闷子顺着她。

  他生存世界有自己一套路子,她哪儿管得住,没法子的。

  她轻声应吴老,“您比我了解他。”

  只不过他要是不肯吃药,她倒是能嘲笑他怕苦。

  她先前被逼着喝了多久,他也得尝一尝那番苦才对。

  孟秋弯着眼睛两手往后撑,天晴明澈,竟想象起那个场景来。

  应该会很有趣。

  半个多小时后,药送来了,还有两三个精巧的挂件,挂件是孟秋后面要的,正好能给他带过去。

  -

  赵曦亭西城这个展厅。

  她是第三次来。

  孟秋手上提东西,司机很有眼色地下来帮她拎。

  孟秋摆摆手说自己拿。

  这边刚婉拒,一转头,阮寻真迎上来了,都是借了赵曦亭的势。

  她就是狐假虎威里面的狐貍。

  到黄昏了,太阳也不大,阮寻真支着一把浅兰色的伞,对孟秋恭敬又柔和地笑说:“今天挺晒吧,赵先生在静室等您。”

  孟秋点点头,温声应了句“好”。

  在赵先生嘴里听到孟秋的名字,阮寻真不是不惊讶,却又意料之中

  赵先生想要的,一定能得到。

  只不过眼前的小姑娘,没先前来找她时一板一眼要把东西归还那么生疏冷硬了。

  多了一份坦然和轻柔。

  阮寻真看了眼被夕阳照得发粉的孟秋,脸颊像汲水的胭脂,该是艳的,她神色淡然,将艳压了下去,像她的名字。

  秋天里清凉的恬静。

  阮寻真将伞斜了斜,孟秋礼貌地道了一声感谢,轻盈寻常。

  阮寻真忽而感慨。

  到底,这个小姑娘还是走进了赵先生的心里。

  但谁赢了谁却又不好说。

  展厅的布局变了许多。

  今天有人来看展,孟秋思绪回到一年前,她只觉得新鲜。

  跨进厅,孟秋下意识往镯子柜那儿一瞥。

  现在那个位置摆着象牙玉的印章,边缘冷硬,像将军的兵符。

  再没一眼万年的柔婉。

  赵曦亭站静室外头红木雕窗下等她,迎着夕阳里的薄晖,懒懒地抽烟,见她来,便拧了。

  孟秋在熄掉的星火里呼吸慢下来,有点想不起她第一次来的心境。

  现在的尘土将过去的影子囫囵埋起来了,好让往事不计较。

  赵曦亭不客气地揽了她的腰,眼一矮,瞥向她手里的袋子。

  “提的什么?”

  孟秋拿出拿俩小挂件。

  第一眼看到,孟秋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但和他一室珠阆玉翠一对比,她的挂件瞬间黯淡起来,质朴得有些可怜。

  不过孟秋还是坚定地放在他手上。

  他要是不喜欢,可以扔掉的。

  赵曦亭睨着小玩意儿,拿到手就开始把玩,还举到鼻子前闻了闻。

  “中药?”

  孟秋温温道:“我暂时还不起律师费,这个先抵给你,可以么?”

  不管他会不会觉得普通,她真心感谢他这几次为她撑腰,这是第一份谢礼。

  小姑娘嗓子泡着软,她在他跟前还没这么服帖过。

  明明是好事,赵曦亭心里不知怎么空了一段,表情复杂晦涩,想填点东西进去。

  他一挑眼,瞧见孟秋瞳仁洇着烟柳畔一样的水光,黄昏点灯的温。

  这温从没有过。

  原来枯潭也能结出花。

  赵曦亭眯眼看了一阵,泛出点狠劲儿,将烟一扔,捏着她的下巴就亲上去。

  狠得像要将这温长久的强留下。

  起码做点什么。

  赵曦亭的舌进得有点深。

  孟秋呼吸不过来,闭着眼睛,踮脚想从他那儿央点氧气来,细细地推他。

  “要还我?那不够抵。”

  赵曦亭薄唇描着她唇上的水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让你来这儿吗?”

  孟秋腿有点软,揪着他衬衫,摇摇头。

  赵曦亭带着她的手往里进,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说得很平静。

  “我们认识一年了,孟秋。”

  孟秋心尖一颤,算算日子,好像是的,他们居然纠缠一年了。

  这一年像是偷来的。

  她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时不时心惊胆战,东躲西逃,多半还是因为他。

  孟秋紧了紧手里的袋子,可是她今天居然给他送东西。

  她冒出荒谬的感觉,突然不甘心了。

  赵曦亭欺负她的那些都是真的,帮忙也是真的,但一码归一码,许多事不应该两两相抵的呀。

  她应该怨他的。

  可是最近,她确实没以前那么抗拒害怕他了。

  孟秋有点恼自己。

  孟秋把袋子一放,脚不点地,往外走,轻声说:“我东西送完了,你先忙。”

  “忙什么?”

  赵曦亭把她肩上的包拎过来,强势地拖着她的手,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给,“这里面你还没来过,带你转转。”

  “你不是给我送了俩挂牌么,瞧瞧挂哪儿好。”

  孟秋和他抢包,没抢过,“挂车上呀。”

  赵曦亭瞧她满脸不甘心,笑了声,宠溺地矮下音量。

  “好,听你的,车上挂一个。”

  静室后面还有几个厅,偏向于他私人领域。

  回廊最右边是处小院,小巷门口看不出来,里面其实挺大。

  右边是所三进的四合院。

  百来年的时间在这儿静止了,影壁下有青苔。

  四合院地势偏西,黄昏的碎金一照,挂在漆红大柱上,有股旧时王侯勋贵金屋藏娇的神气。

  施施然有股庄重压着。

  孟秋脚步放轻。

  赵曦亭这人多少有点让她难以理解的仪式感。

  今天他把她骗到这。

  应该就为他们第一次见面。

  通话的时候他没提,就问她要不要过来玩,有新展。

  孟秋想着给他送东西,就应了。

  可现在越走越深,压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孟秋不知怎么有点慌张,趁赵曦亭给她拿拖鞋的功夫,胆子一大,转身就走。

  然而人还没溜到门口,被赵曦亭拖住手。

  赵曦亭淡淡睨她,“跑什么?”

  “在这儿住一晚上。”

  孟秋胡乱拿了个理由搪塞,“我住不惯。”

  赵曦亭似笑非笑,“有什么住不惯的,担心院子年代久了有脏东西?”

  孟秋飞快地顺着他递的台阶往下爬,也不管听着有多假,“嗯”了一声,怯生生和他商量,“要不你在这里住,我回去。”

  赵曦亭一只手撑着,把她堵在门边,点点她下巴,“只是换个地方住,今天怎么回事?”

  孟秋不肯吭声。

  赵曦亭盯着她薄红的耳朵,看了一会儿,眼眸变了味道,轻佻含春,语气暧昧缓缓吐字。

  “怕我在这儿睡你啊。”

  孟秋脸唰地烫了,侧过头不肯看他。

  赵曦亭两指陷进她脸颊,侵略性的视线侬在她脸上,不依不饶,“怎么说,孟秋,猜猜看?”

  “你觉得我会不会?嗯?”

  孟秋咬了咬唇,有点羞愤,这种事怎么猜啊。

  她不猜!

  孟秋嗓音细得跟猫似的,“赵曦亭,我没准备好。”

  这话她说得极其顺口,甚至不用过脑,脱口而出,几乎是她免死金牌。

  往常她只要说这一句,不管赵曦亭是个什么状态,都会停下。

  赵曦亭眯缝着眼,危险地瞧了她一阵。

  孟秋脚后跟抵着门板,手掌心也是,脊背紧紧绷着,快把冰冰凉的门面捂热了。

  很快赵曦亭表情恢复如常,“饿了没?先吃点东西。”

  他没答应。

  往常他会应的。

  孟秋手腕挂在他掌心,心跳不规律地快起来,有点不安,跟在他后面时不时挑一眼他后脑勺。

  吃完晚饭,夜色渐深,孟秋在窗前往外一望,树荫前头挂着明月和高楼,小院隐居避世地藏在喧闹后面。

  是个修行的好去处。

  仿佛是阮寻真打电话来,赵曦亭要处理前面的事情。

  孟秋辩了辩声音,赵曦亭拿着手机开了门,似乎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孟秋简单收拾了下东西,想走。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陌生的地方没有安全感。

  她逛了一圈,没找到有后门,只能从前门出去。

  孟秋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响动,只有车子鸣笛的声音,赵曦亭好像已经走了。

  结果她刚拉开门,就看到赵曦亭杵在游龙戏珠地照壁旁边,握着手机正认真听,所以她没听到他说话声。

  他一听到开门声就看了过来。

  孟秋瞳孔惊骇,吓得直把门关上。

  孟秋关上门后,急得团团转,她的意图就这么暴露在他面前。

  她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孟秋目光慌慌张张乱飘,实在没找到藏哪儿。

  她抵在门上,压了好一阵,直觉赵曦亭一定会进来,脑子一梗,手转动了一下,把他反锁在了外面。

  紧接着,她就听到门把手按了按但没按动的声音。

  完了。

  孟秋两手捂住脸。

  赵曦亭站在门外,眼睛凉森森眯起来。

  他不紧不慢地拿下手机,切到微信,打了几个字。

  ——孟秋,你不会以为我打不开吧?

  明明两个人就隔了个门板。

  谁都没说话。

  孟秋没勇气回他。

  他的房子当然打得开。

  她特别后悔刚才不要命的举动。

  屋子里响起电子音,像是按了什么开关,门锁打开了。

  孟秋浑身一凉,赵曦亭长腿往里跨,没给她再关一次的机会。

  赵曦亭一边拿着手机,一边把门锁上,干脆利落单手抓住她的腕,往里屋半拖半带。

  手机那边似乎有点古怪,礼貌性地问了句。

  “赵先生?您还在听吗?”

  赵曦亭淡声吐了句,“你继续说。”

  孟秋顾着手机不敢叫出声,软着眼睛,要给他道歉,默声说,“你弄疼我了。”

  赵曦亭按了外放,干脆把手机扔床上,他不知道从哪儿挑来一根带子,想也没想就往孟秋手上绑。

  孟秋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挣扎起来,羞愤地踹他。

  手机那头还在说什么基金涨跌的事儿。

  他不认真听起码亏个几百万。

  赵曦亭压根没顾,把她右手栓床边的柱子,打了个死结,长指托她后脑勺,用气音说:“非得我看着你啊?”

  “信不信连脚也给你绑上?还跑不跑了?”

  孟秋耳朵气红了,又抓带子,又锤他,“你混蛋。”

  赵曦亭捞起手机,在她唇上吮了一口,“等我打完电话来收拾你,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