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发酵
孟秋回到霁水, 已经是炎炎夏日。
她两手捧着湿毛巾,轻轻蒙住脸,把汗压进去, 要是有镜子, 她的脸一定红极了。
表姐严衫月一只手拿着羽毛球拍, 挥了挥,转动手腕放松, 搭了下她的背。
“场馆时间要到了, 再加一个小时?”
她们在羽毛球馆快打了两个小时, 外面天都黑了。
孟秋好久没这么出汗了, 不休息还好,一休息有点筋疲力尽。
她弯弯眼睛, 柔声说:“好姐姐, 饶了我吧。”
严衫月扩了扩肩膀, 精力还很好似的, 打趣她:“最近看红楼啊, 这腔调。”
“一看你平时就不锻炼。”
孟秋仰起脖子,往椅子上一靠,感受汗意带给她的释放。
累是累。
但酣畅淋漓。
有种灵魂往外飞了一阵的自由感。
严衫月看了眼孟秋放空的神情,在她椅子旁边坐下, 拿了干毛巾,擦了擦手。
“我愁爸妈不让我在国外工作几年,你愁什么?”
孟秋刚闭着的眼睛掀起来。
在霁水, 她没什么愁的呀。
严衫月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自己也开了一瓶,豪放地喝了好几口。
“打球之前我看你仿佛不大高兴。”
“前些时候听小姨说你出国了, 怎么回来了,是因为这个吗?”
孟秋没说话。
羽毛球馆很高,她穿过睫毛看顶上的灯影。
她的眼睛汗湿了,灯也晕着水渍,眨一眨,像看到绒花。
这样的景象。
她难免想起她躺在裕和庭的沙发上。
有时候睫毛也是湿的,眼泪挤出来。
她从湿掉的绒花里,看到金色的灯光跟着赵曦亭额前的发尖挪移。
大部分时间,她只能看到一半的光。
另一半是他的脸,他的眼睛。
赵曦亭要是弄出意趣来,会探得很深,眼睛偶尔眯缝看她表情,等她专心地感受他才完全闭上。
这个时候他长而密的睫毛会拂过她眉间,折起来,细细绒绒地扎进她的毛孔里。
再偶尔,赵曦亭的头发硬朗地擦磨她的下颌,故意蹭得她一缩,恶劣地笑起来。
那张英俊冷峻得毫无贪欲的脸也因此冒出点人性的情/色,轻轻覆住她脖子,用掌心感受她声带的轻吟和忽急忽慢的呼吸。
她衣服越完整,赵曦亭手指越容易贴上她腰线,往上,或往下,跟给她留了遮羞布一样,指节鼓出一段,遮住她在他逗弄下产生的颤抖。
她衣服乱了他反而不碰了。
她身上该他享受的他一寸不落。
但他只是享受,够了就会起来,薄唇贴着她耳廓边吮边吐息,仿佛体恤。
“还不行么,孟秋。”
每听到这一句,她心脏就跟过电一样。
但孟秋觉得,她才是等得最多的那一个。
永远等待他下一个动作。
像即将修剪的一颗树。
而赵曦亭是园丁,他将带着剪子往哪里钻,她的哪一段会落下,全然未可知。
但最近。
他没有找她。
像答应了她,就真的要给她足够的自由。
也好像试着信任她,信任她不会跑掉。
温和地,放纵地,给她呼吸的口子。
孟秋这段时间有点迷惑。
被他的行为迷惑。
不像他了。
她原以为,赵曦亭即使放她回霁水,也会一天一个视频,问她在哪儿,跟谁吃饭。
又或者他会不信任地挑一些细节上的小毛病,目的就为了她完全给他报备行程。
好让她完全活在他的掌控下。
但他确实是重诺的。
她说想要一个月安静的时间。
他真的给了。
仿佛只要是以男女朋友间商量的方式。
他就愿意同意。
即使非他本意。
孟秋有点好奇:“姐姐,你谈恋爱会查岗么?”
她和林晔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不查,顶多问一问今天有没有发生高兴的事。
严衫月有点好笑地看着她,“谁喜欢得更多一点就会查,很正常。”
孟秋又问:“足够的信任也不行吗?”
严衫月瞥了她一眼,笑说:“怎么回事,前面那段白谈了?”
严衫月顿了顿,旁观者清的角度。
“你吧,太乖了。”
“估摸着林晔那个怂脑子把你当神一样供着,觉得你挺有分寸的,他不敢越线太过,没怎么查过你。”
“正常来说,问几句每天在哪儿挺必要的。”
“这也是情侣之间的探索欲。”
严衫月见鞋带松了,蹲下去绑,“但是过了也不行,太窒息。”
譬如赵曦亭。
也许是不呆在赵曦亭旁边。
孟秋反而有余力去思考他的行为逻辑。
她没有了解他的欲望。
只是她很想知道他做出那些行为的动机。
了解之后,或许她再面对他的时候,有机会抓住他的漏洞。
孟秋回忆了一下。
她第一次和赵曦亭在一起的时候,他享受她给他报备行程的行为,但看起来并不是真的想每分每秒掌控她。
她说的是真是假,他完全不感兴趣。
说掌控她不全然对。
他似乎喜欢的是恋爱感。
满足的是自己。
确实很变/态。
也很符合他做惯了上位者只顾自己的调性。
但到现在这个阶段,他好像又变了。
说曹操曹操到。
不知是不是赵曦亭接收到了她的感应,孟秋手机震了震。
看到他名字后,她下意识抗拒,手机屏幕朝下,不想点开。
严衫月看到她表情,挑挑眉,“怎么了,见鬼一样,脸一下白了。”
孟秋轻声说:“没什么。”
她硬着头皮点开微信。
总归要看的。
不然她不回消息,他找过来怎么办。
赵曦亭没发文字,只是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很昏暗,颜色最重的是桌上的霓虹光,红的紫的迷离恍淌刷一遍酒杯,旁边有几杯开封了的酒瓶,棕的透明的都有,标全英文,纸醉金迷得不像话。
显然不在家。
照片的重心是桌上的烟。
孟秋看着这照片,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这种场子少不了烟酒,容易勾上瘾来。
仿佛遭这场罪就是因为她。
赵曦亭拍完照,把手机一收,放桌上。
旁边人好奇问了句:“这烟怎么了?”
赵曦亭唇边卷着笑,神色疏懒,“没,逗人呢。”
“什么人?”那人顺着话问。
赵曦亭眼眸淡淡挑过去,像觉得他越界似的,没吭声。
那人头皮一紧,说:“诶?尝尝这哈密瓜。”
那人不敢多瞧,但又觉得新鲜,偷瞥了两眼。
这祖宗不好讨好。
往常他赵公子愿意说说场面话就说几句,普通人讨得了他面上的笑,很少能讨他真欢心。
他心情不好淡着脸坐着,没人敢说一句。
刚才他那话,仿佛是他去闹人,对方还不一定搭理。
那人又看眼他手机,没吱声。
孟秋想起赵曦亭戒断症状上来的样子,有点怕被报复,打算回消息。
别人躲还来不及,他偏往烟味儿重的地方跑。
不知道该说他对自己意志力过于自信,还是说他肆意妄为,连自己都能下得手虐。
反正他现在逮不着她。
孟秋是真好奇,也有点刁难的意思。
——你现在抽一支的话,会前功尽弃吗?
赵曦亭很快回过来。
——想看我抽?
没两秒,赵曦亭视频拨了过来。
手机震得孟秋指尖发麻。
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通信了。
不管是视频还是电话。
孟秋不知道他这视频什么意思。
她刚说的那一句很挑衅。
偏偏他还打过来。
孟秋魂儿都快吓没了,下意识挂断。
——抽给你看,接。
赵曦亭存了心思要给她看一样,视频源源不断拨过来,孟秋把手机着急忙慌地藏进包里,嗡嗡的声音更厉害了。
连着两三个。
孟秋硬着头皮就是不接。
最后他发来一条。
——作吧你就,孟秋。
-
孟秋等了几天,发现视频没同意居然也相安无事。
赵曦亭既没来找她,也没给她发稀奇古怪的消息。
她仿佛是可以拒绝他的。
他现在愿意给她拒绝的权利,和以前有点儿不一样。
过了几天,孟秋和朋友逛完街回家,商量过几天一起去老师。
高一带他们的班主任在抗癌。
据说他们当时是他带的最后一届,以后很难上讲台了。
孟秋看到爸爸在客厅打电话。
爸爸表情像是聊得挺愉快的样子,一看到她回家,招手让她过去。
孟秋以为是爸爸某位旧友,结果他捂着话筒默声说:“赵先生。”
“问你放假回家过得怎么样。”
孟秋下意识排斥,站起来走。
孟元纬把她拦下,“没礼貌。”
结果没一会儿,赵曦亭就把电话挂了,似乎不打算听她的声音。
孟秋看着爸爸手机:“他怎么打你电话?”
孟元纬奇了,“什么他打过来的,我给他打的。”
孟秋不知道赵曦亭在玩什么花样。
但确实没以前面前那样重的强迫感了。
孟元纬把桌上的药盒拿来,解释了一番:“上次去国外不是开了一些药吗,我最近老觉得头疼,不知道是不是药有副作用,又看不懂这些小蝌蚪。”
“就问赵先生能不能找之前的翻译帮忙看看。”
孟元纬嘀咕了句,“人帮了我们这么多,你那副表情,跟他欠我们似的。”
孟元纬叹了声:“这个赵先生,人真的不错。在国外的时候,司机翻译护工什么的,还有随行拎东西的,都给我们安排起来,排场是挺大,活做得也细致。”
“我和你妈妈刚到第一天,他担心我们吃不惯国外的饭菜,询问了几句,之后每天都有人定时定点送来,都是很合口味的菜。”
“他们有钱人好像很讲营养搭配。他还请了营养师,专门根据我的情况特制。”
“手术前后不一样。手术后还有康复师每天数据分析我需要做多少运动,该多喝水还是少喝水。”
“哦对,术前还有什么心理疗法,让我不要紧张。”
“我这辈子没被人这么照顾过。”
孟秋沉默了片刻。
他威胁她是真,对爸爸妈妈的照顾也是真。
不然他只要做做表面功夫把人往医院一扔。
哪里需要安排这些。
是得花心思的。
孟元纬把她拉到沙发来,“小秋,你和爸爸说实话,你和赵先生是不是在谈恋爱?”
孟秋手指蜷了一下,轻声说:“没有的,爸爸。”
孟元纬看了她一阵,也没追问,只说:“我就觉得你对他的态度,和别人对他的态度不大一样。”
“他手底下那几个替他做事的,给他打电话,腰不要太弯哦,恭敬得不能再恭敬了。”
“你倒好,叫你接电话不来接。”
说白了,赵曦亭太聪明。
他做事很有余地。
他仿佛预料到了这一天,她讨厌他到极致的时候,连爸爸都可以是他的说客。
他拿准了家人是她软肋。
只是事情算计得太细致,总少了几分真情。
她关心地看着爸爸,“头疼很厉害吗?”
孟元纬摸了摸脖子,“也可能是缺觉。”
“那爸爸多休息。”
“好。”
-
给老师探病那天,孟秋没想到会在医院看到林晔。
她刚把果篮放下,就见门口出现了两个个儿高的身影,一抬头,正是林晔和以前同班的同学陆东蔚。
孟秋怔了两三秒,抿唇挪开眼。
陆东蔚调侃了句大美女也在。
和孟秋一起来的女生叫毛青梦,见声就怼了回去,说:“陆东蔚,你少不正经。”
自从上次生日毛青梦弄了盘不中不西的意大利生日面,孟秋没调侃,温温柔柔说谢谢之后。
毛青梦就跟上了头似的,把她可见的朋友圈都点赞了一遍,说她好可爱,还说暑假一定还要一起玩。
老师递来橘子让俩人吃,孟秋摆摆手说不用了。
老师姓许,就比他们大十岁,平时他们背地里喊他老许,知道学生喜欢点外卖,什么都没说,就让吃点干净的,还说别被教导主任抓着。
老许以前有一头浓密的头发,现在剃个光头。
房间里四个人仿佛都不是滋味,谁都没往病上多聊。
老许仿佛看出来了,笑说:“你们这啥啊,搞我心态吗,有话别憋着,我还能活好多年呢,没那么严重。”
老许看向孟秋,“他们朋友圈我都刷得不少,孟秋的没见过几次,你大学生活怎么样?”
孟秋温声说:“朋友圈我不太发的,大学还行。”
老许挤眉弄眼,调侃,“追你的不少吧,当时你在我的班,我还挺头疼,就怕你被人追早恋了,天天被上面盯着。”
他又问:“谈恋爱了吗?大学就得谈恋爱呀。”
孟秋垂下睫,余光瞥见林晔在病床上的影子晃了一下,听塑料纸的声音像是去整花束。
陆东蔚大大咧咧坐下,意有所指,“老许,你这一来就聊隐私不太好吧。”
老许笑笑:“你们年轻人在乎这个呀,那不问了。”
毛青梦也说:“老许,你不能因为人孟秋长得漂亮就只关心感情问题,太八卦了吧。”
“女孩子也能有学业事业么。”
老许见一个两个,“好好好,是老师目光短浅了。”
后面他们真开始聊学业。
孟秋简短提了提出版书的事,没想到老许一听,居然有点哽咽。
老许带他们那会儿已经生病了,常常不在学校,在各大医院奔波。
他当时心态不好,现在想来就觉得挺对不起他们的,怕关切不够,影响他们的成绩。
他现在听他们过得还不错,遗憾和释然交杂在一起,心情一时复杂。
他们在医院待了两个多小时,护士过来量体温,就说不打扰休息先走了
孟秋出了医院门口,有点想不起在学校见老许最后一面的样子。
阳光底下一蓬蓬灰尘事态万千地散开,有点儿苦情。
毛青梦在门口等滴滴来。
林晔过来突然扯了一下孟秋的手腕,脸色微微冷。
孟秋“诶”了声,没拦住他,只好跟着走。
之前的事情不说清楚,林晔一定不甘愿。
孟秋想了点说辞,都觉得不好。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等他质问。
最难堪的那一刻已经过去了,就在她打完赵曦亭那一下。
毛青梦本来想拦,陆东蔚挡住她,说:“你让他俩自己解决吧,没见方才气氛那么尴尬。”
林晔像是故意,把孟秋拉上车以后,去了他们之前呆过的公园。
这个公园离孟秋家里很近。
傍晚的公园弥漫着橙色。
橙得到处都是。
有几片在小孩儿奔跑玩闹的脸上,还有几缕缠在路沿三轮车的轱辘里。
糖葫芦边缘的糖衣,仿佛都有股橘子味儿。
橙色照着霁水的楼,玻璃墙的角尖像挤出来一粒珠子。
这是和燕城完全不一样的黄昏。
安逸的。
和蔼的。
从城市的河里淌过。
他们坐在长椅上,很久没人说话。
林晔问得有点艰难,“孟秋,你恋爱了吗?”
孟秋抿了抿唇。
林晔盯着她,“我想知道我们分手的理由。”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孟秋轻声说:“没有的,林晔。”
林晔站到她面前,蹲下来,脸色已经没那么冷。
“你是不是那段时间也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给我弥补的机会,好吗?”
孟秋看着他,弯了下眼睛,“林晔,真的挺感谢你的。”
从始至终,不管何时。
他都义无反顾地信任她。
林晔有些沮丧,但也没多逼问。
孟秋对上他欲言又止的眼睛,温笑说:“我请你喝水?”
林晔从冰柜里拿了支雪糕,和当时他给她买的一模一样,递给她,“那我请你吃这个。”
孟秋看着那支雪糕,轻声说:“我不吃了,林晔。”
林晔看着她,举着雪糕的那只手,一寸一寸降下来,最后降回冰柜里,勉强拉了拉唇角,说:“垃圾食品,不吃也好。”
他们沿着公园里的河走了一阵。
林晔提起先前帮父亲拉项目的事情,玩笑叹了句,自己不是个从商的料。
他没法做到那些老狐貍那么游刃有余。
孟秋宽慰了一句,“不着急的。”
他们路过一片人工树林。
林晔指着其中一棵,温声说:“这棵树挺好的。”
孟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嗯?”了声,听他往下说。
林晔笑笑,吐出几个字,“就是死了。”
孟秋怔住,看向他。
林晔看着她眼睛,“有天下雨,我们就是就是躲在这棵树底下,树叶不太茂密,两个人都淋湿了,但你说它叶子还挺好看。”
孟秋在他眼里看到点不甘愿,像是笃定她有苦衷。
她看了眼树,语气有点缥缈,“它要是不死,或许你没这么遗憾的。”
林晔表情有点安静,像是承诺,“孟孟,别让我见到他。”
孟秋心脏像被琴弦绷了一下。
他们一前一后在草坪的石子路走,穿个马路就能到孟秋小区门口。
他们走到路尽头和公园外面相连的地方,两边灌木有点儿密。
林晔帮忙撩了撩挡在前面的树干开路。
孟秋头发长,又比林晔矮,他肩膀压过去的地方勾到了她头发,她疼得没敢再动,往回退了两步。
林晔见她没跟上来,回头找人。
孟秋这会儿有点窘迫,半边头发勾着树枝,像被贪玩的小孩捏着拳头握住了。
林晔松开树枝,笑了笑,“我来帮你吧。”
林晔帮忙把她头发里多余的枯叶弄出来,孟秋摸了摸感觉没了。
林晔习惯性拎了她领子拉回来,跟高一那会儿似的,温柔说:“别动,还有。”
他们理了一阵。
林晔帮孟秋弄好后,也转过身让她帮忙看看他衣服上有没有杂草叶子什么的。
他嘟囔了句:“最讨厌虫子。”
孟秋仔细看了看,说没有。
等他们从小道里出来,夜灯已经上了。
孟秋脚刚迈出去,余光瞥见一个人在路对面的便利店桌子旁边坐着,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她手指发软,矿泉水没拿稳,掉地上,心提到嗓子眼,再没敢往那边,身一转,往家门口走。
紧接着她手机震起来,是个电话。
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像有把枪顶在她后面。
现在有两个她,一个真的她,一个假的她,那把枪在找真的她。
找到了子弹就会上膛。
她命悬一线的伪装,还没想清楚要不要自投罗网。
电话却早她一步挂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微信。
——看我,孟秋。
他说。
孟秋知道那把枪已经认出了她,心脏像电视机坏掉的噪点,密集的鼓动起来,神经慌成一团。
她机械性转了点头。
赵曦亭坐了似乎有一会儿了。
他手肘撑着桌,指间夹着烟,空濛的雾仿佛从燕城隔着十万八千里吹出来。
他淡漠冷寂的脸藏在雾后面。
这雾吹得孟秋脑子发空。
赵曦亭眯眼肆无忌惮地盯着她,薄唇吐出一口白,垂头疏懒地磕了一下灰。
像是单方面撕毁条约对瘾懒得再克制。
孟秋喉咙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
属于猎物天然的警觉。
她表情几乎不会动了,一直看着他那个方向,和他对峙。
赵曦亭手指挺直,烟没松,低了点头,冷白英俊的脸像凌晨细细森森桦木林深处刚升起的月,在晦涩的夜幕下,蒙着一层危险的晕。
他一边打字。
孟秋手机屏亮起来,她看清那行字,仿佛即将面临一阵海啸。
赵曦亭发的是。
——和他说,你男朋友请他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