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小寡妇 屋里的星星 4003 汉字|7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0章

  夜色浓郁得化不开,这一夜,少?有?人睡得着。

  翌日一早,安玲就拿了个东西推门进来,她欲言又止,低声:

  “姑娘,奴婢在门口发现了这个。”

  断了两截的芍药簪被放在梳妆台上,虽然断成了两截,但明眼人一瞧就知晓这玉石的贵重,昨日裴大人来?了又走,这玉石的来处就很清楚了。

  姜姒妗怔怔地看着那两截芍药簪,她唇???色惨淡了些。

  最终,她只是将芍药簪收在了木匣子中,什么?都没?有?说。

  安玲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她瞧了眼芍药簪,又瞧了眼姑娘,忽然替姑娘觉得有?点难过:

  “姑娘,此间事一了,咱们就回衢州吧。”

  许久,室内响起一声很轻很轻的:“好?。”

  没?有?人再提起裴初愠,就仿佛这个人没?有?出现过一样。

  三?日后,姜姒妗才要起床,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姜姒妗抬眼:

  “怎么?回事?”

  竹青被奉延带进来?,一脸惊惧不定:“姑、姑娘!姑爷……姑爷死了!”

  姜姒妗脸色一变,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

  给周渝祈下的药不会叫他这么?早去世,只会不着痕迹地坏了他的身?子骨,叫人觉得他是灯尽油枯,不论如何?,周渝祈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死!

  奉延也皱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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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姒妗没?再耽误,她攥紧了手帕,心底不断在想,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竹青:“怎么?回事?”

  缓了一会儿?,竹青勉强镇定下来?:

  “奴才瞧着姑爷是中毒身?亡。”

  府中只有?竹青还唤周渝祈姑爷,说到底,他伺候周渝祈两年,也有?点主仆情分在其中。

  姜姒妗没?在乎这一点,她去了前院,当看见周渝祈时,她下意识地移开视线,脸色有?些煞白。

  不怪她不镇定,是周渝祈的死状实在是不堪入目。

  唇色乌黑,他生前应该受了一份苦,两只眼睛没?有?合拢,目眦欲裂,是死不瞑目,姜姒妗也是第一次知道是什么?叫五窍流血。

  姜姒妗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但她知道周渝祈的这幅模样,便是叫她不能再以周渝祈是病重身?亡而随意敛尸。

  姜姒妗脑海有?些乱。

  究竟是谁?是谁毒害了周渝祈?

  安玲也被吓了一跳,脸色惨白,甚至有?点想吐,她浑身?颤抖地扶住姑娘的手臂。

  奉延也上前一步,扶住姑娘,他见过比这更恐怖的场景,是在场唯一保持镇定的人,他沉声:

  “姑娘,报官吧。”

  姜姒妗不由自主地咬了下唇,她握紧了手帕,许久,才点头:“你说得对,要报官。”

  奉延看了眼竹青,竹青不由得惊骇和诧异,姑娘居然敢报官?

  竹青本来?还有?点怀疑是不是姑娘忍不了姑爷了,索性这次直接下了剧毒,但现在倒是打消了怀疑。

  竹青没?耽误,很快跑出去,他去了京兆尹府,但官员出事,这事要上报大理寺,归于大理寺卷宗。

  姜姒妗看了眼奉延,奉延低声:

  “姑娘,不要怕。”

  她们做得隐晦,查不出什么?的,这世上没?什么?天衣无缝的,但只要有?人沉默,总有?些真?相是查不出来?的。

  姜姒妗控制住颤声:“我知道。”

  姜姒妗清楚,她不能慌乱,但有?些道理不是懂了就能做到的,她第一次见到死人,还是死得这么?惨烈,叫她能安稳地站在此处,已经是不易。

  姜姒妗掐紧了双手,手心传来?刺疼,叫她不得不保持清醒:

  “奉延,你去请大夫。”

  “今日周渝祈吃了什么??他喝的药呢?药渣在哪里?”

  周府忙了一片。

  而大理寺中,得了京兆尹的消息,卫柏吸了口冷气,昨日主子和姜姑娘闹了不痛快,今日周应奉就中毒身?亡了。

  这也太巧了。

  巧得让卫柏都有?点怀疑是不是主子下的手了。

  卫柏忙忙将消息禀了上去,官员身?死,还是中毒而亡,大理寺肯定要亲自派人去查的,事关?姜姑娘,卫柏不敢随意交给别人。

  “主子,京兆尹派人送来?消息,周应奉在府中中而亡,请大理寺派人过去。”

  裴初愠正在伏案处理政务,闻言,他笔尖陡然一偏。

  得了消息的裴初愠带人赶到周府时,周府内一片哀声,小厮和婢女脸上都挂着愁容。

  裴初愠是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进周府,一切和夜晚时的感觉都不一样。

  快要到前院时,裴初愠就听见一阵哭声,没?有?女子的声音,没?人察觉他脚步比往日要快,在跨进前院时,他终于看见了女子。

  她一身?素净色的衣裙,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魂不守舍,仿佛受了重大打击,脸色煞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被安玲搂在怀中,往日姣姣的黛眉仿佛也没?了神采,安玲哭着在喊她。

  她好?像格外难过,也格外悲恸,佳人落泪,叫在场人都觉得不忍心。

  裴初愠只是垂目看向她,眸色沉沉。

  周渝祈身?死,她就真?的这么?难过么??

  大夫很快查出周渝祈中了什么?毒:“回大人,这位大人是中了鹤顶红,才会直接身?亡。”

  鹤顶红本就是剧毒,这位周大人又服用药量过多,发作时间太快,根本救不活。

  京兆尹见到裴阁老就松了口气,京官惨死府中,这种?麻烦事,他当真?一点都不想沾手,尤其是这位周应奉左右逢迎,他也听说过一点风言风语,貌似和宋党还有?纠缠。

  他立刻冲裴阁老拱手:

  “裴阁老,您来?了。”

  他面?有?犹豫,有?点欲言又止,官员本就该大理寺处理,他会来?这趟,不过是官报到他这里,他有?点提心吊胆,担心裴阁老会直接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理。

  毕竟是在京城内发生的事情,交给他处理也说得过去。

  裴初愠看出了他的心思,平淡地看了他一眼,京兆尹背有?冷汗,卫柏看了眼他,也知道自家主子见到姜姑娘这幅伤心难过的模样,不会舒坦,便替主子开口:

  “张大人回去吧,这个案件由大理寺处理了。”

  京兆尹彻底松了口气,他背后已经生了一片冷汗,赶紧躬身?带着人离开。

  大夫查到药渣中有?残余的鹤顶红。

  竹青其实已经猜到了一点了,毕竟姑爷就是喝过药发作的,但他面?上却是愕然:“怎么?可能!”

  姜姒妗早在看见来?人是裴初愠时,人就傻了。

  她没?想到会是裴初愠来?处理这件事。

  她埋首在安玲怀中,昨日才和裴初愠闹得不欢而散,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裴初愠,也担忧裴初愠会真?的查出什么?。

  今日很冷,女子许是得了消息就赶来?,她穿得单薄,只一身?裙装,不见鹤氅或披风,她瘫坐在地上,她的脸很白,唇也很白,身?姿也单薄得厉害,风一吹,仿佛就要将她吹散。

  短短时日,她消瘦得让人有?点触目惊心。

  她能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也知道是谁在看她。

  但姜姒妗不敢看他,她的心思总是瞒不住他,她怕只要和他对视一眼,就会控制不住地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奉延也提起了心,他皱着眉,也不相信这个结果:

  “药是我亲自去抓的,都是按照大夫给的药方抓药,不可能有?错。”

  裴初愠从某人身?上收回视线,他扫了眼室内众人的神情,他心底怀着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会是女子做的么??

  他一方面?觉得女子应该不会做出这种?叛经离道的事情,一方面?又忍不住期待。

  万一呢?

  万一她当真?受不了周渝祈,万一她也对他有?了情谊。

  裴初愠抬眸,没?让任何?人看出他的想法,他眸色很深也晦暗,声音沉淡:

  “卫柏,你亲自带人去查。”

  周府的人都说不可能,自然要去周府买药的药铺去查。

  死者?的死因很清楚,不需要仵作检查,姜姒妗杏眸轻颤了下,卫柏直接带走所有?人去查药铺,既然和姜姑娘没?关?系,大理寺的手段想查清楚一件事不是难事,一时间,室内只剩下裴初愠和姜姒妗主仆四人。

  奉延沉默地带走了竹青。

  室内有?些难言的沉默,安玲也觉得头疼,她是知道昨日裴大人和姑娘闹得不欢而散的,一时间有?点难办,不知该不该让裴大人和姑娘单独相处。

  “出去。”

  裴初愠替她做了选择。

  安玲心底是寄希望这件事赶紧过去的,而处理这件事的就是裴大人,她心底清楚,害死周渝祈的罪魁祸首是谁,有?时候只是一句话的事。

  她低头看了眼姑娘,见姑娘没?有?阻止,才渐渐松开了姑娘,担忧地转身?离开。

  姜姒妗依旧瘫坐在地上,地上很凉,十月的京城寒意渐袭,姜姒妗能感觉到有?人朝她走来?,她忍不住轻颤了下眼眸。

  有?人抱起了她,姜姒妗浑身?一僵,她忽然有?点难以言说的委屈。

  她想起昨日他喊她周夫人,想起断成两截的芍药簪,情绪越来?越汹涌,也格外难过。

  她偏过头,杏眸掉下泪。

  有?人替她擦泪,指腹擦过脸颊,他问她:???

  “淼淼很难过?”

  她不看他,只说:“难道我不该难过么??”

  她声音轻颤,语气说是难过,不如说是委屈,她在周渝祈跟前受的委屈更多,却从不会叫她这么?难过。

  他只是一次没?有?顺着她,却是叫她一想起就忍不住情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情绪这么?不由自主。

  裴初愠沉默地替她擦着眼泪,他看都没?看床榻上死状凄惨的人,只盯着怀中人,忽然想问她:

  “如果躺在床上的人是我,你也会这么?难过吗?”

  姜姒妗呼吸一滞,她慌乱地捂住他的嘴:“不要乱说!”

  她属实被他的话吓到,觉得他真?的混不吝地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又气又恼:

  “什么?话都往外说,你也不怕会折寿!”

  而且,她说的难过和他口中的难过根本不是一回事。

  裴初愠也意识到什么?,她过于紧张,叫一些心思无处可藏,甚至,她也不往床榻上看一眼,这个认知让裴初愠不自觉地抬起头,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跳得很快,他垂眸,一错不错地看着她,问她:

  “淼淼不是因为?他难过?”

  他心底有?了答案,却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姜姒妗抬眸,倏然和他四目相视,否认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她杏眸窜上水色,咽下些许哽咽:

  “你明知故问!”

  裴初愠语气很淡,眼底却很深:“我不知道,想听你亲口说。”

  姜姒妗下意识地握紧手帕,她不想将心思暴露在他眼前,但她根本藏不住,不断掉的眼泪直接出卖了她,叫她无力抵抗,她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清楚地知道,昨日闹得不欢而散,不止她一个人在意。

  她没?办法自欺欺人。

  她难过的同时,他也是一夜未眠。

  裴初愠看着她的眼,呼吸倏然止住,整个人京城、周府、呼吸、心跳都仿佛变得格外静谧。

  在这种?安静中,姜姒妗哭得不凶狠,却是一直掉着泪,断断续续地说:“你喊我周夫人。”

  “你是真?心喊我周夫人的么??”

  裴初愠没?有?说话。

  她咽下抽噎,腮上挂着眼泪:“你我相识时,我就是周夫人。”

  她是周夫人,是周渝祈的妻子。

  她终于肯说:

  “我难过的是,你觉得我是周夫人,也许只是失言时的话,但以后呢?裴大人对我情谊散时,会不会想起今日我是周夫人?”

  她们相识得太晚,她早就嫁人。

  周渝祈在乎裴初愠碰过她,再是愧疚和不舍也会不自禁露出嫌弃,那他呢?

  裴初愠呢?

  真?的不会嫌弃她和周渝祈当过夫妻么??一定不会?永远不会?

  她的双眸含着泪意,却是格外透彻:

  “裴大人,你昨日喊我周夫人时,是抱着这种?心思么??”

  裴初愠看着她的眼,这一刻,终于意识到她多么?在乎他昨日的话,也终于知道女子这么?难过是为?什么?。

  他低头看她,她闭着眼,今日的她格外难过,让他也像是被不知不觉的痛苦撑开心脏,疼得仿佛像是被尖锐的刺捅破了一样,许久,他的喉结平静滑动了两下,用低哑的声音说:

  “淼淼,我从不介意这件事。”

  “也从没?有?嫌弃你的心思,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他垂着双目,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和她四目相视:

  “淼淼,我想喊你的一直都是裴夫人。”

  裴夫人。

  他的私心那么?重,从第一眼见到她就不肯唤她夫人,明知她嫁过人,也固执地喊她姑娘。

  他一点也不想在她名上冠上别人的姓,但争执会叫人失了理智,原来?他也会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裴初愠伸手,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痕,她的眼泪沾湿他的手指,他很讨厌手指被沾湿的感觉,但在她身?上却一而再地破例。

  她终于肯睁开眼,怔怔地,又很认真?地看向他。

  裴初愠受不了她这样看,忍不住地低下头去亲她,亲在她的额头,也亲在她的鼻尖,不带一点欲念的温情,让两人的心都不由得一颤。

  很难形容这是什么?感觉。

  她只是下意识地得寸进尺,哭声不再,却是鼻子堵塞,让她声音显得愈发绵软娇憨:

  “你摔碎了芍药簪。”

  她没?有?问过,却是肯定断成两截的芍药簪就是他原本要送她的。

  结果和正如她所想,他低下头,抵着她的额头,和她道歉:

  “是我的错,不该觉得你不想要。”

  她仰起脸,问他:

  “裴初愠,你为?什么?要送我芍药簪?”

  她从不曾表露过对芍药的喜好?,为?什么?他要送她芍药簪?

  裴初愠沉默了片刻,他抬起手拂开她脸上的青丝,在她脸侧抚了抚,低声:

  “淼淼也明知故问。”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送她芍药簪,赞她如杨妃出浴,从不是论欢喜——而是想借芍药寓意和她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