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江柳(1 / 1)

高危人格扮演守则 筱瞬一 5714 汉字|1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39章 江柳

  江柳本想要岔开话题,但释千却偏偏要追着问。

  毕竟比起一进场域就开枪射击,江柳给?自己一枪然后哭着说太疼了显然更出?乎意料之外一些。前者符合释千对?江柳的画像,后者却完全颠覆了江柳的人设。

  很难不好奇这?位充斥着“欲望与野心?”的江柳是怎么想到这?一出?的。

  已经调整状态为沉静的江柳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释千没开口,静静等待她的叙述。三四?秒后,江柳有些勉强地开口:“这?……就是有点……疼,没法控制。”

  紧接着她又?解释了一句:“人类的躯体?就是这?样,眼泪并不受到理智的控制。”

  “疼?”将画轻轻放在?地上,释千又?抬起画板托着腮,垂着眼笑,“自己造成的疼,原来是这?种颜色……怪不得我不认识,因为真的很有创新?性?呢,你是怎么想到的呢?”

  最后这?句话已经脱离了“扶筠”的人设语境,沾染上属于“释千”的浅淡恶趣

  味。

  江柳:“……”

  释千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江柳是个人精,显然听出?最后那句话里的调侃意味,她抿了抿嘴,强压下名为尴尬的情绪,尝试恢复到平时谈判的状态,张口刚准备切换话题时,释千再?次开口。

  “有的画家只知?道应用表面上的、当下的颜色,这?显然并不合格。”释千双手搭在?画板的边缘上,眉眼舒缓、语气虽然平静,但却在?言语间露出?浓烈的傲气。

  “但我不一样。”她说,“我在?应用每一种颜色前,都要详细地去了解那种颜色。它最开始的形态是什?么?来自哪个地方?有着怎样的经历?又?是怎样成为这?珍贵的画材?未来又?会随时间推移展露什?么样的色泽?在?光下、在?水中、在?阴暗的角落……在?任何?一处它可能到达的地方,会变成什?么独特的模样?诸如此类……我了解它的过程,就是用我的思考去和它无视时间的生命线编织成网,这?样我才能真正拥有它、利用它,和它创造出?一副无可取代的完美画作。”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就像扶筠的人格身份画像一样,当她提到和绘画相关的事?情时,眼睛总是闪烁明亮的、精神总是忘我沉醉的,仿佛世?界就是由画笔与画布构成。这?让江柳完全插不进嘴,更让她不得不被强制拉入释千所营造的语境中。

  释千嘴里说的是“颜料”,江柳听到的却是“人”。

  ——分分明说的就是“人”,而在?这?里,唯一能被类比为画材的人,就是她江柳。

  手指摩挲着画框边缘,释千语速渐渐变缓:“你理解吗?你能理解吗?就像传统的颜料,尽管都能被统称为红,胭脂虫中提取出?的红与朱砂中提取的红就截然不同,我说的不仅仅是在?明度亮度饱和度层面的不同,也不是是否会随阳光照射而变色的不同,而是它们的‘灵魂’。”

  “灵魂……”江柳下意识喃喃出?声。

  “是啊,灵魂。”释千直视着她,带着属于扶筠的、缱绻的、依恋的笑,“那是由原材料‘通感’而来的灵魂,是画家对?万事?万物的天赋感知?,是这?世?间万物中独一无二的联系,是新?的生命共同体?,所以它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它们会被应用在?不同的画布上或者画布上的不同位置,有着不同的过去、不同的现在?,自然也会有不同的未来。”

  “送给?你了,我不懂它,所以它对?我而言没有价值。”释千的目光落在?那幅画上,“你很特别?,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但很可惜,它现在?只是一张涂抹了颜料的废纸。”

  在?释千的内心?的定义里,她并未落下“最后一笔”,因此在?概念上,这?幅画实际上还是“半成品”,所以才无法生成画作技变成“异能道具”。

  但这?幅画吸收了不少她的血液,能生成的画作技应该会很强大。

  “或者,和我聊聊吧。”释千将阻隔在?二人间的画板丢到一边,向前俯身贴近江柳,几乎小半个身体?都压在?了那张画上,她仰着头?看向江柳,“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哭呢?‘疼’只是类似于颜料制作中‘研磨’的过程,而不代表全部。我想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一定能够理解我。”

  她抬起手,轻轻掠过江柳的脸颊,一颗尚未落下、却也未干涸的湿润泪珠转移到了她的指节上。

  感受到外界真实的触碰,江柳这?才骤然从释千层层嵌套的语境中脱离出?来,她蓦地往后仰身、这是躯体下意识趋利避害的举动,可却恰好和释千那双盈盈期冀的眼睛对?上了。

  释千、双月、扶筠。

  她早在?对?眼前少女射出?一击时,就百分百笃定这?三个人就是一个人了。但此时此刻,她才真切地通过自己的灵魂感知?到了这?一事?实。

  就像是意识极短地跃出?水面,看到了另一个层面的东西,那是高维度的认知?、然后被称之为“第六感。

  释千说出?的话完美符合“扶筠”的人物侧写,但却字字句句指向她。

  准确来说,是“逼向她”。

  她想敷衍过去的问题被释千一步步地压过来,编织出?充分的理由,没留下任何?规则允许逃避的漏洞。

  释千没有一个字提到自己的身份,却用“扶筠”的身份提出?了所有想问的问题。

  要么拿着一张被定义为“无价值的废纸”离开,要么坦诚一切知?无不言,除此之外,题卡上没出?现第三个选项可供她选择。

  她向来是让别?人处于这?样的境地:强势地吞吃他人生存的余地,将人逼到自己期望的那条路上。

  而来到这?里前,她也早在?脑海中排演了无数次,虽然不指望能压过释千,但也希望可以分庭抗礼、不落下风。然而,现在?还是被逼到了如此境地。

  ……虽然也是和她脑子犯蠢脱不开关系,但脑子如果脑子不犯蠢,就真的能如她预想中的那样有来有回吗?

  江柳下意识想要苦笑,但最终却没有笑出?来。

  因为释千在?笑,而那笑已经蔓延进眼睛,又?化作一面明镜映照出?她的一切。她好像那在?智慧树下仰着头?的夏娃,愣愣盯着盘绕在?善恶果之上的蛇。

  释千落下最后一句话。

  犹如蛇尾绞断善恶果的果蒂,那果子直直坠下,落入她的掌心?,“啪”的一声。

  江柳听到了,那是一句——“我想了解更多,也想更多地了解你。你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

  .

  .

  传言,伊甸园中的夏娃在?蛇的诱骗下吞下了被定义为“禁果”的善恶果,明白了何?为善恶,又?知?晓了何?为痛苦。

  违背了神的命令,食果被定义为原罪。

  江柳的世?界里没有“神”,虽然她承认和宗教相关的书籍作为文学作品来说确实不错,可她如果想要成为统治者,学会是该是利用宗教而不是信仰宗教。

  所以对?她而言,世?俗定义的“神”就是她自己。

  此时此刻,她却隐约觉得她违背了自己的意志,所以这?似乎也的确能被称之为原罪。

  从逻辑上来讲差不太多。

  善恶果好似在?胃酸中溶解,发出?“滋滋”的声响。

  江柳想要伸手去捞,但却徒劳无功。灼痛了双手却只捞起了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她很是疑惑:明明自己没有死,为什?么却像影视剧里那样播放起了“走马灯”?

  她先是看到了温可。

  给?了她安身之地、没有让她和江尔槐成为通缉令上流离失所之人的温可;那是明明经历了痛苦,却仍然保持着温和、包容与细腻的温可。虽然

  她和她是平等的,但有时候江柳也会生出?一些错觉,觉得温可好像她的母亲。

  可那也是明明拥有长生机会,却连尝试都不愿尝试一下的温可,简直就像胎生人类们因为跟不上时代车轮而固执己见的母亲一样。

  温可明明不放心?已经成为“极星”的杜鹃会,她甚至在?那长生的可能性?前反复流连、足足徘徊凝视了一周,最后却仍然选择走向自然死亡。

  她说活太久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很多人觉得活得久就能做很多事?,就能不留下任何?遗憾,可或许很多人并不会越活越明白、而会越活越惘然,直到忘记曾经的自己、再?不断地忘记曾经的自己。

  身体?的确是长生的,可灵魂却在?一遍一遍地死亡与新?生,最后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

  “应观辞有明确无法解脱的执念,那么你呢?”温可问她,“江柳,你知?道自己到底在?追寻什?么吗?”

  我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吗?

  江柳不明白温可问这?个问题的目的。

  她肯定知?道啊。如果不知?道的话,她为什?么在?所有试验体?都在?造人工厂里浑浑噩噩时,却能清醒地逃离?如果不知?道的话,她为什?么能从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成为杜鹃会的最高统领之一?

  但从这?两?个事?来看,她在?达成目的时,从未像文学作品里总爱写的那样“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心?里好像空了一片”,或者“高处不胜寒,这?无上的权力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好空虚啊”。

  那太扯了。

  这?些就是她想要的,她确定。

  不论是造人工厂的覆灭,还是将杜鹃会的权柄握在?手中,都是她切实想要的,她感到酣畅淋漓的开心?。

  “是啊,很开心?。你真的很强大,强大到有多少人讨厌你就会有多少人喜欢你,而你根本不用在?乎这?些讨厌或者喜欢,只图自己的开心?。”温可笑着说,她的手就像母亲一样抚摸她的脑袋,江柳也并不感到排斥。

  “如果你的生命拥有限度,那一定是精彩而完美的一生,你会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结束生命,觉得好像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白白来过。”

  那时候的温可身体?状况已经很差,当时的医疗水平只能眼睁睁看她走向死亡。

  “是啊,我要精彩而完美的一生,你也一样。”她还想要劝温可,“所以明明只有活下去才能延续吧,死了就只剩下遗憾了。要不然古代的帝王怎么都想追求永生呢?”

  “是啊……你说得对?。但如果你无限延长你的生命,我好像就看不到你的未来了。当你越走越高时,到底什?么才能够满足你?到底什?么才是你的答案?”

  当时的江柳想,温可似乎是个及时行乐主义?好像是拥有了一瞬快乐就可以就地死掉的那种。这?的确也是一种幸福,但她不认同,温可也不能强求她认同。

  当然或许温可本质并不乐观,她只是觉得人生应该寻找某个答案。

  可答案存不存在?,江柳根本不在?乎。

  一场对?话过后,她们双方似乎都没明白对?方的意思。江柳虽然打心?底里不认可,但倒也是没再?反驳。温可当夜便离世?了,江柳守着她的遗体?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夜晚,然后走出?房门,接管了温可手中的权力。

  就像一个冷漠的同僚。

  江柳的“手”泡在?“胃酸”中,还是没摸到那颗正在?被消化的善恶果,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想到弥留之际的温可。

  “我还在?往高走,往更高的地方走。”江柳觉得自己的双手都被腐蚀成白骨,疼到骨髓里,“当我让极星成为地下世?界唯一的统治者,当我以纯人类之躯带领我的从属战胜那些异种、获得地表的绝对?统治权,当我——”

  她倏地想不下去了。

  她反而在?想——意义呢?就像释千说的,颜料往前是原料,颜料往后是画作。那她往后会是什?么呢?

  一定是那颗“禁果”的问题,一定是释千的问题。

  ——她本来从不会想这?种问题的。

  江柳愈发急切,她不住地往下探身,不住地在?“消化液”中摩挲着,想要捞出?那颗害她心?神动乱的神秘禁果,然后把它丢得远远的,再?也看不见。

  她将永远快乐。

  不明善恶,也不知?何?为痛苦。

  终于,她又?捞到了什?么东西,江柳连忙拿起来一看,却发现又?是一团曾经的记忆。

  “蛇的存在?只是一只替罪羊。”先跃出?的是这?句话。

  ……该死的应观辞!

  看到说话之人,本就着急的江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要甩开那团记忆继续摸索,可她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别?对?着我发疯,花点钱让动物学家改改文献,指鹿为马地证明蛇和羊同源来得要快些。”

  她和应观辞负责极星的两?大部分,她没什?么战斗能力,应观辞又?对?繁琐的事?务不怎么感兴趣,所以互相之间没什?么冲突,但也非必要不交流。

  因此,应观辞这?句冷不丁冒出?的话实在?她摸不清头?脑。

  然而应观辞却继续说:“人类认为蛇是原罪,因为有蛇的存在?,处于懵懂快乐中的人类才拥有了痛苦。人类是无辜的,而蛇才是承罪的魔鬼。可是……人类到底为什?么会感受到痛苦呢?”

  当时的江柳觉得应观辞是纯癫。

  但好歹认识这?么久,平时据说应观辞又?不怎么爱说话,让他多说两?句也不是不行。

  “找不到答案,所以‘蛇’才出?现了,这?样人类便本该不知?痛苦为何?物。可事?实上,或许、大概……没办法面对?自己的人才最卑劣。”

  江柳隐约听出?点意思来了,心?想这?家伙应该是在?研究中心?受刺激了,据小道消息说是哭过,她没见着还挺可惜。

  四?百多年的相处,多少还是有点情谊,但江柳觉得也没安慰应观辞的必要,倒不是她不会安慰,而是应观辞这?人根本不需要安慰,对?他更重要的是解决方案。

  于是她想了想,回了句:“是啊,你确实赖不了‘蛇’,自打我见到你第一面,你就苦大仇深的,所以先把你自带的苦大仇深解决了吧。”

  应观辞安静了很久。

  久到江柳都开始想自己这?句话是不是不太妥当。往常类似于这?种话她是随便说的,应观辞也从不在?意,但他前不久才被研究中心?里那位整哭过,也许精神很是敏感。

  有些事?还要托他办,关系不好因为一句话搞僵。江柳心?下盘算着要不要解释一句,稍微缓和下气氛。

  然而应观辞却猝不及防地说了句:“江柳,极星以后交给?你了。”

  这?句话江柳是彻底听懂了。

  她略一皱眉:“你什?么意思?现在?这?情况,我们还没到分道扬镳的时候吧?提醒你一下,没到时机,我不会同意解除我们之间签好的契约的。”

  “嗯,全部交给?你。”应观辞答非所问,“我要去别?的地方。”

  看样子精神受到的刺激是真不轻。

  “编号4000的确有登陆计划,但你混入其中不太恰当吧。”江柳推测说,“X不会允许你加入的。就算你摘掉了极星的名头?,也没有人会觉得你真就不是极星的人了。”

  “江柳,你觉得你会成功吗?”应观辞又?换了话题。

  这?家伙似乎完全听不到她说话似的,江柳也懒得再?理他,垂眼又?去看文件。

  “所有都将被毁灭,所有都将被重建。机关算尽、竹篮打水,好在?……我或许是幸运的那一个?”

  果然,她没有搭他的茬,他照样继续说话,而且越说越不知?所云,这?神神叨叨的状态,说是梦游都算是在?夸他。

  别?是在?研究中心?里挨了顿好揍,给?人脑子打傻了。

  江柳只打算把他当作房间里的一个能自己活动的摆设,等他梦游结束自己出?去。

  然而,应观辞没有走向门,而是径直走向了她。

  最后他在?她面前站定,开口,语气轻飘到就像是在?开玩笑。

  “江柳,我要脱离极星,你提要求吧。”

  应

  观辞说。

  “……”

  再?次翻出?这?段记忆,江柳仍旧没懂应观辞想做什?么,她之前没懂是因为她不在?乎,应观辞既然下定决心?想要脱离极星,那她就尽可能把这?件事?转化为利她的,而现在?没懂,是因为她的注意力被记忆里的另一句话吸引走了。

  “蛇的存在?只是一只替罪羊。”

  ——蛇的存在?是一只替罪羊。

  她摸不到那颗善恶果,它已经被她消化殆尽,又?顺着血液泵给?至她全身。

  可她明明还在?这?灯光昏暗的大厅里,那斜坐在?画上的画家少女热烈地盯着她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时间似乎只过去了五六秒。

  什?么蛇、什?么果、什?么胃酸、什?么记忆,都是她在?那几秒内虚空的幻想。此时此刻她从幻想中脱离出?来,并没有感到任何?愤怒,只是有些恍惚。

  恍惚中又?带着些许清醒。

  因为她终于理解温可所言何?意。

  那的确不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展开的价值观教育,而是临终前对?她最真切的关心?。

  温可从来没否定过她的野心?与欲望,她评价那为“精彩且完美”,行动也一直匹配这?份评价:持续提拔她,直到将杜鹃会交付她手。

  而温可正是因为觉得她的“野心?与欲望”是精彩的,而能力又?是足以匹配的,所以她终将有一日站在?世?界的边缘,掌握着最高权柄,却只能看向未知?的茫然。

  比起之前痛得身体?不自觉落泪,此时的江柳只觉得眼睛胀痛,有什?么东西忍不住要往外流。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明明过去了那么久,明明她连温可离世?时都没哭过,可此时,酸疼感从心?尖蔓延至指尖,然后一阵一阵地在?身体?里乱窜,她想要抑制住,最终却是处处失守。

  就好像多年前下的一场暴雨,却在?今日将堤坝压垮、瞬间决堤。

  她模糊地看着眼前的释千,释千显然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似乎是有一瞬间的茫然。

  在?她方才痛得落泪时,释千也是愣了下。但江柳记得很清,那时候的释千不是“茫然”,而是“疑惑”。可此时此刻,释千的“茫然”好像隐约间还带了些无措的意味。

  但并未停留太久释千便恢复平静,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正当江柳以为她在?等她平息时,释千却蓦地伸出?手来,轻轻搭在?她的脑袋上,然后支起身体?、向前微微一探身,另一只手便抱住了她。

  “……”

  大脑短暂地停止思考,心?脏恍惚也停跳一瞬。

  释千分明什?么话都没说,她的泪水却彻底无法控制,一滴接一滴地落在?释千的肩头?。

  几分钟后,她终于平息下来,周围朦胧得像是在?梦里。

  在?梦里,似乎就算说错话也没关系,于是她声音极轻地问了句:“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

  释千没有拒绝。

  答应得太爽快,江柳反而有点卡壳,她调整表情直起身,又?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停顿了两?秒后,才将心?里的问题问出?口:“我想知?道……世?界的尽头?是什?么?”

  倘若她能够拥有无尽的生命,她的命运之船又?该划向哪个方向?

  这?个问题接着刚才决堤般的悲伤似乎显得有些冷血,但江柳需要找到“答案”,隔着四?百余年的光阴,传递给?那个明明年龄差距没多大、却在?她心?里如母亲般的女人。

  释千并没有为她的问题感到疑惑,唇线反而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下一秒,她开口,只轻轻说出?两?个字。

  ——“是我。”

  世?界的尽头?是释千。

  这?是一个并不符合逻辑的回答,但江柳的心?中居然没有产生任何?质疑,似乎就在?预料之中,尽管她对?此毫无预料。

  她平静地看着释千,唇瓣微微翕张,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说出?了心?底的那句话。

  “那我……”短暂的停顿,“能挑战你吗?”

  她必须要问,为自己而问。

  ——“赌上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