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1)

美人回首万里 红姜花 4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3章

  杜菀姝震惊之余, 平康却是眉眼一挑,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先于?一步出言:“好呀。”

  要杜菀姝来教她,总比学堂先生训斥她不脚踏实地好的多。

  但在杜菀姝看来, 却没?那么简单。

  “三娘自己?还有许多要学的, ”杜菀姝迟疑道, “还请圣人三思?。”

  许皇后疲累地揉了?揉额角。

  “你有才?情在, 京城皆知, 就别自谦了?, ”她说, “何况我也不求平康能成什么大才?女, 只?要能读书、识字, 开口交流即可。”

  八岁的孩童,刚刚学着出言说话, 已然让皇后降低了?许多标准。

  她是皇家嫡女,只?要别太荒唐, 今后嫁人了?,有皇后护着, 也不会太吃亏。许皇后已经不想平康能否成凤,她只?希望平康能做个正常人。

  怪就怪自己?,皇后心?想,肚子不争气,至今还没?生?出个皇子。

  好在, 其他妃嫔也没?有。

  “我仅是问问,并非强求, ”皇后也明白杜菀姝担忧什么, “你与平康投脾气,也没?第二个人能和她有如此机缘了?。倘若不想, 本宫也能理解,这做朋友与做师生?,是全然不同的概念。”

  杜菀姝的担忧也在此。

  刘朝尔和她能教平康骑射,是因为平康喜欢。顺着她的意思?陪玩,怎么都行。

  可教书育人,则是另外一回事。万一平康就是不喜欢读书背诵,到时候连带着也讨厌起了?杜菀姝,岂不是白白消磨二人的感情。

  不站在友人的角度,而非君臣的角度,她还是希望能与平康多多相处的。

  八岁的小娘子,贵为公主、秉性乖僻,因而没?什么朋友,连学堂先生?也是对其多有偏见。那杜菀姝身为她唯一任何的朋友,此时确实应该出手相助。

  等?她年纪大了?,许就能开朗些,届时再换正经的先生?,也来得?及。

  而且……

  杜菀姝也有私心?。

  田猎两个月,看似云万里平步青云,实际上步步凶险。

  若非她与吕仁义在藏文阁结识,也就不会有吕梁劝诫官家,而吕仁义这些年来,一直服侍在平康公主身畔呢。

  后面官家要赏赐云万里等?人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官家被高?承贵说动了?,准备将封官的事拖到回京,还是平康突然横插一脚,让官家又改变了?想法?。

  年幼的公主,可算是她与夫君的贵人了?。

  成为她的朋友,乃至师长?,要顶着巨大的风险,也会迎来更多的机会。

  “承蒙圣人、殿下?赏识。”

  思?忖许久,杜菀姝做出了?决定。她垂下?眼眸,规规矩矩行礼:“若三娘再推脱,未免太过妄自菲薄。”

  许皇后听了?,疲惫的面孔中,总算是流露出几分真情实意地喜悦色彩。

  “好。”她颔首,“夫人也是名有胆识的人,等?两日后,你就到皇宫的学堂来授课吧。”

  …………

  ……

  同一时间?,探查司。

  组建新司是个麻烦事,偌大的部门,人手不会是凭空变出来的。

  京城府、殿前司各为探查司调来了?五十人口,暂且供云万里调用,这些人肯定不够用,得?一步一步扩建才?行。

  原本刺探情报线索的职务,是落在殿前司的,因而赵正德派了?赵押班过来暂时交接。

  再见云万里,赵押班分外心?虚。

  武人依旧是那个武人,人高?马大、五官深邃,右脸的烧伤与肃穆神情凑一处,瞧着分外骇人。然而让赵押班最畏惧的,还是之间?在田猎时,他抱怨过云万里带妻子到延岁山,有点不识时务。

  谁能想到,只?是两个月的功夫,他就和赵正德平级,还成了?自己?的临时上峰。

  “云指挥使。”

  赵押班的态度那叫一个客气,与之前的冷淡发生?了?个大转弯,他捧着册子赶忙走过来:“之前殿前司押了?两个月的事务汇报,卑职都给您拿过来了?!”

  云万里平静看了?赵押班一眼。

  赵押班赶忙低头,心?里更是悔的如芒刺背。

  往日他还觉得?,这七品正使过分傲气,怪不得?会得?罪高?丞相,不是活该吗。现在赵押班只?想扇自己?两耳光——这气概,这姿态,他完全是狗眼看人低了?!

  好在,云万里并无为难他的意思?。

  他不是瞧不出赵押班在心?虚。然而一名押班而已,也没?有实际做什么,云万里的胸襟还没?狭窄到这等?地步。

  从面部烧伤之日起,类似的人,云万里碰见太多了?。

  若是每一个瞧不起云万里的人都要报复回去,他也别干其他事了?。

  “嗯。”

  就让他自己?难受去吧,云万里冷淡地拿走册子,进入探查司正门。

  往来的人手并不多,整个探查司还算空旷。云万里也不愿与人寒暄,只?是认了?主簿、副官等?人的脸后,就坐下?来翻阅殿前司递来的汇报。

  官家不在京城,可京城人里的人没?走。因而田猎期间?,殿前司负责刺探情报的部门仍在运作活动。

  事关皇家、政事,乃至大雍境外的讨论,但凡可能有用的,悉数被记录在册。

  不过,大部分的内容,对云万里来说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比如说官家带平康公主去延岁山田猎,这是她第一次被带出宫,自然引起了?不笑的讨论。

  多数线报,还是在讨论平康究竟是不是生?来痴傻、是个哑巴上。

  延岁山的勋贵百官,见过了?平康亲口说话时的模样,百姓可没?见到。

  想要破除谣言,也很容易。

  “差几个人,去散布消息。”云万里嘱咐赵押班。

  “什、什么消息?”赵押班愣了?愣。

  “……”

  在京城府时赵押班也不管刺探情报,跟不上思?路,倒很正常。

  倒是新来的主簿纪子彦,立刻明白了?云万里的意思?:“可派几名人混进茶楼酒馆,讲一讲延岁山别苑发生?的事,说上了?个两三天,也就能传播开来了?。”

  “那就交给主簿差人,”云万里说,“编排好内容,要挑会说会演的。”

  “指挥使放心?。”

  纪子彦莞尔:“我还能亲手写词儿呢,入官之前,在家乡没?少干这个。”

  他这般随意温和的姿态,全然没?有刚刚到任的紧张。

  云万里这才?看向纪子彦。

  是个年轻人,目测也不过二十五六,生?得?一副俊秀皮相,完全是好脾气书生?的模样。

  “主簿是哪里人?”云万里若有所思?。

  “回指挥使,兖州人。”纪子彦回答,“卑职是穆哲的学生?。还得?谢指挥使两年前到山东平叛,解救我家乡百姓于?水火之中。”

  “……”

  穆哲先生?在云万里与杜菀姝的宾客之列,纪子彦这么一点,他就明白了?。

  这其中肯定有杜大人的手笔,但当朝御史也不愿直接在云万里身边安插人手。或出于?避嫌,或觉得?没?必要,约摸着只?是请自己?的友人推荐了?合适的人选。

  纪子彦不仅是杜守甫朋友的学生?,也是兖州人。

  云万里到山东平叛,他不会不念云万里的好。

  一时间?,云万里心?中颇为复杂。

  他孑然一身惯了?,在肃州时,万千百姓、将士,仰仗着他过活;来到京中,又无依无靠,任谁都能踩到泥土里再碾上几脚。

  时间?久了?,云万里甚至有些麻木。

  像这般自己?刚起个头,身后就有人立刻帮忙的滋味……让他不禁回想起宋将军还活着的时候。

  能仰仗别人的感受,其实也不错。

  而这一切,还得?感谢杜菀姝。

  思?及她那清秀的面庞,和笑起来时的浅浅梨涡,云万里就觉得?心?中暖烘烘的。

  “那就交给主簿了?。”连带着他冷淡的面容都缓了?三分。

  “是。”

  云万里继续翻阅汇报。

  略去更多关于?平康的议论,翻到最后,终于?让他看到一条有用的。

  就在三日前,官家刚准备动身回京的时候,在清风茶楼,有几名书生?凑在一处,又聊起了?李同顺、房子行上书陈情,恳求官家彻查寿州舞弊之事。

  这事已过去三个月了?,李同顺怕是都到了?流放地,怎又突然提起?

  云万里还记得?二人被抓时的场景,雨幕之下?,杜菀姝在马背上惊惶的神情几乎铭刻在他的心?中。

  而且,在记录在册的信息,是连着两日有人提及。

  这就有些微妙了?。

  “赵押班,”云万里开口,“之前有书生?上书,重提寿州舞弊之事,怎是禁军出面抓人?”

  “书生?上书?”赵押班愣了?愣。

  他是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

  “那事不是早就结了?吗,旧事重提,将军觉得?不怀好心?,”赵押班回答,“听闻官家不悦,干脆就派人直接抓走审去了?,结果就是两个想投机成名的书生?而已。”

  云万里闻言蹙眉。

  赵押班忐忑道:“指挥使,这……怎么了??”

  “你们两个也看看,”他将手中的册子展示给赵押班和纪子彦。

  见又有人提及,赵押班的脸色也不好看:“难道要把?他们也一并抓了??”

  这事据说当时烦得?官家不行,赵正德生?怕牵连到自己?头上,才?干脆抓人的。

  现在探查司刚成立没?两天,怎么又是寿州舞弊之事,有完没?完。

  纪子彦却收敛笑意:“这可不行,清风茶楼里往来的,多数是清贵子弟。若是明目张胆抓人,明日参上去的折子可不就是当时的一两份了?。”

  云万里不言,他只?是收回记录册子,继续往下?看。

  到清风茶楼的探子,倒是个仔细人,连当日在场的所有人等?,但凡略有名气的,都记了?下?来。

  洋洋洒洒几百个人名,云万里一眼就看到了?杜家长?子杜文钧的名字。

  他心?里一沉,没?有做声。

  “查吧。”云万里喊来了?几名探子,“当日是谁在交流此事,又是谁最先提及的,排查清楚。”

  既是说清贵子弟都爱往清风茶楼去,那杜文钧在,也不能证明什么。

  只?是……

  到了?傍晚,从探查司回来,云万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杜菀姝提及了?这件事。

  饭桌之上,杜菀姝蓦然停下?筷子。

  “待到明日,我去同杜文钧说一声。”他说。

  “他也是你的大哥。”杜菀姝冷不丁开口。

  “……”

  云万里完全没?想到杜菀姝会另起话题,他抬眼,对上杜菀姝灼灼视线,脑子转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

  严格来说,杜文钧是他的大舅哥,直呼大名,确实生?疏了?。

  这算是什么大事么?云万里下?意识就想反驳喊大名又如何,他本就与杜文钧没?说上几句话。

  但坐在对面的杜菀姝,尽管仍是那副温顺可人的模样,连出言提醒的声线都是柔柔弱弱,可一双杏眼看过来,却全然没?有退缩的意思?。

  连高?承贵都不能让云万里低头,可他被杜菀姝这般盯着……

  “我去同……大哥说一声。”

  简单一句话,却叫云万里直接挪开了?眼,面皮也是不住发烫。

  谁能想到,堂堂飞云大将军,还能因为这么一个称呼而窘迫尴尬呢?

  见他恨不得?要把?汤匙拿反的模样,杜菀姝噗嗤一声。

  别说,虽然他皮肤微黑,但略泛起红晕的样子,竟叫杜菀姝觉得?有那么几分可爱。

  “三娘去就行。”杜菀姝这才?继续道,“这事是从殿前司带过来的,得?小心?点才?行。夫君专门去找大哥,若要叫有心?人知道,传出去不好。但三娘回家去探望长?兄长?嫂,却是无可指摘的。”

  云万里抿紧嘴唇。

  见他不言,杜菀姝的神色才?凝重了?些:“可是夫君觉得?不妥?”

  “不是。”云万里摇头,“只?是觉得?杜大……岳丈,过往不该拘着你,该早点让你接触这些事。你说得?对,你去更为合适。”

  说完,他本还是微红的面皮,更是恨不得?红晕到耳根处。

  只?是改个称呼而已呀?怎能反应这般大。

  杜菀姝见云万里面皮薄,又是浮现出几分笑意。

  “承蒙夫君抬爱,”她笑道,“但父母兄长?,也只?是想让我做一名无忧无虑的小娘子罢了?。往日是我天真,今后……三娘会尽力帮衬夫君的。”

  话到这儿,杜菀姝又想了?想,觉得?这是个提及白日之事的机会。

  她言简意赅地将皇后要请她教导平康的事讲了?一遍,而后补充道:“圣人也没?把?此事说死,如若夫君觉得?不合适,三娘还有推脱的机会。”

  “轮不到我来觉得?合适不合适。”云万里不假思?索,“与平康结交,是你的缘分。圣人请求的也是你,你自己?决定就是,我也没?有干涉的道理。”

  是,是这样么?

  杜菀姝怔怔听了?,有些茫然,心?里还额外多了?些什么。

  当妻子的,合该首先考量丈夫所想——这是杜菀姝自幼就知晓的道理。

  可云万里的说辞全然不同。

  他说这是她自己?的事,即使是夫君,也不应该干涉。

  “怎么?”云万里见杜菀姝盯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得?打破沉默,“我说错了??”

  “没?有。”

  杜菀姝收回视线,声线几不可闻:“三娘在想这些话,也就只?有夫君会说。”

  换做其他人,怕是不会让妻子冒这个风险的。她理应做的事情有很多:管理家业,扶持丈夫,生?儿育女,相比较之下?,吃力不讨好去做教导公主,完全没?有必要。

  这是男人该做的活。

  即使是陆昭哥哥……杜菀姝莫名冒出这个想法?,恐怕也会觉得?不妥吧?

  云万里不在乎,他从未想过这件事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

  杜菀姝抿了?抿唇,收起的手,本能地按向心?口。

  这里,说不出的烫。

  …………

  ……

  转天上午,杜菀姝喊李义采买了?些礼物,回到了?杜府。

  见到杜文钧,她将昨日的消息简单转述过去。

  杜家长?子长?身玉立,与还没?定下?性的杜文英不同,杜文钧刚刚及冠,却俨然一副父亲年轻时的模样。听到小妹的说辞,他端庄面孔流露出几分深思?。

  “当日我确实在茶楼听到了?几句寿州的事,”杜文钧坦诚道,“路过隔壁包间?,瞥见了?几个人在交谈。房子行、李同顺刚出事不久,我就记在了?心?上。”

  杜菀姝立刻来了?精神:“大哥可记得?是谁说的?”

  杜文钧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