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春风一度。(1 / 1)

春色难防 久岚 851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2章 春风一度。

  澹澹清夜, 月华温柔,今晚的江风似乎也格外醉人。

  但周士安却觉浑身冰冷,几乎不能动弹。

  看兄长脸上血色全无, 周醒英不免担心, 拉住他道:“要不我们回去吧,赏月也不必非得中秋。”虽然伤了兄长的心,可不该有的情丝原就要斩断, 这样兄长才能远离痛苦。

  周士安没说话, 他既是探花, 本也是聪明人,哪里看不出宋春汐此举的意图。

  她是不想他再等她了, 所以故意在他面前与霍云亲热。

  没想到,他自以为的一腔深情, 在宋春汐眼里,竟已成为负担,他忽然低低笑了几声, 与妹妹道:“醒英, 你往后不必再担心我了。”

  既然宋春汐如此明确地表明了想法,他就算再等也无济于事,不如就顺她的心,放手。

  周醒英大喜,恨不得抱一抱兄长, 欣慰道:“不止我,爹爹跟娘也会松一口气的,哥哥, 我们回家吧, 等明年再来……明年的月亮一定更圆更亮!”

  可月亮再美, 身边缺了一位心仪的人儿,始终遗憾,周士安心想,但愿宋春汐此生没有遗憾吧。

  眼前闪过霍云搂紧她时的样子,俨然一幅不容人染指的姿态,他由不得又生出几分惆怅,兴许,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那二人根本就没有可能和离。

  周士安长叹口气,同妹妹返回了马车。

  …………………………

  可能是一回生两回熟,也可能是夜色苍茫,就算被人看到,离着一段距离也瞧不清,故而宋春汐没有像那次一样,用袖子遮住脸。

  她还在想霍云的那句话。

  “如你的愿。”

  想来想去,仍是一头雾水。

  等到了船厢,她打算问霍云,只唇一张,便被他堵住了。

  算算时日,快有三个月不曾亲吻,唇舌甫一接触,真有些陌生,宋春汐身子僵了下,脑中不免混乱。在她看来,霍云还处在有隐疾的状况,照理不该亲她。

  上回在浴桶里,她就猜错了,不能重蹈覆辙。

  她冷静看待,觉得霍云稍后应该就会停下,然而他越亲越猛,几乎将她的唇咬破,手脚也不闲着,三两下便把外衫扯了下来。

  事情不对头,她双手抱在胸口:“你,你不会是要……”

  一副惊讶的模样,霍云心说装什么呢,不就等着这一刻吗?他拉开她的手,俯身压下。

  如火一般灼热。

  手掌贴在他后背,能感觉到衣袍下蓄势待发的身体。

  她的心“咚咚”直跳。

  江面上的丝竹声悠悠扬扬,传入耳畔,还有酒醉之人的吟唱,宋春汐轻声道:“在江上呢。”

  不是挺有情趣?他在她耳边道:“正好。”右手往下将衣襟划开,露出一片白晃晃,细腻的香肩,低头吻在上面,撒了一层的热气。

  有三两画舫此时路过,木浆荡起,水花四溅。

  船厢随着轻轻摇动。

  底下的水波一圈又一圈,往外扩散,像猝然盛开的,巨大的莲花。

  宋春汐手指松开了又握住,把身下的锦垫抓得皱皱巴巴。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宋春汐睁着迷茫的双眼,好一会没回过神。

  原来霍云根本没有隐疾,不止没有,还前所未有的勇猛,她为此丢盔弃甲,力气尽失,差点就没出声求饶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她想,他之前为何一直没有碰她?

  十分奇怪,但她感觉问不出口。

  此时澄江已经四下无人,霍云把宋春汐抱上马车:“再晚要关城门了。”

  她浑身瘫软,可霍云精神抖擞,抱她如提一张凳子,宋春汐自然不反抗,软软挂在他身上,幽幽道:“从家里出来后,一口饭没吃着,月亮也没看。”

  他有些想笑,暗道她不是自己要招惹他?

  一箭双雕,又想周士安死心,又勾着他,他还不是为如她的愿?如今还装可怜了。

  但他也没说什么,只让丫环们拿些吃食过来,就在车里将就用着。

  宋春汐吃了一块八珍糕,透过窗看看月色,而后招呼霍云:“你也来瞧瞧,不然今儿白走一趟。”

  他便把她抱在腿上,两人一起往外看。

  动作既亲昵又随意,明显关系好了不少,宋春汐心想,她辛苦拉拢那些日,结果不如这一晚春风一度,果然霍云喜好床笫之欢。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到底之前为何不碰她?

  想一想,拧一拧眉。

  算了,难得这般和谐,万一追问指不定坏事,她看了会月亮,想起自己身负的重任,借机套问消息:“我听乐公子说,上回昌王入京时将街巷的摊铺撞得乱七八糟,我之前还生怕他中秋来澄江,闹出什么风波呢,幸好没来。不过圣上也太仁慈了,这样都不把昌王赶出京城。”

  无端端突然问起天子跟昌王,霍云挑眉道:“与你何干,你还关心起昌王了?”

  “我哪里是关心他,我又不认识昌王!”宋春汐手指拨弄着他的玉带扣,“我也是看过史书的,历来藩王最易作乱,我怕圣上太姑息昌王,长他气焰,让昌王无法无天……我们大燕因为你戍边多年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得以安宁,可不能被昌王毁了。”

  听着倒没破绽,但霍云虽已确定宋春汐是真心想跟他和好,重新开始,但她为何放弃和离,他始终不知。

  不过应该与昌王无关吧?

  他道:“昌王虽然行事鲁莽放任,但他对圣上绝无二心,你别胡思乱想。”昌王若是有意谋反的话,早就在济州招兵买马,可当时真族围攻济州,昌王差点与真族同归于尽也不见有任何援兵,足见其安分。

  宋春汐心头一动。

  霍云敢这样确定,那么昌王应不是幕后黑手。

  除去昌王,还有别的藩王,得一个个搞清楚才行。

  另外,朝中的官员……

  头一阵疼,宋春汐看向罪魁祸首,要不是因为霍云会中毒,会下落不明,她真不至于如此心累,毕竟天塌下来,有霍云先顶着。

  但她现在还不能跟他说,他们的关系没到这一步。

  宋春汐打算夹一块蜜酥给他吃,但想到他不喜吃甜又放下了。

  霍云道:“怎么?”

  “你不爱吃甜食嘛,选个别的,”她指指虾圆,“这个吃吗?啊,放了一阵子,许是有腥气。”睨他一眼,“你自己选,我喂你。”

  还没勾引够吗,这般殷勤?他低头噙住她的唇:“吃这个。”

  “……”

  有些事情是要适可而止的,后来宋春汐躺在床上想,她就不该说要喂霍云,这下好了,把自己又送去喂了一遍。

  这一晚,是她嫁给霍云之后睡得最晚的一次。

  次日,根本就起不来,宋春汐一直到午时才勉强睁开眼。

  阳光已将屋内照得透亮。

  她瞧着帐幔上金绣的牡丹花,脑海里第一个想起的竟然是在画舫上的荒唐。

  仿佛又听到那丝竹声,一遍一遍入耳时,她手指抓紧了锦垫,看着他额角湿透,眸色晦暗到极致,也放纵沉溺到极致的模样……

  总是与往前不同,她微微红了脸。

  出了昨日的事,杏儿跟梨儿都是欢天喜地,嘴里恨不得哼着歌儿。

  发现宋春汐醒了,杏儿满脸笑容:“夫人之前专门派了刘嬷嬷传话,让您今儿莫要去请安了,多歇息歇息,又送了好多燕液玉香露来。”

  婆母是过来人,哪里不明白昨夜的事,不去请安也好,省得她忍不住害羞。

  宋春汐闭起眼,侧过身道:“嗯。”

  却说节后,徐钝打算将查到的消息告诉宋春汐。

  因不想她跑一趟,当时是说派人去告知的,但这样机密的事,口传口恐怕不太安全,徐钝就想写一封信放在礼物里,毕竟宋春汐送了他沉香,他回送盒珍珠也正常,这样宋春汐收礼的同时也能看到信。

  只是他提起笔又犹豫。

  字不好,不知宋春汐会不会嫌弃?他破天荒地先临摹了几张。

  大致练了四天后,徐钝派人将珍珠送去霍家。

  宋春汐以为是沉香的回礼,没想到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封信。

  信里说了魏秋山卷入矿山案的事。

  八年前,她才十岁,宋春汐根本没听过矿山案,霍云十七岁,当时应该在守孝,也问不出什么,至于父亲,他是在真定府,离广丰跟京城都十分遥远。

  那案子在广丰府发生,在京城受审,可能是要去问问婆母?

  但要找什么由头呢?那么久远的案子,她突然翻出来,婆母能不怀疑?

  宋春汐摩挲着信纸,忽然觉得为什么不能告诉婆母?霍云或许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但婆母那样疼爱霍云,哪怕只是万分之一会危害霍云的可能,婆母都不会轻视。

  豁然开朗,宋春汐就想去找霍夫人,但临到门口又停住。

  此事都不知发生在何年,若婆母知道,岂非要终日提心吊胆?万一因此忧思成疾,她怎么承担得起?宋春汐轻叹一声,又走了回来。

  杏儿问:“少夫人因何事烦心?”

  宋春汐摆弄着徐钝送的珍珠:“没什么。”

  莫非是徐少爷在信里惹少夫人生气了?杏儿想着摇摇头,这不可能,在宋家时,徐少爷最擅长逗少夫人笑,总是带来很多乐趣,不然少夫人也不会愿意见他。

  “这些珍珠可以做好些首饰。”杏儿想让少夫人高兴,“白色的镶耳铛,粉色的用在金簪上,还有这黑色……黑色倒是少见呢,不知怎用。”

  梨儿道:“可以镶在腰带上,或者器物上,我见有些车厢便镶了珍珠呢。”

  宋春汐的注意力一时便又回到珍珠上,招招手道:“来,帮我按颜色,大小分一分。”

  三个人低头盘弄珍珠。

  霍云回来时她们还没有忙好。

  他瞧见案上摆着大大小小的描金红木匣子,每个匣子里都放了不同的珍珠,便问道:“可是从库房拿的?”

  “不是,我表哥送的,”宋春汐随口回应。

  徐钝竟然把礼物送到家里来了?

  霍云挑了挑眉:“你表哥无端端送你珍珠作甚?”

  “回礼呗,我之前送了他一块沉香……他帮过我不少忙,我是不想欠他。”

  这两个人可真有意思,一个送沉香,一个送珍珠,偏偏还明目张胆的,毫无顾忌,霍云心头微怒,可又不好指责宋春汐,她看起来实在是坦坦荡荡,与徐钝并无半分私情。

  越不好说,越觉憋闷,他脸色不由微沉。

  宋春汐并未察觉,吩咐杏儿跟梨儿先去摆饭,她自己仍在挑拣珍珠。

  因在家,她只着一件家常的素色秋衫,月白长裙,乌发松挽,有风吹动鬓边垂下来的发丝,有种我见犹怜的柔弱,他的目光好似柳絮般黏在她身上,过得会儿又落至耳边,发现她戴了一对珍珠,小小两颗,雪白雪白,微微摇摆。

  回想起来,她似乎是很喜欢珍珠,只他往前并没有注意到。

  徐钝倒是很了解她,投她所好……

  他忽然忍耐不住,上前几步将她抱了起来。

  宋春汐一吓,打翻了一匣珍珠。

  还是最大最好的那一匣子,她惊道:“你作甚?”

  他不说话,只抱着她往卧房走,几脚下去,无意间踩到好几颗。

  “啊,你注意点,别踩坏了!”宋春汐十分心疼。

  见她这般在意徐钝送的珍珠,霍云怒从心起,冷声道:“什么破烂东西,比这好的库房多得是!你要多少?我让人去拿,十盒够不够?”

  就算霍家再富有,也不能把这么好的珍珠说成破烂东西吧?宋春汐觉得他莫名其妙,但并不愿与之争执,只道:“我不跟你说,你放我下来,我要吃饭!”

  他置若罔闻。

  好似晴天突然打了雷,一阵疾风骤雨,让人无力招架。

  等宋春汐再露面时,饭桌上便不跟霍云说话。

  杏儿看她脸颊红晕未褪,却又浮着一层霜,便知少夫人是被都督欺负得狠了,这会有些生气。

  都督还是不懂怜香惜玉啊!

  她暗自摇头。

  不过宋春汐的脑子里可不是只有跟霍云的那点事儿,饭后,她又在思索矿山案。

  不为救霍云,也不为将来,她纯属好奇矿山案到底是什么案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能让那么多官员落马,而魏秋山是不是被冤枉,还是那背后之人真有通天本事把他摘出去?

  问谁好呢?

  宋春汐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她忙提笔写信让杏儿找个小厮送去许府。

  杏儿发现是给姜莲的,忍不住小声同梨儿抱怨:“都督真不会说话,瞧瞧刚才又惹少夫人生气了,还踩徐公子送的珍珠。不怪少夫人总喜欢亲近许二少夫人,许二少夫人嘴巴甜,对少夫人又好。”

  “是啊,都督也不怕少夫人又气得去怀县。”梨儿叹气。

  杏儿也替宋春汐委屈:“少夫人跟仙子似的,搁谁谁不疼,夫人都当亲生女儿,唯独都督不同,总惹少夫人生气,要不是当初少夫人是被赐婚,才不会……”

  “嘘。”梨儿突然提醒。

  杏儿才发现霍云就在身后,一时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动弹。

  霍云耳力好,多少听到一些,拂袖而入。

  杏儿跟梨儿互相看看,再没有敢说一个字。

  因明日要去许府,宋春汐洗漱后便睡了。

  霍云想着那两个丫环的话,伸手去揽她的腰。

  饭前才饿着肚子折腾了一回,居然还要?这人怎么不知道满足呢,宋春汐拒绝道:“明儿我要去许家,想早些歇息。”

  “何时去?”

  “下午。”

  那她有得是时间睡觉,霍云硬把她拽入怀里。

  宋春汐恼了,他自个儿身强力壮的,使不完的力气,便也把她当成铁人了吗?她难道不会累?都不帮她多想想,她冷声道:“总得让我休息一晚。”伸手推他。

  可霍云的身体哪里是她推得动的?

  不一会,她就把力气花光了,娇喘吁吁,脸颊通红。

  活脱脱一朵绽放的玫瑰,霍云真想亲下去,可她眸中的不满阻止了他。

  那不满仿佛是玫瑰枝叶上的刺。

  他虽不怕被刺伤,但二人好不容易和好,他也不想真的为此又伤害到彼此。

  霍云放开她:“那就明晚。”

  宋春汐将被子盖好,没搭话,心里却道,明晚也不行!

  她背过身去。

  初秋锦衾薄,勾勒出她玲珑身影。

  他脑海里浮现出二人尤云殢雨时,她抑制不住的娇声低吟,泛红的脸颊,还有软倒在他怀里的身子……他那几晚每晚都抱着她入睡。

  忽然就有些后悔。

  他不该那样做令宋春汐生气。

  可谁让宋春汐没个分寸?他是不好直接干涉她跟徐钝的往来,毕竟那是她宋家的表亲,但这事儿难道宋春汐自己不该注意吗?她跟徐钝就这么好?只是表哥,又不是她亲哥哥!

  他的目光差点在宋春汐的背上灼烧出一个洞。

  宋春汐却是一觉睡到天亮,吃过午饭便去了许府。

  除了姜莲来迎接她,还有许府大少夫人陈氏。

  陈氏出身书香门第,长了张小圆脸,杏眼琼鼻,温婉可亲,对她笑着道:“上回阿莲请你赏荷,我为处理庶务,晚了一会来,你竟然走了,我十分惋惜,幸好你又来家中做客……母亲叮嘱我们好好招待,你说要留下用饭,一定要留下呢,不然母亲可要责怪我们。”

  许夫人虽然没出面,但也十分周到,已经叫丫环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有如此待遇,除了她跟姜莲是手帕交外,宋春汐十分清楚,都是因为霍家。

  她抱歉道:“我只想请教许大人一件事,倒是劳烦你们了。”

  “什么劳烦,谈不上。”姜莲拉着她去花厅坐,“之前想让你帮我鉴画,你走得急也没看成,现在正好,大嫂也拿了两幅来,你一起品鉴下。”

  在书画上她颇有天赋,幼时得父亲指点后,突飞猛进,后来被一位嘉州的女画师看中,很愿意指点她,她又学了鉴画的本事。

  宋春汐一看就看了一下午。

  傍晚许老爷许建和回来,跟两个儿子吃了饭,宋春汐则是同许家女眷坐一桌。

  听说宋春汐要向他请教,许建和便请宋春汐去书房。

  “霍少夫人快坐下吧,”许建和比宋春汐长了一个辈分,但因为她是都督夫人,反倒是有些不自在,语气远不如在衙门时的高扬,“不知少夫人想问许某什么?”

  宋春汐开门见山:“您八年前是不是在大理寺任职?”

  许建和颔首:“是,当时任寺正。”他科考不太顺利,十几年间屡屡失败,到三十五岁才入仕途,当时第一个官职便是大理寺的寺正。

  宋春汐停顿会又问:“我想知道当年的广丰矿山案。”

  许建和脸色一变:“你怎会想知道……你当年才几岁?”

  “正是因为年纪小我才一无所知,许大人,您若有为难之处我可以理解,我并不是非要您告诉我。”他是姜莲的公爹,她不会摆什么一品诰命夫人的架子,事实上她真是请教,态度诚恳,“我是无意间得知此案,一时起了好奇心,有日甚至梦到,故而想弄清楚以解开我心头疑惑,为此来打搅您。”

  到底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许建和思忖再三,同意了。

  一来对他并无坏处,他如实告知,并无歪曲,谁也找不到他的错,二来,霍家没人不想结交,他只是说一说旧时案件,何乐而不为?

  许建和道:“当时广丰府新发现一座矿山,原本是要派人勘察才有定论,合不合适马上开采,还得上报朝廷等到批示,但胡知府受了贿赂,利益熏心,竟纵容一名富商在他眼皮子底下召集人手入山连夜采矿,酿成大祸。后来三司会审,胡知府,陈知县,江主事等一干人官员都被砍了头,他们共收受了这位富商上万两黄金,那富商最后上吊自缢。”

  “矿山是什么矿?”

  “明面上是锡,实则还有铁,只是采了多少铁没有人知,矿山塌陷,那些矿工都被压死。”

  铁是能铸造兵器的,宋春汐追问道:“魏秋山是否也受了贿赂。”

  许建和目光一闪,暗道她怎么知道魏秋山,莫不是霍云让她来探问的?想想又不太可能,但还是回答道:“魏秋山是广丰府的一名县丞,开始确实也将他捉拿了,但后来发现他与此案无关,便还他清白。”

  “当真无关?”她不太相信。

  许建和犹豫片刻:“当时牵扯官员极广,也许会有漏网之鱼,谁能说清楚呢,至少主谋是抓到了。”

  一个富商有这种胆子宋春汐是不信的,但死无对证,又能如何?许建和说得对,当时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就像梦里一样,霍云跟天子,是被山贼埋伏。

  宋春汐道:“多谢您,若没有您解释,我晚上恐怕睡不好。”

  许建和笑一笑:“霍少夫人还有别的要问的吗?”

  “暂时没有,不过往后指不定还有向您请教的时候。”

  许建和道:“随时恭候。”

  愉快地谈完话,宋春汐走出书房。

  姜莲迎上来:“你到底跟我公爹说什么?”

  许有兆也在旁边,竖起耳朵听。

  宋春汐道:“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

  “哎呀,你还瞒着我,你这样我更好奇了。”姜莲拉着她衣袖,“你偷偷告诉我吧,是不是跟霍都督有关?他莫非要出去打仗不成?”

  宋春汐真不知她怎么会想到霍云身上:“是个案子。”她言简意赅,“你不会想听的。”

  姜莲颦眉,许有兆上来提醒:“阿莲,天色已晚,快送霍少夫人回去吧。”

  都快亥时了,姜莲点点头。

  谁料宋春汐不着急:“你给我看看你裱好的画,是不是挂在书房了?”

  姜莲一怔。

  这么晚她居然还不回去,该不会是跟霍云吵架了吧?但中秋那日她跟许有兆在也澄江赏月,发现了霍家的画舫,本想打招呼,不料瞧见霍云将宋春汐抱入船厢,她那会别提多羡慕,跟许有兆说瞧瞧人家多恩爱,后来许有兆依瓢画葫芦,也把她抱去了船厢。

  只是他们离开澄江时,霍家的画舫还在江面上飘着,她当时想,果然是武将,体力到底不同。

  照理说,这二人应该没有不合吧,姜莲笑着把宋春汐带去书房。

  《鹿山松风图》用了彩锦做边,饰以惊燕,玉珠,瞧着十分华贵,宋春汐颇为感动:“这幅画不太相配,下回我送你一副更好的。”

  姜莲道:“你的画于我来说都是墨宝,与那些大师相比毫不逊色。”一边推一推许有兆,“是吧,春汐的画将来肯定能成为传世名画。”

  哪怕说得夸张,但妻子已经张口,自己自然要配合的,许有兆连连点头:“对。”

  宋春汐被夸得害羞,嗔道:“你这是捧杀我,以后我要是进步不了,都是你害得!”什么传世名画,她才学了几年,也只有姜莲说得出口。

  姜莲笑道:“你在我面前谦虚什么,你进步不了,那全京城的画师都进步不了。”

  杏儿跟梨儿面面相觑,心想都督要是有姜莲一半的嘴甜,早跟少夫人不知多恩爱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宋春汐才回府。

  守门的婆子道:“少夫人您怎么这么晚归家?都督都睡下了。”

  宋春汐一笑,睡了才好。

  她轻手轻脚去洗漱,而后走到床前,准备躺下睡觉。

  谁料后背还未碰到被褥,手臂就被霍云握住了,宋春汐吓一跳:“你没睡着?”

  真睡着也被她弄醒了,霍云盯着她:“你去许家作甚,去这么久?”

  “跟阿莲说话啊,”她感觉手臂有些痛,“你轻点!”

  洗净了粉黛,她一张脸十分清丽,白里透红,宛如朵娇嫩的桃花,霍云手指松了松,随即又一拽,让她整个人趴在自己胸膛上。

  硬实的像块大石头,宋春汐感觉胸前被挤得不舒服,拿手腕微微撑起:“很晚了……”

  她故意拖这么晚回,难道是为了避免同他亲近?霍云心头一阵无名火起,翻身将她压在下面:“无妨,明日休沐。”

  失策!

  可她因为珍珠的事打心眼里不想满足霍云,宋春汐抿了抿唇,又找了个借口:“我真有些累,你这几日就没个停歇,我腿都酸……”

  “腿酸还去许家?”

  “坐轿子去又不用走路。”

  “腿上哪儿酸?”

  “这儿,还有腰也酸,我之前只是没说而已。”

  霍云眼眸眯了眯,手往下抚去:“这里?”

  她一惊,不会是要揉吧?

  他真揉了起来。

  手劲之大让宋春汐连连尖叫:“轻点轻点,你这不是揉,你这是在伤人……”急得掐他手臂,打他后背,甚至还用玉足踢了他几下。

  他忽地轻笑,想起她跟宋文昇打闹时的样子。

  她很少看到他笑,便是看到,那笑里也总是带着嘲讽,或是冷,只有在霍夫人面前他才笑得比较正常,但现在他真是在笑,眸中好似有碎星,闪闪亮亮。

  她怔了怔后又恼了:“你把我弄疼了你还笑?”

  霍云收了手,吻上去:“这次不会让你酸。”

  宋春汐秀眉微蹙,这他都能控制吗?

  可他的吻很温柔,若说之前几次像熊熊烈火,这次便是如水一般,她被他撩拨着,好似置身于温泉中,竟觉浑身软绵绵的,一时也无力抵挡了。

  次日,宋春汐将百寿图写好,又构思了一幅《卢湖春晓图》。

  卢湖是嘉州的湖,她跟姜莲经常去那里散步,春日里是最美的,水波溶溶漾漾,白鸥上下翩飞,时有细雨蒙蒙好似梦境,京城内外都找不到跟卢湖一样的景色,她有些怀念。

  如果画好了送给姜莲,她一定喜欢。

  因太皇太后的寿诞快要到了,其他几位藩王,例如信王,温王,宁王都陆续入京了,京城一时颇为热闹,昌王时常拉着那些藩王在各大酒楼寻欢作乐。

  等到瑞王到达,已是寿诞前最后一日。

  太皇太后听说亲孙儿来了,急忙让宫女接来慈安宫。

  连先拜见天子都省去,可见她的看重。

  宫女们对这位年轻的藩王也很好奇,翘首以盼。

  瑞王没有让她们失望。

  看清楚他容颜的宫女,心头都不由冒出“谪仙”两个字,因感觉只有用谪仙才能形容这位藩王的俊秀出尘,才能表达她们的惊叹。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眼力不好,忙让瑞王上前来。

  “好孩子,好孩子。”她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瑞王后,将他搂在怀里。

  这孙儿跟她的次子十分相像,那一刻,她真以为是她次子回来了。

  她的那个次子没有长子运气好,长子继承皇位登基,次子被分封到津州,二十年来,她就只见过一次,后来次子在津州突患疾病去世。

  午夜梦回,她总看见他在哭,说娘您为什么不帮帮我。

  她怎么帮?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太皇太后落下了眼泪。

  早上,宋春汐盛装打扮,穿上了御赐诰命一品夫人的朝服。

  头上戴珠翠连云冠,满缀着珠帘金簪翠花云头,长衣是正红镶紫边宽袖褙子,织蹙金文霞翟鸟纹,长裙为深绿色,金绣缠枝花纹。

  第一次穿此朝服是跟霍云成亲后,圣上赐了诰命,她入宫拜谢,这是第二次。

  宋春汐扶着杏儿的手起身:“等回来后我要马上换掉。”

  相比起霍云那轻巧的官帽,宋春汐觉得这云冠简直有千斤重,压得她脖子难受。

  霍云也正穿戴好出来,建议她:“你可以入宫前再戴。”

  果然男子对这些都不懂,她戴个帽子可不像霍云那么简单,她的头发首先得盘成合适的发髻,而后把发髻完全藏在云冠之内,若有露出来的还需小心遮掩好,现在取走,她的发髻得乱成何样?宋春汐道:“快走吧,时辰也不早了。”

  两辆马车从都督府使出,霍夫人坐了一辆,霍云夫妇坐了一辆。

  为了促进他们感情,婆母当真是想尽办法,不过今日太皇太后过寿,除了文武百官,诰命夫人们要去恭贺外,百姓们也凑热闹,街道上拥堵的可怕,确实要费不少时间。

  宋春汐感觉脖子越来越不舒服,轻叹道:“或许真应该等会再戴。”

  霍云问:“很酸吗?”

  “嗯。”

  见她一张脸在珠光灼灼的云冠衬托下越显精致小巧,霍云脱口道:“我帮你……”

  “啊,不!”宋春汐拒绝。

  他道:“我可以轻点。”

  她不信,往旁边缩。

  可就这一个车厢能躲到哪里去,他轻易就把手搭在她脖子上。

  好似被捏住了命门的感觉,她叫道:“别,这里可不像别处,你想把我弄死?”他这手劲,拧她脖子不跟拧个树枝一样?她还真有些担心。

  生怕声音传到外面,他挑眉道:“想让人误会,你尽管叫。”

  “……”

  他往哪儿想呢?宋春汐脸一红,扯他手臂:“我不用你揉。”

  他不听,开始捏起来。

  她香肩紧缩想抵挡随即袭上来的疼痛,可等了好一会,没等来,真的不疼。

  她忽然想到那日晚上他说不让她酸,后来确实也没有酸,她连动都不需要动一下。

  唇角翘了翘,没想到霍大都督竟有伺候人的潜力呢。

  她一时真的闭眼享受起来。

  但很快又想到了矿山案的事,徐钝毕竟只是商人,能力有限,不知要查到何时,而今霍云态度比原先好,若她能说服霍云也一起查的话,双管齐下,案子定能更快水落石出。

  她睫毛随着心思转动微微发颤,霍云不由自主想亲,不过他看出来宋春汐今日是精心打扮,他亲一下可能会破坏她的妆,破坏这足以令天下所有人都惊艳的绝世之色。

  他忍住了。

  马车好一会没动,宋春汐在心里打了腹稿,假装闲谈似的说起矿山案:“我在许家听来的,八年前广丰的一座矿山有铁,被一名富商雇人挖去许多,但那富商后来自缢了……你知铁是作何用的,寻常百姓家里都不准有丁点,谁知道那富商挖了多少,而且居然消失了,你觉得是去了何处?”

  这段话挺煞风景,霍云收回手问:“谁告诉你的?”

  “许老爷,我在许家吃饭,正好听见。”

  霍云感觉宋春汐是把他当傻子,不说这案子隔得久远,便是最近的,许建和也不至于在饭桌上随意提起,定是她去问的,至于她想做什么,他猜不到。

  但她上回问了天子,昌王的事,而今又是矿山,他怀疑是不是宋仁章借着宋春汐的口想要问出什么。他这岳父性子执拗,不管盯上哪位官员,都是要跟人不死不休的,以至于先帝都头疼,有回把他调去了魏县,但他这岳父毕竟心怀天下,心怀百姓,无论有何缺点,都是顶天立地的清官,他倒没有任何一点不敬。不过既说到岳父的性子,照理他不会利用宋春汐来他这里套口风……

  难道是宋春汐自己发现岳父在调查八年前的矿山案,打算帮他,好让岳父立功升官?

  霍云这么一想,觉得好些事情都说得通了,原来宋春汐并非像他想得那样,毫无所求,她也贪恋霍家权势,所以为此才不和离了吧?

  既如此,她就安安分分做他的都督夫人,他自然会帮她,会帮宋家。霍云道:“矿山一案我不了解,如果你非要知道,我可以派人去查。”

  宋春汐本来怕他不答应,还准备哄一哄,谁知这么爽快。

  惊喜之下,她的笑容也格外动人:“那就多谢夫君了。”

  这一张脸真是明艳至极,等会入宫,只怕要使得一些年轻官员心猿意马,霍云脑中闪过周士安的身影,心想,虽然她跟周士安的事已经了结,可难保不会再有旁人,一时竟恨不得寻个东西将她全身都遮盖住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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