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仙台到了,重复一遍仙台到了，”电车靠近站台一侧的车厢门打开，温柔甜美的广播声持续从车内的音响传出：“请有需要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这是前往宫城县各站的普通电车。”

　　奥莉轻抖一下小猫耳朵，抬起?头道：“仙台到了？”

　　她要和“三个亿”、“怪刘海”一起?下车。

　　趴成长长一条缩在两个行李之间的恶魔小猫，蹬着后腿挪出狭小的安全空间,往下探头一看：“！”

　　密密麻麻的。

　　全是黑头发的人类脑袋。

　　光看他们的头顶，奥莉根本分不出谁是一起?来?的人。

　　她着急地左右转动小猫脑袋,左看右看车厢内的人潮挤上挤下，有?的要下车，有?的要下车,人潮拥挤如加塞不进一个小雨滴的瓶子。

　　“三个亿……怪刘海……”

　　奥莉小声喊道：“你们在哪？”

　　她扒住置物架的金属杆子,圆圆的小猫脸探头向下看去，猫眼睛转得飞快,左看右看试图找到熟悉的人类。

　　但是哪里都没有?！

　　车厢内的气味驳杂,人声混杂,奥莉用起?自己的小猫耳朵和小鼻子,使?劲去听、使?劲去嗅闻都找不见人。

　　她一下慌了，想飞出置物架，又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飞去。

　　“车门即将?关闭，请有?需要下车的乘客尽快带齐随身物品下车,下一站是……”

　　电车的车门传来?“嘀嘀嘀”的急促提示音。

　　奥莉一着急蹬着后腿就要冲出来?。

　　“下车了,小恶魔。”

　　一只厚实的大手精准无误地罩住奥莉的小猫脑袋,捏住她的后颈皮把缩在行李之间的恶魔小猫拎出来?。

　　奥莉低头一看,高兴地翘起?尾巴：“三个亿！”

　　他漫不经心地应一声,站在挤上挤下的人潮之间，稳定如坚硬的磐石,脚步都不带挪动一下。

　　赶在电车门关闭以前，禅院甚尔带着奥莉一起?下车。

　　夏油杰站在站台，频频地左右张望。

　　直到看见禅院甚尔带着奥莉走过来?，他才暗暗地松一口气，迎上来?道：“抱歉，奥莉酱。”

　　“怪刘海，为什么要道歉？”

　　奥莉歪一下小猫脑袋，猫猫爪抱住卷到身前的恶魔尾巴。

　　他们还没离开车站，站台上人潮拥挤，禅院甚尔提着奥莉的后颈皮，如同带着一个玩偶大步走出来?。

　　“我刚刚不小心漏下奥莉酱了。”

　　夏油杰眉目低垂，生出几分歉意。

　　明明高专的前辈已经提点过他，要看好恶魔小猫，可他下车的时候，还是因为找不着奥莉，混乱间被人潮裹挟着挤出车厢。

　　他想过再回去车厢找奥莉。

　　可人潮如海，夏油杰被裹挟着退出一段路，再回头想找到他们刚刚上车的车厢已是无法。

　　正当他着急的时候，禅院甚尔神色漠然，径直从?人潮中拨出一条路，走进最近的车厢去找滞留在电车里的恶魔小猫。

　　“没有?关系，奥莉也?没有?看见怪刘海和三个亿。”

　　浅粉色的棉花糖小猫轻动一下尾巴叶，大大方方地说?：“电车里有?声音提示奥莉要带好随身物品再一起?下车，奥莉也?一直在找你们。”

　　他们都没有?找到对方。

　　两清了。

　　“噗……奥莉酱是把我们当成随身物品了？”夏油杰忍俊不禁，自责低落的眉目转为弯弯的笑意。

　　她理?所当然地点头，道：“电车上的声音不是提醒奥莉的吗？”

　　这不是对奥莉说?的话吗？

　　“奥莉酱，人类不能算作随身物品哦。”

　　夏油杰语调温和，笑道：“随身物品指的是背包、随身听一类的东西?。”

　　真要算“随身物品”，奥莉酱才是“随身小猫”吧。

　　放在置物架上的“随身小猫”。

　　“人类不可以啊？”奥莉颇有?点失落，道：“奥莉还想把夏实、小宝宝带回去给?好朋友看。”

　　禅院甚尔一下松开手，道：“别随便?把别人的老婆孩子带走。”

　　一下被松开后颈皮的恶魔小猫，灵巧地翻身落地。

　　小猫肉垫踩着地面一阵小跑，跑到他们的前面，尾巴一晃一晃道：“只是带去给?好朋友看一看！”

　　禅院甚尔轻嗤一声。

　　奥莉跑到他们十米开外?，停下猫步回头看他们，道：“三个亿，医院在哪里？”

　　她不认识路！

　　“前面的车站坐73路公交车，十分钟到太白南三丁目下车，沿南路走二?十分钟就到了。”

　　奥莉高高举起?的恶魔尾巴一下放低，郁闷道：“还要坐车吗？”

　　她不想坐车了。

　　人类坐的车都好拥挤。

　　夏油杰蹲下身，摸摸奥莉的小猫脑袋，安抚道：“其实走过去也?可以的，就是花的时间稍微久一点。”

　　他刚刚去看过车站的路线图，找到目的地也?向当地的路人，确认过他们要走的路线。

　　不坐公交车也?可以到，只是时间上肯定要多费一点。

　　“那我们走过去吧！”

　　奥莉一下精神起?来?，翘起?尾巴道：“给?三个亿也?省一点钱！”

　　她还记得禅院甚尔说?过“他没钱”。

　　夏油杰轻应一声。

　　他站起?身，侧目看向周围悄悄看过来?的路人，低声问道：“不用管吗？”

　　他们都在留意一路蹦蹦跳跳、高高兴兴举起?尾巴的浅粉色毛团子。

　　看着像猫又不像猫。

　　说?是玩偶却又会自己动。

　　“不用管，”禅院甚尔回答得很随意，道：“也?管不了这么多。”

　　他们管不了路人的眼睛。

　　即便?管得住眼睛，他们也?管不住路人的脑子想什么。

　　总不能遇见一个偷看奥莉的路人，他们就去掀开对方的脑袋看看里面想的是什么。

　　“那……奥莉酱这样出门，”夏油杰皱一下眉，低声道：“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吗？”

　　恶魔小猫看起?来?没有?什么自保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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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软绵绵的一团，挤一次下班高峰期的电车都紧张到缩在角落不动。

　　实在不像有?什么自保能力。

　　“小鬼，你太小看她了。”

　　禅院甚尔双手揣进上衣的口袋，弓着腰背侧目看他一眼，不冷不淡道：“我们几个，指不定谁的命更硬。”

　　夏油杰愣怔一下。

　　.

　　一路走去仙台的废弃医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禅院甚尔看向施工路障围起?来?的医院，扯一下嘴角道：“放帐吧。”

　　他稍稍一屈腿，身体如装载弹簧一下跳过围起?两米高的铁板，无声落下。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夏油杰捏起?手印，低声念道：“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浓黑的屏障自上空如粘稠的石油流下，夏油杰刚准备跳进去，低头一看奥莉正蹲坐地上，满眼好奇地看向流动的屏障。

　　“奥莉酱，我们要进去了。”

　　他轻轻地抱起?奥莉，单手护在怀里，翻过拆迁队设下的障碍。

　　“好黑呀，”奥莉拉长身体趴在他的肩头，看向身后慢慢流下的“帐”，好奇问道：“帐有?什么用？”

　　他们上一次去找咒灵都没有?放帐。

　　“放下帐，外?面的人就看不见我们在干什么了。”

　　夏油杰温和地解释道：“咒灵是由非术师的负面情绪生成的，要是让他们知?道咒灵的存在，生出更多类似惶恐、沮丧的负面情绪，咒灵也?会变得更多。”

　　奥莉歪一下小猫脑袋，尾巴慢悠悠地轻晃。

　　“帐是为了保护非术师的存在，凡是外?出执行任务都要放下帐，防止被非术师看见咒灵。”

　　奥莉抬头看向完全暗下一度的天空，稚声道：“可是怪刘海上次没有?放帐。”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道：“上一次是……意外?，我以后都会记得放的。”

　　这是夏油杰第一次放账。

　　他过去独自祓除咒灵都不知?道要放下帐，防止非术师看见他的行动。

　　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

　　“奥莉。”

　　禅院甚尔取出口袋里的三根【宿傩手指】上下抛接两下，道：“刀给?我。”

　　“知?道啦，”她乖乖应一声，低头扒拉颈前的蓬松软毛，道：“三个亿要武器干什么？不是要用奥莉的发明吗？”

　　小猫爪子勾住空间内的【释魂刀】一点一点拉出来?。

　　夏油杰的眼睛也?跟着慢慢睁大。

　　他错愕地看着奥莉从?怎么看都藏不下一把大刀的小身体取出咒具。

　　“咣。”

　　沉重的咒具砸在地上。

　　奥莉乖巧地猫猫蹲，昂头好奇地看向禅院甚尔道：“三个亿的武器。”

　　他低应一声，弯腰捡起?沉重的咒具抗在肩头。

　　三枚【两面宿傩的手指】一下被抛向半空。

　　比禅院甚尔的手臂还要粗壮的大刀却挥出无比精细的攻击，破开缠绕着手指的梵文布条，解除封锁气息的咒法。

　　医院内潜藏的咒灵似乎一下躁动起?来?。

　　他横过刀一拍，直接把【宿傩手指】击飞出去如同三枚炮弹掷向医院内部的咒灵。

　　“……那是什么？”好不容易回过神的夏油杰，皱一下眉道：“看着像是手指。”

　　奥莉积极地回答：“咒术界很有?名的鸡爪子！”

　　刚升起?一点危机感的夏油杰：“？”

　　“两面宿傩的手指，”禅院甚尔扛着刀，大马金刀地坐下守在帐的边缘，道：“千年以前的诅咒师，他死?后留下的手指成为特级咒物。”

　　奥莉轻晃一下尾巴，道：“没错！”

　　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特级的咒物……”

　　夏油杰屈指抵在唇边，思索片刻道：“所以我们不是来?找特级咒灵，而是来?唤醒千年前的两面宿傩？”

　　这和他开始想的有?点不一样。

　　他们要对付的是千年前的人吗？

　　“不是唤醒，”禅院甚尔扯一下嘴角的刀疤，道：“有?人吃下手指受肉才叫唤醒，我们这只是催化。”

　　用特级咒物去催化特级咒灵的诞生。

　　奥莉趁着这个时间搬出【诅咒净化器】，道：“三个亿，我们要等多久啊？”

　　她瞄准【诅咒净化器】的顶部，摇晃一下小屁股，发射起?跳，稳稳当当地落在上头。

　　“要不了多久。”

　　禅院甚尔相当镇定，他笑一下侧目看向蹲在【诅咒净化器】上头的奥莉，十分肯定道：“说?过会在十一点前回去，不会弄得太晚。”

　　他还要回去吃夏实做的夜宵。

　　自然不会弄得太晚。

　　三根宿傩的手指，足够催化医院里的咒灵，以最快的程度成就特级的力量。

　　即便?只是刚刚达到特级的水准。

　　这也?足够了。

　　“里面的咒灵很活跃，”夏油杰一直留意着医院内部的动向，低声问道：“要先去解决一些吗？”

　　禅院甚尔握着刀，老神在在道：“不着急。”

　　要是真的不要紧，他又何必取出武器，守在帐的最外?围。

　　夏油杰慢慢吸一口气，缓解内心升起?的几分紧张。

　　催化特级的大场面。

　　他也?是第一次见。

　　无论是医院内部的咒灵，互相争抢特级咒物闹出的动静，亦或是它们散布出的浓烈不详瘴气。

　　这都意味着医院里的情况很危险。

　　好在……

　　这是个废弃的医院，没有?医生和病人在里面。

　　“怪刘海没有?武器吗？”奥莉歪一下小猫脑袋，好奇道：“三个亿有?武器，你没有?武器，要怎么对付咒灵？”

　　他温和地笑一下，道：“我的术式是咒灵操术，通过降伏咒灵获得助力。”

　　半空的位置裂开一道黑漆漆的缝隙。

　　奥莉探头凑过去一看，正好和一只外?形似牛的咒灵对上视线。

　　她惊讶地转头道：“它有?三只眼睛！”

　　“嗯，”夏油杰笑着应一声，道：“因为是咒灵嘛。”

　　他们一边闲聊一边等着特级咒灵出现，医院的动静越来?越大，有?几只被打飞出来?的咒灵看见医院外?的人，立刻调转目标向它们袭来?。

　　禅院甚尔动也?不动。

　　敢向他冲过来?的咒灵，他一刀斩下。

　　夏油杰一边驭使?咒灵保护奥莉，一边徒手打趴下一只冲他们过来?的三级咒灵。

　　“哇！”奥莉睁圆猫眼睛，兴致勃勃地看向张开五指把咒灵化作流状物体，汇聚手心凝成一枚咒灵球的夏油杰。

　　闪闪发亮的！蓝色的！

　　很漂亮的大球球！

　　夏油杰正准备把咒灵球塞进嘴里，一旁强烈的闪闪发亮视线，看得他一下僵住动作，不得已放下手，问道：“奥莉酱，是有?什么事吗？”

　　“这是咒灵吗？”

　　奥莉昂起?可爱的小猫脸，稚声稚气问道：“你要吃掉它吗？咒灵好吃吗？”

　　他笑着轻应一声，道：“这是咒灵，我的术式要操控降伏的咒灵，要先把它们变成咒灵球吃下去。”

　　奥莉矜持地踩踩脚下的位置，满目期待地看向他，问道：“好吃吗？”

　　他沉默一下，笑道：“味道是不太好。”

　　咒灵是由大量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东西?。

　　味道肯定说?不上好。

　　“不太好是什么味道？”奥莉人立起?来?，后腿支撑着身体，扒住夏油杰的衣服，探头往上看。

　　咒灵球的外?观相当漂亮。

　　流光溢彩的蓝色球体，仿若其中蕴含着无数星云。

　　她乖巧又礼貌地昂起?头，稚声期待地问道：“奥莉可以舔一口吗？”

　　夏油杰沉默了。

　　他握住咒灵球，不知?道要如何向满心期待的恶魔小猫解释。

　　咒灵的味道很恶心。

　　就像是……要把擦过呕吐物的抹布吞下肚子。

　　“可以吗？”奥莉的小猫爪扒拉他一下，昂头问道：“怪刘海，可以吗？”

　　禅院甚尔单手撑脸，冷眼看向他们。

　　他没有?给?夏油杰解围也?没有?再转开奥莉的注意力。

　　即便?他猜到那个看上去很好看的咒灵球，味道估计很不好。

　　夏油不是小气的小鬼。

　　咒灵球的味道要是真的好。

　　他也?不至于沉默这么久。

　　“抱歉，奥莉酱。”

　　夏油杰微笑着轻轻摘下奥莉的小猫爪，道：“你要是舔一口，我就不太好吃了。”

　　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拒绝她。

　　即便?奥莉会有?一点不高兴，至少她不会尝到咒灵的味道。

　　“真的不可以吗？”奥莉眼巴巴地看向他。

　　他握住奥莉的小猫爪子，柔软的猫咪肉垫嫩嫩的，不见多少粗糙的茧子。

　　她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

　　没有?吃过多少苦头。

　　夏油杰笑着把小猫爪子放回【诅咒净化器】上，温和地拒绝：“抱歉。”

　　奥莉失落得尾巴都要蔫蔫垂下。

　　她趴在净化器上，不时看向夏油杰两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个一个收服咒灵，再把它们变成咒灵球。

　　一口一口地咽下去。

　　不知?道是因为咒灵球太大了。

　　还是因为一下吃太多了。

　　夏油杰的眉头不自觉皱起?。

　　“怪刘海……”

　　奥莉有?点担心地喊道：“你不舒服吗？”

　　他的神情恍惚一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笑道：“我没事。”

　　吞下咒灵，收服咒灵，操控咒灵。

　　这就是【咒灵操术】。

　　“里面快要出结果了吧？”夏油杰握住最后一颗咒灵球，迟迟下不去口，想要呕吐的反胃感，不断涌上喉头。

　　吃掉最后一颗。

　　他今晚也?算收获颇丰，调伏七八只咒灵。

　　但此刻的夏油杰真的有?点吃不下去了。

　　他想要反呕，吐出腹中的酸水。

　　可奥莉还在看着他。

　　她摇晃尾巴的速度都慢下来?，天蓝色的剔透猫眼安安静静地看向他，四只小猫爪子不安地缩在一起?。

　　猫眼睛的颜色与咒灵球的颜色很相似。

　　只是奥莉的眼睛更加的生动，不似咒灵球亮起?的光。

　　“差不多了。”

　　禅院甚尔侧头看向他，道：“吃完这个，我们就打开净化器，把那几个家伙引过来?。”

　　最终的胜利者。

　　不止一个。

　　三只不同的咒灵分别吞下【宿傩手指】获得强大的力量。

　　不知?道【诅咒净化器】能否一下对付三只。

　　“等一下，我会拦住两只，引一只过来?。”

　　禅院甚尔扛起?咒具，道：“你和小恶魔站远一点。”

　　不管【诅咒净化器】能不能一次对付三只特级咒灵。

　　他早已做好准备。

　　一个人拦下两只特级，剩下一只放过去。

　　他们这一行只是测试一下【诅咒净化器】的能力，不是逼出一台机器的潜能，让它独自对付三只狡猾的伪特级。

　　确认【诅咒净化器】有?这个能力。

　　孔时雨就有?运作的空间。

　　“……好。”夏油杰低低应一声，垂眸看向手中最后一枚咒灵球。

　　他皱一下眉，缓缓抬起?手。

　　一直乖巧蹲坐在【诅咒净化器】上的奥莉压低前身，后腿撤开两步，一个蓄力起?跳如同一枚小炮弹弹射飞到夏油杰的身上。

　　“奥莉酱？！”

　　他愣怔一下，忙伸手去托住奥莉。

　　却不想，她一下躲开他的手，毛茸茸的小身体异常灵活地窜到他的手臂，踩着他的手，贴脸冲向圆润的咒灵球。

　　夏油杰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喉头不断泛起?酸水，伸出去想要拦住奥莉的手，只挡住她的眼睛没连同奥莉的嘴巴一起?遮罩住。

　　果断的恶魔小猫贴近漂亮的咒灵球一口舔了下去。

　　舔上那一枚夏油杰迟迟下不去口，外?表流光溢彩、美丽非凡却是咒灵所化的存在。

　　“呕——”

　　猫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