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木镯上的小树苗没较大的变化,却无声?地掉了两片叶子,要不是?撩起?袖子看,可能不会发现。
可木兮枝给祝玄知看木镯的本?意是?想告诉他,它有识别危险的功能,识别谎言什么的不行?。
如今看来,并不是?不行?,而?是?她没试过?,还没留意过?。
木镯识别危险的方法是?通过?颤动告诉她,这是?经过?不少事后确定的,眼下木镯并无枯萎迹象,也没颤动倾向?,只掉了两片叶子。
这代表的意思是?什么?
连拥有木镯的木兮枝都不知道,是?撒谎,还是?没撒谎呢?
祝玄知捡起?那两片叶子,骨节分?明的手映得绿叶愈发好看,笑淡了点:“这是?什么意思?”
“你等等,我也不确定,我一直以为它只有识别危险的功能。”木兮枝摘下腕间木镯,放到桌面上,“我来试一下就?知道了。”
“你不是?它的主人?”
她不服:“谁规定是?主人就?一定会知道法宝所有功能。”功能都是?在探索中一步步开发的。
木兮枝有点激动,是?对开发木镯新功能的激动。
祝玄知倒是?没找茬了,指腹无意识捏过?那两片叶子:“那你准备对它撒一个谎,看它的反应判断掉两片叶子是?假话还是?真话?”
“对,确定掉两片叶子是?假话还是?真话后,我可以用?木镯去识谎了!”她的木镯也太厉害了,这不就?是?古代版的测谎仪?
房间里的油灯斜照在木兮枝脸上,她双眼很亮。
祝玄知好看的眉心微蹙。
木兮枝忍俊不禁:“不过?就?算不试,我也知道掉两片叶子是?假话了,噗,哈哈哈,不然你喜欢我不就?是?真话了么?太好笑了。”
祝玄知:“很好笑?”
她登时收笑:“不好笑。”不仅不好笑,甚至还会细思极恐,“我现在对着它说一个绝对是?假话的话,就?看它反应了。”
他一副任君随意来的表情,敲了下桌面:“可以,你说。”
木兮枝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还担心木镯听不到,特地凑过?去,嘴都差点碰上木镯上的小树苗了:“我喜欢祝谢之。”
祝玄知失手捏烂了掌心的叶子,没想过?她会说这句话来验证,目光转而?落到桌上的木镯,只见它又慢慢地掉下两片青青的叶子。
“你看,两片叶子。我猜对了,两片叶子就?是?假话。”
木兮枝伸手过?去摸了摸今晚一共掉了四片叶子,快要掉成秃头的木镯小树苗,本?想再?用?别的话来再?三确认一遍的,但不忍心了。
祝玄知松开掌心的叶子,扔到地上,心口有种?陌生的情绪,不知是?松一口气的庆幸,还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奇奇怪怪。
他没管抱着木镯“哄”的木兮枝,站到窗前看外面。
木兮枝戴回木镯,心情大好,拉祝玄知的衣摆:“你刚没睡多久就?被吵醒了,不继续睡?”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看外面,那些是?什么?”
她顺着他的话看出去,外面黑漆漆,看不清什么,却能看清有一双双的血红眼睛紧盯着他们这间房屋,像某种?蠢蠢欲动的凶兽。
它们想过?来,但好像有所忌惮,迟迟没行?动,停在原地。
木兮枝回头看贴满符纸的墙,恍然大悟,满墙的符纸或许不是?用?来防他们,而?是?防这些东西。
既然地下河的村民知道可以用?符纸来防这些东西,又在这里生活许久,那么他们肯定不会轻易被它们伤到,所以她不担心他们。
木兮枝观察半晌,见它们仍然没动作,放心躺到床上。
一切等天?亮再?说。
虽说地下河没天?亮的说法,但外界天?亮跟地下河的时间流逝有关,村民也以外界时辰为准。
躺了一小会,木兮枝趴到床榻边缘看还在窗边的祝玄知:“它们又不会过?来攻击我们,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来坐着歇会。”
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祝玄知单手撑窗,轻松地越了出去。
木兮枝呆住。
他怎么整天?给她没事找事?村民不是?让他们晚上别出去,他们也亲眼看到屋外有怪物了,可他还是?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往外去。
不是?说不能出去,好歹先跟她打个招呼吧,他却忽视她。
算了,不管他,木兮枝滚回床榻最里面,又躺了一会,忿忿地掀开被褥坐起?来,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小命跟他连着呢。
木兮枝认命地去找他,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小细节。
所幸祝玄知并未走远,木兮枝没找多久就找到了半蹲在一堆草前的他:“你为什么出来。”
“不想在里面待着。”
木兮枝眼睛都睁大了,还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出来,结果是?因为“不想在里面待着”,这个理由让她火大是怎么回事。
她抓了一把没扎好的头发,怨气比十个邪剑仙还要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叫人担心?”
祝玄知很冷淡:“你担心的是?祝令舟,我是?祝谢之。”
木兮枝不想理他,又不得不理:“你以为你不满意云中家主给你取的名字,自取了个叫祝谢之的名字,就?不是?祝令舟了?”
他道:“随你怎么想。”
这个话题终止,木兮枝指着那堆草,一言难尽的语气:“所以你不想在里面待着就?出来,对着一堆草发呆?你爱好真挺特别。”
祝玄知拿起?一支带有不起?眼红色的草:“上面有血。”
地下河昏暗,外面又没灯光,木兮枝没能看见草上有血渍很正常,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在夜间视物如白昼一般。
木兮枝低头看他手中的草,上面的确有几?滴血渍,是?村民留下的,还是?那些怪物留下的?
她思索一阵:“你想弄清楚地下河的怪物是?什么?”
祝玄知:“我们进入意念世?界不就?是?为了查清地下河和?张钰有什么关联?我们在天?墟镇遇到的邪物说不定跟今晚的怪物有关。”
木兮枝迟疑:“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也可以选择跟在喜乐身边,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必要在晚上冒这种?险。”
“可我就?喜欢冒险。”祝玄知扔带血的草扔回草堆里。
“好吧,那我陪你。”木兮枝用?手肘戳了戳他,“你是?云中火家人,生个火对你来说易如反掌,给我生个火当灯用?呗。”
天?太黑了,她刚出门?的时候险些就?踩空摔一跤,好在身手敏捷,及时把住门?,免去一劫。
木兮枝暗自庆幸了下。
祝玄知听到前半句,垂眸看了木兮枝一眼,尔后方回她的后半句:“生个火是?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但我为什么要为你生火。”
他又不是?看不清,看不清路的只有木兮枝一个人而?已。
木兮枝大致能猜到祝玄知心中所想,忒不要脸道:“因为我是?木兮枝,所以你要为我生火。”
祝玄知充耳不闻。
她问:“真不给我生?”
他又看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说“就?不给你生怎么了”。
修为不够祝玄知高,暂时打不过?他的木兮枝嘴上不能输:“不生就?不生,改天?我找别人生去。”早知道带个火折子或灯笼来了。
木兮枝走到后面干脆拉着祝玄知衣摆走路,安全又省心,还不用?怕他下一秒会消失不见。
祝玄知没推开她。
那些红眼睛的怪物很守规矩地站在房屋一丈之外,哪怕他们走出来,它们也没冲过?来。
木兮枝看不太清,但发现这个事实后,优哉游哉走着,还小孩子气似的朝它们招了招手,有种?你来啊,看我怕不怕的挑衅气势。
祝玄知蓦地出声?:“喜欢它们?要不要我把你扔过?去。”
她仰头:“怎么扔?”
“你说怎么扔。”扔人还有什么扔法,当然是?直接扔就?是?。
木兮枝正儿八经地摆手:“我有点重,你单手拎不动我,得双手来,那很容易就?成抱了,你想抱我么?你不想,那就?不要扔。”
“谁说我单手拎不动你。”祝玄知拎住了木兮枝衣领,迈腿就?要往东屋外围走去,手腕准备用?力,再?用?力……拎不动。
他回头看。
木兮枝抱住了一棵大树,当自己多厉害一样:“都说了你拎不动我,还不信,打脸了吧。”
她双手抱着树,双脚跳起?来夹住树身,稳得很。
祝玄知在扯木兮枝下来和?用?灵力砍断这棵大树这两个念头之间徘徊着,最终决定不跟傻子计较,利落地松开了拎住她衣领的手。
木兮枝没再?说这件事,轻轻揭过?,跟他一起?走到东屋外围。
那些怪物离他们很近了,木兮枝仿佛能听见它们沉重又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可还是?看不清它们具体长什么样,光线太暗了。
祝玄知这次倒主动地生了火,他抬起?手,一道红焰盛开在掌心,如一株明艳到能照明的花。
长时间处于黑暗中,乍见光,木兮枝眯了眯眼,需要适应。
她感觉能够适应后,睁开了眼,当看清怪物的样貌的那一刻,变沉默了,这些都是?村民。
他们此刻的外形跟已经被炼化成邪物的喜乐有七分?相似,双目赤红,长出两颗足以咬死?人的长獠牙,指甲很长,长度渗人。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那么瘦,皮肤也没裂痕和?青色液体。
木兮枝困惑了:“这些村民是?在这个时候就?被人炼成邪物,还是?他们原本?就?不是?人?也不对,他们戌时前分?明是?人来着。”
祝玄知不为所动地看着他们:“他们应该是?血族后人。”
血族后人?
木兮枝搜刮着脑海里看过?的书,记起?了有关血族的记载,血族跟妖族魔族不同,白天?外貌跟人族完全相同,气息也是?,数量少。
晚上,他们会露出獠牙,被血族的天?性控制着身体行?动。
血族以吸血为生。
但由?于他们清醒时可以自行?选吸动物血还是?人血,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又在十几?年前就?灭绝了,五大家族很少提起?血族。
经祝玄知提点,木兮枝才将他们跟早已灭绝的血族对上号。
难怪他们常年居住在不为人知的昏暗地下河,血族不是?不可以见阳光,是?不能长时间地接触阳光,短暂的一个时辰还是?可以的。
如此看来,当年血族说是?灭绝了,事实上并未灭绝,还留存一支血脉,可不知道张钰后来对他们做了什么,变成真正灭绝。
木兮枝有个问题。
张钰当下究竟知不知道喜黛是?血族后人,是?怀着目的接近她,还是?纯粹喜欢她,这跟他日后的所作所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木兮枝是?相信这些血族没害人之心的,起?码现在没有,不然他们也不会让她住进贴满辟邪符的东屋,还嘱咐他们晚上不要外出。
她看向?祝玄知。
“你修炼过?邪术,有没有见过?用?血族来修炼的邪术?”
祝玄知似夸似贬道:“旁人若是?知道我修炼邪术定会喊打喊杀,恨不得将我诛杀,永绝后患,你倒好,还问我有关邪术的事。”
自有火照明,木兮枝就?没拉他了,此时双手抱臂,得意洋洋:“你不懂,这叫充分?利用?。”
他衣摆少了一只手,感觉轻了不少,却莫名的不习惯。
祝玄知刻意忽略:“是?有用?血族来修炼丹邪术,将跟人差不多的血族炼化成邪物,让他们去吸食人血,转化为操控者的修为。”
木兮枝若有所思:“就?目前来看,地下河的这些血族还没被张钰炼化成邪物,除了到晚上会失控外,其余时间表现正常。”
“接下来就?看张钰何时将他们炼化成邪物了。”祝玄知说。
“血族算是?人么?”
木兮枝忽问。
他确认屋外红眼怪物是?村民后转身回去:“你认为他们算不算人?他们拥有特殊血脉和?力量,夜晚失控,可能会伤人,杀人。”
他们不可能在外面守着不能进来的血族一夜,不仅如此,明天?还要装作不知情,否则血族会对他们采取什么措施尚未可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祝玄知很快就?回到屋里:“没人会把他们当人,也因此将他们从人划分?开,称为血族。”
木兮枝追上去:“谁说没人把他们当人,我把他们当人。”
“你?”祝玄知状若认真地审视她一番,笑了声?,最后得出一句,“你把他们当人不算。”
她一听就?听出他弦外之音了:“你意思是?我不是?人?”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见木兮枝炸毛,祝玄知今晚闷在胸腔里莫名其妙的阴晦总算散了些,心情也跟着变好不少。
木兮枝走在祝玄知身后不带喘气地连续打了几?套组合拳,等她解气后,走在前面的祝玄知忽然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板。
影子。
屋里有灯,他们的影子清晰地倒映在地板上,木兮枝刚才做过?什么,影子一个不落下,全显示出来,尽数入了祝玄知眼里。
木兮枝还在半空的手缓缓地收回来:“手脚抽筋了,活动活动,这叫体操,练多了对身体好,你想学,我可以教你,无偿教。”
他微笑:“哦,这叫体操,一定要在人背后打的体操么?”
“看你心情。”她淡定。
祝玄知没工夫跟木兮枝瞎掰,躺到床榻里侧,她也过?去坐下:“你不跟我轮流守夜了?”
他侧过?身躺着:“他们都进不来,还有什么守夜的必要。”
理是?这么个理,她也躺下,抢过?被褥,还贴心地给他留一半。即使是?夏季,地下河晚上也阴凉,他们只有一床被褥,得分?着用?。
木兮枝睡觉喜欢翻来覆去,不可能保持同个姿势一晚上那么久,平躺片刻,又翻个身侧躺。
她朝里侧躺,祝玄知朝外侧躺,他们就?成面对面了。
不成想祝玄知没闭眼,木兮枝吓一跳,屋里灯没熄,周围亮堂,她自然能看见他睁眼闭眼。
木兮枝稳住心神,目光落他那张姣好的脸上:“睡不着?”
祝玄知眨了下眼,睫毛的阴影也跟着在鼻梁下方微动,一头白发再?加上他的肤色和?骨相偏艳丽的容貌更像惯会蛊惑人的狐狸了。
每次祝玄知不说话,保持沉默,木兮枝都当他默认:“如果你睡不着,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祝玄知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木兮枝:“切。”
好心当作驴肝肺,她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觉,外面的血族进不来,木镯没发出危险信号,他对自己没杀意,可以安心休息。
一觉睡到第二天?自然醒,木兮枝起?床先伸个懒腰,发现祝玄知还没醒,她好心地叫醒他。
等祝玄知醒了,木兮枝才坐起?来,?*?直接在床上扎头发。
快扎完头发了,祝玄知依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木兮枝疑惑地看他:“怎么不起?来。”
祝玄知没看她,手攥着被褥,五指匀称漂亮,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着白,像上等的瓷器:“你先出去,我待会就?出去。”
木兮枝习惯跟祝玄知作对了,坐着不动:“为什么?”
他知道木兮枝要跟自己作对的心思起?来了,一手按住自己的被褥,一手扯掉她身上的被褥,懒得跟她解释:“出去。”
木兮枝报复心也强,祝玄知扯掉她的被褥,她也不甘示弱地扯掉他的被褥:“你凭什……”
戛然而?止。
只是?一眼,木兮枝就?懂了,是?她的错,她不该扯掉他被褥,应该听他的话,出去外面等他。
因为他正经历着少年都会经历的正常事——名为晨/勃。
木兮枝的手僵在半空,气氛有点尴尬,她说句抱歉,然后圆润地滚到外面等他还来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