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人证(1 / 1)

清冷驸马竟是白切黑 仲玉 331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3章 人证

  听完元妤仪的?话, 仿佛无形中有股暖流淌到了心底,将他心中坚硬的?冰湖寸寸敲碎。

  明明周围还是这样阴暗潮湿、不堪入目的?恶劣环境,可谢洵却?觉得无比满足, 他伸手想要推开少女的?肩膀,眼底带着心疼和无奈。

  “快松开吧,我太脏了。”

  他身上这身囚服自从入狱就一直穿着,哪怕他的?身份再尊贵, 可进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诏狱,也只能是勉强保住一层皮。

  元妤仪闻言后?退半步, 凝望着他身上每一处伤, 她看得清楚,后?背上撕裂的?是鞭伤, 前胸有两块烙铁印下?的?伤痕, 血迹斑斑。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想要伸手去抚摸谢洵的?伤口, 又打着颤顿在半空,抬着湿漉漉的?眼眸望着他。

  “他们太过分?了!”

  连皇帝都没发话严刑逼供, 诏狱里的?狱卒一个个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谢洵却?牵着她的?手落在伤口上, 略显苍白的?唇角微微翘起, 温声?道:“看着瘆人, 其实不疼。”

  接触到?元妤仪明显质疑的?眼神, 他又认真解释道:“这伤是我跟郑侍郎提前说好的?,他们手里有分?寸,不会真在这种事?上故意折磨我。”

  谢洵现在是罪犯, 是已经与公?主和离, 且被逐出家门的?阶下?囚,又犯下?诸多为世人不容的?罪行, 若是在诏狱还能毫发无伤,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些。

  看到?他安慰性的?眼神,又听到?主审官员是刑部侍郎郑峧,也是兖州赈灾随行官员之一,元妤仪的?怒意这才稍稍平息。

  少女抬眸,虽然被刻意涂了黑眼圈,可是清澈明亮的?眼睛却?始终闪着熟悉的?光芒,“不能再添新伤了。”

  谢洵:“好。”

  似乎觉得他答应得太快,生怕他反悔忘记,元妤仪又郑重地提醒一遍。

  “在我来接你?之前,不能再往身上添伤口了,一道也不行。”

  谢洵忍笑,抚了抚她的?头发,“好。”

  元妤仪几乎沉溺在这样温柔的?世界里,可他身上的?伤痕又无一不在刺痛她的?眼,她扯了扯青年破旧卷边的?衣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你?之前让我们安排的?都齐了,一切都在照计划实行,只待江相?催审此案,自有人呈上实证。”

  谢洵轻嗯一声?,然而少女的?眉尖却?没有丝毫舒展,她下?意识握住他的?掌心。

  谢洵神情凝重,他很了解元妤仪,包括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譬如她现在这样便是不安。

  “怎么了?”

  感觉到?青年宽大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每一寸手指,元妤仪才轻声?道:“谢衡璋,你?……”

  剩下?的?话她用了极大的?勇气说出口,“你?没有事?情再瞒着我了吧?你?不会再骗我的?,对不对?”

  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实行,作为处于?计划漩涡中心的?谢洵,也会没事?的?,是吗?

  少女的?眸子强忍着泪光,带着等他答复的?迫切,坚定而固执。

  良久,谢洵点了点头,“绝不食言。”

  他会努力活着,哪怕倾尽所有,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不会再让她失望苦等。

  伴随着他的?承诺落下?的?是元妤仪滚落的?泪珠,触到?青年炽热的?目光,她慌忙垂下?头,想要掩盖此时的?狼狈。

  然而谢洵伸出空闲干净的?右手,干燥的?指腹在她眼角下?轻轻拂过,带着牢房里让人无法忽视的?寒气,可刮过她的?泪时却?泛起细微的?战栗。

  他似是心疼似是无奈,“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样爱哭鼻子。”

  元妤仪将头歪到?一边不看他,瓮声?道:“都是你?招的?,是你?的?错。”

  谢洵失笑,温声?道:“是我的?错,我认就是,还请公?主莫要再哭了,不然眼睛又该肿了。”

  他不知还要在诏狱待几天,未来发生的?事?虽都在预料之中,可终究担心会有变数,他若出不去,她的?眼肿了又该交给谁来照顾呢?

  但不管是大病小病,还是谁来侍候病中的?公?主,谢洵都不放心,也放不下?。

  倒不是所谓的?占有欲作祟,只是单纯的?想守在她身边,亲眼看着她嬉笑嗔怒才满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见到?谢洵在诏狱里还勉强算安全的?现状,元妤仪宛如在火上炙烤的?心也平静下?来。

  祁庭适时走过来,对自愿承担牢狱之灾的?青年一拱手,“故人将至,你?多保重。”

  他口中的?故人是谁,谢洵心知肚明,神色如常地还礼,嗓音清冷。

  “还有一事?,江相?手下?豢养了一批死士,倘若我没猜错,应当是太昌年间?被暗度陈仓的?穷凶极恶之徒,还请祁将军多留心。”

  祁庭颔首。

  他本就是中军将,归属京畿武官,手下?又有神武营,此事?由他来调查最合适不过。

  该交代的?事?和话都说完后?,祁庭转眸看向依依不舍的?少女,轻声?道:“阿妤,该走了。”

  诏狱人多眼杂,逗留时间?长了难免落把柄。

  元妤仪也知道轻重缓急,狠心避开谢洵的?目光,缄口不言,跟在祁庭身后?离开,低头的?模样与方才的?沉默小厮无甚不同。

  谢洵亲眼看着那道纤细柔弱的?身影消失在诏狱尽头,仿佛心底的?生机也随着她一并?消失。

  他抬眼透过四四方方的?狭小天窗望着外面的?天色,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深沉浓郁的?蓝,甚至连星星都看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一轮弯月才映在瓷碗的?茶水中,谢洵看向那轮朦胧的?水中月,神情平静。

  弯月皎洁,万里无云。

  未来几日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站在一片狼藉中的?青年长身玉立,纵使?身上带着几道斑驳的?血痕,也宛如天上神君,怀珠韫玉。

  他不信神佛,却?在此刻心生动?摇,悄悄阖上眼眸,祈愿自己能活着出去。

  倘若不行便退一步,愿她平安。

  ……

  回到?国?公?府后?,两人刚下?马,便有侍从上前道:“世子,有客来访。”

  祁庭望了元妤仪一眼,没忽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

  这些日子她被暗线盯得紧,未曾出府,所知有限,今日才乔装打扮登门请求去诏狱,谢洵没来得及告诉她那件事?倒也是情理之中。

  他道:“走吧阿妤,去看看。”

  元妤仪鬼使?神差地想到?祁庭在诏狱中告诉谢洵的?那句话,“有客将至”,两个客应当是同一个人,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来者是谁。

  穿过游廊影壁,看到?正厅里两个熟悉的?人影,元妤仪心中的?疑惑反而更浓烈。

  她主动?上前唤道:“严先生?吴贡生?”

  来访之人怎么会是这二?位?

  兴许是风尘仆仆、千里赴京,严先生狰狞的?脸上显出遮不住的?疲惫,一个多月未见,他倒比上次更加清减。

  一旁的?吴佑承站在老师身边,闻声?一怔,后?知后?觉地朝她见礼,“公?主万安。”

  祁庭率先开口道:“二?位请坐。”

  他能看出来面前这位苍老的?长者腿脚有伤,不宜久站,又从谢洵那里知晓了眼前长者的?真实身份,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听闻殿下?想要惩治江丞相?,严某愿助您一臂之力。”老者的?神情沉静,仿佛只是说起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

  元妤仪眉尖微皱,想起严先生之前说起过的?灭门之案,也有了头绪,但是现在她并?未考虑翻陆家冤案的?同时,再解决其他陈年旧案。

  其一不一定有证据;

  其二?是陆家的?事?情已经让她焦头烂额,如今箭在弦上,若再揽下?严家的?案子,恐怕顾此失彼。

  但是看到?对面长者温和的?目光,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元妤仪思忖片刻,斟酌答道:“若先生手中有江相?陷害严家的?实证,本宫可以一并?呈给陛下?。”

  孰料她话音刚落,严先生却?含笑摇了摇头。

  祁庭见状,主动?凑到?少女身边开口解释,“阿妤,他是陆老祭酒的?长子,陆伯伯。”

  元妤仪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不可置信地望向对面的?长者,然而严先生亦点了点头,承认了方才祁三的?话。

  “罪臣本名陆训言。”

  那些曾经觉得古怪的?细微之处仿佛都在此刻得到?了印证,所有细节串联在一起,终于?连成一串。

  譬如一向清冷淡漠的?谢洵为何会对一个毁容跛脚的?长者尊重有加,甚至有几分?额外的?关?心;又譬如他为何会对江相?有那样不共戴天的?恨意。

  上京人氏,官宦之家,满门抄斩……

  这桩桩件件对应的?不正是当年的?陆氏么。

  元妤仪原本惊愕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是啊,她先入为主,以为先生的?“严”就是本姓,却?忘了逃亡之人隐姓埋名才是最正常的?事?。

  既然是陆家,那他不就是谢洵还活在世上的?舅父吗,也是陆家贪墨案中的?唯一活口。

  “陆伯伯是来做人证的?么?”少女的?声?音轻缓,眼中带着询问。

  严先生点了点头,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嘶哑,“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说罢他又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削瘦少年,眼底流露一丝歉疚和怜惜,“褀为也是。”

  一个为父申冤,一个为满门上下?讨公?道,他们在梦中都始终逃离不了那种灭顶的?痛苦,唯有手刃宿敌,方能平息。

  元妤仪能理解他们的?心情,这些天她焦灼不安的?心也在此刻得到?了片刻怔松。

  人证物证俱全,桩桩罪行揭露,江相?难逃一死,他们的?计划越周密,谢洵生还的?可能便越大。

  “殿下?,怎么不见衡璋?”

  谢洵给他的?信中只提及已掌握当年冤案的?物证,要在近日对付江丞相?,并?未提及其他。

  看到?长者关?切期待的?眼神,元妤仪卡在喉咙里的?话艰难地说出,“他被打入诏狱候审了。”

  祁庭冷声?补充道:“不仅如此,他下?狱之前还与公?主和离,被陛下?削去官职,现在只是一介白衣。”

  严先生的?目光愈发不解,下?意识道:“他心悦殿下?良久,怎么会突然和离呢?”

  提及此事?,祁庭总忍不住心中对谢洵的?不满,沉声?冷嘲,“是真心,都跑到?牢狱里去了,怎么不是真心呢?”

  说罢他还若有所思地看了身旁的?少女一眼。

  谢洵待她那样绝情,她倒好,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似的?,还让他帮忙入狱探望。

  元妤仪却?完全没将他话里的?嘲讽放在心上,反而埋怨地睨了他一眼,似乎是嫌弃他乱说话,转而看向严先生,一脸认真。

  “陆伯伯你?别担心,我与谢衡璋和离一事?另有隐情,并?非夫妻反目,他入狱也是为了引江相?入局,降低他的?戒心。”

  “隐情?能有什么隐情。”祁庭先一步开口,眼底闪过一丝对少女的?心疼。

  元妤仪见严先生以同样关?心的?目光看过来,只好解释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为我求清名。”

  听完前因后?果,严先生这才勾了勾干裂的?唇角,欣慰道:“还算这孩子有心……”

  他最怕自己那个外甥又因为不屑于?开口,和那样的?冷硬脾气,和公?主闹出什么不愉快。

  祁庭闻言,脸上掠过一抹愕然,看着少女言笑晏晏的?模样,气闷胸赌,干脆借调查丞相?府死士一事?离开。

  出府后?,青年翻身上马,不知为何心绪复杂。

  高兴的?是谢洵对阿妤是真心的?,并?非他想象中的?负心汉;可不悦的?是他连自己的?命都舍得算计,要让阿妤一辈子都记得他,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只会灌迷魂汤。”

  祁庭气恼地总结,纵马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