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定情(1 / 1)

清冷驸马竟是白切黑 仲玉 4371 汉字|4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2章 定情

  久违的冲力使谢洵踉跄后退半步, 带着扑进自己怀中的少女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年轻的郎君苍白面颊上噙着笑,冰凉的右手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她的鬓发,轻声问:“怎么瘦了?”

  半个多月没见到, 眼前的姑娘比印象中的人瘦了一圈,身?形单薄更添羸弱,他甚至能清楚地碰到她凸出的肩胛骨。

  这?个结论远比身上的伤让他更痛。

  元妤仪茫然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谢洵稳定的心跳声, 将脸更埋深一分。

  “担心你。”

  担心,害怕, 恐惧。

  因此寝食难安, 身?心俱疲。

  少女的话像一道?惊雷砸在谢洵耳畔,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的愕然, 下意?识道?:“殿下, 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是不是大病初愈, 谢洵的思绪都迟钝许多, 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

  元妤仪松开揽着他腰的手?,站得笔直, 把手?上擎着的花枝递到他面前?。

  “谢衡璋, 我心悦你。”

  因为喜欢, 所以?在乎, 所以?担心。

  哪有什么曲折回旋的念头, 为谁辗转反侧便是为谁动了心、用了情。

  她的语调是那样熟悉,可说出的话又是那样陌生,亦或是这?惊喜来?的太突然, 谢洵怔在原地。

  凤凰花枝鲜艳夺目, 映着元妤仪白皙柔美?的面容,一时之间炫了谢洵的眼。

  下一刻, 似乎生怕面前?的人反悔,他眸光闪烁,动作已然比想法更快,抿唇接过?那支寓意?相思深情的花枝。

  正要说些什么时,青年却突然捂住心口,重重地咳了两声,脸色复又变得苍白。

  其实他已经醒了有一会了,醒来?后听说元妤仪入宫便一直在门口等着,站久了难免牵动旧伤。

  元妤仪听他咳嗽,一颗心也悬了起来?,忙搀住他胳膊扶他往屋里走,神?色歉疚道?:“抱歉,我见你醒过?来?实在太高兴了,忘了你身?上还有伤。”

  谢洵听着她喋喋不休,垂眸瞥见那张哪怕削瘦也依旧明艳的侧脸,不自觉弯起了唇角。

  回到屋里元妤仪非让他靠在床上才放心。

  谢洵猜到自己这?次受伤恐怕在她心里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是以?也没有反驳,像只乖巧的布娃娃由着少女照顾。

  元妤仪撑着脸看他,眼底神?情复杂。

  其实这?些天她每次见到昏睡的谢洵都会有一种预感,仿佛他下一刻便会突然睁开眼,含笑看着她唤一句“殿下。”

  但?始终没有;

  而期待落空的次数多了,她的心也渐渐沉寂下去?,只能麻木自己的思维和情感,日复一日重复着该做的事——在他身?边守着,喂药换药。

  所以?现在当落空许多次的梦真的变成现实后,元妤仪反而不敢去?相信。

  谢洵对上少女不确定的视线,引她坐到身?边,牵过?她的右手?落在自己的脸上,从额头开始一路往下移,划过?眉眼和鼻梁。

  他又牵她的手?指在唇瓣上停留须臾,唇角溢出一抹轻笑,冲淡清冷面庞上的冷意?。

  “殿下放心,我是活的。”

  元妤仪后知后觉地缩回手?,方才触摸他的余温还缠绕着食指上,留下灼热的痒。

  她低声嗔道?:“孟浪。”

  谢洵闻言轻笑,胸腔振动引得又轻咳两声,元妤仪忙去?扶他,却被他捉住手?扣在床边。

  “臣本来?也不是君子。”

  不爱她时,谢洵伪装君子;爱公主一点时,他不知如?何做,只好继续做君子;彻底动情时,他怕吓到她,索性?按老?法子继续做个她眼里的君子。

  日久天长到了此时,二人一起逃过?难,被追杀,生死相伴,骨血里都被彻底印上对方的痕迹,那些伪装他也不想再维持。

  谢洵本就偏执无情,貌似谪仙,心如?修罗,因爱她才被养出一点烟火气。

  元妤仪被他直白的眼神?凝望着,心脏扑通扑通跳,只觉得整个人的脸颊都滚烫。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洵,死了一次反而更大胆的谢洵,但?她并不害怕,也不觉得陌生。

  更多的是,害羞。

  谢洵看见少女脸颊上升起的绯红,眉梢笑意?逐渐加深,松开扣着她的右手?,轻声道?:“殿下,回京了,可是你还没告诉我那个答案。”

  元妤仪一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和离。

  是了,她之前?在兖州时确实同他提起过?,让他给她一些时间,好好考虑的。

  “你怎么想?”少女看向他。

  谢洵答得笃定,“不管殿下问多少遍,臣永远都只有一个答案,不会和离。”

  元妤仪垂下眼睫,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赧然,轻嗯一声。

  “那就不和离了。”

  往日沉静淡漠的青年闻言一惊,眼底的冰块叮咚融化,带着熠熠的波光。

  元妤仪久久没等到他的反应,抬眸却对上那双眸光热烈生辉的瑞凤眼,不由得嗔道?:“你怎么也不说句话,病了一场傻了不成?”

  少女连声音都娇俏。

  谢洵忍着伤将她抱在怀里,眉梢扬起,不仅没否认元妤仪的话,还顺着她附和。

  “若早知道?是这?样的好消息,就算让我伤一百次、一万次也愿意?,也值得。”

  元妤仪却几乎被他这?话逼出眼泪,带着薄怒瞪他一眼,警告道?:“你若这?样不爱惜自己,逼我年纪轻轻守寡,我再也不会要你。”

  谢洵看着少女眼眶中的一圈泪,心口处又传来?一阵阵锐痛,三指并起,“我谢洵发誓,此生绝不辜负殿下,如?有违背,此……”

  没等他说完,元妤仪先拂下他的手?,靠在他身?边,嗅着那股淡淡的白檀香,瓮声瓮气地说:“够了,足够了。”

  她比上苍更了解谢洵的心意?。

  他们之间已历生死,无需誓言来?维持。

  —

  六月初,天地间已泛着薄薄的暑气。

  过?了七八日,谢洵又换了几次药,伤情彻底稳定下来?,除了右肩还有些不灵活以?外,已经不影响正常活动。

  他初任礼部侍郎,又奉命前?去?兖州处理赈灾事宜,负伤回来?在府上修养将近一个月,皇帝都没有出言催促,可见对这?个姐夫的荣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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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景和帝不催,却有其他的官员看不惯,早已有几本参谢洵目中无人的折子递到了御史台,更何况江丞相也早在前?些日子解了禁足令。

  是以?谢洵伤情恢复大半之后便主动销了病假,上朝议事。

  晚年丧侄,江丞相原本凌人的气势削去?大半,中等身?形微微佝偻着,眉眼低沉,盯着谢洵的眸子里含着股压不住的戾气。

  他的敌意?浓烈,谢洵却恍然未觉。

  直到散朝后,江丞相突然唤住谢洵,沉声道?:“小谢侍郎如?今是翻云覆雨,直上青云呐。”

  谢洵神?色如?常,“不及丞相半分。”

  朝中官员现在已有多数是中立派,见二人面色从容地谈论,也没有上前?掺和,各自离开。

  江丞相呵呵冷笑两声,“你如?今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不假,可你也别忘了,自己如?今这?些荣耀都是凭借什么得来?的?没了驸马这?层身?份,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谢洵轻笑,情绪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从未将自己的身?份视作耻辱,对他而言,只要留在元妤仪身?边,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要紧。

  总有一些男人见到妻子比自己强便不甘心,想方设法地去?打压;可谢洵从未有这?样的念头,他发自内心地希望公主能始终翱翔九天之上。

  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旁人对他倚仗妻子才能获取权势的话,不作反驳。

  更甚至于,谢洵其实巴不得承认。

  这?样所有人都能下意?识把他和靖阳公主紧紧联系在一起,清楚地道?一句他们是夫妻。

  谢洵坦白:“江相所言甚是有理,谢某很有自知之明,家妻坚韧温婉,确实予我许多助力。”

  青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笑,让江丞相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

  他正要出言斥责时,另一边却传来?卫老?尚书中气十足的声音,“衡璋啊,祖翁正找你呢!”

  江丞相握手?成拳,知道?等卫老?尚书过?来?便不能再说起那件事,索性?沉声道?:“可惜小谢侍郎现在风光无限,焉知明日不会阴沟里翻船。”

  话音刚落他那双阴狠的眼睛里闪过?寒光,将声音又压低一分,“对了,本相听说令慈姓陆,可巧也是上京人氏?”

  谢洵闻言神?色一僵,旋即恢复正常,淡声道?:“家母已逝,丞相缘何提起?”

  卫老?尚书正在不断往这?边靠近。

  江丞相需要仰着头才能看见谢洵的眸子,可那双清冷沉静的眼眸并未泛起任何波澜,他并未回答,却语重心长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小谢侍郎的身?世,公主可知道?么?”

  谢洵微眯起眼,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在朝中已落颓势的江丞相,身?上的气势陡然变冷。

  “江大人年事已高,还望慎言。”

  看见他冷冽的模样,江行宣才仿佛松了一口气,阴狠眼眸的寒光更甚,貌似友善地拍了拍青年还带着伤的右肩。

  “谢洵,跟本相斗,你还太年轻。”

  说罢他转身?离去?,离开时还状似友好地对卫老?尚书寒暄两句,结果得到的只是对方的冷视。

  卫老?尚书满腹狐疑地走过?来?,看谢洵脸色苍白,关切地问道?:“衡璋,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那江老?贼方才挑事了?”

  谢洵摇头否认,“祖翁放心,无事。”

  回去?的路上,他的脑海里却始终萦绕着江丞相那句半是威胁半是警告的话,“小谢侍郎的身?世,公主知道?吗?”

  公主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然他一个罪臣之子,又怎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还能被人称一句驸马呢。

  这?也是谢洵迄今唯一还在瞒着她的事情。

  舅父之前?也跟他提到过?,夫妻之间不应有隐瞒,理当坦白共同面对,可是他能对元妤仪坦白自己的心意?,却不能坦然地交代?自己的身?世。

  归根结底也无非是他的心意?是确定的,而身?世却沾着罪行,一时之间无法改变。

  就像谢这?个姓氏,他再如?何厌恶,也不得不承认是这?个看似荣耀的姓氏让他得以?尚公主。

  谢洵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袖上绣着的竹纹,这?是元妤仪这?些日子在府中闲来?无事做的。

  青年修长的指尖掠过?并不细密的针脚,眼前?仿佛出现少女捏着绣花针缝竹纹的娇俏模样,心尖一阵阵颤动。

  他甚至生出一种冲动,不妨告诉她。

  但?当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口时,刚才冒出的勇气又在顷刻间消散成灰。

  没有一针见血的证据,他就这?样空口白牙地说出这?样一桩冤案,元妤仪会信吗?

  况且这?还不是谢洵最担心的。

  其一:当年陆氏贪墨案的处置结果虽是由江丞相推波助澜,可是最后盖棺定论的却是龙椅上那位先帝。

  更往深处说,或许先帝清楚地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也知道?陆家是冤枉的,但?因为另一些原因不得不判处死罪。

  他告诉元妤仪这?件事,莫过?于亲口告诉她,她所尊崇敬重的父皇德行有亏。

  这?才是真正于父于夫之间的两难抉择。

  其二:谢洵未曾掌握证据,便始终是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子,而靖阳公主却与这?样的罪臣鹣鲽情深,何其讽刺。

  他私心里不想让元妤仪再沾染半分流言蜚语,她表面上伪作坚强的模样,可实际上哪有这?样年轻的姑娘真能摒弃外界一切言语呢。

  这?世上话语如?利刃,刀刀入骨,割人性?命,非刺得人鲜血淋漓才肯作罢。

  这?样的经历公主已经有过?一次,他见过?她的痛苦,因此绝不会再让她陷入这?种被人指责的境地。

  所以?谢洵只想掌握最核心的证据后,再翻供当年那桩冤案,趁机一鼓作气扳倒江丞相,如?此也不必让元妤仪掺和进这?桩案子。

  危险又为难。

  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嫌隙。

  可是现在很明显,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谢洵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样沉重的心情,这?样前?后矛盾、左右为难的情况。

  但?下车时,他还是敛起眼底波动复杂的情绪,神?色如?常,从容淡定。

  原想先去?书房,想想后续该如?何应对江相,可不知不觉间他还是回到鎏华院。

  心底的渴望想要改变太难了。

  进了六月,鎏华院中安置了一座秋千,谢洵原想亲自动手?,无奈右肩有伤,只能画好图样后交给工匠。

  秋千坐落在百花丛中,麻绳上缠着彩缎和柔软的花枝,一旁的木架子上是谢洵描摹的山水画,惟妙惟肖意?趣横生。

  元妤仪此刻正站在秋千上,双手?握着旁边的两根彩缎麻绳,荡起时引来?的风卷起少女垂下的轻薄裙摆,空气中都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谢洵站在廊下望着她,方才的所有焦灼不安都被她的快乐打散,只剩下不自觉弯起的唇角。

  元妤仪察觉到这?束直白的视线,转眸正对上青年的目光,缓缓勒停秋千的速度。

  少女素手?纤纤,穿着一身?鹅黄色金缕月华窄袖长裙,单螺髻上只戴着那支从边陲小镇买来?的海棠银簪,等秋千停下提裙跑过?来?。

  “郎君今日怎么下值晚了些?”元妤仪白皙的额头上还冒着一层细密晶莹的汗。

  谢洵神?色如?常地掏出袖中的素帕,无比自然地替她擦汗,温声道?:“陛下留臣问了一些朝中的事,是以?出宫迟了些。”

  元妤仪哦了一声,神?色微嗔,“阿澄也真是糊涂,你身?上还带着伤呢。”

  谢洵失笑,晃了晃胳膊道?:“好了。”

  元妤仪又同谢洵闲谈几句今日季浓来?府上找她的事情,无非是女儿?家的小心思。

  但?难得看见季浓羞赧,元妤仪心里也止不住地高兴,卫家是清流门第,二人又是指腹为婚,门当户对,最是般配。

  她兴致高昂地说了几句,却没听见谢洵开口,转头望向身?边的人,映入眼帘的却是他不知何时皱起的眉头。

  元妤仪心中生疑,停下脚步问道?:“郎君,你今日怎么瞧着有些不高兴?”

  谢洵闻言一怔,伸手?摸了摸眼前?少女柔软的长发,一派宠溺的姿态,旋即笑道?:“殿下看错了。”

  元妤仪摇头否认,语调笃定,关切地问道?:“可是今日朝中出了什么事吗?”

  谢洵垂眸抚平她微蹙的眉尖,想到江丞相临走时威胁的阴狠眼神?,收敛眼底复杂的情绪,语调波澜不惊。

  “放心,没事。”

  少女狐疑地望着他,可是面前?这?张脸一如?既往的从容平静,嘴角还噙着笑。

  她心里的疑惑一点点被打消。

  或许是上次谢洵受伤的缘故,她现在难免有些疑神?疑鬼,总会担心他。

  谢洵安抚好她的情绪,淡声道?:“臣还有几件案子没处理,先回书房了。”

  “等等。”元妤仪揽住他胳膊,及时将人拦下,笑出一双月牙眼,“郎君先随我来?,有样东西还没拿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