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李大河不相信地喃喃道:“不会的, 强子水性可好了,怎么可能淹死呢,不可能的.......”
应青云问:“你们两人经常和黄强生一起玩?”
黄川子比李大河镇定一点,下意识点头。
应青云:“他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黄川子摇头, “没有, 昨天我们还一起去镇上玩了, 玩的很开心,强子还买了一坛子酒, 说今早他要去陷阱里看看有没有猎物, 说有的话今晚上咱们烤烤下酒吃。”
应青云沉思片刻,复问:“那他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跟什么人有过节?”
黄川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眼神左右游移,就差没把心虚写在脸上了。
村长斥道:“大人问话还不赶快回答!心虚个什么劲!你以为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你们干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
黄川子被骂得脖子一缩, 支支吾吾地开口道:“就,就有时候我们、我们偷、偷了人家的鸡,或者摘点别人家的果子菜什么的,得罪了不少村里人。”
说着说着黄川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声道:“哦对了, 前两天我们只是摘了黄老三家菜园子里的一点黄瓜, 结果他就追着我们打了半天, 还说要打死我们几个, 会不会是他对川子下的手?”
李大河附和地点头:“对对,黄老三这人一向看我们不顺眼,还老让他家狗咬我们,还有村头的张寡妇, 天天骂我们,还诅咒我们去死呢。”
村长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 气得脸都红了,“还不是你们几个兔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跑去偷看张寡妇洗澡所以她才骂你们的!你们还有脸说!”
封上上:.......
两人嘴里说来说去就是些偷鸡摸狗的小事,根本不涉及重大仇恨,应青云再次确认:“黄强生真的没有与其他人结仇?你们再好好想想,不要有任何遗漏!”
两人对视一眼,过了好久才又想起点什么,支支吾吾道:“还有,还有......前儿个我们看秦松明家的大闺女好看,就出言逗了几句,把人气哭了,秦松明后来到处找我们要打我们,亏我们有三个人才没有吃亏,他也恨着我们呢,还有......”
两人偷偷瞥了眼村长,鼓起勇气道:“还有村长,我们也得罪了!我们三个偷了村长家十几个甜瓜,村长追着我们打了好久呢。”
村长脸黑了,气得照头给这两人一人一巴掌,怒道:“你们还好意思说!你们偷了我家多少瓜!那可都是要卖钱的!你们这几个兔崽子,年轻力壮有手有脚的,怎么就不学好,就不能好好走正道嘛!”
两人抱着头不敢说话。
应青云摆摆手,他算是明白了,这三个人一天天的不干好事,基本上哪家都得罪过。
应青云又叫来黄强生的家人进行问询,由于黄强生的母亲现在只知道哭,所以问的是他爹和兄弟姐妹。
应青云:“他早上去山上你们知道吗?”
黄强生的爹眼睛通红,强忍着悲痛回答:“早上我们一家人早早下地干活去了,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在睡觉,只有他娘和他嫂子在家。”
于是应青云让黄强生的大嫂回话。
黄强生的嫂子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悲伤,毕竟跟小叔子的确没什么感情,这个小叔子整天不干活跟大爷似的,婆婆还偏心,能有感情倒怪了。她道:“他走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看着他出去的。”
“你确定他是去山上的?”
黄强生嫂子撇撇嘴,脸上带着点嘲讽:“他背着个背篓往外走,不是去找猎物难不成还会是去田里忙么?也就只有找猎物的时候会早上爬起来出门,不然一觉能睡到大中午,但哪次找着了都自己在外面吃了,从来不知道往家带一点。”
黄强生的大哥听她这个时候还满嘴抱怨,推了推她,斥道:“强子都死了,你还在这抱怨什么!”
黄强生大嫂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黄强生的爹捂住脸叹了口气,无力道:“都是他娘将他惯坏了。”
应青云又问:“黄强生平时在外面有得罪什么人或者惹过什么祸么?”
黄强生爹:“他被他娘宠坏了,平时游手好闲的,但也就在村里闯闯祸,在外面是万万不敢乱来的,得罪的都村里的人,但要说什么深仇大恨是没有的。”
“那他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什么不对劲的,跟平时一样。”
看来,黄强生是真的没有什么大的仇人,勉强能算的上有过节的只有村里人,他们基本上把全村人都得罪了个遍,而最近得罪最狠的就是黄老三和张寡妇以及秦松明,应青云让吴为将这三人叫来问话。
知道自己被怀疑了,黄老三努力为自己辩解道:“我是很讨厌这三个小子,这三个狗崽子天天去我家菜园子里偷菜,我媳妇辛辛苦苦侍弄的菜都被他们霍霍了,这还不算,他们还老吓我家孩子,每次都把孩子吓得哇哇哭,你说我能不讨厌他们嘛,我恨不得打断他们的腿,但杀人这事可不敢跟我扯上关系,我这么大岁数,轻重还能不知道嘛,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怎么会干这种事情,我又不是糊涂了。”
应青云:“今天早上你人在哪?”
黄老三:“我一大早就下田锄地了,我媳妇和我一起去的,我们这也才刚从田里回来没多久,田周围有不少人,他们都能为我作证。”
黄老三没说假话,确实不少人都能为他作证,证明他一上午都在田间劳作。
轮到张寡妇,她直接大喊冤枉:“大人您可得查清楚,这事情真的跟我无关,虽然我是经常骂那三个混小子,但那是因为他们老是、老是偷看.......我也是气急了才骂的,但杀人这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敢啊,我想都不敢想。”
怕应青云不信,张寡妇忙补充道:“我今天一早上都没出门,我儿子昨晚发热了,今早上烧得更严重了,我一直在照顾他,哪里有那时间和心思跑山上去干犯法的事情。”
张寡妇有个四岁的儿子,应青云派人去看了下孩子,的确正在发热,到现在还没好,早上还请了村里赤脚大夫来看过,村里的赤脚大夫可以作证。
这样的话张寡妇也没有作案时间。
最后问询的是秦松明,他倒是镇定,坦然道:“这几个小子坏的很,村里但凡长的标志的姑娘都被他们惦念过,我女儿已经说了人家了,可就这样这三个小子还调戏她,吓得我女儿直躲,我这个当爹的当然要教训他们!但我也就撵撵他们,杀人我可不敢,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为了这三个坏小子偿命我才不干,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哪敢拿自己开玩笑。”
说完,秦松明又道:“我看呐,是这三个坏小子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
应青云:“今日辰时,你在哪里?”
秦松明道:“今日逢集,我和我媳妇赶集去了,家里买了几个小鸡仔,刚回来没多久呢,小鸡仔还在我家,大人不信可以去看看。”
这一点同去赶集的人能够证实。
黄强生最近得罪最狠的三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其家人也有不在场证明,大山之中更是完全找不到任何疑点,这让案子完全找不到可疑之处。
这样的话黄强生的死只能定性为意外。
这样的结果让黄强生的娘接受不了,她“噗通”一声跪在应青云面前哭道:“不可能的!我的强子水性好的很,就算大冬天的下水游泳也没事!他不可能淹死的!一定是有人害我的强子,大人你继续查,把害我强子的凶手抓出来——”
应青云抿着唇,一时沉默。
黄强生的爹倒是明理,使劲将自家老婆子拉起来,劝道:“大人都查了,没查出疑点,再说了,谁会没事干杀强子啊,你以为杀人跟杀鸡一样啊。你快起来——”
“我不起来,我强子不会淹死的,他不会淹死的——”黄强生的娘死咬着这一点,一遍遍地重复。
最后,还是村长带着人将她拉回了家,衙门一行人才得以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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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人莫名其妙就这么死了,一个疑点都没有,封上上总觉得心里不太得劲。
看她皱着个眉也不说话,吴为有心调节她的情绪,开玩笑道:“怎么,你们仵作难不成就喜欢办杀人案,遇到意外死亡还不习惯了?”
封上上失笑,“哪里啊,这个世间每天都有许多人意外去世,这样的案子多着呢,我可不想办杀人案。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虽然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但莫名其妙就淹死了,真的想不通怎么回事。”
吴为“嗨”了一声,“这有什么想不通的,许多人死的方式都让人意料不到,我还见到过有人是喝水呛死的呢,也许是阎王在生死簿上早已写好了每个人死亡的时间,所以谁也逃脱不了,到了点就得死,崩管是什么死法。”
六子在一旁直点头,“是啊是啊,也许是那个黄强生在潭边洗手,不小心脚滑了掉进水里就这么淹死了,倒霉嘛。这世上肯定还有人半夜上厕所掉进茅厕淹死的呢,所以掉进水潭里一点不奇怪。”
“什么掉茅坑里淹死的,尽乱说!”吴为照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给我少说话,下次再乌鸦嘴我就打死你。”
六子抱头鼠窜,撅着嘴委屈极了,他只是想多吃几道菜才随口那么一说,哪里想那么灵。
经过吴为和六子这么一说,封上上也觉得自己是想多了,那个黄强生也许就是倒霉,这才无意中落水的。
这个世界上普通人占大多数,哪来的那么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啊,肯定是在重案组呆久了形成的职业病。
这个职业病以后得改改。
一行人刚回到衙门,守门的衙役就来禀报,说是城中的卢员外一大早就来衙门找封上上,已经等了好半天了。
封上上听了一楞,她不认识什么卢员外啊!
“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啊?”封上上问。
衙役摇摇头,“这个没有说,不过应该不是坏事,我看卢员外的态度挺客气的。”像他们这样的地主豪绅,平日里根本不将衙役们放在眼里,但今儿个卢员外的态度却很不错,亲自上门来不说,还耐心等了这么久,肯定不能是找麻烦。
封上上想不通是什么事,便看向应青云,应青云垂眸思索了片刻,想到了什么,道:“应该是跟他儿子有关,你去了便知道了,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他儿子?封上上还是摸不着头脑。
两人进了堂厅,便见椅子上坐着一中年男子,面容憔悴,脸上满是颓丧。
看到他们进来,立马站起来,主动地向应青云鞠了一礼,“应大人有礼,卢某今日叨扰了。”
应青云:“卢员外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卢员外被这话说得微微讶然,倒不是这话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这干脆利落的说话方式让他很不习惯,他跟之前的县太爷没少打交代,那位宁大人可是位打太极的好手,若是你有事想求助他,他得先跟你拉半个时辰的闲话,反正就是不急着进入正题,直到你许诺足够的好处了,他才会笑呵呵地来一句:你今儿来有何贵干呐?
本以为换了个县太爷,也是差不多的作风,他都想好了要许什么好处了,哪想到这位年轻的过分也俊美的过分的县太爷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难不成是之后再要好处?
心里寻思着,脸上半分不显,卢员外恭敬道:“大人,卢某今日来是有事相求,听闻衙们新招的仵作有大本事,能恢复死者生前的面容,卢某的二儿子.......”
说到这里,卢员外哽咽了一下才继续道:“我那二儿子前些日子替我去江南谈生意,哪想回来途中遇到暴雨,山体滑坡了,我那儿子就被......就被压在了泥石之中,小的带人挖了好久才把人挖出来,可.......”
卢员外说不下去了,可封上上听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遭遇山体滑坡,不用想是没命了,而且那尸体的面容肯定也是一言难尽。
她不由瞅了眼应青云,他刚刚就猜到了,看来是知道这事的。
应青云的确有所耳闻,前段时间隔壁州连续下了好几天的暴雨,不少地方水面暴涨山体滑坡,不少老百姓因此失了性命,再加上听闻卢员外这几天在办丧事,好像是某个儿子出了事,两件事一结合,就猜出了那么点端倪。
封上上也明白卢员外想让自己干什么了,不过她倒是有点奇怪,她不过就是前段时间给那位叫红云的姑娘恢复过一次面容,也没外传,怎么连卢员外这样的人都听说了这事呢?谁传的?
卢员外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悲事,结果还要看着儿子面目全非地下葬,我夫人受不了这个,差点哭瞎了眼,她怎么都舍不得儿子下葬,想要再陪陪他,可天气热了,就算我用冰冻着我儿的尸体,也坚持不了多久,眼看再不下葬就不行了。我听闻衙门新招了一个仵作,可以恢复死者生前的面容,所以今日特来相请,想让这位仵作帮帮忙,好歹让我儿完完整整地去地下,也让我夫人再见我儿最后一面。”
“节哀。”应青云安慰一句,便将目光投向封上上,让她自己决定答不答应。
卢员外并不知道封上上就是那新招的仵作,见应青云不说话,以为他是不愿,立马道:“大人放心,只要能恢复我儿的面容,卢某必定重礼相谢。”
听到这话,应青云皱眉,这话说的好像他就在要好处一般。
看他皱眉,卢员外又会错了意,以为这位大人不爱听这样笼统的话,于是立马改口道:“只要恢复我儿的面容,我送白银三百两当谢礼,另外,之前应大人说的创办幼余堂的事情,在下也鼎力相助绝不含糊!”
封上上先是被白银三百两给惊得瞪大眼睛,又听到鼎力相助幼余堂之事,立马大叫道:“愿意,我愿意!”
卢员外愣住,诧异地望向封上上,不确定地问:“这位是.......”
应青云介绍道:“这就是衙门新招的仵作,姓封。”
“啊?这.......”卢员外看着封上上娇俏的脸,着实吃了一惊,他只听说衙们新招个仵作,但没说是个女子,还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娘子啊!
这么年轻,还是个女子,真能有那本事?
封上上不顾他的吃惊,道:“卢员外,你的事情我答应了,赏银什么的我也不要,但你说的幼余堂之事,还望卢员外尽心。”
幼余堂是应青云上任之后提出建立的善堂,专门收留那些无父无母流落街头的孤儿,西南地区本就经济落后,老百姓贫穷困苦,再加上昏官当道,许多老百姓生活艰难,卖儿卖女在本地十分常见,街头的孤儿更是随处可见,许多还没大人大腿高的小孩穿着破烂的衣服在街头乞讨,甚至从别人家的垃圾里翻吃的,本地人见着习以为常,但应青云却第一时间有了想法,他想要创办一个收容这些孩子的善堂,请专门的先生教他们些本领,不管以后是去读书也好,还是去当个账房,哪怕是做个木匠,有一技之长在手,总不至于流落街头当乞丐。
这个想法很好,但实行起来却很难,创办善堂首先需要场地,其次需要大量的银钱,凭着应青云那点微薄的月银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他便想到找本地的富豪乡绅们捐款筹建。
然而,这些富豪乡绅都是无利不起早之人,没有利益的事情想让他们白白出钱比登天都难,所以此事一直进展不顺利。
没想到打瞌睡却恰好碰上来送枕头的人!虽然这种事不给钱她也会帮忙,但能薅点羊毛促成幼余堂的建立,实在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