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受罚
吴钩想上前劝和一下,又实在不敢,卫国公府究竟是什么家风?驯狼还是熬鹰?
吴钩的脸皱得比怠
吴钩想上前劝和一下, 又实在不敢,卫国公府究竟是什么家风?驯狼还是熬鹰?
吴钩的脸皱得比等着挨打的兰时还痛苦些, 天马行空地想到, 其实,卫国公府这种培育后辈的方式,更像炼蛊。
十二像见了救星, 将那军棍递到程伯手里, 有商有量地,“程伯, 不若您来?”
程伯了然,“五郎让罚的?”
十二点头后,程伯将军棍还回去, “那你来吧,再不开打,兰时要被加罚了。”
像是要验证这句话一般,和尚推着五郎从主帐里出来,五郎明明坐在轮椅上,矮出常人许多, 面如冠玉, 分明是令人心生亲近之感的模样,缓慢过来时,周遭人却不由自主地敛声屏气。
“怎么还不开打?是要给她加罚,还是与她同罚?”
十二刚想推辞。
五郎招了招手,暗处走上来一怒脸老兵,“老杜, 你来打!”
老杜是跟在姜元帅身边的, 掌军中刑罚, 先锋官朝上有军职的人若犯错,都是他来行刑,青壮男子在他手上挨过罚,都要卧床半月。
更莫说兰时了。
天生血脉压制之下,十二万般不情愿也没法违抗五郎。
老杜只听命元帅一人,元帅下了令才随着五郎过来驻扎。
不顾在场众人眼底的哀求,当即便施刑。
一棍一棍打下去,没几下兰时头上便冒了一层细汗,她硬撑着没有喊出声,挣扎着将指节咬在嘴里,脸色发白也绝不吐一个字。
她自知有错,可她不认五哥说要卸她的军职这事。
这一步是她莽撞,打草惊蛇,朝野震荡,可这局棋才开始,她不认为北境会输,京中还有太子,她从未与太子殿下言过她要做的事,可正如五哥说的,她相信太子殿下兜得住,也压得下朝臣的议论。
这三十军棍,直打到暮色四合,前头兰时还能梗着脖子挺着,打到二十,兰时的头已经抬不起来,扎在木凳上,连呼吸都微弱起来。
饶是如此,五郎也并没有喊停,手握成拳,眼看着行刑结束。
打过军棍,兰时几近昏迷,也并没有松口。
“抬回帐里给她好好看看伤。”五郎转头,纵着轮椅回了主帐。
十二将兰时背回了早已给她备下的军帐里,花婶早就候在帐里了。
看到满头冷汗,满背是伤的兰时,大吃一惊,嘴上怪道:“怎么下这么重的手?不是略施惩戒吗?”
十二小心翼翼将兰时平铺在床上,“五哥主罚,谁敢拦着,花婶您给好好看看,姑娘家的,可别留下什么病根才好。”
十二替兰时擦了擦头上的汗,“我不多留了,您快给她上些药。”
十二哭着脸,轻手轻脚地掀帘出去,生怕掀帘时风大些吹到兰时。
等四周静下来了,军帐暗处也走出个人来,瞧着眉头紧缩,昏昏沉沉的兰时,捂住嘴才没哭出声来,“不是都到家人身边了,怎的会挨罚?”
花婶拿剪子剪开兰时的衣服,尽力轻轻将她贴着整个后背的衣服接下来,手下动作再轻还是不免能听到布帛与血肉分离之声,那声音听在耳中都已经足够想象究竟有多痛,花婶一边轻吹兰时的伤口,一边轻声回道,“郡主,军中是先讲军法后讲亲缘的地方,今日这事,我听着都凶险,是有多少个万幸才能安全回来,也怨不得五郎生气的。”
兰时疼,手总是无意识地想抓一下,花婶生怕她碰到自己的伤口,一时间左支右绌,“郡主来,替我按住娘子的手,可莫要让她碰到伤口,不然能痛醒过来。”
萧宝圆上前,坐在床头,轻缓地将兰时两只手都拢在怀里,她的表情比躺在床上的兰时好不了几分,“这是遭得哪门子罪啊,哪有小娘子受这种罚的。”
说着不由怪起兰时的兄长们来,兰时在京中这许多年,连磕撞一下都不曾,宫里的司礼女官都没罚过兰时,亲兄妹这又是何苦为难!
尽管花婶手底下已经尽量轻,上药时还是激得兰时想躲。
嘴上也含含糊糊地不知在念着什么。
萧宝圆低下头去仔细听,才勉强听清楚,兰时说得是,初一,我疼。
萧宝圆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这个时候的反应是最真实,可能连兰时自己都不知道,她心底里,最依赖的,是太子。
“姜兰时你傻不傻!”
幸亏太子殿下取消甄选,一心一意地等你呢。
若是真的选了太子妃,成婚消息传来北境,你该怎么办啊。
生怕这上药过程越快,兰时要遭的罪越多,花婶飞速点好了药,贴上纱布。
“郡主您要守着娘子吗?”
萧宝圆点头。
花婶端盆出去,准备弄点热水来给兰时擦擦汗。
萧宝圆一直握着兰时的手没松开。
眼泪也吧嗒吧嗒地掉,她还当来北境是多好的事儿呢,姜兰时向往了这么久,怎么就至于如此呢!
她是来看意气风发的小将军的,哪知看到了折翼的鹰和冷酷的军营。
整颗心都像被泡到酒里,辣得人心口发疼。
“何苦来哉啊姜兰时!”
兰时第二天醒来看见坐在她床头的萧宝圆,还以为自己疼出了幻觉。
“萧宝圆,你给我托梦来了吗?”兰时这伤,疼得疼身上发热,声音也哑了。
萧宝圆看她醒了,先探了探她额头,确定她烧退了才松了口去,“姜兰时,你这是要我命来了。”
前半夜兰时身上伤口疼,总想下手挠,半梦半醒之间想翻身,兰时力气大,萧宝圆和花婶两个人才勉强把人摁住了。
后半夜,好不容易兰时睡过去了,可是她呼吸开始急促,身上开始发热,花婶连夜给她熬药,连灌了四五次才喝完一碗药。
连主帐那边都被惊动了,刽子手五郎都披衣过来了,在帐外守了下半夜。
天蒙亮时才回去,听说受了凉,此时也不太好过。
所以何必呢?
自己下令打的自己还心疼,多此一举!
“瞎说。”兰时一点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不是在梦境中,而是萧宝圆真的来了。
“谁放你进来的,我的兄长们治军极严,军营外的人都是进不来的。”
兰时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说起话来也怪费力的。
“混进来的,你家兄长当时琢磨着怎么惩罚你呢,可没功夫注意这个。”萧宝圆阴阳怪气地,心底替兰时委屈地不行。
看兰时脸色发白,嘴唇也干,给她倒了杯水来。
兰时笑而不语,就着她的手喝了一杯水。
嗓子也确实舒服了许多。
“说说吧,你最不耐烦出远门的,跑这么远到这么不安生的地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算这里头有她的原因,萧宝圆也不会只为了她跑这么远。
萧宝圆心有戚戚,又端了碗粥来,才开口说道:“避难呗。”
得知兰时出走北境,那太子殿下可是第一个来寻了她,坐在他们王府的正堂里,气势骇人,也没人敢出声劝,等她拿出兰时留的信来,立马走了。
可姜兰时只留了一封信啊!
北境没有信给太子殿下,她萧宝圆有什么办法,她实在架不住太子殿下三天两头造访英王府。
挑着一个阳光晴好的日子马不停蹄地奔着北境来了。
她以为她是奔向了光明,谁知是另一个修罗境!
若是昨日兰时被打那事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那作为目睹这一切发生的她,非得被太子殿下的眼刀子扎个对穿不可。
可她是偷偷进来的,没法子出去阻止,而且前头发生了啥,她也不太清楚,听花婶说起的时候她还当是个笑话,花婶在唬她呢。
她正忧心忡忡,听得兰时说道:“来这儿也好,我也有些事需要你帮个忙。”
萧宝圆不解,她能帮上什么忙?
兰时试探着动了动,伤处传来的痛感,让她冷汗直流。
乖乖趴在床上,不敢再动了。
太子殿下这一夜也睡得极不安稳,醒来时满身是汗,心脏狂跳,很是不安。
他梦到兰时了,梦里的兰时不住地喊疼,委委屈屈地,他想过去抱抱兰时,却怎么都走不到兰时身边去。
如今眼皮也是一直在跳,一切都是不详的预感。
到文德殿时,陛下沉着脸坐在上位,沉默着递给太子一道奏本,是北境军中选拔的结果奏本。
先锋官底下,白纸黑字写着姜兰时的名字。
太子殿下攥着奏表的手当即一紧,北境军中上一任的阵前先锋是卫国公府第五子,惊才绝艳姜承谙,曾经鲜衣怒马,何等潇洒。
现在,他双腿被废,隐在北境军帐里,勉强做个军师。
他的兰时,走了自家兄长的老路,做了下一任的先锋!
“这等事,兰时几个兄长竟然都肯了,北境军中没人了吗?放她出去做先锋!”
陛下却不以为意,“如今北境正在休战,便是先锋也不过是巡防任务,不妨事的。”
太子殿下笑得勉强,他父皇根本就不知道兰时对于收复北境全域这事究竟有多在意。
她如今当上北境先锋了,那北境离开战,怕是不会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