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再见，方曜

　　◎死之前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

　　溪水犹如一条蜿蜒盘旋的巨蟒, 清澈的水面被飘散在周围的浮灰浸染，透出一种深沉的黑色。

　　阿什莉躺在溪水中，长发犹如海藻随着水流不断飘摇。她紧闭双眼, 被溪水浸透的脸庞透出一种死寂般的苍白。

　　“唔……”阿什莉手指微动, 似是有了悠然转醒的迹象。

　　冷亦站在河边，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在河水中苦苦挣扎着的阿什莉。

　　肩头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 血液融入溪水之中与暗红色的长发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团凝而不散的雾霭。

　　阿什莉决意赴死的心她看得清清楚楚。

　　如今却出现了这样的局面，看来战斗中出现了什么她不曾料想到的变数。

　　可阿什莉虽然侥幸逃过了这次浩劫, 但塞缪尔怎么可能容得下她？阿什莉注定难逃死劫。

　　但在这之前，她还可以好好利用对方一番，发挥她最后的光和热。

　　“阿什莉。”冷亦蹲下身子, 将她从河中拽了出来。

　　“唔。”阿什莉发出一声闷哼, 努力地睁开双眼。

　　“冷亦……”在看清眼前之人的面貌之时, 阿什莉恍然产生了一种置身天堂的错觉。

　　如果不是已经登上了天堂，她又怎么会看到这个令她心心念念的人？这一定是上天留给她的最后仁慈。

　　“你伤得很重，先不要说话。”冷亦拿出一支治疗药剂，小心翼翼地将液体倒入阿什莉的嘴中。

　　清冽的药剂划过喉间，阿什莉的状态也逐渐转好。

　　“冷亦……你为什么救我？”阿什莉扬起头, 望向冷亦的眼瞳中闪过一丝不解。

　　冷亦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这声音中似乎含着无尽的哀怨和忧愁, 似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拨弄她的心弦, 阿什莉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冷亦抬手拂去阿什莉脸上的泥沙，语气无奈道：“因为我不想要你死。”

　　阿什莉抓住她的手，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我明明背叛了你们，你该恨我很怨我的。”

　　冷亦：“我是恨过你。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送死呢。阿什莉, 等你修养好身体后, 你就离开1号城吧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阿什莉抓住冷亦的手臂，正想要和她争辩可当目光触及到冷亦面容的那一刻，千言万语全都化作了沉默。

　　她看到冷亦的双眼被悲伤的情绪熏染成了凄凉的红色；看到了她脸上挂满了泪痕；看到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你难道不想活下去吗？”冷亦低声反问，“只要活着，我们就还有见面的机会但你要是死了，以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这真的是你想要看到的局面吗？”

　　阿什莉被冷亦的一番话问住了。

　　这一切的悲剧都能被她用死亡作为代价彻底抹消，她也能够毫无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但在听到冷亦的话之时，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对于世间的眷恋和不舍。

　　她原来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洒脱吗？

　　见阿什莉产生了几分动摇，冷亦继续劝道：“阿什莉，过去的一切我都已经放下了。你也应该放下了。离开1号城吧，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去探望你的。”

　　阿什莉犹豫地片刻后，还是答应了冷亦的请求。

　　“我会将自己藏起来，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你们也不用来探望我，要是被塞缪尔发现了，你们难免会受到牵连。”

　　冷亦皱起眉头，不悦地呵斥道：“别说傻话了。你看看你现在的表情，你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过啊！塞缪尔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小心点的，绝对不会让他发现问题。”

　　泪水沿着脸庞滑落，阿什莉抬手抱住冷亦，将沾满泪痕的脸埋入她温暖的颈间。

　　“冷亦，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冷亦轻抚阿什莉的后背，语气轻柔道：“我们之间永远不需要说抱歉，因为你并不欠我什么。所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

　　与此同时

　　东风呼啸，夜色深沉。

　　明明是盛夏时节可周围场景却好像骤然坠入了冬日，地面上铺着一层寒霜，树梢上也挂着凝而未散的冰晶，原本就冷峻的山峰在此刻显得更为阴森，风呼啸而过，都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寒意。

　　但眼下这番景象并非是自然现象，而是人为造成的。

　　方曜站在树下表情轻蔑地看着向他围攻而来的小岛弥音和顾修。

　　摊开的右掌中凝聚出一团拳头大小的水球。

　　这水球看似没有半分杀伤力，但在这近似于寒冬的环境中，如果被人骤然泼上一盆凉水，结果可想而知。如果配合方曜的四阶能力一起使用，小岛弥音两人就会被瞬间冻成两座冰雕。

　　想到那个画面，方曜扬起唇角，露出一道极为邪异的笑容。

　　被冷亦挖去了右眼后，方曜虽然崩溃但却并没有把这伤口放在眼里，因为在这个科发达的世界中，安装机械义眼的人早已不在少数。但方曜忘了件事，他忘了这里是禁忌之地。不断往外发散的射线扰乱了他身体的自愈系统，使得他的右眼连同右半边脸都彻底溃烂。

　　后面再饮下治疗药剂，也只能减缓溃烂速度治标不治本。如今方曜只能用木头削成的面具简单遮住伤痕。但隐约间还是能看到面具下溃烂流脓的暗紫色伤痕。

　　对此情况方曜自然是无法接受。

　　“可惜那个该死的面具女人不在，不然今日你们所遭受的一切就将由她来承受了。”

　　方曜面色狰狞地大喊着，他将水球丢到了小岛弥音和叶霆的身上，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在被水液彻底淋湿后，小岛弥音和叶霆都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

　　浅川枫站在树梢上，静默无言地下方焦灼的战局。

　　看到方曜的表情，他就知道对方又想到了折磨人的馊主意了，但他并不想掺和方曜的事情，因为方曜就是条见人就咬的疯狗，就算是他，在面对方曜的时候都要万分小心，不然随时都有被他反咬一口的可能性。

　　但今日情况不同。

　　距离和索罗斯分开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了。

　　以对方的能力想要解决塞缪尔几人完全不在话下。

　　但他到现在都没有前来和他们汇合，还有刚才那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浅川枫的目光透过重重密林，最终落在远处的山谷上。

　　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怎么了，他心中隐隐冒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不能任由方曜胡闹下去了。

　　浅川枫懒散地打了个哈气，提醒道：“方曜，你玩够没？要是玩够了，就送他们上路吧。再拖下去，首领那边可不好交代。”

　　方曜正处于兴致正浓的时刻，鲜血和惨叫声勾起了他基因中的暴虐因子，他活动了下手腕，正准备大肆□□这两个落网的猎物之时，浅川枫的一番话却如同当头浇下了一盆凉水，直接让他的心情降到了冰点。

　　方曜不屑道：“你就知道拿首领来压我。”

　　浅川枫笑而不语。

　　方曜表情不爽地看向小岛弥音和叶霆：“今日可真是便宜你们了。若是换做平时，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死得这么轻松的。”

　　话音落地的瞬间，方曜背后凝聚出数道冰柱，冰柱在月光下折射出冰冷无情的寒芒，叫人看得头皮发麻。

　　方曜大臂一挥，冰柱瞬间朝着小岛弥音两人的方向飞去。小岛弥音强忍着身体不适的感觉，再度使用重力操纵的能力，但冰柱飞射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重力的带来的影响微乎其微。

　　眼见着冰柱就要没入他们体内之时，枪声忽然从远处响起。

　　“砰！砰！砰！砰！砰！”对方一共发射了五枪，每一枪都极为精准地击穿了飞射而来的冰柱。

　　只见五根锐不可当的冰柱在半空中逐渐崩裂，最终化为一地冰凉的碎渣。

　　“该死的狙击手！”方曜愤恨不平道。

　　浅川枫却从刚才的情景中品出了几分不对味：“方曜，你不觉得这个狙击手的实力突然变强了好多吗？”

　　方曜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什么啊，我完全没有感觉到，你是不是多心了。”

　　浅川枫没有说话，只是从树上扯下一根沾满冰霜的树枝，然后朝着方曜的脑袋狠狠砸去。

　　“我说你……”方曜的不满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枚飞射而来的子弹直接将树枝拦腰打断，子弹的轨道因此偏移了几分，最终只是击穿了方曜的左耳。

　　鲜血顺着他的脸庞缓缓滑落，方曜脑中一阵翁鸣，当初被挖走眼珠的恐惧感再度袭来，他蹲下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掉在地上的树枝，心中蓦然生出一股寒意。

　　是那个面具女人！一定是她！

　　方曜瞬间确定心中想法。

　　必须要杀了她才行！

　　方曜不管不顾地朝着冷亦的方向冲去，完全不理会浅川枫的阻拦。

　　做在风盾的掩护下，方曜仅仅花费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来到了五百米外，狙击手藏身的密林中。

　　看到熟悉的身影后，方曜表情骤变，语气阴森道：“果然是你啊。”

　　冷亦放下狙击枪，不慌不忙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

　　这熟悉的声音勾起了方曜深埋在心中的一些记，但或许是时间久远的缘故，或许是因为那段记忆无关紧要，任凭他如何回想，都无法回忆起自己到底在哪里听过这道声音。

　　见到方曜的表情，冷亦心下已经有了判断。她勾起唇角，面具下方的脸呈现出一道嘲讽的笑容。

　　不记得了吗？

　　也对。贝瑞卡这个人无论对于浅川枫还是方曜都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他们自然不会对这个小人物太过上心。更无法猜到当初的贝瑞卡其实根本没死。

　　方曜冷笑一声：“你才刚才明明有能力用狙击枪阻挠我的行动的，但却放任我来到你的面前，你在等我过来，对吗？”

　　冷亦轻笑一声，坦然道：“当然。”

　　方曜冷哼一声：“你还真是狂妄。”

　　冷亦的目光流连在方曜戴着面罩的右脸上，笑道：“上次被我挖去的那只眼睛看起来不太好啊。”

　　提起这事，方曜勃然大怒：“你还敢提起这件事？真以为我是因为实力不济才败给你吗？”

　　冷亦：“所以我这不是给了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跟我对决的机会吗？如今你没了黑客的增持，我也没有其他伙伴相助，这是一场绝对公平的战斗。”

　　方曜满腹狐疑地看了冷亦一眼：“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冷亦：“只是想和你来一场公平公正的对决，你不敢吗？”

　　方曜果然被她挑衅般的问话激怒了：“谁说我不敢？”

　　话音未落，他已经提着拳头向冷亦冲来。

　　这只是一次简单的试探，因为方曜从头至尾都没有相信过冷亦所说的公平决斗。

　　事实也确实如此。

　　冷亦背在身后的双手在空中做了个“暂且按兵不动”的手势，将信号传递给顾修后，冷亦猛然向后方倒去，方曜被她莫名的举动搞得头脑发懵，还在维持前冲状态的身体险些摔倒，在这种状态下，方曜再想改变招式已经来不及了。

　　冷亦没有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的双腿猛然蜷起，整个人如同被触怒到的刺猬，缩成一团，在方曜靠近她的那一刻，冷亦做了个鲤鱼打挺的动作，她抓住后方的树干，猛然抬起双腿，整个身子也跟着一同腾空而起，双腿连同身体的力量最终全都落在还没来得及收势的方曜的身上。

　　二阶超凡者的全力一击可不容小窥，失去平衡的方曜直接被冷亦一脚踹飞，他的身体漂在半空中，因为疼痛，整张脸都紧皱在一起。

　　“你！”

　　“砰！”

　　话音未落，枪声已至。

　　虽然早对冷亦有所防备，但在腾空的状态中方曜根本无法躲避向他袭来的子弹，无奈之下他只能发动自己的二阶能力金属操纵。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子弹早就被替换成了没什么杀伤力的橡胶子弹了。

　　金属操纵对橡胶子弹几乎不起效果，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色彩斑斓的子弹击中自己的胸口。

　　虽然是橡胶子弹，但搭配狙击枪，带来的冲击力也不是方曜能够承受起的。

　　“咔嚓。”骨骼碎裂的声音传入耳中，接着一股腥甜气味涌上喉咙，方曜忍住想要吐血的冲动，摔落到地上后，又迅速爬了起来。

　　方曜怒目圆瞪：“狙击手？该死，你不是说要跟我来一场公平的决斗吗？你骗我！？”

　　冷亦笑道：“你是四阶超凡者，跟你一对一我岂不是很吃亏？再说，没人告诉过你吗？敌人的话，不能轻信。”

　　方曜怒骂：“你这个不守诚信的女人！”

　　冷亦毫不在意道：“随你怎么说，但今日，你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方曜吐出一口血水：“就凭你也想杀了我？”

　　冷亦一脚踹在方曜的下颌上。

　　她眼神冰冷地看着方曜，偏偏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笑意：“对，就凭我。”

　　方曜的牙齿被她打落了好几颗，血水顺着唾液不断往外冒，很快就将他的下颌染上一片血色。

　　刚才和小岛弥音二人的战斗中，他虽然占据绝对的上风，但也消耗了不少力量，如今面对全盛时期的冷亦难免力不从心。

　　该死！

　　方曜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行事。

　　如果不是这样，他现在也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但都过去这么久了，浅川枫怎么还没过来支援？！

　　不行，他必须要想办法拖点时间。

　　冷亦直接戳穿方曜心中想法：“你在等你的同伴吗？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冷亦抽出手/枪，毫不犹疑地扣下扳机。

　　“砰！砰！砰！”三枚橡胶子弹分别落在了方曜的喉咙、眼球、以及本就受了重伤的胸口。

　　“嗬、嗬……”第一发子弹打断了他的喉骨，方曜惊恐的发现自己无法发声了，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沙哑吼声。

　　第二枚子弹虽然没有射穿他的眼球，但却造成了极为严重的结膜出血问题。

　　最后一发子弹则是恰好落在了顾修造成的弹坑上，而冷亦的补刀致使本就布满了裂痕的骨骼彻底碎裂。

　　“咔嚓。”冷亦一脚踩在方曜的胸膛上。

　　失去了一根胸骨的保护，这一脚相当于是直接落在了方曜的心脏上。

　　方曜疼得身体蜷起身体，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看着满地打滚的方曜，冷亦忽而想起他们初见时的那日。

　　那日她是那个逃亡的猎物，只能靠着克隆人的牺牲，才能保全性命。

　　当时她虽然表现得云淡风轻，但那不过是因为伤痕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只是站在旁观者角度的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看着克隆人身上的伤痕，她仿佛也能够感同身受。

　　如今，猎物和猎人的角色调转了。

　　而她也终于有机会了结当时的仇怨了。

　　可惜，若非顾修就潜藏在暗处，她其实想让克隆人亲手解决方曜。

　　思及至此，冷亦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面容。

　　“死之前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

　　，

　　“嗬……嗬……”方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看着方曜慌乱的表情，冷亦扬起一道心满意足的笑容弧度：“那么，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搞搬家的事情，但是周末双更坚决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