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过去
◎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个好习惯呢◎
月光顺着敞开的窗户涌入到房间内, 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地面似是铺设了一层流银,灰白色的砖瓦泛出银亮色的光彩, 但随之而来的细雨却将这份难得的景致破坏彻底, 晕开的雨水像是挥之不去的斑点,将瓷砖灰蒙的本色彻底展露出来。
年仅八岁的塞缪尔赤足站在地上, 无言地望向滴落在脚背上的雨滴。他的裤脚也被雨水染成了浓烈的墨色。上面还沾染了上了几道微不可查的泥点子。
若是母亲看到这一幕,肯定又会厉声呵斥他一番吧?
但母亲不会知道的。因为对于她来说, 照顾他这个和工具一般无二的儿子,远没有抓住父亲的心来得重要。
塞缪尔抬手覆上色泽猩红的右眼珠,自嘲般地扬起一道浅淡的笑容。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 那他宁愿自己从未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母亲, 名为伊莎贝拉。曾是一位声名显赫的明星。但她很清楚, 没有任何演技傍身的自己是无法在这条路上走远的,所以她并不打算在这个行业深耕,而是打算借此作为自己踏入五大财阀的跳板,而他的父亲索罗斯,就是母亲当时的目标。
他们两人, 一个求财,一个求色, 就这样结合在一起。
但那时候, 索罗斯已经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对方来自方家,是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女人,碍于她背后的靠山, 只要她在任一天, 母亲就永远只能是索罗斯手下见不得光的情人之一。
母亲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她自然不会甘于成为一个没有丝毫名分又得不到法律保障的情人。
于是,他诞生了,就在索罗斯生日的那天。
这个结果是母亲一手促成的,为了能够达到这个目标,她甚至不惜选择刨腹产,尽管这会在她近乎完美的身躯上留下一道狰狞丑陋的暗红色疤痕。
为了夺得索罗斯的欢心,母亲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刚诞生的他拥有和索罗斯一般无二的淡金色头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眼睛,是海水般的湛蓝色。而他的父亲则有一双灿若辰星的金绿色眼瞳。
为了能让他与索罗斯变得更加相似,母亲找来了地下诊所的医生,为他进行眼球整形手术。
这是个风靡联邦大街小巷的明星整形手术,可以自如的改变眼瞳的颜色,原理是将调配好的特殊颜料注射在眼球中,从而改变虹膜颜色。
但这个再简单不过的手术却失败了。
或许因为他年纪太小。
医生没有把握好药量,导致他的右眼发炎感染,最终变成了诡异不祥的猩红色。
母亲对外声称他患上了一种极为罕见的白化病,这才导致右眼变异。
但这个意外也影响到了索罗斯的心情,原本对于他的降生万分期待的他,在看到他那只猩红色的右眼之时,态度就变得极为漠然。
可毕竟是自己的血脉,也不能一直流落在外,于是在他成长到五岁的时候,索罗斯终于将他们母子二人带回本家。
因为诞下了孩子,他的母亲处处受到方夫人的针对。
说是针对,或许有些不准确,那完全是单方面的欺凌。
塞缪尔永远忘不了那晚。
娇弱的母亲犹如菟丝花一般攀附在男人的身上,细长双腿被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纤腰也弯折成一道圆形的拱桥,毫不在意地展现着自己柔美的身躯。
伏在她身上的男人们肆意享受着这具完美的躯体。他们□□的身躯贴合在一起,像是一群在肉/欲驱使下,不断扭动着的蛆虫。
看着眼前一幕,塞缪尔只觉得万分反胃。
他本来想要将母亲从这场泥潭中拉出来,但却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方夫人穿着一身黑丝绒质地的长裙,手持羽毛折扇,犹如从中世纪油画中走出来的贵妇人,她坐在一旁,气定神闲地欣赏着眼前这□□配的野兽。
注意到他的视线,方夫人微微侧过头,朝他展露出一道嘲讽的笑容。
直至这一刻之前,塞缪尔一直以为这位家主夫人是个善良柔弱的女人。她待自己很好,对他的关怀甚至超越了亲生母亲对他的关心,每当他因为尴尬的身份问题被仆人欺凌之时,她都会站出来替他说话。
为了她,他曾和自己的母亲爆发过数次争吵。
因为母亲不希望自己和方夫人走得太近,但他却因为贪恋对方带来的这种宛若母亲般的关怀,数次忤逆真正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
此事之后,母亲虽然明面上仍然是父亲最疼爱的情人,但背地里却成为了一个服侍恩客的高级妓/女,他想请求父亲的帮助,但母亲却说:“你以为,在这个家中发生的事情,能够逃得过你父亲的眼睛吗?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在我和她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的正牌妻子。而我,不过是他无聊时的消遣而已。”
那时候的他才刚满六岁,还无法听懂母亲的话外之音。
他只知道,那是冷漠的母亲和他聊天时间最长的一天。
是他享受过的,为数不多的温暖和美好的一天。
之后的一年。方夫人因为身患恶疾,最终不幸离世。
母亲作为索罗斯最为疼爱的情人,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对方留下来的部分权势,成功接管了这个家。
父亲不在的时候,都是由母亲来打理家中大小事务。
那时候的他还天真的以为他们三人能够成为真正的家人。
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只是他的奢望而已。
“滴答。”纷杂的雨声将塞缪尔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他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如今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他作息向来规律,如果错过了相应的时间点,就会变得难以入眠。
出去溜达一圈吧。
塞缪尔穿上拖鞋,轻车熟路地翻出窗户。
他住在四楼左侧的房间,隔壁是特蕾莎。特蕾莎的睡眠向来很浅,他爬窗户的时候,必须要万分小心,才不会将她惊醒。
但特蕾莎现在却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人去哪了?”
塞缪尔伸长脖子,好奇地打量四周。现在还在下大雨,地面极为湿滑,没有注意到脚下状况的塞缪尔不出所料地从四楼摔了下来,好在下方种着一棵大树,他用衣服勾住坚实的树干,一跃跳到了树上。
“呼,吓死我了。”塞缪尔拍了拍胸膛。
他看着纷扬的雨丝,一时间有些发愁。
爬回去显然不现实,但从树上爬下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能等雨停了,再想办法离开吧。
塞缪尔坐在树干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沾满泥泞的衣角。
这里正对着三楼窗口,下方就是索罗斯办公专用的书房。
此刻的索罗斯正在办公,仅留给他一个高大的背影。
就在这时,他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身穿粉红色睡衣的特蕾莎笨拙地奔向索罗斯的方向,她张开双臂,犹如归巢乳燕,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索罗斯一把拎起特蕾莎,微笑道:“哈哈,让我看看我的小公主有没有变胖。”
“爸爸!”特蕾莎气鼓鼓地喊道。
“好了,不逗你了。”索罗斯慈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看着眼前这幅父慈子孝的景象,塞缪尔唇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刚来到这个冰冷无情的家中之时,他也幻想过这样的一幕。
但三年时间过去了,足以让他看清对方的态度。
在这个家中,特蕾莎是最受宠爱的孩子。
但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的她并没有大小姐脾气,手下的仆人们都非常喜欢她,都称赞她继承了方夫人的良好涵养。
然而这个人人称赞的娇小姐脸上却露出了极为狰狞的表情:“爸爸,我好害怕啊。伊莎贝拉夫人今晚又来了,她就坐在我床边,一直盯着我,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但我真的好害怕啊。”
索罗斯哈哈一笑:“这点你可以放心,伊莎贝拉疼你还来不及呢。”
“可是......”特蕾莎眼神闪躲。
索罗斯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他语气严肃道:“怎么了?”
特蕾莎撸起袖口,只见那道犹如玉藕般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紫交错的淤痕。
“我原本不想跟您说的......但我实在是太疼了......”特蕾莎语气哽咽道,“爸爸,我真的很想和伊莎贝拉夫人成为一家人的,但我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死的,求求您,救救我吧。”
索罗斯怒道:“她好大的胆子!”
特蕾莎抽泣道:“自从我妈妈走了之后,伊莎贝拉夫人对我的态度就变了。一开始您让她监督我学习的时候,她就经常找理由惩罚我,有几次您也看到了,她会用戒尺把我的手打得又红又肿。其实那时候我就想跟您求救了,但我不想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而且,我也很希望伊莎贝拉夫人能够成为我的“母亲”,但她现在真的越来越过分了,只要有一点不顺心意的地方,她就会打我。”
索罗斯面色一沉:“这种事,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你是我的女儿,怎么能任由一个外人欺负呢?”
特蕾莎故作疑惑:“可伊莎贝拉夫人也不算外人啊?”
索罗斯郑重其事道:“特蕾莎,你要记住一件事。这个家中的女主人,永远只会是你母亲,哪怕她已经不在了。”
特蕾莎:“那伊莎贝拉夫人呢?”
索罗斯语气冷冽:“我会把她处理好,以后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了。”
没有经过任何求证,光是凭借着特蕾莎的一面之词,索罗斯就下定决心要杀死他的母亲。虽然早已知晓索罗斯的冷漠无情,但今天的事情还是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他必须要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母亲,越快越好。
正当他准备从树上爬下之时,满脸泪痕的特蕾莎忽然扬起一道嘲讽的笑容:“父亲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头脑简单的傻瓜呢。”
明明是两张毫不相干的面容,但在这一刻,塞缪尔却觉得自己见到了已经死去一年之久的方夫人。
是了,作为方夫人的女儿,特蕾莎继承的不仅是对方良好的涵养,还有性格。
她们母子二人都是从淤泥中生长出来的墨莲,她们想要除掉谁,从来都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因为有的是人前仆后继地想要帮她们除掉一切后顾之忧。她们手上从没有染上任何一个人的鲜血,但身后却背负了数条人命。
之前他天真的以为,只要方夫人不在了,他们母子就彻底安全了,但没想到,仅年长他一岁的姐姐才是那个他们最需要警惕的敌人,孩子的身份能够让她轻而易举的藏身在幕后,等她露出狰狞的獠牙之时,一切为时尚晚。
不顾外面交加的风雨,塞缪尔抱着树干,艰难地向下移动着,雨水像是一层透明的蜡,将树干打磨地极为光滑,在几乎没有任何着力点的情况下,发生意外,就成了一件必然的事情。
在他挪到二楼的位置之时,特蕾莎忽然走到窗前。
“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个好习惯呢,塞缪尔弟弟。”她故意加重弟弟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却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塞缪尔目光冰冷地看向特蕾莎:“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特蕾莎微笑道:“那你就试试看。”
话音落地的那一刻,她直接推开窗户。
合金把手猛然撞上脆弱无防的后背,剧痛席卷而来,他抓着树干的手也因此松懈了一瞬,脚下承受的压力骤然变大,让他再也无法稳稳当当地踩在树干上。就是这一秒钟的分神,就出现了不可逆转的危机,像是崩塌的多米诺骨牌,仅仅是一个环节的失误,就打乱了他后续的全部计划。
来不及做出应对,他已经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砰!”
脑海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嗡鸣声,塞缪尔无暇思考,视线已经被猩红色的粘稠血液完全占据。
“呼。”塞缪尔坐直身子,面色难看地望向高悬于天际的明月。
他捂着额头,懊恼道:“该死,我居然睡着了......居然还梦到了那时候的事情,是因为我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吗?”
作者有话说:
买了新键盘,等我适应了,就开始日万。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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