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戏剧性讽刺
◎谁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叶尹, 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逐渐浮出水面。方玄眼神复杂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女人,难怪他偶尔会在特蕾莎的身上找寻到一丝微妙的熟悉感,原来是因为他们本来就相识。
特蕾莎勾起一道讽刺的笑容:“原来您还记得我。我还以为像是我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早就被您抛到脑勺后了。”
方玄沉默不语。
叶尹原本是家中佣人的女儿, 她的母亲从小就在方琴身边伺候,虽然是仆人, 但方琴却待她如同亲生姐妹,甚至同意她将自己的女儿叶尹带到身边抚养。
叶尹从小听话懂事, 方琴也很喜欢她,而且他看得出来,方琴是把叶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 因为她很清楚, 她这一辈子很难有诞下亲生骨肉的可能。
基于此, 他也就没有反对过她们往来,但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决策,竟然会为往后埋下如此大的隐患。
联邦历121年,1月21日,那日是他的婚礼, 但他这个准新郎却没有留宿在婚房。婚礼当天因为饮酒过多,他误打误撞地闯入方琴的房间, 看着朝思暮想的恋人, 他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欲望,错误的种子就这样生根萌芽。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幕竟然被叶尹的母亲看到了。
她虽然再三保证不会揭发他们兄妹之间的秘密,但方玄还是无法信任她, 哪怕方琴再三请求他都没有手软。
叶尹的母亲还有父亲都被他残忍杀害了, 尚且年幼的叶尹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死亡。原本她也难逃一劫, 是方琴拼死保护,他这才放了叶尹一马。
但放过不意味着他会饶恕叶尹,他瞒着方琴,叶尹丢到了贫民窟里,本以为在那个吃人不吐的骨头的地方,她没过几年就会被折磨成一具枯骨,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叶尹竟然还活着,还成为了一名超凡者。
所以他身上的怪病也是因为叶尹吗?方玄现在有些后悔,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心软竟然会为往后招来了无穷的祸患。但他更没有想到,方曜竟然会联合外人来杀他。
想到这里,方玄眼底划过一道厉色。
虽然他知道这个儿子对他没有太多感情,但在得知对方想要杀他时,他仍不免感到了几分心寒。
方玄悲愤道:“方曜!你就这么想成为家主吗?甚至不惜联合外人一起对付我?”
“您好像误会了,您会落入这般田地和我们无关,再有就是,我也不是方曜啊。”方镜笑着解开自己身上的伪装,“真正的方曜早就已经下地狱了,这几个月以来与您朝夕相伴的一直都是我,方镜。”
这一幕是方玄始料未及的,他瞪大眼珠,不可置信地看向方镜,仿佛在看着一个可怖的怪物。
“混账!”
凌厉的冰锥朝着方镜的方向飞射而出,房间内的温度瞬间降到了极点,像是一秒来到了天寒地冻的北部。
冰锥飞行的速度很快,犹如破空的利刃,然而比它速度更快的是方镜的反应速度,还没等触及他的衣角,冰锥就消融于无形。
病毒虽然没能要了方玄的性命,但却极大的削弱了他的战斗力,如今的他和寻常的六阶超凡者没什么区别,在面对战斗经验丰富的方镜之时也没办法发挥出太大的优势。
见此一幕,方镜玩味道:“看来这病对您的身体影响很大啊。您现在已经弱的连我都无法对付了吗?”
他反手掷出一团酸液,硫酸和空气接触后发生了微妙的化学变化,无形的热气在空中弥散,但这团酸液并没有落在方玄的身上,而是停在他的面前,距离他的肌肤只有半厘米,最外层的汗毛似是感受到了酸液散发出的源源不断的热气,在热流的影响下甚至变得卷曲起来。
方玄眼睛不眨地看着漂浮在眼前的酸液,虽然看上去淡定无比,但他身后的衣襟已经被冷汗彻底浸湿了。
他必须承认方镜是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91%的脑域开发程度让他成为了同辈人中鹤立鸡群的存在。
一开始他原本只是想把方镜当做方灼的专属血包,但这孩子却在枪械和格斗上展现出了非凡的天赋,十八岁那年更是测出了令人羡慕的脑域数值。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军中晋升的如此之快。方玄时常在想,要是他的两个儿子能够拥有方镜的天赋就好了,可惜他们一个只是勉强的突破了20%的门槛,另一个脑域开发程度虽然达到了43%,但却不学无术,完全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想起方曜的死,方玄不免感到了几分悲伤。
虽然他对于方曜并没有倾注太多感情,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他对他不闻不问,他也不会迟钝到如此境地。
但他还有方灼可以倚靠,为了方灼,他就算拼死也要除去方镜这个叛徒。
想到这里,他再次调用力量,这一次他使用的是自己的七阶能力枯萎射线,但他忘了,眼下还有一个精神系超凡者在场。
五阶能力读心术发动,方玄的心中想法都在特蕾莎眼中无所遁形。
她立马催动自己的四阶能力幻觉制造。
方镜的面容瞬间变幻,变为了方玄心心念念的方灼,枯萎射线凝聚于半空,迟迟没能落下,或许是因为病毒的影响,方玄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其中症结,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凝聚的枯萎射线已经消失于无形。
“唔。”方玄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大不如从前,多次催动能力给他带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他擦去唇边的血迹,暗道卑鄙。
要是他还处于处于全盛状态,哪里容得了方镜在这里撒野?
方镜并没有在意方玄的偷袭行径,而是说:“您似乎还没有搞清楚情况,真正想要您性命的另有其人,与其把力气耗费在我们身上,不如留点精力去面对真正的凶手。”
方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冷声质问:“你知道凶手的身份?告诉我,他是谁!”
方镜微笑着,慢条斯理地掰开他的手。
特蕾莎语气恶劣:“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又何必急于一时?自己亲自揭开真相才有意思呢。”
方玄怒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特蕾莎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果然是老了,就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方玄气得几欲吐血,作为方家家主,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
听到他的心里想法,特蕾莎啧啧称奇:“都到这时候了还在考虑自己的面子,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方镜嘲讽道:“财阀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向来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
方玄怒斥:“闭嘴!”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又吐出一口血来。
特蕾莎摆手道:“就这样吧,我怕刺激太深这老东西扛不住,方镜我们走吧。”
方玄:“走?你们还想去哪,军队已经将这里包围了,你们走不掉了!”
方镜用怜悯地眼神看了他一眼:“老头子,你是不是忘了,你才给我拨了一批用于研发资金,军队那边你还能批下多少资金呢?没有钱,你觉得有几个人会甘心为你卖命?”
方玄气得不轻,大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野种!方家待你不薄!你不得好死!”
方镜微笑道:“放心,我就算死也会走在你后面,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留下这句话后,方镜就带着特蕾莎离开了。
经过这一番刺激,方玄的病情迅速恶化,他立马让管家将方灼喊来。
方灼来之前刻意挤出了几滴泪水,看着他眼睛通红的样子,方玄心疼极了,他艰难地向方灼的方向伸了伸手,后者心领神会,连忙走上前来。
“父亲,您叫我。”方灼想要表现出悲痛欲绝的样子,可他伪装的水平实在不如人意,克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很快就暴露出他的真实意图,可惜垂危之时的方玄根本没能注意到这个细节,他还以为方灼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好孩子,好孩子……”方玄激动地看着他。
“您快躺下!我给您倒杯水。”方灼说。
人们常说患难见真情,在此刻,方玄甚至感到了一丝庆幸,要不是因为自己病危,恐怕还不知道到底谁才是那个真心对待他的人。
等他情况好转,他要立即处死方镜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
虽是这么想的,但在此刻他忽然想起个问题,方镜说真正想要谋害他性命的另有其人,可在这个家中除了他以外又有谁会对他下手呢?
难道是他妻子?
方玄越想越觉得可能,他和他妻子已经离心很长一段时间了,听说她近期总往加西亚家跑,说不定是想联合加西亚家干掉他。
方玄越想越觉得可能,眼下他唯一能够信任的也就只有方灼了。
这孩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虽然品性差了些,但在孝顺这方面真的没话说。
方玄沉声道:“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方灼心里咯噔一声,握着杯子的手骤然捏紧。
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方玄继续道:“医生说,我这个病来得很古怪,我怀疑这次事情是人为。”
方灼假惺惺地问道:“您现在有怀疑人选吗?”
方玄本来想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但他怕自己的看法有失偏颇,于是道:“你怎么看?”
方灼目光一沉,还以为这是老头子对自己的试探,他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道:“谁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慌乱的表情引起了方玄的怀疑,他狐疑地打量着方灼,总感觉他此刻的表现不太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方灼恭敬道:“您先喝点水。”
方玄正欲接过水杯,却落了个空,下一秒滚烫的热水直接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失控的水流疯狂地往他的鼻腔还有气管里面钻,方玄被呛得眼泪直流,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想要制止方灼的暴行却见他正一脸狰狞地看着他。
“”
方玄瞬间意识到了几分不对,本能地想要反抗方灼的恶行,然而还不等他做出应对,身体忽然变得如同灌铅般沉重。
准确来说,变得迟缓的是他的大脑。大脑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捏住了,疼痛让他无法清醒的思考问题也让他暂时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掌控权。
“咔嚓。”一支小巧玲珑的钢笔从方灼的口袋中掉了出来,这是个精神系的超凡道具,能够对人的大脑造成极大冲击,但用来对付八阶超凡者还是有些勉强了,钢笔很快碎裂成无数段,方玄也慢慢从昏沉地状态中清醒过来了,但已经为时尚晚。
其实以他八阶超凡者的实力,就算再怎么病弱也不至于连如此拙劣的手段都无法应对,但坏就坏在他太疼爱方灼了,他也根本没有想过这个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沸水在超凡力量影响下变得无法控制,喘急的水流犹如瀑布疯狂地往他的喉咙和鼻腔里面灌,方玄很快就无法呼吸了,他瞪大眼珠不可置信地看向方灼。
或许因为人之将死,在此刻他难得清醒了一回,回想起之前的对白,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方镜和特蕾莎没有对他痛下杀手,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因为他们知道有个人比他们还要渴望他的死亡。
那个人就是他视若珍宝的方灼。
方灼此刻的表情已经变得狰狞无比,或许是已经预感到了老头子的死亡此刻他就连装都懒得装了。
他眼神诡异地看着方玄,语气恶劣道:“老不死的家伙,总算让我逮着机会了,你不是想把家主之位传给方曜吗?我告诉你,你做梦!家主之位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
对于杀死方玄这件事,方灼其实没太大把握。他知道自己实力低微,想要杀死方玄非常困难,所以他提前去收容所中拿了一个精神系的超凡道具,不仅如此,他还在房间里演练了无数次。
只为了能够顺利地杀掉方玄,但他也没想到这个计划竟然比他原本构想的还要顺利,看着方玄地面色逐渐转为青白,他扬起一道极为恶劣的笑容。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还记得自己刚被接回方家的时候,看到方玄的第一眼,他就对这个帅气俊逸的叔叔产生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好感,再加上方玄待他极好,让他体会到了从未品尝过的父爱。渐渐的他开始希望方玄能够成为自己的真正的父亲。
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方曜诞生了。
对于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他不仅没有感到半分惊喜,反而感到了浓浓的厌恶,因为在他看来,这个生命的到来占据了原本属于他的宠爱。
一日他偷偷溜进婴儿房里,想要趁着大人不注意,悄悄把方曜掐死。
心思细腻的母亲却看穿了他的想法,她把他拽到到房间里,一边哭一边用藤条抽打他的身体,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母亲发如此大的火。
他不懂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还反问母亲为什么要阻碍他,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当晚他就发了一场高烧,一会感觉热一会又觉得冷,母亲昼夜不离的守在他身旁。但看到母亲沧桑憔悴的模样,他不仅没有感到心疼,反而觉得不可理喻。
他想既然这么心疼他,那又为什么要打他呢?
他也想让母亲尝到同样的滋味,于是在那个晚上,他悄悄把窗打开了。
母亲身体不好,尤其害怕受风,这件事他一直心知肚明,但他还是那么做了,起初他只是想要小小地惩戒母亲一番,谁知道身体孱弱上母亲竟然会因为这件事死掉。
方玄为此大发雷霆,他从来没有见过方玄发怒的样子,与之前的和蔼可亲截然不同,他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喷射出能够融化万物的炙热岩浆。
方灼害怕了于是他向方玄撒了个谎,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方玄也没办法和他一个病号计较,但这件事情总要有个人来承担于是那些照看他们一家的仆人就被当成了替罪羊,被残忍地杀害了。
他虽然没有看到那一幕,但却听下人描述过那个场景,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害怕方玄,后来方玄把他带到身边手把手的教导,这才让他慢慢淡忘掉了过去的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但他心中的阴影并没有因此消失,它仍然埋藏在心底,会随时随地的钻出来,折磨他的神经。
看着自己曾经最为惧怕的人正在他面前慢慢咽气,方灼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这个老东西终于要死了!
方玄上意识逐渐模糊,他看向方灼,眼神里再无往日的温情,只剩无尽的怨恨和痛苦。
他对方灼那么好,那么好!好到冷落了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但是最终结果呢?
方玄感觉无比讽刺,他英明一世怎么就没有看清这个白眼狼呢?
恍然间他忽然想起之前和塞缪尔的一次谈话。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方琴是病死的不假,但你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害她病逝吗?”
“还能是谁!肯定是那些毛手毛脚的下人!”
“您既然这么肯定,那您今日为何来见我?”
“……”
“这是一段记忆备份,您看看吧。”
视频开始播放,方玄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荧幕,很快,他就看到了当晚发生的事情,他看到年仅四岁的方灼晃悠悠地推开窗户,脸上还露出了一道他从未见过的险恶表情。
“假的!这是假的!这绝对是合成影像!”
方玄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你应该知道,我们加西亚家在神经领域一直颇有研究,您应该也知道这件事,早些年我们还给您提供了不少记忆读取机器。但初期研究的记忆读取器只能查看活人的记忆,对于死人束手无策,这也是我们一直以来头疼的事情。没想到方家忽然爆发了一场血案……”
方玄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的话:“这就是你们对待盟友的态度?你们利用这些仆人的尸体刺探我们家的情报?!”
塞缪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您忘了吗?我们当时征求过您的意见的,是您在听说我们需要研究素材后,主动把尸体送来的,不过您也不用太过担心,记忆读取器若是对死人使用,也只能看到近三天的事情,而且这段记忆非常零碎,还需要后期处理才能勉强辨认,所以我们并没能从这些仆人身上拿到太多情报。您要是不信,大可以试试看。”
方玄沉声道:“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塞缪尔:“老实说,我看到这个录像上时候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小小年纪的方灼竟然如此狠毒。听说您未来还想把他立为家主,但我可不想和这种人合作。”
方玄下意识地为他辩解:“他那时候年纪还小,根本什么事情都不懂!经过我这么多年来的悉心栽培,他已经转向正道了,我相信他未来一定可以管理好方家。”
塞缪尔:“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迟迟没有将家主之位传给他?方灼今年二十七了,和我同年出生,按理说,应该到了继任的时候了,但您为什么迟迟没有将这件事定下来?”
方玄冷哼一声:“这件事我自由考量,用不着你费心。”
塞缪尔:“既然您执意要立方灼为家主,那我有个请求,我希望您能将方灼的继任时期延后两个月。”
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要求,方玄只觉得无比可笑:“黄口小儿,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塞缪尔似是早就猜到了他会不同意,没有露出半点错愕的表情,语气平静道:“您要是不答应这份视频会立即传播出去。”
方玄冷声威胁:“你当上家主才没几天,这么快就坐够了这个位置吗?我不介意让加西亚家再换个家主。”
塞缪尔表情依然平静:“我相信您有能力杀了我,但您不会这么做的,您应该也知道我死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旦战争爆发,方灼也会陷入危险,您舍得吗?”
回忆的碎片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很多细节他都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自己迫于无奈下答应了塞缪尔的要求,然后没过几天,就传来了塞缪尔的死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临死前想起这段回忆,或许是地狱中的塞缪尔爬出来找他了?
脑袋越来越昏沉,方玄的挣扎幅度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他最后看了眼方灼,对于自己即将死亡这件事他没有流露出哪怕半点的悲伤。
最后竟然死在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手里,还真是讽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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