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重生太子妃 屋里的星星 9324 汉字|9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3章

  梳妆好?, 姜亦棠终于高兴起来。

  快要午时,谢玉照带她去前院用膳,婢女都在等着?, 见谢玉照进来,才敢去传膳,一道道菜色端进来, 琳琅地摆了一桌, 青粟看?得目瞪口呆, 姜亦棠半点没?露出错愕的神?情, 她有点习惯了。

  其?实谢玉照对饮食并不?怎么讲究,反倒是姜亦棠格外贪嘴。

  只要是姜亦棠在太子府时, 府中的膳食总是要丰盛许多?,快要中秋,螃蟹正是肥硕的时候,膏黄丰满, 姜亦棠喜欢吃蟹,她第?一次吃蟹就是在太子府,算不?得过分?稀奇,尚书府每年这时也是能有的。

  但没?人想得到姜亦棠。

  偶尔在中秋宴时,府中祖孙齐聚一桌时,姜亦棠也是能够吃到的,但吃螃蟹要么费时力, 要么格外不?雅。

  她总怕惹得府中人不?喜,所以,心中再好?奇, 也是轻易不?会去尝试的。

  前世在谢玉照跟前,她最初也是不?敢的, 但许是谢玉照猜到她的心思,她不?过是才看?了一眼,谢玉照就替她剔了整个?蟹肉,一盘蟹黄和?蟹肉分?明,被谢玉照端到她跟前:

  “想吃就吃。”

  谢玉照太纵着?她,才会叫那么胆小的她,在他面前越发不?懂得何叫拘束。

  思绪回?拢,姜亦棠看?向桌上的螃蟹,偷偷地觑了眼谢玉照,能呈到谢玉照跟前的,哪怕只是一道膳食,也要做到尽善尽美。

  螃蟹各个?比姜亦棠的拳头?还要大,浑身皆红地摆在姜亦棠跟前,她只要抬手就碰得到,仿佛是有人刻意这般吩咐过一样。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姜亦棠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牢记自己现在的身份,分?明馋得厉害,也只是悄悄地咽了咽口水,不?敢去动。

  谢玉照本来都持箸了,余光瞥见,他只能将木箸放下。

  朝一旁伺候的婢女看?了眼,一只螃蟹被夹到他面前,他垂眸,拿着?工具一点点剥离蟹肉和?蟹黄,将蟹膏也单独放在一块,他动作不?紧不?慢,分?明是伺候人的活,也被他衬出分?矜贵,却叫四?周人都噤声地看?向他。

  伺候的婢女惊恐地朝松翎看?去,松翎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殿下往日?对螃蟹从不?感兴趣,如今亲自剔肉,只可能因为一个?人。

  松翎纳闷地看?了姜姑娘两眼,再怎么看?,姜姑娘也是两只眼一张嘴,和?旁人也没?什么区别,怎么就叫殿下这般上心了?

  还是说?,姜姑娘那半月来对殿下的照顾,就那么与众不?同?

  旁人不?知,但松翎一直贴身伺候殿下,却是知晓,这短短两日?内,殿下做了什么。

  三皇子野心昭昭,但殿下回?来后,却没?有处理三皇子一事,而是将精力都放在了迁宫一事上,两日?不?仅搬出宫,还要把思甚苑收拾出来,甚至膳食菜单,都要亲自过目。

  这种用心程度,甚至一度让松翎觉得不?安。

  殿下和?往日?仿佛有些不?同,分?明一切都如常,似乎一如往日?的冷淡从容,但是松翎感觉得到区别。

  送去思甚苑的每个?伺候的婢女,都是殿下亲自点名,每一个?摆件殿下都要亲自过目,被姜姑娘送回?来的鹦鹉这段时间被松翎养着?,他有刹那间,竟觉得思甚苑仿佛也是一个?精致的鸟笼,等着?某个?人心甘情愿地待在其?中。

  松翎不?敢往下想。

  而这时,谢玉照也将螃蟹剔得干净,他将蟹肉端给那个?偷看?许久的女子,似察觉她有些不?安,靠拢过去,低声安抚:

  “不?必拘束。”

  姜亦棠接过装着?蟹肉的盘子,一点点送进口中,她惬意地弯了杏眸,她在谢玉照面前真?的很不?适合撒谎伪装,她下意识地挑了块蟹肉送给谢玉照:

  “你也尝尝,很好?吃。”

  谢玉照觑了眼女子,她到底知不?知道她露馅了多?少次?

  但谢玉照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低头?咬住那块蟹肉,鲜甜的滋味蔓延口腔,不?是他喜欢的味道,却因身边的人而很难排斥。

  姜亦棠没?用公筷,她习惯如此,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四?周伺候的婢女眼露错愕,松翎也神?色古怪,殿下其?实往日?是有洁癖在身的,莫说?同用一副木箸,哪怕手帕被人用过,殿下也不?会再要,思及此,松翎忽然想到离开尚书府时,殿下替姜姑娘擦汗的那方手帕,好?像还带在身上。

  松翎不?敢多?看?,恭敬地垂下头?。

  午膳用罢,姜亦棠今日?醒得早,难免有点犯困,她托腮打了个?哈欠,谢玉照本是想带她出府,见状,改了行程:

  “困了?”

  谢玉照伸手抚在女子额头?,姜亦棠蹭着?他的掌心,含糊不?清地应声。

  谢玉照又送她回?思甚苑午休。

  他没?有进去,思甚苑中只剩下姜亦棠和?青粟时,青粟才敢将一整日?的惊愕露出来,她欲言又止:

  “姑娘,您就在这儿睡下了?”

  姜亦棠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茫然地看?向青粟。

  青粟压低声:“殿下怎么还在府中给您备了院子啊?这传出去,对姑娘的名声多?不?好?听!”

  她有点埋怨,但见到思甚苑的各种布置,青粟又不?得不?承认殿下对姑娘的上心。

  让青粟的情绪有点复杂。

  姜亦棠埋头?,瓮声瓮气地闷道:“不?会的。”

  青粟半信半疑。

  见姑娘真?的困了,她终于不?再说?,任由姑娘睡去,才有心思来打量思甚苑,越打量对府中越不?满,殿下和?姑娘才相识多?久?就能为姑娘做到这一步,老爷还是姑娘的亲生父亲呢,居然任由姑娘被二姑娘欺负。

  青粟满心不?忿,先前的担忧也不?知不?觉少了许多?。

  姜亦棠这一觉睡了半个?时辰,等她醒来时,外间烈阳仍是高照。

  她睡得有点懵。

  睁眼看?见头?顶床幔和?颂桉苑的不?同时,愣了半刻,记忆才逐渐回?拢清醒,室内四?周无人,安静得厉害,姜亦棠撑着?身子坐起来,小声地喊:

  “青粟。”

  门外传来一道应声,很快,门被推开,青粟欢快地跑进来,和?睡前的忧愁截然不?同,她手脚麻利地伺候姑娘起身,听得出语气中的轻快:

  “姑娘醒啦!”

  姜亦棠不?解地看?向她,青粟摸了摸鼻子,悄悄地说?:“奴婢和?佟容姐姐学梳妆呢,她懂得可真?多?。”

  她笑弯了眸,没?想到自己出府一趟,还能学到点手艺。

  等她穿好?衣裳,佟容也跟着?进来,替她梳妆,青粟给她递了杯茶水,想起什么:

  “对了,姑娘!奴婢刚才听说?荣凌郡主来了。”

  荣凌郡主?

  姜亦棠愣了下,她转头?看?向佟容,佟容是太子府的婢女,知道的事情比青粟要多?,佟容笑着?点头?:“姑娘刚睡着?,郡主就来了。”

  姜亦棠有点窘:

  “怎么没?叫醒我?”

  佟容:“殿下吩咐,让姑娘安心地睡,谁都不?能打扰您。”

  姜亦棠一点不?意外谢玉照的吩咐,她只是好?奇:“郡主走了吗?”

  佟容摇头?。

  与此同时,佟容隐晦地看?了眼姑娘,见她听到郡主时,没?有半点惧色和?不?安,心中有点惊讶。

  她是东宫出来的,心底很清楚荣凌郡主和?殿下的关系,二人是堂兄妹,能有的也只是兄妹之情,但她听说?,姑娘在尚书府不?过是不?受宠的庶女,怎么见到皇亲国戚这般淡定?

  曲阳王府上嫡庶都只有荣凌郡主一个?女儿,她是嫡出,府中上下都宠她,而且曲阳王是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备受圣上恩宠,加上其?和?殿下的关系,连皇室公主都会选择荣凌郡主交好?。

  毕竟,圣上膝下的皇子和?公主当真?不?少,这皇嗣一旦多?了,总有人一年都很难见到圣颜几次。

  当初就连褚姑娘,也是要交好?荣凌郡主的。

  佟容百思不?得其?解,但面上没?有透露半分?,她记得清楚,她能跟着?殿下来宫外,都jsg是沾了姜姑娘的光。

  佟容问:“姑娘可要去见郡主?”

  姜亦棠抿了抿唇,如果是前世,她肯定是会去见荣凌的。

  但经过那五年,姜亦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跟荣凌相处,而且,她现在和?荣凌是不?相识的。

  所以,姜亦棠摇了摇头?,她问:

  “谢玉照呢?”

  她问得自然,但佟容险些没?控制住神?色,她忍不?住朝姑娘看?了眼。

  姑娘居然直呼殿下姓名?

  见姑娘神?态,这并非第?一次,佟容压下心中震惊,没?有故作聪明地去提点姑娘,而是越发恭敬地低垂下头?:

  “殿下在前院,姑娘要去吗?”

  姜亦棠点头?,她偏头?看?向青粟,想到什么,她有点赧然地问:“饿不?饿?”

  前世青粟早就习惯了待在了太子府,但这一世,毕竟是她第?一次来,姜亦棠有点怕太子府疏忽了她。

  青粟哼哼唧唧:“姑娘睡时,奴婢就吃过了。”

  适才见姑娘一直和?佟容说?话,青粟控制不?住地有点酸,但她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青粟在心中打定主意,等有时间,她一定要恶补京城贵女间的各种关系。

  姜亦棠松了口气,一行人出了思甚苑,不?到前院,就迎面撞上松翎,松翎扬着?笑:

  “听说?姑娘醒了,殿下让奴才来接姑娘。”

  四?周恭敬垂头?的下人不?由自主朝姜亦棠看?了眼,看?完后,又都有些错愕。

  因为姜亦棠年龄太小了。

  但没?人敢露出异色,都赶紧垂下头?,松翎接到姑娘,就给姑娘引路去前院,同时道:

  “荣凌郡主也在前院,但姑娘不?用担心,荣凌郡主是个?好?性子,不?会刁难姑娘的。”

  松翎说?这话时,自己都不?信。

  与其?说?荣凌郡主是个?好?性子,不?如说?荣凌郡主聪明,曲阳王府和?殿下早就绑在一条船上,荣凌郡主也知道自己日?后可以仗着?谁的势,只要殿下对姑娘看?重一日?,荣凌郡主就一日?不?会刁难姑娘。

  姜亦棠对荣凌是有几分?了解的,心知肚明松翎说?了多?少真?话,她眨了下杏眸,什么都没?说?。

  一行人到了前院,姜亦棠拎着?裙摆快走了两步,越过门,就看?得见谢玉照和?荣凌郡主相对坐着?,不?知说?了什么,荣凌郡主脸上都是笑,而谢玉照神?情冷淡,听见动静,谢玉照抬头?,眉眼间的冷冽才淡去。

  荣凌意外挑眉,她顺着?堂哥的视线朝外看?去,见到了她好?奇许久的姜家三姑娘。

  等见到人后,荣凌直接睁大了双眼。

  她知道姜亦棠还差三年才到及笄,但亲眼见到时,仍是觉得姜亦棠年龄过小,这一刹,荣凌忽然明白了,为何她向卫笠打探消息时,卫笠会一副啧啧摇头?的模样。

  原来卫笠摇头?的对象不?是姜三姑娘,而是她的堂兄。

  荣凌神?情古怪,怪不?得堂兄对京城那么芳心暗许的贵女都不?感兴趣,原来是喜欢这样的?

  荣凌知道真?相肯定不?是这样,但当看?见姜亦棠时,她根本控制不?住这样胡思乱想。

  她敬重的、稳重的、饱读圣贤书的、让人敬而远之的、洁身自好?的、一日?三省吾身的、向来从容不?迫的堂兄居然会对一个?十三岁的稚龄女子动了心思?!

  荣凌心态崩了一刹,很快,她竭力稳住神?色,转头?看?向堂兄,堂兄刚好?伸出手,而姜三姑娘也格外自然地把手伸给了堂兄,两人间仿佛插不?下旁人,浑然自如。

  姜亦棠被谢玉照牵住,她忍不?住勾头?探脑地偷看?了眼荣凌,谢玉照问她“还困不?困”时,她都只是心不?在焉地胡乱嗯嗯了两声。

  被她敷衍到的谢玉照转头?看?向荣凌,不?盛气也不?凌人,只是淡淡的一瞥。

  但荣凌却是站直身子,她讪笑两声。

  她在京城贵女中名气一向很大,姜三姑娘对她好?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荣凌也不?等堂哥主动介绍,径直道:

  “早就听说?堂哥近日?一直在府中准备招待贵客,我从来没?听说?过堂哥待客会这么郑重,还请姜三姑娘不?要怪我不?请自来,我只是太好?奇了。”

  她只和?姜亦棠说?话,不?去看?谢玉照一眼。

  姜亦棠被说?得不?好?意思,本是早习惯了谢玉照如此,却也控制不?住地凭空生了抹羞赧,一抹嫣红直接从白皙的脖颈烧上耳垂,她堪堪低下眼眸:

  “郡主言重了。”

  荣凌腹诽,可是半点没?有言重。

  她只是笑着?说?:“也幸好?我来了这一趟,才知道堂哥为什么这般郑重,的确该是要郑重。”

  这就是在拐弯抹角地夸姜亦棠。

  不?然依着?荣凌的身份,何至于说?这么多?好?听话。

  可不?止是说?给姜亦棠一人听的。

  姜亦棠脸颊倏然涨红,其?实在谢玉照被幽禁的那五年中,虽然荣凌和?她形容陌路,未曾再正眼看?过她,但姜亦棠也不?觉得要怪荣凌,也不?会觉得荣凌对她虚情假意,荣凌对她的好?本来就是因为答应了谢玉照,而且,那两年中,荣凌的确对她很照顾。

  而且,是她抛下谢玉照的,怎么能去怪谢玉照的堂妹不?再搭理她?

  想到这一点,姜亦棠有些黯然,但还是睁着?一双杏眸,眨都不?眨地看?向荣凌,冲她轻点头?。

  荣凌意外,她没?忍住看?向堂哥。

  一个?照面,她看?得出姜三姑娘是个?惹人疼的女子,但堂哥的身份,他的主母很难是这样的一个?人。

  心中有再多?想法,荣凌也没?有表现出来。

  谢玉照抬手拍了拍姜亦棠的头?,姜亦棠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就见他垂眸问:

  “还要不?要出府?”

  姜亦棠茫然。

  出府做什么?

  谢玉照沉默了一下,她是半点都不?记得他去接她时说?了什么。

  谢玉照一点点地提醒她:

  “我让人包了画舫,原本是想带你去游湖的。”

  淮鹊河,位于颂雅楼西侧,在颂雅楼二楼靠窗处,时常能看?见淮鹊河上一片画舫,声色盎然,待夜间,灯火一片,如同点点繁星格外璀璨。

  淮鹊河位于京城城南,而太子府在京城城东,相距甚远,这一趟乘坐马车过去就得一个?时辰,现在已经是未时,等到了淮鹊河日?色不?会再这般晒人,恰是游湖的好?时辰。

  但姜亦棠有点纠结。

  谢玉照每次带她游玩,都会让她玩得尽心,被谢玉照这般惯着?,她很少能控制住时间。

  京城会在亥时一刻开始宵禁。

  宵禁前是淮鹊河最热闹的时候,若是真?的去了,不?等到戌时看?满河的点点星光,事后只会觉得可惜。

  但宵禁后,她就不?能回?尚书府了。

  那时,尚书府早就落锁了。

  谢玉照看?出了姜亦棠的纠结,但他只当做没?看?见,若无其?事地再问了一遍:

  “去不?去?”

  他半垂着?眼,声音仿若近在咫尺,姜亦棠没?禁得住诱惑,下意识道:“去!”

  谢玉照勾唇笑了。

  荣凌唇角轻扯,觉得没?眼看?。

  小姑娘不?辜负她的年龄,和?堂哥这种老狐狸根本没?得比,哪怕姜三姑娘现在说?不?去,荣凌相信,最终堂哥也有办法让姜三姑娘改口,堂哥想做的事情总能做到。

  荣凌难得见到堂哥这幅模样,有心想要凑个?热闹,但堂哥仿佛察觉到她的想法,掀起眼皮朝她看?了一眼,荣凌倏然噤声。

  她若无其?事地撇开眼,笑着?道:

  “我府中还有事,就不?打扰堂哥和?三姑娘游湖的雅兴了。”

  姜亦棠讶然,荣凌是惯爱凑热闹的,没?想到这次她居然会不?去。

  但姜亦棠没?有多?想,只当真?的如她所说?,府中有事。

  她认真?道:“那荣、郡主赶紧回?去吧。”

  姜亦棠差点和?前世一样喊成?了荣凌,她忍不?住攥住了谢玉照的衣袖,她改口得快,除了谢玉照,没?有人发现她的口误。

  谢玉照不?着?痕迹地轻勾了下唇。

  荣凌看?见了,但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心中轻啧了声,赶紧转身离开,她怕再待下去,堂哥在她心中的形象会有损坏。

  松翎在姜亦棠点头?的时候,就转身去吩咐人准备马车了。

  仍旧是去尚书府接姜亦棠的那辆马车,姜亦棠和?谢玉照都进了马车,其?实,姜亦棠早在踏出尚书府的时候和?谢玉照就撇不?清干系了。

  谢玉照在选择亲自去接她的时候,京城所有人都会清楚,谢玉照的用意。

  整个?京城,没?有任何一人会再对姜亦棠有心思。

  她不?懂。

  谢玉照对她百般好?,愿捧她在手心摘月,却也jsg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马车的车轱辘轧在路上,时不?时带起轻响,但这些和?车厢内的二人无关,姜亦棠很久不?曾看?过外间的风景,去太子府被谢玉照惹哭,没?来得及注意,现在却是忍不?住掀起提花帘的一角,探头?看?着?。

  京城繁华,但靠近太子府的一条街道都格外安静,等出了那条街道,四?周忽然变得吵闹起来。

  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有了活气,姜亦棠看?见一对好?友相互挽着?手臂在摊子前对看?中的玉簪细声问价,离得不?远处,摆着?各种小吃,一处排了个?长队,姜亦棠勾头?看?去,是卖炒栗子的,姜亦棠忽然有点馋了。

  她转头?朝谢玉照看?去。

  谢玉照亦有所感地朝她看?去,越过她看?向那长队,他抬手扣了口车厢,马车倏然停了下来,外间传来松翎的声音:

  “殿下,怎么了?”

  谢玉照:“去买些栗子。”

  外面没?再传来声音,姜亦棠却是忍不?住地红了脸颊,她小声地自己辩解:

  “排了好?长的队,我只是有点好?奇。”

  不?是馋得慌。

  谢玉照没?有拆穿她,而是拉了她一下,姜亦棠顺着?他的力道朝他靠过去,只要谢玉照抬手,他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搂住女子纤腰,但谢玉照没?有,他只是让女子靠着?他而坐,垂着?视线看?她,轻描淡写:

  “是我想吃。”

  姜亦棠瘪了瘪唇。

  对他的话半点不?信。

  她小声嘀咕:“骗子。”

  炒栗子很快被送进来,没?给姜亦棠,而是被谢玉照接过,他放下手中原本在看?的书,垂着?眼开始剥起栗子,等剥了一盘,他吃下一个?,才将一整盘的栗子都递给姜亦棠。

  他什么都没?说?,但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姜亦棠呐呐地低头?,不?敢去看?谢玉照,她知道谢玉照的意思,他吃一个?就够了。

  炒栗子很甜,店家放了糖,如今糖精贵,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在排队。

  但姜亦棠知道,谢玉照根本不?爱吃甜食,所以才会说?他是骗子。

  她乖巧地坐在谢玉照身边吃起栗子,也不?再分?散心神?去看?外面的景色,偶尔勾头?去看?谢玉照手中的书,谢玉照就会垂眸看?她,低头?用下颌蹭在她发丝间,有点痒,姜亦棠会忍不?住朝他怀中躲去。

  姜亦棠被他弄得想笑,讨饶地拿颗栗子去喂他,轻声控诉:

  “不?要蹭我呀,头?发会乱的!”

  谢玉照会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吃下栗子,唇擦过女子的指尖。

  一盘栗子最终还是有小半进了谢玉照肚子中。

  谢玉照不?着?痕迹地朝那包栗子看?去。

  他没?骗姜亦棠,他的确想吃栗子。

  他的确不?爱吃甜食,却是不?喜,而是对所有膳食一视同仁,况且他曾被幽禁五年,莫说?甜食,他早就不?会挑剔任何膳食。

  谢玉照轻垂视线,落在女子满足而眯起的杏眸,他抬手,轻轻抚在她眉眼间。

  但有些人从未变过,一如他记忆中模样。

  姜亦棠乖巧地任由他动作,甚至误会了他的意思:“你还想吃吗?”

  说?着?,又喂了他一颗栗子。

  等到淮鹊河,那包栗子早就被二人吃得干干净净,只不?过有人的确是在吃栗子,但有的人却是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

  他们到了淮鹊河时,暖阳稍缓,阵阵清风拂过水面而来,透着?股水汽湿润,行人都这里都情不?自禁地放慢脚步,谢玉照牵着?姜亦棠下了马车,卫笠迎了上来。

  姜亦棠看?向卫笠。

  怪不?得今日?一日?不?见他,原来他早就来了淮鹊河。

  卫笠恭敬地对二人低头?:“殿下,都安排好?了。”

  姜亦棠眨了眨眼,什么都没?问。

  一艘画舫停在了岸边,画舫再想装扮得雅致,只是轻纱环绕,让人单看?一眼就觉得画舫上是奢靡景象,谢玉照牵着?姜亦棠上了画舫,画舫渐渐离开岸边,四?周人的惊叹和?注视也被隔开,姜亦棠终于自在了许多?。

  画舫上人很多?,但除了伺候的人,就只剩下谢玉照和?姜亦棠两人。

  姜亦棠在四?周乱看?时,注意到有一艘画舫和?她们这艘距离不?远不?近,但是看?得出,那艘画舫是一直跟着?她们的。

  但那艘画舫上一直没?有动静,姜亦棠只好?按下好?奇心。

  画舫上有伶人弹琴,琴音绕梁不?止,许是有人交代过,这琴声中似乎也都透着?雅致,姜亦棠听得似懂非懂,她对这些了解甚少,仅有的一知半解还是曾经谢玉照请人教她的。

  画舫中摆着?许多?糕点,这里和?颂雅楼离得很近,颂雅楼的糕点在京城远近闻名。

  前世,姜亦棠也格外偏爱颂雅楼的糕点。

  画舫顺流而行,一路穿过不?少风景,青粟忍不?住拽了拽她的衣袖,姜亦棠以为她是兴奋,转头?低声道:

  “到夜晚才好?看?呢。”

  青粟愣了下,她下意识地想问姑娘怎么知道的?

  但她没?问,而是很快抛开了这个?疑惑,又拉了下姑娘的衣袖,凑近她耳畔,低声说?:

  “姑娘!姑娘!奴婢刚才看?见大公子了!”

  大公子,姜硕,府中的嫡公子,和?姜亦棠的关系着?实谈不?上好?,和?姜谙茯不?同,姜硕平日?中挺疼爱姜霜鸢,在姜霜鸢日?复一日?地欺负姜亦棠中,他难免行事有所偏颇。

  姜亦棠愣了下,她顺着?青粟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了姜硕。

  但姜硕没?有发现她。

  姜硕在另一艘画舫上,画舫中不?止有姜硕,还有姜谙茯,但姜亦棠的重点不?在这二人身上,而是看?向了画舫上被众星拱月般的女子,她一袭月白云织长裙,额间点了花钿,一支玉莲簪拢住青丝,眉眼如画,她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只是简单地坐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忽视她。

  青粟的惊叹声响在耳边:

  “那位姑娘也不?知是谁,奴婢以前觉得大姑娘就足够出众,但一到她跟前,奴婢都快看?不?到大姑娘了。”

  姜亦棠眼睫轻轻一颤,收回?了视线,她转而看?向了谢玉照。

  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褚栎秋,被姜谙茯高度重视,觉得京城只有褚栎秋可和?她一比,褚栎秋是丞相府的嫡女,其?生母出身望族刘氏,门楣显赫,她自幼就经常出入宫廷,才情礼仪甚至得圣上亲口赞誉过。

  在谢玉照未得天花前,京城几乎人人都默认褚栎秋会是谢玉照的太子妃。

  这是真?正的名门贵女,人人仰望,想要争却又不?得不?敬重,也因此,前世时总有人把她和?褚栎秋拿来做比较,觉得她配不?上谢玉照,觉得她抢了褚栎秋的姻缘。

  因此言论,姜亦棠甚至一度对褚栎秋感到心虚。

  凡是和?褚栎秋同处一个?宴会,都会下意识地避开褚栎秋。

  直到谢玉照问她:

  “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

  他说?,他如果真?的要娶褚栎秋,在褚栎秋及笄时,圣上就会赐下圣旨。

  但他不?想,所以即使?京城众人都觉得她会是,她也不?是。

  现如今再去看?褚栎秋,姜亦棠内心依旧很难平静,或者说?,重来一次,她越发认同褚栎秋的话,她配不?上谢玉照。

  她只是在投机取巧,挟恩图报。

  谢玉照察觉她似乎有什么情绪,朝她靠拢低下头?:

  “在想什么?”

  姜亦棠堪堪收回?视线,垂下头?,声音有点闷:“她真?好?看?。”

  她很难对谢玉照说?清她现在的情绪,她只是觉得她永远都比不?上褚栎秋。

  谢玉照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去,看?见了姜谙茯,也看?见了褚栎秋。

  他直觉问题出现在褚栎秋身上。

  谢玉照半垂着?眼:

  “阿离最好?看?。”

  他不?算哄骗姜亦棠,他见过姜亦棠及笄后的模样,人人都不?解为何他格外看?重姜亦棠,但在见过姜亦棠后,他们却觉得了然。

  他不?想拿姜亦棠和?任何人比较。

  在他心中,也无人能和?姜亦棠相比。

  姜亦棠没?想让谢玉照夸她的,但她着?实好?哄,或者夸她的人太少,只是简单被夸一句,她也会忍不?住地偷偷弯起唇角。

  她仰着?头?,杏眸灼亮,确认般地问:

  “真?的吗?”

  谢玉照低头?笑,冲她颔首。

  被谢玉照拉回?注意力,姜亦棠就不?再去想褚栎秋,画舫渐渐行到湖中心,日?色不?知何时暗了下去,画舫上亮了灯,不?止如此,湖面上也亮起点点星光,青粟纳闷,仔细看?去,才发现是湖面一朵朵莲灯点起的光亮。

  忽然,一直紧跟着?他们的那艘画舫终于有了动静。

  咚——

  鼓声震响,jsg令人心下一颤,倏然,那艘画舫上甩出一道长绫,与湖中长亭似骤然相连,有女高余跃而起,落日?熔金只剩最后一抹余晖下,视线陡然宽敞,谢玉照将手轻搭揽在她肩膀上,姜亦棠就不?动了,她专注地看?向那艘画舫。

  画舫中是一片空地,数位女子和?长绫仿若合成?一体,自上而下,翩然而落,而画舫仍在不?断向湖中心行驶,稍有不?慎,她们就要坠入银湖,姜亦棠提心吊胆,禁不?住抬手掩唇,但在上下星光璀璨中,她们似要飞天作舞,徒叫人停驻脚步。

  四?周画舫惊艳之余逐渐朝这边拢来,但又在一艘艘小船到来后,被迫停下。

  湖中心只有两艘画舫,任谁都看?得出这些女子是在为中心那艘画舫作舞,弦月而挂,四?周静停而不?敢攀前。

  姜亦棠目不?转睛地看?着?伶人作舞,下意识地攥紧谢玉照的衣袖。

  而在另一艘画舫上,褚栎秋不?知何时起身,看?向被迫停下的画舫,她远远地注视湖中心的那艘画舫,眉眼浅淡的笑意渐渐消去。

  四?周有轻轻的议论声持续传来:

  “谁这么大的手笔,能请暗铃坊单独替其?作舞,倒也是霸道,连湖中心都不?许人接近。”

  “派人去问管事的,船怎么不?走了?”

  很快派去的人就回?来,低声回?禀:“公子,有船拦住画舫,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湖中心。”

  在场众人都是身世显赫,向来只有旁人规避他们,这倒是第?一次,他们给旁人让道,有人挑眉,语气不?明地问:

  “连我们都不?能过去?”

  管事的苦笑着?摇头?。

  褚栎秋没?说?话,不?需要问,她也知道湖中心的人是谁。

  今日?她会出府,全是因她听说?殿下今日?派人来淮鹊河,否则,她根本不?会参加这次所谓的聚会。

  殿下得天花,朝堂上人人推却,生怕会招惹上祸事,丞相府也是其?中之一,如今殿下病好?归来,再想锦上添花却是不?易。

  褚栎秋也许久不?曾见过殿下,她总得寻个?机会和?殿下说?上话。

  但谁知,殿下真?的来了,她却没?有和?其?碰面的机会。

  褚栎秋忽然转头?,浅笑着?看?向姜谙茯:

  “听闻贵府上的三姑娘今日?和?殿下出府了?”

  姜谙茯也知晓褚栎秋和?太子的那点传闻,她抿唇轻笑:

  “殿下在府中养病时,一直由三妹照顾,殿下回?宫时,说?过会派人来接三妹,谁知今日?却是亲自来了,三妹年幼,也不?知会不?会给殿下添乱。”

  褚栎秋只问了一点,姜谙茯却说?了很多?,但褚栎秋没?有打断她,也听得明白姜谙茯话中何意。

  不?过在说?殿下看?重她三妹,笑话她自作多?情。

  她及笄两年,和?殿下的婚事一直未果,圣上也久久不?曾赐婚,当初的天作之合,如今也落成?了她独自一人的笑话。

  褚栎秋不?着?痕迹攥住手帕,她转过头?,没?再和?姜谙茯说?话。

  殿下再看?重姜府三姑娘又如何?

  这京城中,除了她,谁还能做殿下的太子妃?

  有些观点,日?复一日?中早就根深蒂固,不?是可以轻易改变的。

  姜谙茯轻勾唇,没?在乎褚栎秋的装模作样,褚栎秋若是真?不?在乎,适才就不?会问她那一句。

  这些年来,她一直居于褚栎秋之下,唯独能看?褚栎秋笑话的,也就只有这一桩婚事。

  姜谙茯比谁都看?得清,这门婚事如何都落不?到她身上,既然如此,她倒是乐得看?三妹给褚栎秋添堵。

  同在淮鹊河的姜亦棠不?知道二人的心思,等对面伶人舞毕,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抬头?朝谢玉照看?去,小声地说?:

  “好?危险啊。”

  谢玉照垂着?视线:“好?看?吗?”

  姜亦棠说?不?出不?好?看?三个?字,刚才全程她都未曾移开过视线,四?周画舫忍不?住靠近,无一不?说?明适才伶人跳得好?。

  她弯眸点头?。

  谢玉照轻点船栏,松翎就退了下去。

  姜亦棠猜到松翎去干什么,无非是打赏,前世也是这般,若是她说?喜欢,谢玉照从不?吝啬赏赐。

  画舫逐渐靠近湖中心的长亭,一艘小船横在岸边,作为过渡,载着?二人上了长亭。

  卫笠早就带着?婢女等候了,婢女手中捧着?莲灯,恭敬地垂着?头?。

  谢玉照牵着?姜亦棠在湖边蹲下,点燃莲灯,再将莲灯递给姜亦棠。

  姜亦棠很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她蹲下,在看?了谢玉照一眼后,忽然双手合十,闭上眼,在万花灯火中,认认真?真?地许了个?愿,然后将莲灯放入湖中。

  在她闭眼许愿的过程,谢玉照一直保持安静,等莲灯入湖,他才偏头?问:

  “许了什么愿?”

  姜亦棠眼神?闪躲,摇头?拒绝:“说?出来就不?灵了!”

  姜亦棠没?有发现,她话音甫落时,谢玉照的眸色有一刹那晦暗,半晌,才恢复如常。

  她忘了,她前世常来放莲灯,只要谢玉照问她,她从不?会瞒着?谢玉照。

  这是第?一次。

  谢玉照看?着?飘远的莲灯,几不?可察地抵住扳指,他的阿离有事瞒着?他。

  谢玉照忽然垂眸勾了下唇,暗色缭绕,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怕谢玉照继续问,她忙扭过头?去找青粟,教青粟放莲灯,期间,她偷偷回?头?看?了谢玉照,见谢玉照还在看?向她放走的那盏莲灯,她不?着?痕迹地抿了下唇。

  她的愿望很简单。

  在放下莲灯的时候,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愿望真?能实现,那就请保佑谢玉照不?再会谋反吧。

  姜亦棠瘪了瘪唇,但她还不?能和?谢玉照说?。

  夜色渐深,宵禁快要开始,湖面上的画舫早就返航,四?周的热闹也开始停歇。

  姜亦棠和?谢玉照坐上马车时,犹豫许久,才小声地说?:

  “殿下,我该回?去了。”

  姜亦棠知道时辰很晚了,尚书府可能已经落锁,但她总不?能第?一次和?谢玉照出来,就要夜不?归宿。

  而且,她总觉得上岸后,谢玉照心情有点不?好?。

  她这般想着?,就问了出来:“你不?高兴吗?”

  谢玉照垂着?视线看?向她,她对他的情绪向来敏感,须臾,谢玉照摇头?:

  “没?有,先送你回?府。”

  姜亦棠眨了眨眼,半晌,她才“哦”了一声。

  她低垂下头?,忽然,一只手落在她头?顶,揉了揉她发丝,声音从头?顶传来:

  “别多?想。”

  姜亦棠觉得她才没?多?想,她瘪了瘪唇,没?理谢玉照。

  车厢内安静了片刻,忽然,谢玉照扣了扣车壁,吩咐:

  “回?府。”

  姜亦棠错愕抬头?。

  谢玉照抬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擦拭过她眼角,声音很轻:

  “怕你回?去会乱想,今日?住在太子府,我派人去尚书府传信。”

  姜亦棠有很多?现在要回?府的理由,但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马车逐渐朝太子府行去,途中,姜亦棠闷闷地说?:

  “你不?高兴,就告诉我。”

  她又问:“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谢玉照见不?得她这样,低叹了声,将她搂入怀中:“阿离,你记住,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谢玉照说?了一路,姜亦棠才终于相信他没?有不?高兴。

  回?到太子府,谢玉照亲自把她送到思甚苑:

  “早些休息,明日?我送你回?府。”

  姜亦棠乖巧地点头?。

  目送女子进了思甚苑,谢玉照唇角的笑淡去,卫笠低声说?:

  “莲灯拿回?来了。”

  谢玉照轻轻颔首,见院中亮了灯,他终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