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天下棋局
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落到铁铸的棋盘之上，出“当”的一声，轻轻震动着丁绝的耳膜。
这让丁绝想起，便半月前那个晚上，同样类似的声音，他那家宅紧闭的铁铸大门，便这轻响四分五裂。仿佛纸糊的般，挟带惊人气劲，爆碎飞溅。
当时丁绝正拥着一个当红的女演员蒙头大睡，听到屋外异响时，他披衣起身，门下子弟已经和来人战成一团。
然而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挨揍来得适当些。丁绝站落地窗前，亲眼看着众多门人和他得意的两个徒弟却一名身着黑衣锦袍的男子打得全无还手之力。丁绝心骇绝，却不迟疑，破窗而出，亲自加入战局。
仿佛五年前决战莫言的事件重演，然而这次，丁绝败得快惨。
他加入战圈时，便运起《修罗鬼录》的北冥鬼手，整只手臂变形如同鬼爪，皮肤坚硬如钢，刀兵不入，可谓是极为霸道的硬桥功夫。然而这震摄天下的绝学，却为来人摇头耻笑。
接下来生的事，丁绝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同样冰寒的气息来自这人的右手，然而他的右手虽未变形，可手臂却裹上了一层紫黑色的光影。光影几瞬间，便其后形成一只如同地狱恶鬼般的手臂，这鬼手虽是虚影，却这人的操作远攻近打，来去自如。
且可虚可实，高深莫测。
丁绝尚未攻出一招，便让这虚影鬼爪暴长推开，再重重压了家宅墙壁之上，动弹不得。
“这才是真正的北冥鬼手，没想到我传下来的技艺，不过经过两千多年的时间，便已经面目全非至此。可惜、可叹！”
当这人从嘴里说出这句话时，丁绝心震惊到无以复加。被这虚影鬼手攻击的时候，丁绝已经心感疑惑，因为这鬼手带给他浓烈的熟悉之感。直到现听到这句话，他才知道，原来真正的北冥鬼手应该是这般模样。
就那天晚上，他知道了这个将会改变天下局势的名字……七夜！
丁绝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只知道他修为深不可测，且于两千多年前便留下了《修罗鬼录》，这才有了后来震惊正道的修罗门。
七夜什么来头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出现，将给修罗门带来振兴的契机。单是这点，便足够让丁绝对他伏称臣了。
那夜之后，丁绝像变了个人似的。把门下生意交给弟子打量，自己戒酒戒色，与七夜秘密离开。
而这大半个月来，他和七夜便盘桓这如同人间仙境般的绝峰山顶。这本是丁绝一处秘密地点，两人藏身于此，天下无人可知。这段时间以来，这如同魔君般的七夜除了指点丁绝修炼真正的北冥鬼手外，便让丁绝向其阔谈正邪局势，高下强弱。
丁绝知无不言、言无不。七夜听耳，却只字不说，让丁绝摸不清他心所想。
就如今天，七夜邀他下这一盘棋。丁绝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也不敢过问，只有乖乖奉陪。只是丁绝这些年把时间都耽搁酒色之上，别说棋艺，连正经功夫都落下了一大匹，如今又哪是这魔君的对手。
几番撕杀下来，丁绝的白子被切割得零零碎碎，丝毫构不成威胁。而七夜的黑子，则形如大龙，把丁绝的棋子打散分割。只要七夜再下数着，丁绝便再反翻盘之力，却是败势早成。
“丁绝，你可知为何道历史上，虽不乏通天之才，却总无法扳倒正道，甚或还为其逼迫绞杀？”七夜拈起了一子，却不落下。眼睛盯着棋盘看，嘴却随意问道。
丁绝被他杀得汗流浃背，虽知败势已成，却不肯窝囊认输，正思着怎么反扑一二。闻言皱眉，思一番后说道：“我道诸人，分多合少。且就算短时间联手合作，却因为各有算计，致使破绽处处，故为白道有机可乘。所以关键处，于人心不合。”
“只是如此？”七夜再问。
丁绝心一动，想到什么。刚要开口说出，却话到嘴边吐进了肚子里去。丁绝低下头，恭敬道：“丁绝愚昧，还请先生指点。”
七夜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要把丁绝看通看透。他轻轻落下一子，说道：“道即使合作无间，虽能一时压过正道，却仍然很难给他们以致命性的打击。皆因……”
纤长的手指黑子的大龙之上轻轻划过，七夜淡淡道：“皆因道终究只是道，而非一宗！”
丁绝低着头，不敢让七夜看到自己惊骇欲绝的眼神。他刚才就猜到了那么一点，却远不如现由七夜口亲自道出来般震撼。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魔君的言下之意，大有统一道，打碎门派的隔亥。便如他所言，让道变成一宗。
“虽然你对年前那道第一人推崇备至，可观其雄才传略，终还是败于正道之手，便知我所言非虚。只有把道统一起来，到时正道各自为战，其结果便如这盘棋局……有败无胜！”七夜再下一子，黑子落于关键处，至此白子全盘墨。
丁绝背后冷汗淋漓，他终知道这魔君心所想。
“你下去，呆会把补天派莫言的所呈上来。这当今道第一人既去，我看谁敢说个不字。到时将不会再有道，只有一个修罗门，同样也只有你，丁绝一人的声音！”七夜淡淡道。
丁绝头埋得低，说道：“晚辈无德无能，如何敢痴心妄想。以先生通天的修为，才是……”
“你不懂……”七夜打断了丁绝的话，他轻轻摇头道：“我要的，非是人间。”
丁绝再震，这时七夜挥了挥手，知道这魔君不想再言，丁绝连忙退下。
看着眼下这盘棋局，七夜自言自语道：“人间这盘棋，胜负早分。但我们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琅海市。
“抱歉，李老，我没能帮得上忙。”
紫荆花酒店房间的走廊外，听到声音的狄征抬起头，便看到小仙退了出来。门口处，李宗潮把她送了出来。
听到小仙的话，李宗潮摇了摇头，叹息道：“不怪你小仙，这都是命，唉。”
狄征两人昨日回到琅海市后，休息一天，今日便到酒店来登门请罪。怨童的厉害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致使小英提前丧命。早两天前，李宗潮夫妇为女儿办完了丧事，又摆了七天的灵堂，正准备带着女儿的骨灰回家。只是因为航班的原因才再逗留两天，才让小仙没有失之交臂。
两人一阵寒暄后，小仙告辞离开。狄征陪她一直走出酒店，看小仙双眼微红，知道她心里也不好受，一路无言。
出了酒店，十月的天，已是初秋时分。天高气爽，被风一吹，小仙心情开朗了不少。狄征看眼，说道：“死者已矣，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毕竟我们已经力了。”
“我知道，但说回来，如果我再强一点，说不定就可以救下小英了。”小仙深吸一口气，又恢复平时坚强自信的模样，她对狄征说道：“我要特训！”
“特训？”狄征摸不着头脑。
小仙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她挥了挥拳头道：“不错，我要特训！近这段时间，我会到二长老那修行，争取短时间内突破现境界！”
“欲速则不达，我觉得你还是别操之过急的好。”狄征劝道。
小仙笑了笑说：“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走火入魔的。”
狄征知道她这人打定了主意，便不会改变，也就不再劝她，只是要小仙自己多注意。两人便酒店外告别，反正小仙要菩叶的碧宛轩处修行，他已经打定主意三天两头要过去一趟，好混个脸熟。
驾车回公司转了一圈，处理了些许琐事后，狄征又转回了家。
一进家门，狄征就见菩叶和小菀正浇着广场上那棵老榕树。狄征悄悄走了过去，却见小菀比划着胖嘟嘟的小手，像指挥家般半空挥动着小手。小菀的旁边放着大半桶清水，而她的“指挥”下，道道手指粗细的水流腾起半米，再掠过一个抛物线数“浇”到了榕树下。
见此奇景，狄征“咦”了一声。
水流立刻落到了地上，却是小菀注意力分散的缘故。她回头看到了狄征，脸上立刻现出笑容，叫了声“爸爸”就往狄征身上扑。狄征把她抱起来，又问菩叶说：“你们这是干嘛？”
菩叶未答，小菀已经抢着说：“老师和我做劳作课呢。”
还真是别开生面的劳作课。狄征心道。
狄母这时从房子里出来，叫上小菀和自己一起出去买菜。狄征放下女儿，看着小菀像只蝴蝶一样跑向自己的母亲。目送两人离开后，菩叶才说道：“小菀的天份很不错，现女娲的神力也开始觉醒了。对于水力的掌握，她表现出极为优秀的天赋。”
狄征点点头，又对她说了小仙近日要到碧菀轩修行的事情。菩叶笑道：“这丫头终于有点自觉性了，身为神女，只有道境大成的境界确实和她的身份不相配。倒是你，去了趟蓬莱进步不少嘛。”
狄征嘿嘿笑道：“这可是拿命换的。”
他话倒是不假，可若非死一生的经历，又如何能够短时间内突破境界，提升修为。
菩叶和他闲聊几句，便要告辞，并让狄征明天开始，除了平时上学外，放假的时候就把小菀带去碧菀轩。狄征把她送到了门口，不料还未开门，他和菩叶双双察觉有异。
门外出现了两股深厚的气息，那是修为极高的人才会拥有。狄征微讶，不知是哪方高人找上门来。接着，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