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最后一笔,凌静飞抬起头,道:“你来了?”
江川把药瓶递给她,道:“给你的。”
凌静飞笑着收了,道:“这些日子的洗髓丹够我吃几十年的。怎么,今天不是白狐来送丹药,有事找我?”
江川点头道:“准备出发去择仙桥吧。”
凌静飞道:“真的要去?”
江川奇道:“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将通天宗玉种令递给她,道,“你拿这个。”
凌静飞接过玉种令,手指一僵,道:“你竟然有这东西?这个是直接能加入宗派的令牌么?”问这句话的时候,她脸色发白,声音也轻轻颤抖起来。
江川道:“就是这个,你这个是通天宗的,我的是林下洲。咱们两个不在一处,不过都在南桂道,时间也相差不远,咱们可以一起走一路,然而在那边分手。我知道一个乐安郡的坊市,咱们可以打听到消息……”
他这边一路说下去,凌静飞却是出奇的沉默,等了一会儿,突然道:“你什么时候走?”
江川道:“过完年……等等,我?你不走么?”
凌静飞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玉种令,道:“我……我有一件事,必须在择仙桥之前办到,所以,我们不能一起走了。”
江川一怔,道:“什么事情……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自己走也可以。”他本来想继续问清楚,不过凌静飞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既然流露出不愿意随行的意思,那应该不是随口而言,自己不该多问,然而,想了一想,他还是多说了一句,:“如果有用的上我的地方,你一定要开口,别犯傻。”
凌静飞轻轻道:“我知道,如果需要你帮忙,我不会客气的。只是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将来,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那时候事情已经过去,我一定会告诉你。”说着转身,就这么独自走了出去。
江川很疑惑,刚才他好像在凌静飞的眉间,看到了忧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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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月下别飞
040月下别飞
上元佳节,城中向来是要大摆花灯,欢闹一番,直到半夜,才安静下来。
江川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算明日上路,一想到就此离开,不免有些惆怅,当然,与故人分别总是一件有些哀伤的事情。
皓月当空,江川抬头,只见一轮冰盘悬挂头顶,夜空一碧如洗,四周的喧哗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片淡淡的静谧。
是美景,也是孤情。
人道是见景生情,江川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面对如此的夜色,也不由得涌上一阵寂寞,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压抑得难受。
背后的门开了,有人进来,道:“明月,清风,美酒,佳人,真是人家的极乐。”
这一句话,把江川的心情破坏殆尽,回过头来,只见恢复人形的狐言端着一个盘子进来,盘子上放着一只酒壶,两个酒杯。
江川气笑道:“狐言,你说的明月清风还罢了,那美酒佳人在哪呢?”
狐言笑道:“美酒在这里。”说着把托盘放在桌子上,“二十年陈老太雕,酒中极品。”
江川道:“那佳人呢?莫非是你?”
狐言嬉皮笑脸道:“我非佳人,您若是愿意,可以叫我‘佳狐’。”
江川瞪了他一眼,道:“没事就出去。”
狐言笑道:“我虽然没事,但是不出去,您应该出去——佳人在院子里。”
江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站起来就要出门,狐言在后面喊道:“美酒,美酒。”江川转过身,端起酒壶出了门。
凌静飞坐在院子里,如同寻常。
不过,她今天并不寻常,因为往常一身半男半女的袍服已经脱下,换了一身标准的上衣下裳的水蓝色宫装,高挽仙髻,虽然素面朝天,然而皎洁的月光照在脸上,却比什么胭脂水粉都要典雅妍丽。
她斜靠在园中的藤椅上,宽舒的大袖下,露出尖尖的玉指,擎着一杯琥珀色的美酒,淡淡的酒香混合着一股莫名的幽香,在空中弥散开来。
江川来到院子里,脚步微微一顿,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同样的月色,同样的寂静,自己一个人独处只觉得凄清,但是有凌静飞在眼前,却似乎在夜色里也漫出神秘的旖旎风情。
想来想,江川走过去,张口道:“哟,你这里有酒,早知道我就不拿了。”话刚出口,江川只觉得该给自己两个大嘴巴,说的什么玩意,但是又不知道好的应该怎么说。
凌静飞原本静静地,听到江川这两句话,不由得嘴角一勾,又露出往常那样似笑非笑的神情,道:“江兄,不,江兄弟,你也来赏月么?”
江川脸色一抽,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比她还小上一两岁,虽然平时不注意,但是其实凌静飞叫自己“江兄弟”是没错的,只是为什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江川打了个哈,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今天穿的很漂亮。”
凌静飞一笑,说道:“我只有这么一件像样的女装。”
江川觉得这句话没法接口,只得又转换话题,道:“明天我就要走了。”
凌静飞点头道:“我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相顾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凌静飞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当初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这个院子里。”
江川“嗯”了一声,回想起来,他其实在吉定府的酒楼上就见过凌静飞,不过当时擦肩而过,说第一次见面在这里,也不能算错。
凌静飞道:“我曾经问过你,我是不是不择手段的人,当时你没有回答,我自己回答的,我是。现在你能再给我一个答案么?”
江川抬头道:“还有这一出么?我倒忘了。”低下头,见凌静飞仍是盯着自己,无奈的一笑,道:“好吧,我可以回答你——你不是。”
凌静飞道:“这算不算人之将散,其言也善?”
江川道:“我不喜欢说假话,如果你是,我就不回答你了。什么也不说,就像当初一样。如果你想听得更详细一点,那么我实话实说——当初你曾经是,不过后来就不是了。”
凌静飞垂下头,轻声道:“愿闻其详。”
江川道:“我初见你时,你身上有一股戾气,而且被压抑的很厉害,所以外表看起来有很平和。正因为平和,所以我觉得你的戾气会不知不觉在外表和举止之外散发出去,比如说在行事和筹谋的时候。怎么说呢,我觉得当时你很绝望。”
凌静飞猛地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江川道:“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会做事更狠,何况你还是那么聪明和果断的女子,没有被绝望扰乱了头脑,但是不可避免的,手段会更令人难以接受,如果说那时候的你,为了达到目标,采取什么可以称得上不择手段的举动,既不奇怪,也不能怪你。”
凌静飞长长地嘘了口气,道:“那么现在的我如何?”
江川道:“你还是很执拗,可是内心那口怨气已经消散,所以你没有再刻意追求什么,你可以用很果断的计谋做到想要做的事,或者用些小手段,但是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