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林飘他们没有在县府逗留太久,县令准备了一些当地特产,新鲜的吃食装在食盒里为他们践行。
走?的时候二狗下车看?了一眼他送过来的食物,拍了拍他的肩膀:“安置好家里人。”
县令楞了一下,没懂什么意思,心里却一阵不?安,但想想应当不?至于,他虽然在找人做陪这件事上?有些做得?不?合适,但整体十?分热情,该给的待遇都给了,沈大人他们一行人到府上?来住,待遇给得?都比他们平时在家里还高,吃的饭菜要么是同喜楼直接拿过来,要么是他们后?厨特意烹饪的,干贝干鲍这些东西都是拿出来了的,铺的床单被褥也是上?好的绸子,为了这次接待沈大人李大人的事情,他没少敲打那些商户和乡绅,就?算没有十?全十?美,十?全九美总是称得?上?的吧。
县令一头雾水,但人已经离开了,没有人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安置好家里人。
林飘和沈鸿坐在马车里,只看?见?二狗下车和县令说了什么,大概是告别之语,便没有在意,等到后?面再听见?县府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县令被换掉,朝廷安排了新的人前去顶上?,二狗的那一批同学便被安排在衙门里,做文秘或者管档案一类的,也算是一个帮手,他们在村子中多年,又跟着沈鸿学了一些东西,谈不?上?公正无私,但也知?道把事考虑得?详细些,让县府的百姓都能有一些好处。
他们来的路上?是慢慢走?的,该做的事都做了,该看?的风景也都看?了,回去的路上?便没有什么好停留的了,即使再有人想要攀附,顶多也只是落地吃一顿饭的功夫,不?会再耽误什么。
等到船只走?到裕州,他们去接玉娘回来,在行程计划中稍微耽误个半天也足够了。
之前玉娘的爹娘都说不?好叫他们这样绕路来接人,让他们直接回上?京去,玉娘后?面他们再派人护送到上?京去。
二婶子说什么都不?同意,说即使别人自己先回去了,她也是得?来接玉娘,和玉娘一起回上?京的。
兵分几路实在麻烦,现在船都是现成的,再去找船也麻烦,林飘便和她们说好了,一起来一起回,一个都不?会落下。
他们这次落地,正好在裕州这里歇歇脚,裕州虽然在州府之中算是贫瘠,但再贫瘠也是一个州府,和县府比起来完全不?是一回事,补充一些新鲜物资正好。
林飘把狍子腿带上?,上?了船之后?肉剔下来炒了两个菜,骨头炖了汤。
沈鸿本就?不?缺精血,都说满则溢,林飘忘性?大,颇让他吃了一些,在船上?受了不?少罪,下了船正好松快松快。
接到玉娘之后?回到船上?,林飘在房间里有些警惕的看?了沈鸿一眼。
“你药性?也该过去了吧,别是装的,故意折腾我。”
“飘儿这样看?我?”沈鸿十?分温柔,简直温柔得?有些委屈了,仿佛是受了别人的冤枉一样。
林飘受不?了他这个样子,船下又温柔又乖,什么话都听,什么事都答应,船上?就?变了一个人,话语倒还是这么温柔,但别的方面就?都变了。
“你就?不?是一个老实人。”林飘冷哼一声:“是你太过分了,这几天是怎么对?我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少装无辜。”
林飘暗暗磨牙,何止是觉得?沈鸿有些过分,甚至是不?太尊重他,非要把他逼崩溃才肯停,拿那狍子肉当借口骗谁呢。
沈鸿淡笑望着他:“可飘儿不?喜欢老实的,飘儿喜欢我不?是吗。”
林飘扫他一眼,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我喜欢你你就?这样对?我?”
“飘儿,我情难自抑。”
林飘:“……”
林飘感觉沈鸿是有点小?情绪在的,但是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是又吃谁的醋了?”
沈鸿摇了摇头:“飘儿觉得?,如今还有谁配。”
林飘看?着他:“所以你故意的是吧?”
林飘才不?信他,沈鸿这个人高傲聪慧,但又喜欢吃飞醋,行为是最有力的表达,林飘想来想去,只想到了李守麦,于是叹了一口气。
“唉,算了,不?和你计较,也不?知?道李守麦现在过得?怎么样。”
沈鸿静静望着他,目光落在他身上?,落在他脸上?,望着那双眼眸中的眼神。
林飘侧头,对?上?他的视线,撑着下巴:“你说他会过得?好吗。”
“会,飘儿有心帮他,他自然会过得?好,往后?顺风顺水,没什么好牵念的。”
林飘看?着他的脸,不?解慢慢变成笑意:“你吃他的醋啊?”
沈鸿默然了片刻:“飘儿,你喜欢过他吗。”
林飘摇头:“没有,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没有就?好。”沈鸿靠近将林飘搂进怀中,低头嗅着他脖颈间淡淡的香味。
沈鸿感觉自己血液里翻滚的燥气缓缓平息了下来。
他想这是林飘的过往,不?管喜不?喜欢,是不?是有过一瞬的动心起念,一切都已经是过去了。
但他很难受。
他只要一想到在自己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仰望着林飘,叫着嫂嫂跟在林飘身后?的孩童,而李守麦已经能和林飘并肩而立。
那时候林飘新寡,李守麦高大俊朗,哪怕只是一瞬的动心,哪怕只是一点点念头的升起,他想到都会觉得?烦躁。
他要林飘清晰的感受到,他不?再是小?孩,他们真正的在一起了,他们才是夫妻。
林飘摸了摸他后?背:“好了,以后?不?许再乱吃飞醋了,明明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还总是这样紧张做什么。”
“飘儿。”沈鸿轻唤他的名字,侧头在他侧颈上?轻吻了一下,没有说别的话。
李守麦那天说的那番话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觉得?李守麦实在愚蠢,可是他也知?道,林飘会喜欢这种愚蠢。
除了在村子里的生活林飘不?会喜欢,李守麦说的所有话都是林飘认同的。
林飘赚钱是为了家人,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自己的人生,他的眼睛从不?往外?看?,只专注在自己的路途上?,谷欠望贪念都很难引诱他。
他看?似咋咋呼呼,却活得?很通透淡然,稳定的立身在这样一片繁华之中。
可沈鸿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他们不?是同类,所以想要更紧的抱住他。
他权欲熏心,他想要家中的温暖,也想要权势滔天,他想要万寿无疆的喜乐,也要一蔬一饭的平淡,他都要。
曾经他毫不?犹豫的铲除了五皇子,如今依然要这样对?待楚誉。
只要皇帝敢有异动,妄图摧毁他的生活,他就?要弑君。
林飘知?道了他是这样的人,知?道他的狼子野心,知?道他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却连忠君爱国都做不?到,还会将他视为那个温柔听话的沈鸿吗。
“飘儿,你从未喜欢过别人是吗?”
“是。”林飘觉得?他吃飞醋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大概是小?时候就?喜欢他,整天怕他跟别人恋爱埋下的毛病,得?想个法子断了他的根,正在琢磨,便听见?沈鸿道。
“既然飘儿只喜欢过我一个男子,便将全部的爱给我吧。”
“已经给你了啊,但如果你总是不?信,我会收回的。”林飘稍稍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抬头看?向?他的眼眸:“我爱你。”
说着林飘在他唇上?啄吻一下。
“我爱你。”
林飘凑上?去又啄吻一下。
“我爱你。”
最后?一次啄吻,大手托住林飘的后?脑勺,把啄吻变成了深吻。
前路漫漫,关?山难越。
权利这条路这么长?,一开始想要的东西很多,但当一切都已经得?到之后?,为了守护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依然要将除了身后?之外?的人事物,一件件无情斩杀。
他从来,都做不?成忠臣。
林飘随着他倒入床帐中,翻身想要滚开,却被沈鸿紧紧圈住,眼眸如深潭低垂:“飘儿,再陪陪我。”
“你这几天是怎么了,心情不?是很好?”
“船上?无事。”
林飘被他吻了几下,感觉酥酥麻麻的:“算了,随你吧……反正在船上?无事也是整日躺着睡觉。”
窗外?青山已过,绿水依旧,浪花层叠,江风徐徐。
……
回程要比出发快多了,林飘几乎是睡着到的上?京,抵达上?京的时候是夜里,他们下船上?了马车,回到府邸就?接着睡,完全无缝连接,等到第二天一早上?一睁开眼,感觉就?像梦一样,已经躺在府邸的床上?了。
林飘打了一个哈欠坐起身,伸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伸脚下床披上?厚外?套。
“这一下是真的入冬了,烧着地龙都觉得?有些冷,得?披着点厚衣衫才行。”
秋雨听见?他的话点头:“穿衣还是得?注意一些,出门得?穿得?更厚一些,不?然恐怕要受风寒,正是变冷风又大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就?被冷风钻脖子里去了。”
林飘听她这样说忽然想到沈鸿:“沈鸿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穿得?厚了一些,但也没有多厚,是那件暗纹银线绣花鸟鱼虫的袍子,那料子好,厚实又软和,但和夹棉的衣服还是比不?了。”
林飘这倒不?是很担心:“他身体好,穿那一件也够了,没穿之前的薄衫就?行。”
出去奔波了一趟,每天都在见?不?同的人处理不?同的事,林飘现在只想先好好休息一下,呆在家里先缓一缓。
结果才躺到下午,就?听见?戚家几位夫人前来找他。
林飘从床上?起身,挠了挠头感觉有些疑惑,戚夫人因?为之前的事和他关?系不?错,但从不?轻易上?门,她们不?是那种喜欢没事闲聊交际的人,这些事在她们眼中都很无聊的事情。
林飘收拾了一下自己,让秋雨先去接待一下,让她们先在待客厅待着,该送上?的茶水点心一个都不?能忽略,林飘到现在还没挽发,让夏荷赶忙给自己挽一下,带上?两根简单的发簪,快步朝着待客厅走?去。
林飘到了待客厅,她们正坐在厅中喝茶,见?他来了便站起身。
林飘忙道:“不?用如此客气,几位夫人快坐下,折煞我了。”
几位夫人点点头坐下,看?向?他道:“夫人为国为民,受我们一礼又有何受不?起。”
林飘一看?这个阵仗有些大了:“几位夫人前来是为何事?”
“的确有一事,想要请夫人帮忙,劝诫一番沈大人。”
林飘一听果然和沈鸿有关?,自然不?能随意对?待:“是何事如此要紧?沈鸿虽然做事不?说全无错漏,但许多事情也都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在的,怎么让夫人们今日特意前来。”
戚大夫人道:“夫人可知?道如今朝堂之中有一件事,众官都争执不?下。”
林飘想了想,感到很迷茫,因?为这些人每天上?班的任务就?是争执各种事情,没有哪一天不?争执的,还分有长?线争执短线争执和支线争执,都能同时平行进行。
“我孤陋寡闻了,不?知?夫人指的是何事?”
“便是征战之事,如今朝堂之中主战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大,陛下也有了战意,偏偏沈大人不?肯退让,一开始沈大人还十?分中立,如今主战的多了,沈大人的心便有了变动。”
林飘脑海翻译一下这段话,一开始装中立,一看?打不?赢就?显露出了歪屁股的本质。
关?于战争的争执,林飘自然知?道沈鸿在做什么,现在沈鸿非常执着于出师有名四个字,认为战争不?能轻易开始,尤其是挑起战争的一方是要受到历史?高度的道德谴责的。
而沈鸿,作为朝堂之中扮演着一个道德风貌非常高的人,对?于这件事自然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支持。
现在很明显,想要打的那一边已经坐不?住了,想要说服沈鸿,让沈鸿不?要再死板执拗下去。
林飘内心很惊喜,沈鸿居然已经到了他说一句不?,戚家几个夫人要跑来给他做思想工作想要曲线救国的程度。
现在是混得?相?当有高度了啊。
“夫人,你既有心想要造锁子甲,也该知?道边境的战事不?停,大宁战士有多辛苦,没有哪一个将军不?想平定四方,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何不?利落的打一场,如此战事平息,往后?百姓才能安居乐意。”
林飘看?着她们的眼睛,犹豫了一下。
“夫人想要说什么,说便是了。”
“不?要怪我乌鸦嘴,想打的人都是怀着打赢了有很多好处这种想法,不?想打的人都是觉得?打输了代价太大,之前处月部敢挥师南下,一旦兵败有颓势,便维持不?了如今这样一个互相?试探,互相?畏惧的局面了。”
历代都不?敢轻易的打便是知?道下场和后?果必然是惨烈的,大型战争一旦开启,注定是一场你死我活二选一,不?像投掷硬币可以轻飘飘的开启第二场,因?为没有第二场可以选,所以没人敢去轻易抛这枚硬币。
林飘无所谓打不?打,但这个时候肯定要站沈鸿这边,免得?别人总想来影响和干涉沈鸿,沈鸿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和准备。
戚二夫人忽然道:“男儿保家卫国何惧一死!”
林飘:“……”
除了沉默,很难反驳。
林飘被她们围着洗了一会脑,看?得?出来戚家很想打这一场仗,而且已经盘算了胜率,觉得?是非常值得?一打的事情了。
林飘受不?了她们这样执着,听了一会之后?就?赶紧尿遁了。
几位夫人坐在待客厅中,见?林飘趁机逃开了,便道:“也不?知?他听进去了多少。”
“他既想要做锁子甲,便不?会是一点时局都看?不?清的,如此大约只是想要回护沈鸿。”
“沈鸿如今年纪轻轻,却权势滔天,读书读迂腐了,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希望圣上?少听他的话。”
她们坐了一会,见?林飘没有回来的意思,便道:“算了,看?他是躲起来不?敢见?我们了,也别为难他了,大约也是听进去了,我们回去吧。”
“他曾经待我们戚家好,我们也没有太让他为难的道理,走?吧。”
林飘躲在院子里,听丫鬟来回禀,听说她们已经回去了,松了一口气。
沈鸿的事到底如何他真的不?太清楚,反正他知?道沈鸿是个很喜欢下一盘大棋的人,他赢面总能比别人大便是因?为他一开始的布局就?比别人大。
傍晚沈鸿回来,林飘便问了一下他这件事,沈鸿坐在书桌后?看?向?他,轻声道:“如今朝堂中的事诡谲,陛下多疑,将士们都想一战,若是我也主战,便是将这个人情揽到了自己身上?,陛下如何能愿意,自然是要我唱红脸,他唱白脸,才算恩威并施,给足了恩典和信任。”
林飘听他这样说,冷笑一声:“他总是这样,好处只想着自己独占,之前他是皇子,目标是做一个最成功的皇子,什么鸟气都能忍,如今他已经是皇帝了,想要当一个最成功的皇帝,便到处耍这些手段,不?许别人的光芒超过他,要所有的好处都只能他一个人拿,这样活上?几十?年,倒也是个不?得?了的好皇帝了。”
虚伪。
沈鸿笑了笑,见?林飘连珠炮一样的骂,看?向?林飘:“正好有个事要和你说,不?然怕你以后?担心。”
“什么,你说?”
“如今我和虎臣还有灵岳,也到了该翻脸的时候了,正好这是个好契机,我们翻了脸,虎臣和灵岳才能得?到更多的重用。”
林飘微睁眼看?着他,这个他懂啊,身在曹营心在汉,表面是敌人实际却是盟友,这一招只要打成功了,整个朝堂都干不?赢他们三个人。
“什么时候翻?怎么翻?要我这边先翻吗?”林飘有些跃跃欲试。
“这事不?急,陛下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们不?用做得?太明显,慢慢出现的裂痕才更真实,陛下更相?信这种无声的决裂。”
因?为陛下也是这种人,将一切埋在心里,不?声不?响的发酵,每次相?见?都还在微笑,还在问候,心中却把对?方记为了仇敌,划上?了必死名单。
林飘点了点头:“确实,把结果做给皇帝看?他不?一定相?信,但如果这个答案是他自己慢慢琢磨出来的,他就?会信得?比较认真。”
两人把这件事商议好,沈鸿特意告诉他,他会和二柱在信件来往中先有些矛盾,将他不?用太紧张。
因?为二柱是主战派,因?为沈鸿的不?肯退让,自然会对?他心生不?满,指责或是暗暗抱怨一番,这些在信件中都能体现,皇帝要是想要调查,也都能看?见?这些东西。
这个冬季是充满纷争和龃龉的,互相?之间的暗流涌动,表面的兄友弟恭。
沈鸿很懂得?如何拿捏楚誉这种人,演戏都不?必太下功夫,便正常的相?处着,只时不?时的露出一点寒意,和彼此在细节上?的隐瞒,这些不?声不?响的东西,象征着他们已经离心。
果然二狗受到了重用,皇帝召见?二狗的次数变多,二狗本来就?是奸臣人设,属于是皇帝想要他做什么他就?马上?去做什么的类型,私下本就?该和皇帝走?得?更近,在和沈鸿出现无法遮掩的裂痕之后?,终于得?到了皇帝的青睐和亲近。
何况皇帝这个人还很擅长?表面重用,实际挑拨,引发他们的矛盾和冲突,嘴上?说着,你接手这件事,同沈鸿有同乡情分,比较好从他那边过,实际就?等着他俩因?为这些小?事引发各种小?龃龉。
冬季,沈鸿二十?二岁。
沈府繁花似锦,烈火烹油,他依然还是户部尚书,只是权势更盛,他同武将的关?系不?太好,但私下和部分世家相?处得?不?错,当然,靠的不?是情分,靠的是利益,不?管之前是爱是恨,利益都能很快的搭建出新的关?系网,将碍眼的代表人换上?几个,依然能坐在一起饮酒作乐。
沈鸿之前修沟渠的事再次上?奏,请求批准将这个项目再扩大,将历史?上?容易缺水干旱的地方全都划入施工范围,进行全国范围内的大整顿。
皇帝没道理反驳,自然批准,但也感受到了一个开始让人不?适的威胁感。
沈鸿明明才二十?二岁,他年纪尚轻,背后?又没有背靠什么世家大族,可他现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但凡出手便有一种无法拒绝的气势。
他之前主张修建沟渠,后?面要推行免费识字,这两项如今都有了不?少人因?他得?了好处,加上?弹压世家,废除推举,上?请开三年恩科,后?面两年考上?来的状元榜眼因?此都十?分尊敬仰慕沈鸿。
为百姓争取利益,上?任后?几次上?请减轻赋税,严厉清查苛捐杂税,这些事让他在民间的声誉极好,年纪轻轻便仿佛已经成了儒圣一般,人人都得?避让他三分。
皇帝突然想到了前太子,前太子也是这样一个人,他爱护胞弟,爱民如子,做事以民为本,在百姓中有极高的声誉,后?来他被害,上?京百姓在牢狱外?守望,运送囚车路中百姓跪拜阻拦。
父皇也不?敢轻易除掉这种对?手,所以他是引导了别人除掉的,然后?再以为前太子伸冤复仇为名义,使了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才笑到了最后?。
虽然沈鸿不?如前太子那般值得?忌惮,却不?能不?制衡,沈鸿虽然做的都是圣人之事,但他知?道沈鸿不?是真正的圣人,让他一人坐大是很危险的。
他想了想,这件事他还留有白若先做后?招,白若先不?算老,孝期之后?再让他回来也并不?晚。
只是这期间没有制衡沈鸿的人,三年足够沈鸿发展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了。
他有心想要用李灵岳制衡沈鸿,毕竟他们是旧时,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李灵岳能力不?如沈鸿,只能制衡,却不?能保证后?续他能很好的接手沈鸿的事务。
这件事让皇帝有些犯愁。
开春,在春耕之后?,皇帝下令征兵,决意攻打边境各个小?国,不?过目前自然不?能这样宣布,选了一个软柿子先捏着,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对?方冒犯了自己,打算先打过去,根据地坐稳之后?再继续吞并下一个目标。
戚大将军被封为兵马大元帅,二柱带着他的铁骑成为开路先锋,另外?又给了他一支军队的调令权,让他好在边境大展身手。
皇帝喜欢二柱的悍勇,觉得?以他的本事,没有打不?下来的地方,但又没那么信任二柱,怕二柱把军队给带跑偏了,所以给了他一部分的决策权,但大部队还是以戚大将军马首是瞻,图一个稳中求进。
戚大将军是想要树立大宁的威严,二柱则是想要把那些异族人的底裤都打稀碎。
捷报连连传来,林飘本来觉得?二柱是适合打仗,现在也开始怀疑二柱是不?是天降猛男了,一上?战场就?好像进入了无敌金身模式。
内有沈鸿,外?有二柱,中间还有一个二狗,只要皇帝不?发疯,如今朝堂的情况非常的好。
因?为开战的事情,林飘偶尔会和几位锁子甲大师去见?一见?面,几位大师现在自从进入编制之后?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战争开始之后?,锁子甲供不?应求,能多做一套是一套,他们想尽办法偷懒摸鱼也不?过一天多歇上?半个时辰,溜到同喜楼来吃点花生米喝点小?酒,嚼一嚼泡椒兔,抚慰自己味觉的同时也抚慰了自己受伤的心。
林飘偶尔和他们见?面,就?会和他们聊一聊盔甲和兵器的事情,林飘虽然自己不?会做什么,但各种知?识圈却了解得?不?少,不?管是做绒花修马蹄还是做兵器搞科研,什么他都刷过一点,虽然他不?会做,但把原理说出来对?这些大师来说就?已经够了。
“等等,你说做复合弓弩?”
林飘点头:“弓弩小?,轻便容易携带,但威力不?如大弓,大弓强悍,没有硬拉几百斤的膀子拉不?动,但携带不?方便,箭矢一次也带不?了太多,那弓弩改进一下,改成复合弓弩威力会变了很多,而且还省时省力。”
“夫人还请细说!”几人恭恭敬敬的道。
林飘叽里呱啦描述了半天,看?他们似懂非懂还有些迷茫的样子:“拿张纸上?来吧,我画给你们看?。”
常永思急急忙忙去叫了纸笔上?来,铺开之后?林飘开始挥笔。
“你看?,就?这样,然后?这样,这个是木头,这个是牛筋,这样,这样,之后?,这样。”
常永思和几位匠人认认真真看?了半天之后?,郑重的看?向?林飘:“夫人,还是用文字说吧。”
林飘握着笔的手一顿:“我这不?是画得?很清楚吗?你们仔细看?看?啊,这些都很清晰的。”
常永思道:“夫人,您的文字更动人,我们更能领会您的意思。”
林飘:“……”
林飘只好放下笔:“行吧行吧,先这样,其实这个很简单的,就?是一个思路而已,说再多不?如你们先做一做这个东西,有了成品之后?才能再说有哪里做得?不?对?,应该怎么改。”
古代复合弓和现代复合弓完全是两回事,用更小?的物品制造出更大的推动力,让小?小?一枚箭矢拥有更强大的攻击力。
几人一听这话,顿时痛苦面具起来,做锁子甲的记忆又涌入心头,被一个懂兵器却完全不?会做兵器的人不?断的挑剔修改,现在还要上?皇家的班,真是死了算了。
但不?打算死,提着一口气总要继续回来做。
“好,夫人,我们试试,到时候再请您点拨。”
把做复合弓弩提上?了日程,林飘心里也叹了一口气,他之前只想着二柱在外?面能平安,大宁不?要破败,可是如今战争真的开始的,他作为大宁的子民,注定要被卷入其中。
他不?希望大宁败,这里有他喜欢的人,他的家人,朋友,他至今所拥有的一切,看?重的一切,都在这片土地上?,林飘希望大宁能够赢。
锁子甲只为保平安,但复合弓却是为了能在千里之外?杀敌。
林飘并没有亲自上?战场,但他想要为大宁将士做的事如今都做了。
希望大家都能顺遂吧。
他在心里默默想。
战火在蔓延,皇帝在使坏。
作为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帝,不?能将局面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上?注定是失败的,白若先不?在,他便要扶持别人来和沈鸿对?冲。
林飘发现这个逼皇帝有个毛病,就?是看?不?得?别人过顺遂日子,本身都可以歇下来,一心一意忙外?面的事情,但现在不?断内卷,不?断内斗。
林飘慢慢发现皇帝有一个十?分自负的点,他若还是皇子的时候是绝对?不?敢这样做事的,如今做了皇帝,知?道自己已经与天地并列,比日月还高,臣子是不?能轻易反水,甚至连升起不?敬的心都是应该被天地不?容的,便让他越发的傲慢,这种高差距的阶级让他内心很从容淡定的使坏。
压制你,与你何干。
臣子便该接受驯服,甚至自我驯服,否则显不?出帝王的高大威严。
而林飘看?这一切早已看?厌倦,心里只有两个字送出。
傻逼。
楚誉早年还没有这么傻逼,但如今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傻逼,权利让他傲慢轻浮,自以为是高高在上?也彻底不?将别人放在眼中,因?为位于权力之巅便对?身边每一个靠近的人充满了怀疑和警惕,失去了相?信别人的能力。
权力是一场无上?的加冕,也是最深的诅咒,让一个人变得?彻头彻尾面目全非。
唯有生活是真谛。
林飘如今最喜欢的便是白天看?花,晚上?看?沈鸿,一家人出去玩玩,回来玩玩沈鸿,日子过得?非常规律。
沈鸿便是每天上?班糊弄学,该做事的时候做事,该糊弄的时候糊弄,建功立业和装模作样两不?耽误,剩下的时间就?回来陪林飘,也过得?十?分的规律。
二柱也在边境屡传捷报,现在颇有一种要把整个版图都打下来的感觉,这才是一个开始,后?面再来个两三年,一切皆有可能。
打到这个程度,林飘都开始担心二柱了,因?为这种天降猛男,要么高情商成为领袖,但凡低情商只适合打仗,基本打完就?得?嘎。
今夜林飘和沈鸿没有夜间的消遣活动,林飘便和他聊起这件事:“你说二柱要是打完还回得?来吗?要是回来又该怎么办?输了叫人发愁,赢了也叫人有点坐不?住。”
沈鸿揽住他肩膀,躺在身侧:“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飘有些惊讶,侧目看?向?他。
沈鸿侧头看?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有些吃惊,你向?来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如今对?这件事也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事实在复杂,至少我可以保证,让他安全的回到上?京,回到上?京之后?的事情,后?面还得?看?别人打算怎么做。”
林飘点点头:“是这个理。”
没出息叫人发愁,太出息了也叫人发愁,果然一入官场深似海。
林飘和他说起做复合弓的事情,沈鸿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飘儿还懂弓箭?”
沈鸿记得?刚开始教他骑马射箭的时候,他连弓都拉不?开,连正确的搭弓射箭的姿势都不?会,如今却能和匠人们一起研究精巧复杂的复合弓。
“常永思给我们研究的复合弓想了一个名字,叫天机弓。”
“很好的名字。”
沈鸿侧头看?向?林飘,看?着他的双眸,黑亮亮的,澄澈动人,眉眼精致,他想要问,小?狐狸,你究竟是什么变成的。
却只是在心里想了想,若是一问,谎言被戳破或许要付出什么代价,他付不?起。
他该保护好飘儿,而不?是追问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