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林飘听他这?样?说笑了?起来,看向他调侃道:“可你话也不多,岂不是要叫人?家来找你说?别人?脸皮薄,可不会见你好看就?多理你,说不定见你不说话,就?已经自?己躲起来伤心了?。”
沈鸿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对于未来,他要娶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确答不上来,也没办法说得太详细。
若是可以,他想娶像嫂嫂这?样?的人?,无须名门贵女,哥儿也没什么不好。
这?一缕想法像莫名的心事,让他很?难张开这?个口。
下午他们在家中?沐浴,正是天气热的时候,洗过也无须提防着受寒,便?散着发在院子中?看书,嫂嫂看见了?便?要叫他们把头发擦干,然后拿着梳子坐在他身后,为?他梳发。
二狗无人?照顾,大壮拿了?把梳子给他梳头。
梳齿细细的,嫂嫂的手沾了?发上的水,湿润的轻擦过他的脖颈,将发拢在一起,一下下的梳子,另一手拿着干帕子,一下下顺着发丝吸干水分。
“你们真是仗着年轻身体好,我看你们得快点考上功名,不然要是再等几年开始头痛了?你们就?也不用考了?。”
擦完林飘在沈鸿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行了?。”
沈鸿回过身来,眼眸深邃漆黑:“谢嫂嫂。”
他刚沐浴过,身上还沾着淡淡的水汽,头发与睫羽格外的黑,眼睫微抬看过来,眉宇锋利又不失柔美,眉目如画一般。
林飘顺手捏了?捏他的脸:“没事。”
沈鸿怔了?一下,微垂下眼。
林飘收回手,转身去收拾好帕子和梳子,他待会还得去铺子那边看看,小?月现在又要看着铺子,又要盯着娟儿,估计忙得够呛,也不知道今天娟儿状态怎么样?,冯生有没有来找她?。
冯生这?人?懦弱,年纪又小?,但?以林飘自?己的想法来说,一个人?如果在十几岁最中?二最叛逆的时候都没有点脾气和血性,那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什么改变的可能了?。
“你们在家自?己看书,我待会去铺子看一看,路过糕点铺子要带点什么回来吃吗?”
二狗想了?想:“小?嫂子我不要点心,我要后院的枣。”
如今铺子里?的那颗枣树长得正好,才从树上摘下来的枣子新鲜水灵,一口脆甜,可比什么糕点都吃着来劲。
“那不如你们直接和我过去打,要吃多少自?己打多少,我又爬不来树。”林飘目光看向沈鸿:“沈鸿你去吗?摘枣子玩。”
沈鸿点了?点头,起身将刚干的发束起,连带着大壮四人?一起出了?门。
“你们打伞吗?打伞自?己拿一把伞。”
“不用,小?嫂子你打就?行,我们这?打伞不得被人?笑吗?你打着别晒着了?。”
“谁来笑你们,他们晒得黑黢黢的到时候没人?瞧得上,你们便?领先了?一截,任他们如何都比不过的。”
二狗自?信一笑:“我晒得黑黢黢的他们也是比不过的。”
“……”
所谓一白?遮百丑,虽然不是人?人?适用,但?二柱和二狗都属于白?的时候是清秀小?帅哥,黑了?马上变成难民的画风的那种。
二狗看着他的表情,有点隐约的怀疑:“难道不是吗?”
“啊对对,二狗你确实?具有一些美好的精神和品质。”
“不提那些,我的外貌啊,我也只是比沈鸿差了?一点吧?”
林飘挠了?挠鬓角,目光不解的看着二狗。
感觉二狗目前对自?己的认知有点偏差。
“小?嫂子你说句话啊?”
林飘沉默是金:“……”
感觉一旦开口,可能开口就?会说出伤人?的话。
林飘在心里?克制了?一下,青春期,是青春期,青春期臭美是很?常见的,没必要打击孩子的自?信。
二狗目光看向大壮,继续寻求答案:“不是吗?”
大壮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二狗:“……”
他长得不磕碜吧?怎么都这?个反应?二狗不解。
三个男孩子都没去拿伞,只有林飘手上拿了?一把。
沈鸿倒是自?然而然的把林飘手中?的伞接了?过去,撑开在阳光下,遮挡住林飘的影子。
四人?一路走出小?巷子,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尤其是大部分的小?姑娘和小?哥儿,当然其中?也不乏大姑娘和大哥儿,基本都在假装无意的频频看向沈鸿,然后用帕子掩着嘴,和身旁的玩伴嘀嘀咕咕。
“是沈秀才,你看,是沈秀才?”
“沈秀才定亲了?没有?他家里?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你也没定亲?”
“去你的,瞎说什么呢。”
“别总看他了?,羞不羞。”
“我哪里?看他了?,我是瞧他衣裳好看。”
一旁的人?笑道:“原来你是瞧衣裳,不是瞧人?啊,我倒是错怪你了?。”
四人?到了?铺子里?,林飘见小?月,打理铺子里?的事情,沈鸿二狗大壮三人?便?去后院自?己打枣子。
林飘时不时到后院看了?一眼,沈鸿的玩性没有二狗那么大,他和大壮在下面扯了?一块旧布接枣子,二狗便?爬到树上去,抱着树枝摇枣子,枣子簌簌的往下落,二狗笑声爽朗,大壮时不时提醒他一句小?心点,沈鸿扯着布,抬眼看着枣树,缓缓跟着二狗摇的位置挪动脚步。
院子里?几位绣娘撑开了?窗棂,尤其是单身的绣娘,都时不时的在针线间抬头看一眼沈鸿。
好看的人?就?是这?样?,做普通的小?事都格外入眼。
所谓西施浣纱,沈鸿接枣。
那枣子和树叶簌簌下坠飘落,沈鸿站在其中?,场面仿佛是天花乱坠,他抬头看枣树那眼神都像是龙场悟道。
林飘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壮,再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的那只猴,忍不住汗颜:“灵岳,注意点形象!”
二狗顿时停下动作:“小?嫂子,咋了??”
“没咋,枣摘得差不多了?,咱们自?己吃就?行,别摘太多了?,不然老胡要生气了?。”
当初买下这?个铺子说好了?树还是老胡的树,他们在这?里?也可以摘着吃,但?不能太过分。
二狗点点头,抱着树干开始从上面慢慢下来。
林飘站在院子里?,大壮拿着枣子去找水来清洗清洗,然后分了?几分装着,一份给小?月,让小?月娟儿和绣娘们吃,一份给林飘放在柜台,林飘自?己吃几颗,分给伙计或者进店里?来的客人?尝尝,剩下的一部分他们自?己吃,一部分留着拿回家,等到下午给二婶子秋叔和二柱吃。
林飘咬了?一口枣,脆生生的满口沁甜,枣子的清香味和甜味一起蔓延,伙计从前面过来,打开帘子:“掌柜,林师父过来了?。”
“哦,我马上来。”林飘取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水,快步往外面走去。
自?从同林豪把话说开之后,他便?很?少再来林飘家里?,有什么东西要给他的也是叫二柱带过来。
但?若是见了?面,他也不回避,照样?爽朗的打招呼,对林飘十分热情,也常常带着练武场的兄弟来光顾铺子的生意。
彼此之间的关系反而比以前更加自?然,犹如老朋友一般。
林飘一进去,就?将林豪带着两?个兄弟在身旁,正站在店里?看着柜子上的东西。
“林师父,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是要看点什么?”
“本来想着随便?来看看,没想到你居然在店里?,那可得让你给我们好好说道说道了?,我兄弟和我一个妹子的事情,他们家里?想置办些东西,总得置办得像样?点才好娶人?家吧?但?又不知道到底要弄什么才算像样?,这?可是他的终身大事,又没女人?哥儿可以来打理,就?只能我们几个大男人?到处看看了?。”
林飘点点头,依次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这?边的东西,说完之后便?道:“这?些东西女子哥儿都喜欢,但?为?的是一个装点,漂亮精巧的东西任谁都会喜欢的,备上几件放在屋里?,人?过来了?一瞧见便?心里?欢喜,觉得你兄弟知情识趣还心里?有她?,但?这?不是最要紧的,就?像那绣花,不能光有花,那绢布才是最重?要的,家里?的那脸盆脚盆,盆架子,柜子,一架宽敞的床,这?些得先备着,不然这?绣花帕子再好看,也不能过日子不是。”
林豪身旁的兄弟听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的是,得新准备一张床,原先那张床只够我一个人?睡,她?来了?可没地睡。”
林飘汗颜。
兄弟,直成这?样?真的没谁了?,为?姑娘默哀三秒钟。
他们这?边说着话,一侧的帘子再次被打开,林飘余光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看见是沈鸿从后院出来了?便?没多管,继续同这?几人?聊天,说这?结婚要准备什么,婚礼最好备着一些什么。
原先林飘对这?些东西也不算了?解,但?毕竟是做这?个生意的,有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哥儿会找他们定制全套的绣品,从衣服到盖头,手帕,甚至是床帐,被单,他们喜欢这?边绣娘的手艺,也信赖他们,就?算是他们不会做的东西,也会提前先把东西做好,然后留上个空白?位置,将绣花这?一块留给她?们这?边来绣。
沈鸿在一旁看着他们一起亲热的说着话,说嫁娶,婚事,该备什么样?的东西,新媳妇的用具,若是自?己会喜欢什么。
沈鸿听着莫名刺耳。
沈鸿知道他们是在商议买卖上的事,可是林豪不娶妻,嫂嫂也不嫁人?,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林豪的兄弟衣服十分受教诲的模样?,买了?几样?东西先带了?回去,待到把人?带走,林飘回过头,看见沈鸿在另一边已经坐下,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在翻看店里?的账本。
“你真是闲不下来,出来玩还要帮着看账本。”林飘推了?推桌上的枣盘子:“多吃几个,现在正是最好吃的时候,水分好。”
沈鸿拿起一颗枣握在指间,抬眼看向林飘。
“嫂嫂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
林飘一怔:“一般来说,都行,一般来说看条件,你问这?个干什么,想给我找对象?我跟你说,你可别乱找,我不想嫁人?。”
“嫂嫂为?何不想嫁人?。”
沈鸿明白?在村子里?的时候,嫂嫂不想嫁人?是因为?他的娘家和嫁人?对象就?是火坑,到了?县府后还如此坚决的确让他有些不解。
嫂嫂不是固执守节的人?。
“那你觉得就?目前来说,有特别合适的对象吗?”
沈鸿思索了?一瞬:“并未出现。”
“那就?对喽,连合适的对象都没有,嫁给谁,你嫂嫂我呀,眼睛可能长在了?头顶上,看谁都差点意思,所以你还是别操心我了?,以后你成家了?,我保管过好自?己的日子,绝不摆长辈架子烦你们就?是了?。”林飘说着,腕上一紧,沈鸿抓住了?他的手腕。
“嫂嫂,鸿无此意,鸿养嫂嫂一辈子。”沈鸿语气有一瞬急促。
嫂嫂要抛下他?
往后他有自?己的生活?
他没办法想象生活里?如果没有嫂嫂会是什么样?,所有的吃喝玩乐,欢声笑语,插科打诨,在躺椅上轻轻摇晃着传来带笑的声音,在饭桌边的问候和添上一碗热汤。
没有这?些,他的生活就?只剩下的书本,没有温度的笔墨,对权势的算计,然后他的家会是什么样?的?
娶一个权势家中?的贵女哥儿,以姻缘为?合作的纽带,孩子成为?彼此的筹码,对外是利益权衡,对内也是利益权衡。
没了?嫂嫂。
这?就?是他这?种人?的一生。
“嫂嫂。”他又唤了?一些,像急促的想抓住什么。
林飘拍了?拍他的小?臂,隔着衣衫感受到他动作的紧绷有些吃惊:“知道了?,听见了?,我又不跑,以后吃你的喝你的,可不会便?宜了?你。”
沈鸿慢慢松开了?手,点了?点头。
那一丝莫名的心绪平复下来了?一些。
这?是他应该做的,他就?该供着嫂嫂,嫂嫂是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他也会待嫂嫂最好。
比所有人?都好。
夏日一过,便?到了?这?一年中?大家最关心的日子,虽然没有一个人?决定去看,但?是大家都有些在琢磨着,是不是到日子了?。
那便?是冯生的婚期,据传就?是在秋天,是两?家人?一起选了?一个良辰吉日,要八抬大轿将婚约对象抬进家门,后来随着据传渐渐变成事实?,冯府采买东西,挂上红绸,一派喜庆热闹。
而就?在这?婚期前的三天,冯生还偷偷的来找过娟儿,越是到了?这?样?的日子,小?月就?盯得越紧,甚至都不远远站着了?,就?跟在娟儿旁边听他能说些是,。
冯生几次请小?月到一旁去等着,小?月不走,冯生看向娟儿,娟儿也不说话,他没办法,只好当着小?月的面述说他对娟儿的一番衷肠。
据小?月转述,冯生的衷情如下。
“娟儿,我是真心的,你要相信我,我肯定不会辜负你的,你还记得你送给我的那个帕子吗,上面绣着月亮,下面的花朵,你绣得真漂亮,手真巧,旁边绣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词我会一辈子都记得的,娟儿,你在铺子里?再等等,我同我爹娘说了?,他们也答应了?,我肯定娶你,咱俩在一起有话说,我只想和你过日子。”
娟儿依然是不说话,她?十分的哀愁,这?种哀愁在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明白?自?己不该搭理冯生。
冯生见她?不说话,便?可怜巴巴的问:“娟儿,你还愿意给我绣花吗。”
小?月由于受到了?林飘的历练,已经对冯生的这?些表现具有很?大的抵抗力,当即问道:“我妹妹嫁给你,你能让她?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冯生道:“自?然是衣食无忧,不用再以针线换钱。”
“我呸,你知道现在我们铺子里?出去的绣品一幅卖多少价吗?她?不用针线换钱,她?拿针线去做什么?给你做衣服?给你正妻绣帕子?孝敬你爹娘做针线活?她?废那功夫什么银钱挣不到,你瞧我妹妹现在是缺衣少食了??还是穿得不如人?了??就?是这?珍珠的簪子金银的钗子我妹妹也戴得起,只说如今做活不好太招摇,只简单打扮着,你难不成瞧着我家中?的小?嫂子平日也素着头脸,就?以为?我家里?上下没一个戴得起珠花拿得出银钱的了??”
冯生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他也没想那么多,就?是平时看娟儿小?月打扮得普通看习惯了?,就?是有时候见着了?婶子秋叔嫂子他们,也没见谁打扮得特别好,穿金戴银或者绫罗绸缎,他们自?己有一个做衣服的铺子,也没见他们穿得格外富贵,就?算是用了?好料子,永远也是比较简单的素净款式,他见多了?,便?以为?她?们是在省钱,是日子过得还不够好,要像他爹家中?的如夫人?,穿金戴银,满头珠翠,走路有人?扶,吃饭有人?送到嘴边,那才是过得好的女子。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心疼娟儿,娟儿该过更好的日子。”
“穿金戴银但?是天天受气,被你爹娘教训被你正妻教训,就?是你口中?的好日子,我们也不是不管事的,那爹娘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也是打听过的,你正妻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也打听过,快别在这?里?说了?,回去娶你的媳妇去吧。”
林飘听着小?月的转述,竖起大拇指:“好骂。”
小?月的小?表情骄傲起来:“我还没骂完呢,娟儿让我别说了?,让冯生走吧以后别来找她?了?,然后我们就?回了?铺子里?,不然我还得再好好骂骂他。”
这?段时间因为?事情一直拖着,冯生又总来找娟儿说自?己会娶她?的,林飘就?让大壮去打听了?一下冯生家里?的人?还有那个媳妇到底是什么情况。
稍微花了?点时间打听和揣摩,就?搞懂了?这?三人?的情况,冯生的父母是典型的强势父母,十分能干,说一不二,冯生的事情基本没有他自?己能做主的,对外的方面,比如事业,学?习,都是他爹拍板,对内的,比如娶妻,穿什么衣服,身边安排什么仆人?什么丫鬟,都是他娘拍板。
冯生和娟儿的事情这?么久了?,他们都没有借着送货或者看布料的机会趁机来见一面,可见是生意上不想撕破脸一直在忍耐了?,不然但?凡对娟儿的事有几分善意在,都会找上门来讨论一下说几句这?俩孩子事。
另外便?是冯生的那个媳妇了?,按一般标准没什么问题,大家小?姐,性格甚至不能用骄傲能形容,小?姐瞧不起小?妾仆人?丫鬟一类职业本就?是这?个世?界天生的歧视链,她?也具有这?个朴实?的三观,目前观察来说,暂时不具有大爱无疆的美德,也没有人?人?平等的观念。
这?种最寻常,最简单,最容易出现的家庭构造,形成了?一种豺狼虎豹般凶险的前景,冯生丝毫没意识到问题所在,他们这?边则眼睛都已经要瞪痛。
还好娟儿虽然默不作声,她?既不回应冯生的邀请,也并没有要默默的投入这?个火坑的迹象,只是在默默的消化,沉默寡言的刺绣,吃饭,睡觉,每天上班的时候依然怯怯的跟在林飘或者小?月的身边。
一直到冯生婚期已定,成婚在即,冯家布行送来了?一封请柬,请林飘这?个常和他们合作的人?前去观礼吃酒。
请柬送了?过来,就?放在桌上,林飘看着这?张请柬直觉得晦气:“我才不去吃这?个什么酒,闹哄哄的,他那儿子没看头,那那媳妇也见不着,不缺他这?一顿饭。”
娟儿和小?月坐在一旁,二婶子和秋叔也围坐在一起没有说话,他俩平时都是在打理同喜楼的事情,并不知道铺子那边详细的来往有那些,但?是他们做了?那么久的事情,也知道一般合作伙伴来了?请柬,要是不去多少是有些伤交情的,但?这?事冯家也没给他们脸面,他们也不用给冯家这?个脸。
“要我说,我们娟儿也没答应要嫁,他们这?样?一副严防死守的样?子做给谁看,若是愿意他上门来说,我们还不同意呢,若是不愿意,便?给一句话,咱们喝一盏茶也就?算了?,他冯生先来招惹的娟儿,现在就?这?样?当没这?回事了??把人?这?样?晾着?”
二婶子吐槽了?一顿,但?没把话说得太直,说了?几句之后便?让娟儿自?己回屋去休息,不要听他们大人?说话。
林飘看着请柬也是摇了?摇头,觉得他们太轻蔑了?。
并非是轻蔑他们,是轻蔑娟儿。
冯家不敢轻蔑林飘,但?却太瞧不起娟儿了?,或许在他们眼中?,就?算他们住在一起如同一家人?一般,但?林飘是板上钉钉的掌柜,是生意往来的对象,但?娟儿只是林飘从村子里?带出来的一个贫女,没有背景也没什么大本事,绣得再好,也只是一个绣娘而已。
他们忙着娶千金大小?姐,自?然没工夫搭理绣娘,发一封请柬也只是为?了?告诉林飘,我们冯家还是看重?你这?个生意伙伴的,我们只是瞧不上那个小?女孩而已,和你没关系。
“冯家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冯生性格懦弱,以后未必能继承家业发扬光大,他们自?视为?富贵人?家,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丝毫不将贫寒出生的娟儿放在眼里?。”林飘拾起桌上的请柬,撕成了?两?半。
“叫他们自?己嫁娶去,我才懒得去看。”
如今事情已经敲定,林飘也不想再在冯家上面多费一点心,通知了?家里?人?不用去参加冯家的婚宴之后,家中?便?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安定中?。
一直到冯生娶妻当日,他们早上起了?床坐在桌边吃早餐,娟儿忽然小?声的对林飘说:“小?嫂子,我想去看看。”
林飘楞了?一下:“去哪里??”
“街上。”
林飘点了?点头:“好。”
不去冯府就?好。
林飘带着娟儿,身后跟着小?月和大壮,走到了?冯生迎娶新娘的会经过的街道,随着唢呐一响,喜乐高昂,一首抬花轿响彻整条街道,远远的就?冲进了?耳朵里?。
冯生骑着一匹马,并不高头大马器宇轩昂,马是矮马,他是个弱气的少年,茫然坐在马上,身后是花轿,是十里?红妆,他好像在梦里?,不知道自?己为?何身处在此处一般。
他目光游动,忽然看见了?人?群中?的娟儿,顿时双眸一亮,张了?张嘴,像是在无声叫她?的名字。
但?他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娟儿在人?群中?,看着那一担担鲜红的嫁妆,那锦绣如燃的花轿,她?看见冯生看过来。
冯生的目光那么痛苦。
娟儿已经看了?很?多遍。
她?其实?心里?时不时会思考一个问题,就?是自?己该不该跳下去。
冯生的眼眸里?的痛苦像一个悬崖,她?感受得到,冯生爬不上来,她?站在上面,决定要不要跳下去。
只要她?跳下去,就?拿她?的一生,拿她?的命来陪他,去燃,去熬,去煎。
她?还不知道煎熬到底是什么,但?她?知道有煎熬这?个词,轻飘飘的或许可以随意点头。
娟儿望着他,看着他骑在马上越走越远,红色的花轿映在她?眼中?,一担担的嫁妆映在眼中?。
可是她?在这?之外还有很?多东西,她?不能拿命去陪她?,小?嫂子让她?学?了?刺绣,她?才刚学?会一些,她?要做事,要做活计,她?要陪着小?月,要报答小?嫂子,以后要待爹娘好,她?也有很?多事要做,她?的一针一线,要送给她?想回报的人?,不能跟着她?一起往下跳。
娟儿看这?个长长的队伍走完了?全程,一直到最后一个人?消失在眼里?,看热闹的人?追着队伍而去,只剩他们还站在原地。
娟儿看着傻愣愣,也不说话,只是转动目光,像在看一个故事一样?,眼睛转动追随了?过去,一直到最后一点身影也消失在了?街道中?。
娟儿收回眼神,看向身侧的林飘和小?月:“小?嫂子,我们回去吧。”
娟儿的早恋就?此结束。
回到家里?后,一切如常,刺绣吃饭睡觉,没几天小?月前来报告,冯生再次来找她?,但?娟儿现在已经不肯见冯生了?,娟儿还让小?月转告冯生,说希望他以后能好好的,叫他要好好的过日子。
冯生大受打击,大约十分破防,之后便?再也没有来找过娟儿。
过了?秋便?是冬,今年是暖冬,整体气温并不是很?低,雪也不太落得下来,偶尔下上一天也积不起雪,只是浸得地面湿漉漉的。
到了?快年前,又是一场雪,山下积了?薄薄一层聊胜于无,山上因为?海拔高气温冷,倒是积得山头一片白?,十分有冬天的感觉。
沈鸿和二狗休沐回来的日子听见林飘这?样?说,沈鸿便?道:“书院附近有一处屋子可以住人?,样?样?具备,若是要看雪,可以去小?住上两?日。”
二狗恍然看向沈鸿:“是书院尾巴后面那里?的那个屋子吗?前段时间那个就?是在那里?住着来着。”
沈鸿淡淡扫了?二狗一眼:“他们走了?,这?一段时间不会有人?住。”
林飘一听:“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山上那么冷,那边是炕还是床?”
“有地龙。”
林飘一听十分惊喜,两?手抱着桌上的暖手炉,下巴靠在暖手炉的棉套子上:“那倒是很?好,只是那屋子到底是谁的?我们这?样?去住是不是太失礼了??”
住在山上就?当做住进旅游景点的消遣,有地龙就?不用担心受冻的问题,唯一的问题便?是这?屋子他们住进去合不合适。
沈鸿看了?一眼嫂嫂:“屋子是平日用来接待客人?的,如今是我在管,无人?的时候可以由我安排,同窗也有人?住过。”
林飘点点头。
懂了?,假公济私,但?由于之前给同窗开过的后门也挺多,所以不算假公济私。
“那我们收拾收拾衣服,去山上住两?天。”
众人?都表示好,但?是二柱要练武,以林师父恨不得把二柱拴在裤腰带上的作风,是不可能放人?的,二柱也足够自?觉,不打算因为?这?样?的事情请假。
小?月坚定的要呆在铺子,觉得可以让娟儿去。
林飘想想也是,现在能替小?月工作的人?只有自?己和大壮,而能替娟儿工作把娟儿换下来的却又众多的绣娘。
娟儿觉得小?月不去她?也不去,小?月反倒说:“你和我可不一样?,你是绣娘,你得去看点好看的东西,你去山上看看,要是能绣出雪景来,那才不算白?看。”
娟儿听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答应了?下来,认真的道:“我会好好去看的,绣出雪景图来。”
二婶子和秋叔表示可以去看看,毕竟他们还没怎么去看过鹿洞书院,但?是他们算好了?日子,觉得顶多去一天,他们要当天去当天回来,不然同喜楼没人?盯着他们不放心。
于是,出行的人?定下,林飘和二婶子秋叔娟儿四人?出发,二婶子和秋叔一日游,林飘和娟儿大概在两?日游和三日游之间。
他们收拾好衣物,跟着沈鸿和二狗到了?山上,才一下马车,就?冷得一哆嗦。
鹿洞山的车道是专门为?鹿洞书院修出来的,刚刚好的停在鹿洞书院的一侧入口,没有其他的车道可以继续往里?绕,他们得穿过鹿洞书院,才到到底书院后面的那个住处。
山上又冷又吹,林飘虽然觉得自?己能撑一会,反正只要把这?条路给走完就?行了?,结果吹了?一会林飘就?已经冷得开始打喷嚏了?。
毕竟自?从天冷之后林飘就?没怎么上过鹿洞山了?,每次吃食或者东西都是托人?带上去的,毕竟林飘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夏天怕热冬天怕冷,对极端天气永远都是能躲就?躲的。
听见林飘打了?喷嚏,沈鸿解下外衣将林飘裹住。
林飘侧头一看:“你快穿回去,你这?样?冷着会生病的。”
“我还好,只是这?一时半会,并不冷。”
林飘怀疑他是在瞎扯,沈鸿的厚外套还衮了?一层细细的毛边,因为?他的身量总是越来越大,外衣也很?宽广,披在林飘身上暖和得像个斗篷。
林飘伸手抓了?一下他的手,手指感受了?一下,摸到他手心手背的温度都是热乎的,并不冰凉,这?才放心下来。
一旁的二婶子道:“年轻人?血气旺盛,不会冷的,我说飘儿你就?是夏天躲太阳,总是不晒太阳才这?么怕冷。”
秋叔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夏天的时候我偶然听见有一桌的食客在说话,他们就?说太阳的阳是阳气的阳,若是缺阳气就?该多晒太阳,越是不爱晒太阳的人?越体弱。”
林飘对此不置一词,但?看秋叔和二婶子似乎并没有这?么怕冷,心想难道这?真的是有什么科学?依据不成?
他们说着话走着,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一进院子,隔绝了?大半外面的冷风之后就?感觉好了?很?多。
这?是一个结构很?精巧的院子,从院子里?进入厅堂,便?是一个折叠门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一进到里?面,室温如同春天,地龙已经提前烧了?起来。
二婶子和秋叔连连惊叹暖和,他们在桌边坐下,在小?炉子上烧了?水,喝了?茶,然后各自?去看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林飘把衣服还给沈鸿,在自?己带上来的包袱里?拆出一件斗篷搭在自?己房间的桌上,若是出了?屋子冷便?穿这?个。
在这?隆冬时节,快要过年的好日子里?,林飘在心里?感慨了?一声,自?己终于感受到了?古代的空调。
林飘甚至失去了?出门看雪的欲望,只想躺在这?温暖的屋子里?先好好的睡上一大觉。
在房间里?吃过了?午饭,下午林飘便?裹着斗篷和二婶子秋叔小?月她?们在饭后开始在附近看雪。
其实?也就?是聊着天闲逛,一边看雪景一边看远处的鹿洞书院,畅想未来。
“你别说,这?有地龙的屋子住着就?是舒服,暖和和的,一点不泛冷,手脚都伸展得开,没冬天那难受劲,咱们多挣钱,以后要是换个大院子,也要住有地龙的,那冬天一会来了?家,那暖和劲,睡觉得多舒服,不像睡炕,炕暖和是暖和,就?是有时候烧得太热乎,贴着背热出一背的汗,一出被窝照样?还是冷的。”
“是,瞧这?附近的屋子修得多好,这?些学?子在这?里?读书多风光,我大壮是没这?个福气读书了?,但?我想他好好混,以后在人?前也能有这?么风光。”
林飘点头:“咱们努力,咱们要过好日子。”
“过好日子!”
浅喊了?一波振奋人?心的口号之后,大家继续聊天,甚至开始详细的研究起了?鹿洞书院的菜谱,屋舍结构,装修和摆件问题,打算要是以后有机会,也要学?学?人?家的高端设计。
看着快到了?傍晚,二婶子和秋叔的一日游结束,她?俩坚定的表示要下山了?,并不被鹿洞山上的地龙所腐蚀意志。
林飘和娟儿留在这?里?,娟儿带着针线和绣花绷子上来的,到了?傍晚就?点起灯,开始用针线描摹她?今天白?天看见的景色。
林飘看着她?:“别绣太晚,绣个轮廓别叫忘了?就?行,绣太晚眼睛疼。”
娟儿点点头:“好的小?嫂子,我待会就?不绣了?。”
林飘回到自?己屋子里?,躺在软乎的被褥上,室内一派温暖,他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听见夜风和雪中?传来门扉开动的声音。
林飘微微睁开眼,慢吞吞的坐起了?身,走到门前推开门向外看了?一眼。
沈鸿正站在院门口,回身合上了?门,背影高大修长,几乎让林飘以为?是别人?,看见他手上提着的灯笼,认出那是自?己送给沈鸿和二狗的灯笼才反应过来,又看了?看昏黄的光线映出的小?片衣衫。
是沈鸿。
他提着灯笼,在夜风碎雪中?,踏雪而来。
回过身来,瞧见了?林飘。
低敛眉目唤。
“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