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1 / 1)

大捷 周梅森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澡间他就按捺不住了,她却不答应。她想,这是最后一次,真正是最后一次了,她和他都应该到床上去,象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

那日,他真精神,仿佛预感到了啥似的,尽情享受着最后的好时光,把一个近乎辉煌的境界给予了她。她在他的驾驭下,于无言的默契中一次次步入了迷乱而醉人的幽径。现刻的赵宗林再不是往日那个赵宗林,他什么都懂了,再不需要她的暗示和指点了,她已彻底造就了他。

后来,很累,很累……

她在极度的疲乏中静静躺着,恢复体力,也恢复决心,压上子弹打开了保险的枪在床边的桌案上放着,一如那个恐怖的血夜。只要她翻身下床,一伸手就能拿过来。自那夜以后,赵宗林更忧心自己的性命,怕凌师长手下的人杀他,几乎日夜枪不离手。可他做梦也想不到要杀他的人中会有她。

他也在床上躺着,健美的躯体上热气腾腾,眼睛细眯着,似乎还没从刚刚逝去的狂乱中醒来。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长满胸毛的皮肉,象块于春风中复苏的土地,使人不由地想摸一摸。

她把手搭到他胸脯上,轻柔地抚摸着,向这具曾给她带来了无限欢愉的肉体暗暗道着永诀。

泪水又一次聚满了眼窝……

突然感到自己的情绪很危险,感到自己又可能再次放弃杀他的念头,这才把手从他胸脯上抽回来,翻身下了床。

他并没有意识到迫在眉睫的危险,甚至在她走到桌前,拿起他的手枪,用枪口瞄着他的脑门了,还睡眼惺忪地说:

“开啥玩笑,把枪拿开。”

她双手握枪,一动不动。

他这才认真了,睁大眼说了句:

“小……小心走火!”

泪水从眼窝里缓缓流了出来,在她白皙而俏丽的脸上滚:

“不是走火,是……是要你死,和我一起死!”

他骇然坐起:

“为……为啥?”

她含泪微笑着:

“为我死去的丈夫,为凌师长他们,更……更为咱们这笔风流债!”

“你……你是疯了!”

“没有!我想了好长好长时间了!这是咱们的最好出路!”

“龙……龙总司令抬举,我……我当了副官长还没几天,你……你总得让我……”

她凄婉地道:

“别提你那副官长了,那都是身外之物!你……你今天必须跟我走,你知道我……我离不开你,就……就是死了也离不开你!”

他试图从床上下来夺枪,嘴里却说:

“要……要死也……也不能让我这么死,让……让我穿上衣服……”

她说:

“不必了,我……我就喜欢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她眼一闭,将枪抠响了,一声、两声、三声。枪在手中颤着,她看到他倒下了,象跌了一跤,半侧着身子歪在床边,脑袋上被击穿一个血洞。她至少打了三枪,可他脑袋上只一个洞——千真万确,只一个洞。源源不断的血正从那洞里冒出来,夹杂着白乎乎的脑浆。

她满面泪水俯下身子,在他那鼻息尚存的嘴上深深亲了一下,鬓发沾上血也不知道。

现在轮到她了。她慢慢站起来,机械地将枪口瞄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这时,无意中在床边的穿衣镜里看到了自己最后的容貌和躯体。

多姣好的容貌!多漂亮的躯体!为了它,多少人倒在了血泊中!今天,为了补偿那些死者,也为了不再祸害以后的生者,她要亲手击碎它……

枪响了,她颓然栽倒在赵宗林的尸体旁,镇定自如地完成了一个始于罪恶终于英勇的故事。

------------

十三

这个世界已陷入了最后的疯狂。

在短短两个月里,杀人的枪声持续不断,逮捕和处决接二连三。共产党的抗纵趁第七方面军内部倾轧之际,频频发动进攻,一举将游击区推进到距白集城仅三、四十里的段庄,搞得整个县城人心惶惶。

国际战局也益发糟糕。苏联红军攻陷柏林,德国无条件投降,欧战以轴心国的彻底败北而告终结。美国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尼米兹上将在檀香山发表谈话,声称,不日将率其庞大舰队在中国沿海登陆,开辟远东第二战场。南京政府虽表示与日本一致进退,力保东亚秩序,但也近乎公开地和重庆中央来来往往,以求在**的基础上,实现全面和平……

米传贤军长一想到这些就心烦意乱,在军部和家里都时常走神。有一次还引起了龙国康不怀好意的探问。亏他机智过人,巧妙地应付过去了。

自从出了凌福荫通共事件以后,龙国康简直变了一个人,整日吊着脸,几乎对任何人都不敢相信,就连他米传贤也不相信了。有时龙国康会突然越过他,把一个电话挂到新六军某个团里;有时又会事先不通知,突然出现在某个旅部或师部。搞得124师付西海都抱怨龙老头子有毛病,这总司令越当越不象样子了。

日本人对龙国康是满意的,高岛司令官和川本少将都夸老龙这总司令当得好。南京政府对龙国康也是满意的,前一阵子,陈公博亲抵郸城,召见第七方面军高级将领时,就开宗明义说:“七方面军有龙国康这种经验丰富的总司令,中央是深感欣慰的!”陈公博还正正经经训了话,说是“党不可分,国须统一”,不管时局如何艰难,都决不改变汪先生既定之“和平**救国”方针。

这颇耐人寻味。“党不可分,国须统一”,大约是真话,不改变汪先生的既定方针,怕就靠不住了。尼米兹的太平洋舰队一开过来,汪先生的“既定方针”非改变不可,重庆中央统掉南京中央也就是个时间问题了。

他得争取时间。得赶在南京中央垮台之前把新六军拉过去,争取完全的主动。同时,也免得夜长梦多,被老龙暗算。事情十分清楚,老龙老了,也疯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使老龙做出如临大敌的反应。绥九师就是一个实例,只因着一个肇事副官的密报,就杀了师长凌福荫和二十三名营以上军官,实在太过份。如果现在有啥人也告了他米传贤的密,他只怕也难逃老龙魔掌的。这老家伙对任何敢于背叛的人,敢于蔑视他权威的人,都是绝不留情的。

他的计划已安排得十分周密,和绥九师的调防在凌福荫被杀前一周就实现了。和李汉铭的代表秘密见了两次面,连具体接应步骤都谈好了。为防重蹈凌福荫的覆辙,他行动小心,轻易不迈出军部大门,手枪团日夜待命,随时准备对付任何突发事变。

原不想杀掉老龙,现在却不能不杀了。他不杀老龙,老龙就要杀他,他一面派人到蒲镇不断挑唆四姑娘关玉珠为黄少雄复仇,以图假帮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