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1)

大捷 周梅森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重新回到那座属于他的帐篷坟墓里,继续替国家这头脏猪受过。

这真是件倒霉透顶,也荒唐透顶的事。

天亮以后才知道,豆大胡子和赵富田果真逃了,不过,不是从南面垃圾场逃的,而是从西面连接着高墙的平房逃的。最后二十余个未获释的特警中队弟兄连同他们的中队长傅历滋也一起逃了。平房7号室窗子上的铁栅被锯断了两根,钉在窗上的铁皮档风板被撬开了半边,豆大胡子、赵富田和特警中队的弟兄们乘夜越过窗子,消失在租界茫茫人海中了。

他真冤,简直冤透了。因为和豆大胡子干了一仗,被豆大胡子甩了;老天爷保佑他,把他从梦中唤醒;他又把出逃方位判断错了,眼睁睁丢了一次绝好的机会。

更要命的是,豆大胡子成功的逃亡震惊了租界当局。一大早,布莱迪克中校和罗斯托上尉就带着大批人马赶来了。又是照相,又是讯问,还进行了全营大搜查,竟一下子搜出了两支“友宁”手枪,三把佩刀,一台西门子手提电话机。私藏武器的弟兄都被安南巡捕带走了。

他真聪明,搜查还没开始,已料定事情不妙,装着上厕所,把毛瑟手枪和子弹都扔到了厕所里。结果,到他帐篷搜查时,啥也没查出。床下藏过枪的那个坑,他一口咬定是逃跑了的豆大胡子和赵富田挖的。罗斯托问他为啥不跟着豆大胡子、赵富田一起逃?他说,他是本份人,得遵守营规,说完极伤心地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真怀念林营长和费营副,这二位长官搞的操练,搞的精神升旗,他都不喜欢——到现在都不喜欢,可二位长官的为人却没话说。他们决不会象豆大胡子、赵富田那样,摔下别人,只顾自己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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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营长、费营副回不来了,咱第九军人营不能没个头。我和老鲁都是连长,老鲁的脑子出了毛病,这担子我就得挑了!”

涂国强盘腿坐在床上,借着手电筒微弱发黄的灯光,极自信地看着面前的弟兄们说。

“林营长往日常说,咱要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营长,营副不在,咱还得这么干!咱是中国军人,不是乌合之众,别他妈让鬼子们小瞧了咱!”

二连副白科群问:

“是不是恢复上操和精神升旗?”

涂国强摇摇头:

“搞那一套太不实际!弟兄们要是听我的,推我挑头,我就得闹腾点实际的!你们说,你们听不听我的吧?!”

好半天没人作声,谁也不知道涂国强究竟想干啥,都不敢贸然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他,拥戴他做这个头。

不置可否的沉默使涂国强很不愉快,涂国强的脸渐渐挂了下来,脸上的自信消失了不少。

“咋?都信不过我老涂?怕我老涂把你们往火坑里推?要这样,咱就他妈拉倒吧,老子刚才讲的话全当放屁!”

涂国强觉着委屈。他说的全是实话,林营长、费营副不在,营里就没了主心骨。没主心骨就要出乱子,他不能不自告奋勇顶上去。他思考了好长时间,把营里的弟兄排了个遍,最终还是觉着只有自己算个人物。

也有私心,他承认。他想轰轰烈烈闹出一番动静,让所有中国军人营的弟兄们,让全上海的民众都知道,第九营有个了不起的涂连长。闹腾好了,名垂青史不说,自己和在座的弟兄们也能夺回各自的那份自由。

叹了口气,又说:

“别以为老子想图啥个人好处!要是只顾自己,老子在医院治伤时就走人了!我他妈现在站出来,是要为弟兄们承担责任!”

二连副白科群滑头地道:

“承担啥责任?咋个承担法?你老兄有啥主张?都说说吧!说出来,弟兄们才好说话。”

涂国强似乎又看到了被弟兄们拥戴的希望,重把自信推到脸上,愣愣地盯着白科群看了好半天,才神秘地道:

“组织九营全体弟兄一起逃,只要大伙儿听我的,一切我负责!”

白科群一怔:

“有可能么?”

“当然有可能!我挨个点过了,营区的巡捕加警卫士兵,总共只有三十三人,而我们有三百多人,如果夜间切断营区电源,全营弟兄一齐往外涌,那三十三个巡捕、卫兵肯定他妈挡不住!就是万一败了,也没啥了不得,咱们挪个窝到中央捕房蹲蹲就是!”

白科群眼睛一亮,率先表态:

“涂连长,我听你的!真闹败了,进捕房,挨枪毙,老子都奉陪!”

弟兄们也纷纷表态:

“涂连长,我们听你支派!”

“涂连长,你叫咱干啥,咱干啥!”

“奶奶的,谁敢不听涂连长的,咱揍他个龟儿子!”

……

在场的弟兄大都是四个连里有能耐的班排长,他们表了态,也就等于全营的弟兄们表了态。

涂国强很高兴,正正经经摆出了领导人的架子:

“弟兄们愿听我的,我就得定几条规矩了!第一,我刚才说了,咱们他妈是军人,要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谁都不能只顾自己!第二,要守机密,逃跑的事决不能让罗斯托那帮洋鬼子知道。第三,从现在开始,就得做准备。”

“准备啥?”

“准备家伙!铁条、木棍,啥玩意都行,万不得已时,咱得和守门的洋鬼子们拼!谁还藏了枪,到时都他妈拿出来集中使唤!”

白科群道:

“只怕不会有枪了,豆大胡子他们逃跑后,洋鬼子们又满营抄了一遍,谁还敢藏枪?藏枪的弟兄们被关了快半个月了,还没放回来呢!”

涂国强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我说有枪,准有枪,不信你们到时瞧好了!”

一个弟兄问:

“这又是枪,又是棍的,洋鬼子们会不会说咱是暴动?”

白科群没等涂国强搭腔便说:

“暴动就暴动!怕啥子?大不了一死!”

涂国强点点头:

“白连副说的对!弟兄们不要怕!如果当初咱们不从德信楼里撤出来,不也早就取义成仁了么?”

弟兄们纷纷称是。

打着手电筒的小豁子是林启明营长的勤务兵,对自己的营长极忠诚,这时插上来问:

“咱们走了,营长、营副咋办?”

白科群没好气地道:

“营长、营副在十二营,咱有啥办法?”

小豁子呐呐道:

“能……能把他们要……要回来么?”

涂国强拍了拍小豁子的扁脑瓜:

“营长、营副也会想法逃的,你小孩家少多嘴!”

又说:

“电表房我已探明了,在小红楼下层厕所旁边,平日总上把锁。有一回停电,我看到罗斯托带着工友开门进去过。咱得派两个靠得住的弟兄守着,到时扭掉门锁,进去断电。”

一个住小红楼楼下的排副自告奋勇地说:

“这事交给我!只要有你涂连长的命令,老子马上叫营区变得一团黑!”

涂国强满意地点点头,最后又说:

“弟兄们,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