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1 / 1)

大捷 周梅森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不要出格,以免激怒日本军方。他当时并未料到后来的那场致使他调离的风波,对布莱迪克的告诫没当回事,表面上应了,心里却固执地想着,自己是个中国军人,不管布莱迪克中校说啥,他都得按一个中国军人的良知和准则去做。

在那段日子里,他除了带领弟兄们日常上操,进行精神升旗,还亲自给弟兄们上课,讲“岳母刺字”、“苏武牧羊”,讲得许多弟兄直掉眼泪。

营区周围的中国同胞们密切注视着营内的一切。每天早晨举行精神升旗时,四周楼房上都有人默默观看。上操的哨子不但唤醒了弟兄们的斗志,也激动着中国同胞的心。

一个中学生在写给第九中国军人营全体弟兄的信中说:

“每当听到军营的哨音,听到你们整齐有力的脚步声,我就觉着中国军队还没撤走,国军就在我们身边!我们为你们而骄傲,上海为你们而骄傲!我和同学们都暗暗发誓:日后一定要和你们一样,做个打鬼子的勇士!”

捧着这封信,林启明感动极了,他让费星沅读给弟兄们听,弟兄们也于感动之中受到了震撼……

嗣后,弟兄们的情绪和军人营周围民众的情绪,在相互影响中越来越热烈了。上操时,营区外的同胞们会大喊抗日口号,弟兄们会情不自禁跟着喊。夜晚,公寓楼上大胆的市民们不但向小红楼里扔糖果,香烟,有一回还扔了面国旗进来。

这情形持续了好久,到四月九日夜晚,酿出了事端。

这日,电喇叭里突然播出了台儿庄大捷的消息。不知是华东电台,还是大陆电台播的,说是国军集结精锐主力于徐州东北之台儿庄,一举歼灭入侵日军两万余人。弟兄们当即在小红楼和各自的帐篷里欢呼起来。营区外的公寓楼和四面的建筑物上,许多中国民众也挥着旗帜、帽子冲着营区欢呼。

林启明泪水直流,拉着勤务兵小豁子冲出屋门,在小红楼楼上楼下四处以茶代酒,和弟兄们碰杯祝捷。在二楼过道上,二连三排的一帮弟兄,还在排长豆大胡子的带领下,把他架起来,抛到了空中,急得小豁子又喊又叫,差点哭了。

在那激动人心的夜晚,《大上海不会降》的歌声又响了起来。开头只是几个女声的微弱齐唱,从方位和距离上判断,是从北面那公寓楼里传出的。后来,歌声越来越大,众多粗大的嗓门参加进去了,整个公寓楼变做了扩音箱。再后来,小红楼、帐篷里的弟兄们也都参加了祝捷的歌唱,营区内外爆飞着一片狂沸的声浪:

“大上海不会降!

大中华不会亡!

我们有抗敌的成城众志!

我们有精神的铁壁铜墙。

四万万国人四万万勇士,

一寸寸山河一寸寸战场。

雄踞东方大中华,

五千年历史五千年荣光!”

在这怒吼般的歌声中,营主任罗斯托上尉带着一帮士兵和安南巡捕冲进了小红楼,迅速卡死了楼梯、楼道,把他和营副费星沅从三楼各自的房间里拽了出来。他这才恍然悟到,营区内外的狂欢惹出了大麻烦。

罗斯托上尉脸色铁青,动作言行极为粗暴,一口咬定他聚众滋事,违反营规,在他被安南巡捕拖出房间后,还打了他一拳。他与其说是被罗斯托的拳头打痛了,毋宁说是被罗斯托的无礼污辱了,当即出手反击。遗憾的是没打着罗斯托,倒把罗斯托身边的中国翻译刘良杰打了个踉跄,继尔,两条胳膊被一拥而上的巡捕士兵们扭住了。

费星沅也挨了打,打费星沅的是个又高又胖的白俄鬼子。费星沅两次被打倒在地,又两次爬了起来,嘶哑着嗓子对罗斯托大声抗议。

罗斯托上尉根本不理,手一挥,士兵和巡捕便把他们一起押下了楼。

楼下门厅里聚满了弟兄,弟兄们显然已知道他和费星沅遇到了麻烦,肩并肩堵在门口。罗斯托火透了,哇里哇拉怪叫了一通,还对着天花板放了两枪,打落了一片迷蒙的积尘。

翻译刘良杰奉罗斯托之命解释说:带走他和费星沅,绝无关押惩罚之意,只是布莱迪克中校要见见他们。

弟兄们不信,领头的排长豆大胡子代表门厅里的弟兄们说:

“有啥事,叫布莱迪克到这儿来谈,俺们营长、营副一个也不能带走!”

罗斯托又哇哇怪叫了一通啥,刘良杰翻译道:

“上尉说,他是执行命令,希望你们谅解,如果你们执意对抗,他只能视其为暴动,武力解决!”

罗斯托上尉身前、前后的巡捕士兵们拉开了枪栓,将一支支枪口瞄向了门厅里的弟兄们。

刘良杰毕竟是中国人,有些慌了,悄悄对他和费星沅说:

“林营长、费营副,快……快叫弟兄们散开吧,咱国军刚打了胜仗,都高高兴兴的,真……真闹出人命就不值得了!再说,真是布莱迪克中校要见你们!真的!”

他和营副费星沅这才劝开了豆大胡子和门厅里的弟兄们,随罗斯托一起走出了小红楼。

那夜,见到布莱迪克中校时已很晚了。中校显得困乏不堪,一见面就告诉他和费星沅,今夜在军人营内外发生的事是日本人不能容忍的,他不出面制止不行。还说,精神升旗和上操也不能搞了。日本驻沪总领事馆已照会租界当局说,如租界当局不能严守中立,制止中国军人营内的仇日情绪和仇日行动,他们将视租界方面的中立为刻意偏袒,并保留自行解决的权力。中校要他和费星沅体谅租界方面的难处,和租界当局合作,尽快消除营区内的不安情绪。

他拒绝了,费星沅也拒绝了。

布莱迪克中校似乎早料到了这一点,苦笑着双手一摊说:

“那么,我只好给你们换一个营区了!”

当夜,他和费星沅被送到了第十二中国军人营,连回第九中国军人营和弟兄们再见一面的要求都被回绝了。一时间,他很愤怒,对布莱迪克中校的好感一下子全消失了。临别时,严正要求布莱迪克将今夜的一切记录在案,并对罗斯托上尉及其部下行凶打人的事,正式提出了抗议。

他不懊悔。他相信,经过他和费星沅营副这段时间的努力,精神和秩序都已重建,第九中国军人营又变成了中国国民革命军陆军1776团第三营。不管他林启明日后能否回来,弟兄们都会象他一样,承担起一个中国军人的责任和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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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康年极真切地看到了他的驴。驴是从一片稠密的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