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
“真是这样,咱咋办?”
方参谋冷冷道:
“如若总座不仁,也就怪不得我们不义了。”
段仁义团长疑惑地问:
“总座怎么不仁?”
二营长兰尽忠也道。
“总座该不是叫咱全在这儿殉国吧?”
方参谋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
“别问了!只要大家不怕担责任,不怕掉脑袋,到时候听我的!”
众营连长们马上表示:
“方参谋,我们听你的!”
“担责任弟兄们一起担!”
“杀头杀大家的!”
都以为要撤。
一营营长章方正干脆把话挑明了:
“方参谋、段团长,你们下令撤吧!没有增援,这仗打不下去!撤了后,咱他妈不扯23路军旗号了,您二位长官带着咱打游击!”
方参谋出人意料地道:
“谁说要撤了?!是段团长说了,还是兄弟我说了?!现在还没到撤的时候!谁撤老子毙谁!今夜要抓紧时机赶修炸毁的前沿工事,准备迎击拂晓后敌军新的进攻!”
方参谋这回根本没征求段仁义团长的意见,就发布了新的命令:把三营两个预备连投入侯营长一、二连防区,把章营长一营两个连投入了二营兰营长防区,村里只留下章营长的一个连。
布置完毕,方参谋又说:
“从明天拂晓起,我和段团长、黾副官全下到前沿各营去,村里团部只留霍团副坐镇,未经我和段团长命令,擅自溃退者,霍团副有权不经禀报先行正法!好了,散会!”
散会后,方参谋跌坐在椅子上,直愣愣地望着他说:
“霍团副,你怕么?”
他摇摇头,冷静地说:
“我是自愿参加新三团的!”
方参谋笑了笑:
“这我知道!”
他又想起了那首未写完的团歌。
“我还为咱新三团写了首团歌!”
“哦!还有这心思?念我听听!”
他掏出电文纸念道:
马鞍山前飘扬着我们的战旗,
炮火硝烟弥漫了我们的阵地……
方参谋不知咋的眼圈红了,在他把歌词的第一段念完后,没来由地问他:
“还记得我刚才的命令吗?”
他一怔:
“记……记得!无……无你和段团长的命令,谁敢擅自溃退,不经禀报,即可正法!”
方参谋点点头,又摇起了头:
“不……不要真执行,不……不要向任何弟兄开枪,能放一条生路,就……就给弟兄们放一条生路吧!”
他惊问:
“为啥?”
方参谋凄然一笑:
“我们被出卖了!”
出卖?怎么回事?在弟兄们为国家、为民族浴血抗战时,竟还有出卖?!谁出卖了我们!难道是23路军司令部?难道是身为中将总司令的韩培戈?
果然是23路军总司令部和那位总司令韩培戈。方参谋冷静客观而又入情入理地把战前战后的全部疑虑都端了出来,把他和段仁义团长惊呆了。
“小兄弟,你上当了!此一战后新三团将不再存在!你那首团歌不会有任何人唱,不会有任何人听……”
声音渐渐恍惚了,写着团歌第一段歌词的电文纸,从他颤抖的手上滑下来,落在地上两摊浓痰和几只被踩扁的烟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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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天刚麻麻亮,进攻就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开始了。日伪军的重炮、钢炮对着前沿阵地和下岗子村持续猛轰。前沿战壕多处垮塌,下岗子村几乎被夷为平地。不说战壕里的弟兄,就是村里仅存的一个预备连也伤亡惨重。电台被炸毁了,少尉报务员温小姐殉国。白洁芬负伤,连接下岗子和上岗子的电话线被炸断。新三团和23路军司令部和上岗子1761团的联系完全中断了。
七时许,近两千日伪军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发起集团冲锋,其左翼前锋一度逼入新三团二营战壕十余米处。二营营长兰尽忠被迫率着弟兄们跳出战壕与敌肉搏,才勉强保住防线。八时左右,被我机枪火力压到山下大路旁的另一股日伪军,以路堤作掩护,构筑临时阵地,对我左翼阵地造成极大威胁,并将攻守战一举演变成阵地战,形成僵持。近九时,日军三架“九六”式轰炸机临空协战,十几分钟内在前沿阵地投下了不下二十颗炸弹,威胁不大,却动摇了军心,致使左翼章方正部的部分士兵怆惶溃退,方向公参谋正在其部,立毙六人,才勉力稳住阵脚。
这时,身为新三团实际指挥者的方向公已明白,阻击战打不下去了,1761团拒不下山增援,前沿阵地和下岗子村势在必失。日伪军的攻击意志是顽强的,不在今日越过马鞍山看来不会善罢甘休。
一切均在他的预料中。爹不疼、娘不爱的新三团被甩了,被卖了。韩总司令当年救他是一回事,如今卖新三团是另一回事。总司令爱兵,他是兵,而新三团的弟兄们在总司令眼里根本不是兵,是暴民。韩总司令从把新三团划归总司令部直属并派上马鞍山就没安好心。总司令是想耗光新三团,也耗掉面前日伪军的部分锐气。实际上韩总司令并没指望新三团阻住日伪军的增援部队,他指望的是上岗子村的1761团。他嘲笑霍杰克上当,实际上他也上当了,对韩培戈的忠诚,使他和新三团无可奈何地走入了绝境。现在,他还怀疑起了河东的377师;何以377师的防线在短短几小时内就被击溃?究竟有没有377师的河东防线?山本旅团、杨华波的和平建国军何以如此轻易地过了洗马河?!
他真傻!竟以为自己重任在肩,竟在开战前自找麻烦要来1761团!——当然,退一步想,如果韩培戈一定要耗光新三团,他不要求增援,1761团也还是要来的,也还是要在上岗子村安营扎寨的。麻烦恰在这里:1761团压在上岗子,他唯一的退路便被切断了。他一退,1761团定会开枪阻击。他和新三团的前途只一个,在1761团的胁迫下和日伪军拚命,直至拚掉最后一兵一卒,全部战死在这片焦土上。
身为中将总司令,竟这么不顾抗日大局,民族大义,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这样的总司令已不配占有他的忠诚。事情很明白,新三团的命运和他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再说,三个月来,他和这帮来自卸甲甸县城的弟兄们朝夕相处也有了感情,尤其是昨天一下午打下来,感情更深了一层。这些弟兄们尽管散漫,尽管糟糕,可心地是干净的,是在竭尽全力执行长官的命令,是真真切切在为国家民族而战。
撤退!哪怕挨枪毙也要撤。
主意打定,他在半小时内连续下达了三道命令。令三营长侯顺心悬赏组织敢死队,居高临下对盘踞路堤的日伪军发起强攻,消除近在眼前的威胁。令团副霍杰克带卫队士兵负责恢复和1761团的电话联系,并组织团部和伤员撤退。令其他部属竭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