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得事先同我商量一下。”
陈廷敬笑道:“我这不正是请您过来商量吗?”
却有商家喊道:“我们取回自家银子,还有什么需要商量的!”
王继文软中带硬道:“假如造成骚乱,官银被哄抢了,可不是我的责任。”
向玉鼎道:“放心吧,制台大人,我们只要自家的银子!”
藩库开始发还银子,商家们都喊陈廷敬青天大老爷。陈廷敬频频还礼,王继文却是急得火烧火燎。忽然,又听得陈廷敬漫不经心地说:“制台大人,我已查明,吴三桂曾留下巨额银子、粮食跟草料,都不知哪里去了。”
王继文顿时脸色铁青,两眼发黑,说不出话来。
陈廷敬却不温不火,道:“制台大人,随我进京面圣吧!”
回到驿馆,刘景把玻璃象棋拿了出来。陈廷敬问是怎么找到的,大家都笑而不答。
终于大顺说了:“老爷,我才知道,玻璃象棋本来就没有丢!”
原来刘景他们看出向保不寻常,却又无从下手,就故意拿丢失玻璃象棋去唬他。陈廷敬听了哭笑不得,道:“今后查案子,可不许先给别人栽赃啊!下不为例。”
刘景应了,却仍是笑。陈廷敬便问:“笑什么呀?是否还有事瞒着我?”
刘景笑道:“老爷,这都是珍少奶奶的主意!”
陈廷敬对珍儿便有责怪之意,珍儿道:“我早就觉着向保同王继文关系非同寻常,却抓不住把柄。”
陈廷敬板着脸说:“抓不住把柄,你就强加他一个把柄?”
珍儿嗔道:“老爷也真是的,向保这种人,你不给他个下马威,先吓唬他,他肯说实话?”
刘景道:“还多亏了珍少奶奶,不然向保哪肯招供王继文隐瞒吴三桂钱粮的事?”
陈廷敬终于笑了起来,却仍说今后再不能这样办案。
第二日,陈廷敬押着王继文回京。王继文尚未定罪,仍着官服,脸色灰黑,坐在马车里。陈廷敬仍是以礼相待,王继文却并不领情。
快出城门,忽见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仔细听听,原来都是来送王继文的。有的百姓痛哭流涕,说王大人是个好官哪,这几年没问百姓要一两银子,却被奸臣害了。又有人说,王大人得罪了云南有钱的商家,被他们告到京城,朝廷就派了钦差下来。
出了城门,却见城外还黑压压地跪着很多人,把道都给挡了。一位百姓见了王继文,忽地站起来,扑上前哭道:“王大人,您可是大青天啊,您走了,我们的日子不知怎么过呀!”
王继文也仿佛动了感情,说:“你们放心,阚家父子提出的税赋新法,钦差大人虽说要上奏朝廷,但皇上不一定恩准哪!”
那人扭头怒视陈廷敬:“你就是钦差吗?你凭什么要抓走我们的父母官?王大人可是云南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好官哪!”
陈廷敬高喊道:“老乡们,王大人有没有罪,现在并无定论,得到了京城,听皇上说了算数!”
那人道:“朝廷有你这样的奸臣,王大人肯定会吃苦头的!”
突然有人高喊杀了奸臣,百姓哄地都站了起来,蜂飞蚁拥般扑了过来。刘景和众随从拼命挡住人流。珍儿跳下车来,挥剑护住陈廷敬。
马明闪到王继文马车前,耳语道:“你赶快叫他们退下去,不然砍了你!”
王继文瞪眼道:“你敢!”
马明抽出刀来,说:“你别逼我!快,不然你脖子上一凉,就命赴黄泉了!”
王继文同马明对视片刻,终于软了下来,下车喊道:“乡亲们,乡亲们,你们听我说!”
却有人叫道:“王大人您不要怕,我们杀了奸臣,朝廷要是派兵来,我们就拥戴您,同他们血战到底!”
王继文厉声喊道:“住口!”百姓马上安静下来。王继文突然跪了下来,朝百姓拜了几拜。百姓们见了,又齐刷刷跪下,哭声一片。
王继文道:“我王某拜托大家了,千万不要做不忠不义之事!我在云南克勤克俭,不贪不占,上不负皇天,下不负黎民。这次进京面圣,凶吉全在天定。天道自有公正,乡亲们就放心吧!”
再无人说话,只闻一片哭声。王继文又道:“乡亲们请让出一条道来,就算我王继文求大家了。”
百姓们慢慢让出道来,他们都恨恨地望着陈廷敬。
珍儿说:“王大人把自己都感动了,还真哭了哩。”
陈廷敬叹道:“这回夹道哭送王大人的百姓,倒是自己闻讯赶来的。可怜这些善良的百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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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回京路上,陈廷敬接到家书,报喜说豫朋中了进士。陈廷敬喜不自禁,便吩咐快马加鞭,巴不得飞回家去。豫朋、壮履兄弟自小是外公发蒙,陈廷敬忙着衙门里的事,向来疏于课子。陈廷敬正日夜往家飞赶,不料数日之后又获家书,岳父大人仙逝了。陈廷敬痛哭不已,更是催着快些赶路。
云南毕竟太远了,回到京城已是次年七月。屈指算来,一来一去几近一年。陈廷敬先把王继文交部,顾不得进宫,急忙往家里赶。一家人见了面,自是抱头痛哭。陈廷敬径直去岳父灵位前点香叩头,哭了一场。回到堂屋坐下,月媛细细说了父亲发的什么病,什么时候危急,请的什么医生,临终时说过什么话,举丧时都来了什么人。陈廷敬听着,泪流不止。
陈廷敬进门就见家瑶同祖彦也在这儿,心里甚是纳闷,只因要先拜老人,不及细问。这会儿祖彦同家瑶走到陈廷敬跟前,扑通跪下,泣不成声。陈廷敬忙问:“祖彦、家瑶,你们这是怎么了?”
祖彦哽咽道:“爹,您救救我们张家吧!”
陈廷敬又问:“你们家怎么了?”
家瑶哭道:“我家公公被人参了,人已押进京城!”
说起来都是故旧间的纠葛。京城神算祖泽深宅院被大火烧掉,便暗托明珠相助,花钱捐了官,没几年工夫就做到了荆南道道台。去年张汧升了湖广总督,他那湖南巡抚的位置让布政使接了。祖泽深眼睛瞅着布政使的缺,便托老朋友张汧举荐。张汧答应玉成,可最终并没能把事情办妥。祖泽深心里怀恨,参张汧为做成湖广总督,贪银五十多万两去场面上打点。张汧又反过来参祖泽深既贪且酷,治下民怨沸腾。两人参来参去,如今都下了大狱。
月媛说:“亲家的案子,可是闹得满城风雨!皇上先是派人查了,说亲家没事。后来皇上又派于成龙去查,却查出事来。”
陈廷敬叹道:“于成龙办事公直,他手里不会有冤案的。唉,我明儿先去衙门打听再说。世事难料啊!当年给我们这些读书人看相的正是这个祖泽深。他自己会算命,怎么就没算准自己今日之灾?”
祖彦道:“请岳父大人救我张家。现在里头的消息半丝儿透不出来,不知如何是好。我已多方打点,过几日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