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肉你个头!有吃的不简单了!”淑清撇着嘴,终是饿了,不得不去吃红薯。
虽然没有肉吃,总算安稳地睡了一觉,早晨起来,精神都很好,颜法说我们是不是该走了?老三因为答应了孩子吃肉而没有做到,心里不爽,说:“我看这里很安逸,就多住一天吧?汉华跑了这么多天,也让他歇一下!”颜法见老三这么说,也不好说什么了,带着两个孩子,在住处附近转转,倒也安逸。老三将腰带扎紧,到处找“肉”去了。
下午,镇子外面一阵喧嚷,轰隆隆来了许多士兵,都是从南丹前线退下来的,一个个风尘仆仆,军装上染着黑烟,鼻子上也都是乌黑的。奇怪的是在军队中间,赶着一些牛!都是本地水牛,在士兵的大声呵斥中,老老实实地低头走着。颜法看着,心里疑惑,该不是老百姓的耕牛吧?军队轰隆隆进了镇子,在中心路口架起大锅烧水,不一会,开始杀牛了!牛是聪明的动物,跟着这些凶狠的人走了这么长路,大约已经明白自己的悲惨命运了?还没等到士兵下手,一个个都跪了下去,有的,在眼睛里流出泪来!从血泊里跑出来的士兵,毫不为所动,刀刺枪击,很快就将这些牛全部杀死。满条街,都是烹牛肉的香味,大锅里面洒上丁香桂皮,气味十分诱人。
颜法听见自己的房东,那个古稀老人,低声嘀咕着:“罪过,罪过啊!”
牛肉一顿吃不完,士兵们将牛肉割成一块块的出卖。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老三说:“我也去买几斤,回来煮了吃!”颜法从士兵们进镇,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自古败兵最可怕,现在又看他们杀牛,十分残忍,更是心里堵塞。便对老三说:“今晚我们不能住这里了。”老三奇怪地问:“为什么呢?”颜法说:“我也说不好,就是感觉。”老三说:“你这个呆子!你的感觉能算数啊?”颜法说:“老三,这一路我都听你的,今天你无论如何听我一回!我带着淑清汉华先走,你买了牛肉,来撵我们。”老三不满地说:“跟着你个二傻子,受洋罪!好,就听你的。我去了啊!”说着慌慌忙忙跑去。从翠荣去世,老三就对颜法一口一个“二傻子。”大约是老婆的惨死,在老三心里留下深刻的阴影,却又无处排遣,只有对老二发气。
颜法便收拾担子,带着汉华,挑着淑清,出了小镇,往独山方向走去。一路上,人迹稀少,这个时候,难民也没有出动,空旷的路上,只有他们三个。走了没多久,老三提着一大块牛肉赶上来,一边大叫着:“孩子们,三爹给你们买了肉!”老三将牛肉放箩筐里,把淑清背在背上,乐呵呵地走在前面,颜法挑着箩筐,汉华跟着,看老三一会就走远了。汉华见了肉,劲头十足,叫着二爹:我们走快些!老三在一处高高的田埂下坐着,淑清爬在他身边。颜法和汉华气喘吁吁赶到,老三埋怨说:“就是你说要走!你看这,哪里有个地方住?那个爹爹屋里住得蛮安逸的,偏偏你要扳命!”颜法看看周围,确实没有人家,天已经快黑了,只能在这里歇息了。好在已经是初冬天气,没有蚊子,这里睡一觉,也不是很难。田地里都是干枯的,颜法在一处背靠北方的田埂下清出一块空地,铺上些荒草,老三支起铁棍子,架起锅,附近多的是枯木荒草,汉华跟着二爹,去抱了好多回来,老三点起篝火,一会,锅里就响了。
牛肉有一大块!老三从箩筐里拿出几个红薯,切成块,先熬牛肉,熬得烂了,将红薯放进去,两种食物的味道交织在一起,真香啊!四下一个人都没有,大地一片宁静,红红的篝火,暖和的铺,美味的牛肉,四个人,吃着牛肉炖红薯,真是无比舒服!
老二老三,都是尽量吃红薯,将牛肉片夹给汉华淑清。大哥不知下落,大嫂死去,这两个孩子就是他们的亲儿女!淑清最先吃饱。她摸摸肚皮,满意地说:“二爹我睡了啊!”颜法说:“不洗脚就睡啊?”逃难的人,一定要洗脚,否则没几天脚就不能走路了。淑清说:“我吃饱了嘛!”老三呵呵笑着:“好,今天就让你不洗脚睡觉!反正你每天都不用脚走路!”到夜里,三个人都洗了脚,颜法看锅里剩下一点热水,用毛巾沾湿,还是给淑清抹了脚。火熄灭了,余烬红红的,睡在火堆旁,很惬意。汉华倒下就睡着了,颜法和老三,将两个孩子围在中央,先后倒下睡去。
半夜时分,忽然听见一阵枪声!老三最先惊醒,坐起身,支楞着耳朵听。颜法也起来,看着响枪的方向,似乎是从小镇那里传出的。枪声响了一阵就平息了,这荒野之夜,重又恢复宁静,弟兄俩躺下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天亮了,吃完早饭,收拾东西上路。从小镇方向,走来一些人,是逃难的,看见颜法他们,都显出惊异来,却也没有谁说什么,都是匆匆低头走过。忽然有一个人大叫颜法:“傅师傅!傅师傅!”是衡阳机器厂的同事老彭。只见他打着赤膊,下身仅一条短裤,空着两手,慌忙火急的从大路上奔跑而来。颜法吃惊地问:“你怎么成这个模样了?”赶紧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又找裤子他穿。老彭穿上衣裤,问颜法:“你们昨晚在这里睡的?”颜法说是。老彭“嗨”了一声:“你真是有眼力啊,怎么知道离开那个鬼镇子的!”老三问:“出什么事了?”老彭还没说就哭了起来。再三问他,才说:“昨天夜里,小镇来土匪了,杀死了我哥!”
原来,昨天半夜的枪声,真的是小镇上的。半夜时分,忽然有成千的人围了镇子,这些人有枪有刀,举着火把,猛烈冲击着镇上住着的军队。这些军队是败退下来的,根本没有战斗力了,一接火就败退下去,逃之夭夭。土匪没有抓着士兵,便将镇上所有住的难民赶出来,每人的财物抢劫干净,男的只许留下一条短裤。老彭的哥哥,带着金子逃难,被土匪抓住,不肯放下手里的箱子,被土匪砍去了手脚!
颜法扶着老彭,给他喝水,老彭喝口水又说:“天亮后,土匪撤了,我惦记着哥哥,回去看。哥哥躺在街道上,一起的还有几个,都死了,我哥没死,看见我还能认出来,他只有一只手了!”老彭哽咽起来。哥哥只一口气了,微弱地呼唤弟弟赶快打死他!看血流一地,手脚都砍掉了,哥哥已没有生的可能。老彭咬着牙,举起一块大石头,落下去,将哥哥脑袋砸扁!
“我亲手杀死了哥哥!”老彭嚎啕大哭:“我们弟兄逃难出来,经过多少危险,到这里,还是分手了!”
难民们栖栖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