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1)

庭院深深 琼瑶 5449 汉字|5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二十六章

午夜,方丝萦平躺在床上,瞪视着天花板,呆呆的发着愣。在她身边的地毯上,她的箱子打开着,所有的衣物都已经整齐的收拾好了。她本来准备再一次的不告而别,可是,到了临走前的一剎那,她又犹豫了。她是无法拎着箱子悄无声息的离开的,而且,正心的课程必须继续下去,她以前的宿舍又早已分配给了别人。她如果要走,只好先去住旅社,然后再租一间屋子住,每天照常去正心上课。但是,这样,柏霈文会饶过她吗?

“呵,这一切弄得多么复杂,多么混乱!”

她想着,眼睛已经瞪得干而涩。这家庭,在经过艾琳这样强烈的侮辱和驱逐之后,什么地方还能容她立足?走,已经成了当务之急,她无法再顾虑亭亭,也无法再做更深一层的研究了。是的,她必须离去,必须在艾琳回来之前离去!否则,她所面临的一定是一连串更深更重的屈辱!她不能犹豫了,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女主人已经对你下了逐客令了,你只有走!

她站了起来,对着地上的那口箱子又发了一阵呆,最后,她长叹了一声。合起箱子,她把它放在屋角,管他什么箱子呢?她尽可以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再来取这口箱子,即使不要它,也没什么关系,她不再是以前那个穷丫头了,在她的银行存折上,她还有着足够的金钱。她穿上了外套,拿起手提包,不由自主的,她看了看床头柜上的玫瑰花,依稀恍惚,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那个凄苦的风雨之夜!这是第二次,她被这个家庭所放逐了!呵!柏霈文,柏霈文,她与这个名字是何等无缘!她的眼睛朦胧了。

------------

正文 第二部 灰姑娘_27

方丝萦静悄悄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她从她蜷缩的沙发中走出来了,一直走到爱琳的身边,她俯下身去,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她用一种自己也不相信的,那么友好而温柔的声音说:“回房间去吧让我送你到房里去,你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不不不”爱琳像个孩子般的说,在沙发中辗转的摇着头,继续的哭泣着,哭得伤心,哭得沉痛。

“你让她去吧”柏霈文对方丝萦说。“她准会又吐又闹的弄到天亮”“我送她回房去”方丝萦固执的说,看了柏霈文一眼:“你也去睡吧,一切都明天再谈,今晚什么都别谈了,大家都不够冷静。”“答应我你不再溜走。”柏霈文说。

“好的,不溜走。”她轻轻的叹息。“明天再说吧”

她挽住了爱琳,后者已经闹得十分疲倦和乏力了。她把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让她的手绕在自己的肩膀上,再挽紧了她的腰,嘴中不住的说:

“走吧我们上楼去上去好好的睡一觉走吧走吧走吧”爱琳忽然变得非常顺从了,她的头乏力的倚在方丝萦的肩上,跟着方丝萦跄跄踉踉的向前走去,她依旧在不停的呜呜咽咽,夹带着酒呃和呕心,她的身子歪歪倒倒的,像一株飓风中的芦草。方丝萦扶着她走上了楼,又好不容易的把她送进了房间。到了房里,方丝萦一直把她扶上床,然后,她脱去了她的鞋子,又脱掉了她的外套,再打开棉被来盖好了她。站在床边,她没有离去,却呆呆的、出神的望着爱琳那张相当美丽的脸庞。爱琳显然很难过,她不安的在床上翻腾,模糊的叫:“水,我要水给我一点水”

方丝萦叹了口气,走到小几边,她倒了一杯冷开水,拿到爱琳的床边来,扶起爱琳的头,她把杯子凑近她的嘴边,爱琳很快的喝干了整杯水。她的面颊像火似的发着烧,她把面颊倚在冰凉的玻璃杯上,呻吟着说:

“我头里面在烧火,有几万盆火在那里烧心口里也是,”她把手按在胸上:“它们要烧死我我一定会死掉,马上死掉”

“你明天就没事了。”方丝萦说,向门口走去,可是,爱琳用一只滚烫的手抓住了她。

“别走”她说:“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房里,这房间像一个坟墓别走”方丝萦站住了。然后,她干脆关好了房门,到浴室中绞了一条冷毛巾,把冷毛巾敷在爱琳的额上,她就坐在床边望着她。爱琳在枕上转侧着头,她的黑眼珠迷迷蒙蒙的望着方丝萦,在这一刻,她像个孤独而无助的孩子。她不再是凶巴巴的了,她不再残酷,她不再刻毒,她只是个迷失的、绝望的孩子。“我爱他,”她忽然说。“我好爱好爱他,我用尽了一切的方法,却斗不过那个鬼魂”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像孩子般啜泣。“我知道,”方丝萦低低的说:“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泪蒙住了她的视线。“刚结婚的时候,他抱着我叫含烟,含烟那个鬼”她诅咒,抽噎。“我以为,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我,他会顾念我,但是,没有他心里只有含烟,含烟,含烟那个女人,把他的灵魂、他的心全带走了他根本是死的死的死的”她哭着,拉扯着枕头和被单。“一个人怎能和鬼魂作战,怎能我提出要离婚,他不在乎,我说要工厂,那工厂才是他在乎的他不在乎我他从不在乎我从不”

泪水从方丝萦的面颊上滴落了下来,她俯下身去,把头发从爱琳脸上拂开,把那冷毛巾换了一面,再盖在她的额上。她就用带泪的眸子瞅着她,长长久久的瞅着她。爱琳仍然在哭诉,不停的哭诉,泪和汗弄湿了整个脸庞。

“我从没有别的男朋友,从来没有我到台中去只是住在我干妈家,我从没有男朋友我要刺激他,可是,他没有心呵他的心已经被鬼抓走了他没有心呵根本没有心呵”她抓住了方丝萦的手,瞪视着她。“我没有男朋友,你信吗”

“是的,”方丝萦点着头。“是的,我知道。你睡吧好好的睡吧再闹下去,你会呕吐的,睡吧”

爱琳阖上了眼睛,她是非常非常的疲倦了,现在,所有酒精都在她体内发生了作用,她的眼皮像铅一样的沉重,她的意识飘忽而朦胧。她仍然在说话,不停的说话,但是,那语音已经呢喃不清了。她翻了一个身,拥着棉被,然后,她长长的叹息,那长睫毛上还闪烁着泪珠,她似乎睡着了。

方丝萦没有立即离去,站在床边,她为爱琳整理好了被褥,抚平了枕头,再轻轻的拭去了她颊上的泪痕。然后,她低低的、低低的说:“听着,爱琳,撇开了敌对的立场,我们有多么微妙的关系我们爱着同一个男人,且曾是同一个男人的妻子。看样子,我们之间,必定有一个要痛苦,不是你,就是我,或者,最不幸的,竟是我们两个我们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协调这份尴尬爱琳,最起码,我们不要敌对吧如果有一天,你会想到我,会觉得我对你还有一些儿贡献,那么,爱那个孩子吧好好的爱那个孩子吧”

她转过身子,急急的走出了房间,泪,把一切都封锁了,都遮盖了。

爱琳呆呆的坐在窗前,对着那满花园的阳光发愣。隔夜的宿醉仍旧使她昏昏沉沉的,昨夜的一切也都模模糊糊,但她知道发生了一些事情,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方丝萦,那个奇异的家庭教师,自己对她说了些什么她记得方丝萦曾逗留在她屋里,她诉说过,她哭过,枕上的泪痕犹新那么,那家庭教师一定已知道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而且,那家庭教师也说过一些什么,是什么呢她努力的回忆,努力的思索,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昨晚,昨晚像隐在一层浓雾里,那样朦胧,那样混沌。唯一真实的,是当她走进客厅,开亮电灯那一刹那所见到的一幕。那长沙发,方丝萦蜷伏在那儿,像一只小猫,柏霈文紧拥着她,带着满脸最深切的激情怎会呢她想不透,怎会呢或者,这只是自己的幻觉吧或者,根本没有昨晚那一幕吧但是,不她还记得方丝萦的打扮,没有戴眼镜,是的,这几天她都没有戴眼镜,长发披垂,穿了一身浅蓝色的秋装她猛的打了个冷战,不可否认,那家庭教师相当漂亮,可是,对一个瞎子而言,漂亮又怎样呢

她烦躁的站起身来,在屋内兜着圈子,然后,她打开房门,直着喉咙喊:“亚珠亚珠亚珠”

亚珠急急的从后面跑过来,站在楼梯上,扬着声音回答:

“是的,太太”“方老师呢”爱琳问。

“到学校去了,和亭亭一起去的。”亚珠诧异的说。

哦,真的怎么这样糊涂当然是到学校去了。爱琳咬了咬嘴唇,不管怎样,今晚她要和这个女人好好的谈一谈她要请她走路她绝不能允许自己的地盘内再有人侵入,一个鬼魂已经够了又跑来一个活生生的人哦,她不能容忍这个她绝不能容忍“太太”亚珠小心翼翼的。“你要吃早餐吗”

“不要给我冲杯牛奶拿到楼上来。”

(教育123文学网https://.)

------------

正文 第二部 灰姑娘_28

来,升腾着,弥漫着。“怎样呢?”他问。一股怒气从她胸坎中冲到头脑里。哦哦,这个天下最痴情的人!一个家庭教师!一个家庭教师!原来那副痴情面孔都是装扮出来的呵!“谈离婚,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冷冷的说:“你不是知道我的条件吗?”他沉吟了一下。“你是指工厂?”“是的。”“你知道,工厂和茶园是分不了家的,”他困难的说:“你能提别的条件吗?例如,现款、房屋,或是一部分的茶园?”

“不。”他咬了咬牙,烟雾笼罩着他,他显然面临了一个巨大的抉择。然后,他忽然用力的一甩头,用坚决的、不顾一切的语气说:“好吧!我给你!”爱琳大吃了一惊,她不信任的看着柏霈文,几乎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工厂,那是他的祖产,他事业的重心,她深深明白这工厂在他心中的分量,不止是物质的,也是精神上的,这工厂有他的血,有他的汗。而现在,他竟毅然决然的要舍弃这工厂了?为了那个方丝萦?爱情的力量会这样大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层妒嫉的、痛苦的情绪抓住了她,她的声音森冷:“为了那个家庭教师,你不惜放弃工厂?她对你是这样重要吗?”“说实话,她比一百个工厂更重要。”

“哦?”柏霈文的那份坦白更刺激了她,这女人是怎样做的?怎可能把一个男人的心收服到这个地步?她嫉妒她!她恨她!“和我离婚以后,你准备和她结婚吗?”

他深思了一下,一种十分奇妙的神情升到了他的脸上,他的脸被罩在一种梦似的光辉里去了,他的神情温柔,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细腻的、柔和的微笑。

“是的。”他轻声说。这种表情,这种面色,这种她渴求而不可得的感情!她紧握着杯子,牛奶在杯中晃动,她的呼吸急促,她的头脑昏乱,她的血脉偾张。“那么,我们就这样讲定吧,”柏霈文又开口说:“总之,我们也做了六、七年的夫妻,我希望好聚好散。我今天会去台北找我的律师,我想尽快把这事办好。关于工厂,”他心痛的叹了口气:“我会叫老张来,你可以让他把帐本拿给你看。假若你没有其他的意见,我就这样子去办了!”

“慢着!”她忽然冲口而出的。“你是这样迫不及待的要离婚呵!”“怎样呢?”柏霈文锁起了眉头。

“我并没有同意呵!”“爱琳!”柏霈文吃惊的喊。“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不同意离婚!”她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可是,我已经答应把工厂给你!”柏霈文急切的说。“整个的工厂,你随时要,随时接收!”

“我改变主意了!”爱琳把牛奶杯放在桌上,斩钉断铁的说:“我不要你的工厂,我也不要离婚!你想那样顺心的娶那个女人,你办不到!”“你这是为什么呢?”柏霈文的身子向前倾,焦灼使他的脸色苍白,他的眉毛锁成了一团,声音迫切而急躁:“你坦白说吧!你还想要些什么?你说吧!只要是我有的,你都拿去吧!别为难我!爱琳!我告诉你,我一定要和你离婚,我爱那个女人,我不惜牺牲一切,誓必要得到她!你了解吗?反正,你不爱我,你有的是男朋友,你就放手吧!你会得到用不完的金钱,你没有任何损失,为什么你不肯?爱琳,你就算做一件好事吧!”他简直是在哀求了!几时看到他如此低声下气过?爱琳的心脏绞紧了。“反正,你不爱我,你有的是男朋友……!你没有任何损失!”噢,柏霈文,柏霈文,你这个瞎子!瞎子!瞎子!她迅速的瞪着他,冒火的瞪着他。她的声音尖锐而高亢:“不!我不离婚!随你怎么说,我不离婚!我不要你的东西,你的财产,我只是不要离婚!”

“你这是和我作对!”柏霈文站起身来,一直走到爱琳的面前。“你何苦呢?爱琳?使我痛苦,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呀!你的目的是什么呢?”“我讨厌那个女人!”爱琳吼了起来:“她会勾引你,是吗?她既然会强占别人的丈夫,我也有对付她的一套,我到底是这家里的女主人,是吗?我非但不要和你离婚,我还要她走!要她离开柏宅!”“爱琳!”柏霈文额上的青筋突了起来,他喘着气说:“我认清你了!爱琳,你比我想像中更坏,更恶毒,更残酷!你是冷血的动物!你没有热情,没有温暖!你宁可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却不肯成全一对苦难中的恋人!是的,我认清你了!但是,你阻止不了我!我告诉你,我这次是拚了命的!你阻止不了的,我要得到她,不管用怎样的方式,我都要得到她!”

爱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是那样震惊,那样激动,那样不能相信!她从没看过柏霈文如此激动,如此坚决!他的话刺伤了她,刺痛了她,她喃喃的说:

“哦!她是真的战胜了那个鬼魂了!”“鬼魂?”柏霈文厉声说:“别再提鬼魂两个字!”

“你连提都不愿提了!”爱琳点着头:“她连含烟的位置都侵占了。”“她侵占不了含烟的位置,”柏霈文说,坚定的、冷静的。“因为她就是含烟!”“你疯了。”爱琳嗤之以鼻。

“我没有疯,这秘密已经保不住了,坦白告诉你吧,她就是含烟!她十年前并没有淹死,而去了美国,现在,她回来了!你懂了吗?她没有侵占你的位置,是你侵占了她的!”

“我不相信!”爱琳喘着气,猛烈的摇着头。“我一个字都不相信!这是谎话!天大的谎话!是你编出来的故事,你想含烟想疯了,才会编出这样一个荒谬的故事来!我一个字也不信!”“这却是真的!”柏霈文说:“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所以她会那样爱亭亭,所以她会愿意做亭亭的家庭教师!她骗过了所有的人,也骗过了我,直到三天前,我用电报把高立德找了来,才拆穿了她!现在,你明白了吗?你明白我为什么那样爱她,那样发疯般的要得到她了吗?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我等待了十年,我期盼了十年,我不能再失去她!我不能!”

“哦,天!哦,天!”爱琳低呼着,不由自主的向后退,退到了沙发边,她就好软弱的倒了进去。用手蒙住了脸,她开始相信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她的思想混淆了,她的意识迷糊了,她的感情陷进了一份完完全全的昏乱中。这件事情打击了她,大大的打击了她。“你懂了吗?爱琳?”柏霈文又逼近了她。“我对你抱歉,十分十分抱歉,当初,我不该和你结婚的。现在,你能同情我们的处境吗?了解我们的心情吗?假若你肯离婚,我会感激你,非常非常感激你。爱琳,我会补偿你的损失,我会!”

你补偿不了!柏霈文,你如何补偿?爱琳昏乱的想着。泪水冲进了她的眼眶。许许多多的疑惑,现在像锁链般的连锁了起来。哦,那个家庭教师,竟是亭亭的生母!怪不得她像个母鸡保护幼雏般用翅膀遮着那孩子!哦,天!怎会有这样的事情?怎会?“我不信,”她呻吟着说:“我还是不信。”

“看看这个。”柏霈文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金鸡心。“打开鸡心,看看里面的照片!”

爱琳接过了鸡心,打开来,那张小小的合照就呈现在眼前了,她看着那个少女,皓齿明眸,长发垂肩。她“啪”的一声合上了鸡心。是的,她改变得并不多,依然漂亮,依然风姿嫣然!她递还了那鸡心,喃喃的说:

“是的,是她!那鬼魂!那幽灵!她踏着夜雾而来,掠夺别人的一切!”柏霈文不太明了爱琳的话,但是,他也无心去了解她的话。收回了鸡心,他以迫切的、诚恳的、近乎祈求的声调,急促的说:“你懂了吧?爱琳?懂得我为什么这样发疯,这样痴狂了吧?请答应我吧,取消了我们的婚姻关系,你就成全了一个破碎的家庭!答应了吧,爱琳!为我,为含烟,为亭亭,也为你。”爱琳痴痴的坐在那儿,有一种又想哭、又想笑的冲动。这是多么荒谬而复杂的故事!你丈夫那个早已死亡的前妻,会突然出现,来向你讨还她的位置!而现在,她将怎样呢?怎么办呢?退出自己的位置,让给那个幽魂吗?噢!她瞪着柏霈文,后者仍然在不停的说着:

“好吗?爱琳?关于我的财产,只要我做得到,你要多少,都没有关系,我可以给你!就算你帮了我一个忙,好吗?爱琳?”好吗?爱琳?好吗?爱琳?他这一刻多温柔!所有的财产,你要多少都可以!只要还我自由!她突然猛的从沙发里站了起来,一直走到窗子旁边,她大声的说:

“我不知道!我必须要想一想!你走开吧!让我想一想,我现在没有办法答复你!”

“爱琳!”“给我几天的时间,我现在不能作决定!我要和那个女人谈一谈!那个鬼魂!”“爱琳,”柏霈文的神情紧张。“请不要伤害她,请不要刺激她,她已经受了过多她不该受的苦难!”

爱琳掉过头来,直视着柏霈文,她的目光奇异而古怪,她的声音深幽而低沉:“告诉我,你到底有多爱她?有多深?”

柏霈文沉吟了一下,然后,他轻轻的念了几个句子,是含烟当日最爱唱的一支歌里的:

“海枯石可烂,情深志不移,

日月有盈亏,我情曷有极!”爱琳注视着窗外,视线越过了那山坡,那茶园,她似乎看到了含烟山庄,那废墟,那真是个废墟吗?泪慢慢的滑下了她的面颊,慢慢的,慢慢的,滴落在窗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