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地批评皇帝的妃嫔,还是近年来的破题头一遭。上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大约还是前皇后赫舍里氏尚且健在之时。那时因康熙与皇后的嫡长子承祜早殇,皇后悲痛欲绝,不思茶饭,长时间都无心主理掖庭。太皇太后见她伤心委实太过,亲自与皇后密谈一番,狠狠说了几句重话,才总算敲醒了她。待赫舍里氏的精神重新振奋起来,之后便怀上了如今的皇太子胤?。可惜,她终究是个没福气的。
皇贵妃佟氏被太皇太后如此一番提点,直说得是眼眶蕴泪、万般委屈,好容易方才忍住了心里的难受。佟氏她明知太皇太后这是在做筏子给旁人看呢,奈何她自己本不受皇帝恩宠,底气儿不足,自然也管不住旁人的飞扬跳脱啊。这皇贵妃的位份虽说尊贵,不过也就是内宫一名品阶极尊的“女官”罢了。至于皇帝他心里愿意幸谁?佟氏也只有一律同意、老实盖章的份儿。倘若总是指望着把一块“橡皮图章”拿来当火枪使,可也太把图章高看一眼吧?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心力交瘁,也或许是汤药的药力所致,康熙直睡到下午申时,方才悠悠醒转。康熙因为发热出汗的缘故,唇干舌燥正想要喝水,旁边一双柔荑挽住皇帝,扶着他坐了起来,并在皇帝身后塞入了两个大迎枕。
康熙凝神细瞧,很有些吃惊,这亲自伺候他的女子,恰是端庄雍容的皇贵妃佟氏。
佟贵妃轻声地问康熙:“皇上,您要喝水吗?”康熙怔怔地点头答应。
佟贵妃拿了茶盅过来,亲手喂他,康熙强作镇定,就着佟贵妃的手饮下两盏温茶。皇帝待还想再喝,佟贵妃却委婉地劝说:“皇上,待会儿您还需吃粥、饮药,恐怕汤水饮下太多会伤了胃口。”
康熙精神萎靡地靠在迎枕上,静默一会儿,忽尔问道:“贵妃怎会过来伺疾的?”
佟贵妃心中蓦然一紧,只当皇帝是嫌弃了自己,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她原本正想回说,其实是太皇太后下达的懿旨,钦定由皇贵妃伴驾伺疾。
老佛爷的谕令古怪得紧,竟然还不允许其他妃嫔过来探望皇帝,道是皇帝需要静养,听不得吵闹为由。甚至连嚷嚷着要为皇父伺疾的小太子,也被太皇太后直接打包,给带回了慈宁宫照看。
然而……,然而……,佟氏嗫喏了一会儿,到底是却不过自己的心意,眼眸波光闪烁,幽幽望着皇帝,终于轻叹一句:
“上一回,皇上和臣妾单独说话儿,还是在老佛爷圣寿节的那天晚上,已过了三十三日。”
康熙闻言,心里一酸,登时说不出话来……。正是憔悴虚弱的病体,恰逢如此哀怨凄婉的深情,委实不好生受。皇帝垂下眼帘默了半晌。佟贵妃也悄无声息陪坐在御榻边。
皇帝眼里瞥见那双瘦长的手指,衬在那醒目的红裙边上,格外莹白。那双手无意识地揪着帕子,青白手背上一滴、一滴、一滴,静悄悄地,渐渐凝成了一汪水,又无意识地被帕子吸拭干净。
康熙心底里一丝一丝抽抽着,这般温柔婉转、忧伤无言的静默啊,总是却不过去的牵缠。
康熙轻声“咳“了一下,方才打破了寂静说道:
“躺在床上睡得太久,身子也有些疲软了,你且把朕扶起来,略走一走。”
佟贵妃很想要出言劝阻皇帝,待见着康熙正不耐烦如此腻歪着,早已经撑起了身体,径自把腿放到床边垂下,佟贵妃连忙近前帮皇帝换上软鞋,又起身扶住皇帝的腰背稍稍使劲。
康熙的右手臂撑在佟氏单薄的肩膀上借力,方待要站起身,奈何腿脚酸软,竟立不稳身形……,结实的手臂揽住纤弱的佟氏,双双倒在了榻上。
[[[cp|bsp; 日日思君君不见,情深无期对愁眠。图里的贵妃美不美呢?
本章基本上很水,难道皇帝生病了,也不忘把美人推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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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各自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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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九年,三月十一日。
武英殿大学士明珠府邸,书房。
两人着寻常便服,相对而坐。右首一人:四十余岁、白面儒雅、气度雍容的中年长者。左首乃是三十出头,文质彬彬、精明乖觉的中青年。
这年纪较轻者,乃是户科给事中余国柱。他手中摩挲着茶杯,满怀踌躇地问道:
“大人,依您看,倘若上头那位把靳辅的折子留中不发,今年的营收可不妙啊。”
中年长者便是位及人臣、白龙鱼服的大学士明珠。他淡淡一笑,说道:
“只管放心吧,马上就入夏汛,情势比人强,你看河南那边或有得用的,让他们进进言,再上一次奏本,这批复早晚必得发下去。”
余国柱点头应下了,想了想,他又问明珠:“大人,那今次如何提留?”
明珠略一思索:“照去年的例,减一成吧。”
余国柱惊疑地瞧着明珠:“大人,这岂非少了许多?”
明珠面色一敛,肃容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明珠神情凝重地望着前方,心中百感交集。自从开春以来,上头那位的言止,很是雷厉风行,虽不知其深意,可如今的朝廷上下,颇有些风雨欲来的态势,开局严峻哪。
余国柱一边轻轻喝茶,一边悄悄打量着明相,见他如此深沉思虑良久无语,也是暗暗心惊。
※
康熙十九年,三月十一日。
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府邸,书房。
索额图正坐在椅子上写字。管家进来禀报,侍讲学士高士奇前来拜会大人。索额图眼也未抬,笔下依旧挥毫,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管家遂把高士奇领进书房,然后关上门退了出去。
高士奇撩起前裾跪下叩头并言道:“澹人参见大学士。”
半晌,索额图冷哼一声方说:
“传言皆道,澹人如今颇受皇上的重用,又何须来见本官呢?”
高士奇背脊上颇有汗意,连连叩头赔礼:“大人错怪学生了。”
索额图见他如此焦急模样,方搁下笔言道:
“行啦,起来吧。礼不必多,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高士奇这才站起身来。
索额图问道:
“听说这几日你都在吏部,忙甚么履历表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高士奇便把皇帝吩咐,令他做各部官员架构图以及相关履历附表之事,详详细细向索额图汇报了一番。索额图认真听过之后,特意又问他一句:
“皇上是说,填写那一行亲属关系,在兄弟和儿子两栏,仅填写身有官衔实职的吗?”
高士奇点头称:“是的,大人。听皇上的意思,如若兄弟子嗣挂着虚衔儿的,因不涉及官场权力纠葛,则暂时不必填写。”
索额图这才稍稍放心。想他赫舍里氏一门皇亲国戚,爵高官重,尤为显贵。倘若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