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孙慎行再也忍不住了,朝会礼制各项是他礼部的事,他身为礼部尚书还没听说朝会上不让百官出奏的,皇帝这是演的哪一出!于公于si,他这礼部尚书也不能不出来反对,否则,他这礼部尚书也不用当了,百官们口水淹也能淹死他!
工部尚书冯从吾也出班反对道:“皇上不让百官奏言,如何能知天下民间,百姓疾苦?”
次辅韩爌更是一脸ji昂,直视天启抗议道:“皇上数日不朝,今日一朝,却让百官禁言,这与堵塞民情有何异!臣请皇上收回成命,允百官奏事!”
叶向高也是一脸不满,但却不敢斥责皇帝胡闹,而是委婉说道:“老臣敢问皇上,为君者不闻下事,何以为君?”
左副都御史曹于卞、礼部shì郎张问达、吏部左shì郎陈于廷、太仆寺卿史记、左佥都御史程正己等十余名东林官员也相继而出,纷纷请求皇帝收回成命,允百官奏言。
那些列班在最后的中低官员们也不甘人后,你一言我一言的鼓噪起来,阉党那帮官员却是沉默如金,无人吱一声。勋贵那边对皇上这道旨意也是十分不满,但他们虽有资格列朝,但却无奏事之权,除了皇帝问话,便不能擅自出班,因此虽不满皇上这道旨意,但却不敢出来和东林那帮人一样抗议。同样,锦衣卫的人也是没人出班,都在那看着。刘侨的政治立场偏向东林党,但碍于自己身份,只能默默支持,希望皇上能够收回成命,让百官启奏。许显纯和田尔耕他们则是幸灾乐祸,他们知道,只要杨涟他们不能当廷弹劾魏忠贤,魏公公便会安然无事。非东林非阉党的那帮中立派和武将们也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谁也懒得动一动去跟东林党的那帮人一起起哄。
百官群情ji愤,大有皇上不收回成命便要来个冒死谏言般,内阁也是一边倒。天启虽想到百官们会反对,但没想到他们反应如此强烈,不由有些后悔不该如此袒护老魏,现在骑虎难下,总不能让他自己打自己脸吧。眼珠一转,一脸无辜道:“朕只说让你们不要擅自出班奏言,并未说不准你们奏言。”
“既然皇上并不是不让我们奏言,那臣就率先奏事!”魏大中见皇上态度不再强硬,心道机会难得,忙迫不及待跳了出来,奏道:“臣上疏弹劾司礼太监魏忠贤…”
不想他还没说完,却听殿上传来皇帝的怒斥声:“朕不是说不让你们擅自奏言的吗!怎么你还敢luàn奏!”
“皇上?”
天启的这声怒喝将魏大中给懵了,呆呆的拿着奏折望着殿上,不明白自己说错什么了。
叶向高、韩爌他们也都被天启的这声怒喝给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只见皇帝此时脸sè极其难看,铁青铁青的,似乎心中怒火极甚。
自天启登基以来,百官们可是头一次见皇帝如此动怒的,不由都有些生怯,而且也都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转眼就变脸。
杨涟却是醒悟过来,敢情皇上这是又被魏忠贤给蛊huò了,根本不让自己及同党上疏弹劾他!他是变着法子想躲过今日之一劫!
依着杨涟的xìng子,他真想迈出一大步,跪在天启面前,恳请皇上明辨忠jiān严惩国贼,对魏忠贤除恶务尽,但看到皇上如此生气,不由担心万一皇帝动怒,要将自己廷杖或关入诏狱论死,却是如何是好?
转念又想: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国除贼,岂有退缩之理!
尔今百官人人胆寒,正是我杨大洪搏取美名之时,是了,便是现在了!
杨涟把心一横,便要出班上奏魏阉大罪,不想身形刚一动,衣角却被人拽住了。侧脸一看,拉住自己的却是高攀龙,不由急道:“存之莫要拉我!”
“大洪不可莽撞!你看!”
高攀龙不和杨涟多说,只拿眼朝殿左阶下一撇,目光旋即不动,杨涟顺势看去,不由倒chou一口凉气,原来那阶下的太监们此刻都已拔刀出鞘,东厂那个姓袁的千户更是明目张胆的将刀尖指向了自己,目中凶光闪烁,看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似乎只要自己一动,便会立即扑过来当廷luàn刀砍死自己!
这?!
杨涟头皮发麻,本能的止步不动了。
刹那间,大殿中的文武百官和太监们仿佛全消失般,只余袁杨二人在这空dàngdàng的大殿中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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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东林悲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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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涟不能动,杨涟动,魏忠贤完蛋;杨涟不动,东林党完蛋。
一切的一切都是依那历史本来的车轮在转动,今日大殿上演的这幕,便是那原本时空所发生的一切。唯一的不同,便是多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五百刀斧手以内操卫队名义出现在文华殿,便是要震摄杨涟,叫他不要动。
如果袁大海没有记错,他敢肯定杨涟没有动,若杨涟动了,何以会有那所谓“六君子惨案”呢!
但记忆并不代表就是现实,他怕,他担心,他怕因为自己的到来,杨涟做出了本不该做出的决定;他担心,小小的蝴蝶翅膀会引发一连串的龙卷风,从而改变事件的走向。
无毒不丈夫!
既然把宝押在了魏忠贤身上,既然上了魏的战车,便别无选择。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不顾一切阻止杨涟----杨涟若真动,那假戏便做真,杀了他!
事到如今,殿上的天启也好,满殿的文武百官也好,躲在那殿后的魏忠贤也好,袁大海都不作考虑,他眼中只有杨涟,心中也只有杨涟!
他,紧紧盯住杨涟,凝神秉气,心亦扑通急跳。
他怕!他怕杨涟真个就不怕死,真个就出班弹劾魏忠贤,在天启面前当廷对魏对质,将魏做的那些事一一捅出,如此,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魏忠贤若倒,阉党的天便是塌了!
危墙之下,又哪里会有他这鹰犬爪牙的立足之地!
事后,那累累的血债,便是他袁大海罪该万死的铁证!
人命关天,他要为他的丧心病狂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是什么?无非是他那颗项上人头而已!
死,袁大海不怕!
他怕的是他若真的死了,那若干年后,在那些刀笔吏的记载下,他袁大海就是为虎作伥的小人。死有余辜!
后世提到他袁大海的名字,也会用鄙夷憎恶的目光狠狠的“呸”他。骂他,辱他,甚至于取笑他,挖苦他,永远的遗臭千古!
这。显然比死还可怕!
更可怕的是,那百年的黑暗仍将一如继往的到来,数千万大明子民依旧被屠戮,汉人的血骨再次被打断。从此陆沉的华夏子民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