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海水
高考后?的日子就是撕碎试卷后?扬飞的洒脱, 有人大?喊要睡上三天三夜,有人聚会成夜不归家。
姜执宜没想到?自己进了前者的阵营。
头很重?,提不起?精神,除了周栩应喊她?吃饭和李丝菱田七七找她?出去玩的时候, 姜执宜大?多时间从无所事事的窝在房间里抱着猫。
六月十一, 最疯狂的两天过?去了。
那晚在KTV, 忽然有人聊到?慈好。
她?最后?一门英语没考, 肯定是过?不了线了。
姜执宜又听见她?们说, 是因为慈好之?前跟校外的人闹了矛盾, 那些人早就想收拾她?了,只不过?碍着她?前男友,后?来分手,那些人报复的也肆无忌惮。
谋划的人还有赵雨栖。
赵雨栖被她?们折磨的精神崩溃,发了疯一样的要报复。
一环扣一环,造的孽全得还。
说了几句, 那几个神经大?条的人才想起?姜执宜还在, 人群一下噤声,小心翼翼地观察姜执宜反应。
姜执宜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 都过?去了。”
他?们松了一口气,连忙说:“对对对,都过?去了。报应才刚开?始。”
姜执宜没说话, 嗯了声。
夜越来越深, 一首接一首的也不知道是谁点的, 姜执宜靠着周栩应肩膀,隐约听到?人声。
他?拍拍她?的脸, 偏头凑过?来:“困了?”
姜执宜揉了揉眼,耸拉着眼皮点点头。
“那我们回去。”
“好。”
周栩应让她?坐起?来, 他?出去叫车。
姜执宜喝了几口水清醒,听见他?们在聊报志愿的事。
“考哪儿。”
“不知道,能上哪上哪儿,我就想学个法,其他?无所谓。”
“我学个金融吧,跟着老?头子干饿不死。”
直到?有人突然喊了周栩应的名字。
“他??物理?”
“草。”陆易远忽然拍了那个人的大?腿:“喝多了吧你。”
“什么啊。”
陆易远赶紧往门口看,周栩应不在,声音从牙缝挤出:“这?哪年了啊,你这?个嘴能不能不有个把?门。”
“靠。”男生顿了顿,猛地坐直身子:“我喝懵了,忘了,不说了不说了。”
气氛沉寂一秒,陆易远摆摆手灌了一杯。
姜执宜没听懂,但是周栩应的事情,所以她?问:“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不能说。”
陆易远动作停在半空,他?身子前俯,手捏着杯,被姜执宜的话弄住。
陆易远看了她?眼,打马虎的一笑:“没什么,瞎说的。”
姜执宜抿唇:“我也不能知道吗。”
“咳咳咳咳。”陆易远猛地呛住:“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让他?听见了不得杀我。”
姜执宜就看着他?僵持。
陆易远也喝了不少,抓了把?头发烦躁,干笑:“不是,你肯定能,就是些之?前的事儿了不知道周栩应和没和你说。”
看姜执宜实在坚持,陆易远抽着唇角看四周,不得已放低了声和她?一人说:“就之?前我们都觉得他?是物理天才的,他?自己也喜欢,但就是之?前那个事儿,他?爷爷的,你应该知道,所以他?现?在挺忌讳提这?个的,我们也没办法,就是觉得可?惜。”
陆易远叹了口气转念又想到?什么:“要是行,说不定你能劝劝他?,我们都不想他?那么一天一天的混日子。”
姜执宜一怔,忽然想到?他?去京大?竞赛之?前开?玩笑一样说的那句,“理想是你。”
姜执宜刚懂,细眉微拢:“所以他?喜欢...”
“到?了。”门恰好推开?,清冷疏离的嗓音打断。
周栩应目光扫向姜执宜,却在接触到?陆易远的那秒微顿,锋利的眉眼微钝,他?眯眼审视:“凑那么近,说什么呢。”
陆易远马上撤离,朝姜执宜挤眉弄眼打哈哈:“没没没,快走吧。”
姜执宜被推到?了周栩应怀里。
她?在他?怀里好瘦,她?仰头撞进他?的眼,感受到?周栩应手臂紧了下,他?没当?真刚才的事儿,低着眉眼就是问她?:“怎么又瘦了。”
他?声音低,也有点不爽。
姜执宜头疼了下,刺激转瞬即逝,她?抱着周栩应胳膊拉着人走:“高考谁不瘦啊,前段时间压力可?能有点大?。”
“没事,你不用担心。”
周栩应和姜执宜坐在后?排,姜执宜倚着他?。
“真没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瘦点也挺好看的,就当?减肥了。”
周栩应皱眉:“减肥干什么,已经很漂亮了。”
姜执宜听了一直笑。
但那晚上她?没睡着,一直失眠。
其实她?只有靠着周栩应的时候才睡得比较安稳,但她?又不敢让他?发现?端倪。
她?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多点,也不是很晚,于是给周栩应发消息。
她?刚刚想了想陆易远的话,大?概懂了。
她?还是觉得周栩应那样的人就该一生骄傲,耀眼的热烈的。
如?果能行,也算她?能给他?做的唯一一点事情。
姜执宜装作什么也不知:【你打算报什么专业啊。】
周栩应回的很快:【还没睡?】
姜执宜花言巧语,觉得自己演戏还真的挺有天赋的:【就是在想这?个,我们报什么啊。】
下一秒,手机震动,姜执宜瞳孔微怔,周栩应电话打过?来了。
他?笑了,坦坦荡荡的少年气:“这?就开?始给我们想未来了啊。”
姜执宜心脏一缩,像是被一条细细的线用力的勒着,疼的喘不过?气。
“嗯,对啊。”声音有点娇,听不出任何其他?。
“喜欢什么就报什么。”周栩应跟她?说,“不用多想。”
“那你呢。”
“都行。”他?听起?来无所谓。
但姜执宜眼眶突然红了,对她?就是想什么都可?以,到?了自己就成了都行。
哪有这?种道理。
姜执宜眼眶发酸,直接说了:“周栩应,你报物理吧。”
她?声音哽咽,商量:“行不行。”
电话另一边忽然沉默。
他?那么聪明,稍微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也知道今晚陆易远原来说了什么。
周栩应怔了下,笑得有点无奈:“原来是听了这?个啊。”
姜执宜非要个答案:“我和你一样啊,你想让我往前走难道我不想吗,明明我们都是一样的,你难受一分我就难受一分,你伤心多少我同?样伤心多少。”
“那不是你的错,那可?能就是我们一生中必须要经历的曲折,如?果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姜执宜说:“那我和你一起?吧。”
“你的都行就是我的都行。”
周栩应气笑了,咬着字冷声:“威胁我啊,谁教你的这?招。”
姜执宜一点也不怕的回喊:“你啊,你教的怎么样。”
猫从腿边走过?,胖了不少,听见姜执宜的动静抖了抖耳朵。
“纵着你了是吧。”他?混着笑,还是冷。
“对,反正你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姜执宜不管不顾,局面僵持的可?怕。
一秒。
两秒。
三秒。
沉默,
“周栩应。”
“嗯。”
“好不好。”
他?沉默了会儿,终于松口:“我再想想行不行色。”
姜执宜马上乖了下来,擦了擦眼睛:“行。”
“去睡觉,我约了个中医,明天给你调理一下。”
“啊?”
“看你最近精神不太好。”
姜执宜变了脸色,她?突然打断:“明天丝丝找我,可?能没有时间,先不用了吧。”
周栩应顿了顿:“出去玩?”
姜执宜含糊的嗯了声。
他?没多想:“行,那等你有空再去。”
姜执宜垂下眼嗯了声:“好,晚安。”
“嗯,好梦。”
电话嘟嘟的挂断,姜执宜脸上的笑完全消失。
猫看她?打完电话窝进了她?的怀里,姜执宜躬身抱住它。
姜执宜觉得自己忘记的东西越来越多,脑袋昏昏沉沉。
今天十几号了来着。
江伟雄是十三号会和她?见面,那就是后?天。
时间好慢,一点睡意也没有,没有周栩应的在身边就更难熬。
她?用了同?一个借口,在李丝菱家里睡一晚,所以第二天也不和他?见面了。
姜执宜一直在沙发上坐到?六点才有了动静,找出了很久之?前卖的两瓶白酒。
她?拿出了银行卡放在桌子上,七点,门静悄悄的。
姜执宜毫无意外,她?笑了笑,江伟雄这?么个烂人,有时间观念才怪。
她?等到?七点半不耐烦了,脸上没什么笑,电话拨过?去。
那头特别吵闹,估计是在哪个风月场所,姜执宜忍着恶心冷声:“如?果半个小时内你来不了,钱也不用问我要了。”
江伟雄骂了句脏:“我是你老?子,你什么态度。”
姜执宜直接挂了电话。
她?去喝了点水压住反胃的感觉。
江伟雄这?次来的特别快,敲门声毫无章法,像个野蛮的莽夫。
姜执宜皱着眉开?门,臭气迎面而来下,劣质的香烟和浑臭的酒精,穿了个西装,人模狗样。
江伟雄笑呵呵的露出一排白牙:“丫头长本事了,知道给你老?子钱花了。”
“钱呢,在哪儿。”他?着急的直奔主题。
“进来吧。”姜执宜侧身,“卡放在桌上了。”
江伟雄看见还有几个外卖盒和两瓶酒,他?眼一亮带着打量色:“真懂事了?”
姜执宜坐下,声音很轻:“我妈死了,和我剩血缘关系的只有你了。”
女孩垂着眼皮肤冷白,白亮的灯光,像是透了一样的脆弱,像是真的想通江伟雄是她?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一样。
江伟雄坐下,眯眼挤出一条缝,满是沟壑的脸上不知想着什么。
姜执宜把?筷子给他?,酒也打开?,收起?情绪:“吃点吧,给你买的。”
江伟雄试探:“你妈怎么死的。”
姜执宜手指猛地钻进手心。
“猝死,之?前身体就不好。”
姜执宜先动了一筷子,江伟雄忽然笑了:“你妈死了没关系啊,我还能不认你吗,老?子知道你孝顺。”
他?摁着桌子上的卡划到?自己面前,啧啧地喝了一杯。
姜执宜没说话,时不时吃着一点东西。
外面天更黑了,风使劲翻涌。
姜执宜放下筷子,淡淡开?口:“密码是689756。”
江伟雄念了一遍,脸上醉意上涌,他?盯着卡又笑,直接对着酒瓶开?吹。
“好啊,好啊,你妈养了个好女儿。”
姜执宜冷眼看着他?将那瓶酒全部喝完,在加上来之?前他?自己喝的,身子都在摇晃。
她?一言不发地起?身,呼吸压抑,尽力平缓。
“你去哪儿?”江伟雄眼都闭上了,声音含糊。
“卧室好像还有一张卡,我找找。”
“快点快点,找,应该找。”他?吐字不清,垂着脑袋,听见姜执宜似乎嗯了声,却没见她?把?另一瓶酒拿走了。
江伟雄喉咙里发出油腻的咕噜声,无意识地嘲了句:“你比你妈,懂事多了。”
姜执宜脚步突顿。
恨意铺天盖地地卷过?全身,她?的手绷直僵硬,呼吸一下比一下沉,但她?还是喊了他?:“你过?来拿卡吧。”
姜执宜站在卧室的衣柜旁。
“嗯?哪儿?”江伟雄踉跄站起?,走进卧室。
姜执宜指着床头柜,声音紧张地颤抖:“里面,你自己拿吧。”
江伟雄没设防,蹲下伸手去翻。
姜执宜盯着那个后?脑勺,盯着那个恶心的身影,很多画面从记忆中一帧一帧播放划过?。
他?动手打姜南珍。
他?扯姜南珍头发。
他?逼着姜南珍跪在地上磕头道歉。
离婚时姜南珍抱着她?流落街头。
好像是时候还回来了。
下一秒,风声大?作,用力地撞击着窗户。
沉闷的重?物划破空气,遇到?人坚硬的头骨哐的碎裂爆炸。
酒水顺着地面淌开?,江伟雄手撑着地面,不可?思议地回头。
少女面容清冷,素白的一张脸没什么血色,但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她?就那么静静地俯视着他?,五官逆光看不清,手上拿着碎裂的酒瓶,前端泛着冷锐的光。
她?看着他?回头,半响,嘴唇张阖,只有一句话,轻到?模糊。
她?说:“当?时她?也是倒在这?里。”
江伟雄神色忽变,胸口呼吸停滞,挣扎就要起?身:“操,你个贱人!敢算计老?子!”
但他?喝了太多,四肢麻木,头晕地怎么也起?不来。
姜执宜动作更快,弯腰用力的用酒瓶碎裂处抵在他?脖颈动脉,冷声:“你不应该给她?道歉吗。”
江伟雄身子突然僵硬,冷汗在一瞬间冒出,酒精麻痹的大?脑逐渐清醒,他?瞪大?眼睛,这?才意识到?姜执宜下的是死手,她?知道了,她?在报复。
腮肉剧烈颤抖,血从头顶留下,模糊了视线。
姜执宜再次开?口:“你不应该给她?道歉吗。”
脖子上的力度又加了两分。
“我道我道!你别动!杀人可?是犯法的。”
怂的像条狗。
姜执宜被逗笑了:“你这?么害怕,那你下去给她?道歉怎么样啊。”
......
周栩应踹开?门时,满眼都是她?手上的血。
鲜红的,刺目的,分不清是谁的,吞灭所有理智,血液冰冷,戾气翻滚。
周栩应觉得自己不止是心脏,现?在喉咙也被人死死地掐住,一口气喘不上来。
蹲在地上的少女怔然回头,她?的脸色煞白,瞳孔湿润干净。
周栩应视线下移,目光猛地一寒。
她?的身边,是已经闭上眼的江伟雄,不知生死。
周栩应脑中的弦砰的断了。
“姜执宜你——”他?骤然暴怒。
“你怎么来了?”姜执宜露出几分奇怪地茫然,声音沙哑。
风带过?,姜执宜声音忽止,手腕被用力攥起?,周栩应阴戾的瞳孔浓墨漆黑,不可?置信。
姜执宜被他?一带瘫倒在地,她?没挣扎,视线麻木而空洞的看着他?。
下一秒,周栩应指骨泛白的手指探到?江伟雄鼻下,死死地盯着。
温热黏腻,活着。
心脏扑通扑通地沉跳,周栩应瞳孔猛缩。
他?忽然攥住姜执宜的肩,一把?提起?甩到?了床上。
“姜执宜你疯了?!”
他?力气极大?,肩胛骨疼的快碎了,姜执宜痛声捂在喉咙里。
她?跟小动物一样缩了下。
周栩应目光森然,手指曲张的骨节泛白,爆着突戾的青筋。
“谁准你自己动手的!”
“他?是个成年男人,弄死你就跟弄死一直猫!谁准你这?么干的!”
周栩应死死地盯着姜执宜,胸口剧烈起?伏,情绪失控。
“你冷静一点。”
姜执宜抓住他?握着自己肩膀的手:“周栩应!你冷静一点!”
“这?是我的事情!”姜执宜忽然抬眸,音量升高:“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害了我妈!”
姜执宜眼眶通红,撑起?身子朝他?声嘶力竭地喊:“我就是想他?死!”
周栩应呼吸僵住,姜执宜接着泪掉下来,滚烫地砸在虎口处。
“我想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吗。”姜执宜仰了仰头,把?泪往回收。
“不是说了交给我,我来,你以为我在骗你?”周栩应喉结滚动,声音沙哑。
他?盯着姜执宜浸湿的眼睫,眉头紧锁。
姜执宜推开?周栩应脸侧到?一边,摇摇头。
过?了会儿,姜执宜缓着呼吸用平静地语气说。
“周栩应,我没成年,不会死。”
周栩应视线一凛。
顿了顿,姜执宜放轻声:“还有一件事。”
“我累了,不想和你谈了。”
气氛冻到?零点。
“你说什么?”周栩应怀疑自己听错了。黑眸阴沉,吐出来的字更哑,撕裂感很重?。
姜执宜眼睫微颤,小动作恰好被周栩应捕捉到?。
他?眯眼,怒极反笑:“姜执宜,你好样的。”
“弄死他?,再甩了我,谁给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