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1)

成为敌国郡主后 清淮晓色 2552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95章

  赵珂:痛苦!

  千秋节后, 朝臣们的三日假期结束了,再度迎来了三日一次的朝会。

  有朝臣消息灵通,或是家中有当时在德胜楼饮酒的子弟, 早在昨晚便听说德胜楼被禁卫军与鸾仪卫围住了, 猜出皇帝昨晚出宫游玩。免不了便要例行公事写了折子,准备规劝皇帝。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身为大晋君主, 怎么能冒着莫大的风险驾幸鱼龙混杂的宫外酒楼呢?

  然而还没等他们出列禀奏,刑部尚书章其言一个箭步抢先出列,先陈述了昨晚数位勋贵子弟大不敬皇帝一事,而后恳请皇帝依法处置。

  满朝皆惊,那几位勋贵子弟的父兄更是有如晴天霹雳——桓悦说话一向不打折扣,命人把那几个勋贵子弟投入刑部大牢, 那就是当真连带着随从奴仆全部投入牢中, 连个回去报信的都不留。因此他们的父母甚至还不知道儿子犯下了大错, 已经关在牢里了。

  大不敬!

  那是什么罪名!

  一旦坐实了大不敬,不必担忧那个该死的不孝子, 直接洗干净全家老小的脖子等待上路吧!

  于是惹祸的纨绔父兄们纷纷骇然失色出列跪地请罪;其余勋贵们连忙出列求情;文臣们虽然惊讶但打压勋贵已经成了本能,于是一个个穷追不舍趁机痛打落水狗;还有个什么话都敢说的邓诲表示这也有皇上轻履险地的缘故,处置纨绔子弟事不宜迟, 但皇上您出宫也是劳民伤财大大不该。

  一众勋贵队列里, 平江侯悄悄白了脸色。

  这几个不都是他儿子的狐朋狗友吗?他儿子昨晚也没有归家,和这群纨绔鬼混去了,如今却没在刑部列出的名单里听到他儿子的名字。

  那他儿子哪里去了?

  另一个悄悄变了脸色的是成国公, 德胜楼这处产业, 是他为了结好平江侯送与他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送的是平江侯,其实是为了借此拉进关系,交好平江侯那位春风得意的大舅子天官王宣。

  事发地点是德胜楼,会不会把他送产业结交平江侯的事情翻出来?

  顶级勋贵拉拢天子近臣,这事能做不能说,要做也得捂得严严实实,要是被翻出来,他就完了。

  朝臣们七嘴八舌,顿时把严肃的御门变成了市井中的菜场。

  桓悦蹙眉,喻和立刻上前一步,高声道:“噤声!”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朝臣们齐齐低头:“臣失态。”

  桓悦冷冷道:“新建侯、普安伯、宁阳伯、威化伯,教子不严,御前无状,其情难谅,其罪难恕!”

  四个被儿子牵连的倒霉勋贵立刻扑通扑通齐齐跪下,叩首称罪。

  眼看皇帝神色不豫,勋贵之首定国公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站出来求情:“皇上,新建侯世子等人虽然无状,但不知者不罪,谅他们也没有胆子冒犯圣驾,只因有眼无珠、行为跋扈,才不慎冲撞了皇上,皇上圣德昭彰,若能给他们一分宽宥,必能使他们知错则改。”

  定国公也没办法,他是勋贵之首,往日里享受各府的支持,如今也得站出来替他们说话。总不能真叫皇帝以大不敬治罪,直接把四个勋贵全处置了。

  还没等桓悦说话,从来不怕得罪人的左都御史邓大人再度登场。他方才对着皇帝,说皇帝自己出宫往鱼龙混杂的地方跑,被冲撞了你也有责任,转过头来对着定国公,顿时张嘴就是: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勋贵跋扈自立国则久也,唐代太宗曾对尉迟敬德说‘朕观汉史,尝怪高祖时功臣少全者。今视卿所为,乃知韩、彭夷戮,非高祖过。’新建侯世子等人,可有尉迟敬德的功劳吗?尉迟敬德尚且不曾对君主无礼,新建侯世子等人又是哪里来的底气?”

  这话说得可太诛心了,定国公脸色当场就变了。然而邓诲是个孤臣,满朝人给他得罪的差不多了,哪里会害怕定国公的脸色,仍然接着道:“国之大事,惟赏与罚,臣恳请皇上依照律令处置。”

  勋贵们脸色难看,文臣们正好趁机狂追猛打,当即就有许多文臣站出来附和,口口声声历数勋贵们的罪名,简直是要将勋贵钉死在耻辱柱上。

  双方再度吵得不可开交之际,桓悦冷声道:“都住口!”

  所有人顿时噤声,再度请罪。

  “此乃御门重地,列位乃国之重臣,非市井之徒,何以仪态全无?”桓悦先严厉地斥责了双方,然后下了判决,“新建侯、普安伯、宁阳伯、威化伯,治家不严,教子无道,念在新建侯世子等人无知,各处以杖刑五十,新建、普安、宁阳、威化的爵位,至本代止,若有大功,则发还其孙。”

  新建侯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比死人还要苍白。

  谁能想到,放自己家的不肖子出去逛个灯会,就把世袭的爵位给逛没了。

  虽然皇上话中仍有余地,‘若有大功发还其孙’,但这个大功的标准是什么,还不是全看圣心?

  祖宗辛辛苦苦戎马半生,挣下来个世袭罔替的爵位,就因为这不肖子,硬生生被夺爵了,全家老小跟着喝西北风。

  打!往死里打!刑部的五十杖打不死,回家也得打死他!

  有句俗话说得好,站着说话不腰疼。

  新建侯四人一想下一代就是白身了,那真是比死了还难受,但其他人可不是这么想——好歹这个爵位现在还在你身上,皇上又留了余地,眼看着就要和南朝开战,正是勋贵立功的机会,说不定爵位就又挣回来了呢?

  这场朝会终于在各不相同的喜悲中落下帷幕。

  桓悦叫住了王宣和赵珂,令他们随自己回文德殿。

  叫王宣过去,是为了让他知道平江侯世子的所作所为。桓悦固然要保王宣,却也要敲打他。

  王宣很是识趣,先替平江侯世子请了罪,然后表示自己万万不知这兔崽子在外打着自己的旗号招摇过市,必定好生整顿家中子弟,也通知平江侯一同上密折请罪。

  王宣是被平江侯世子连累,至于赵珂,桓悦抓他过来纯粹就是为了聊天。

  赵珂眼下的黑眼圈分外明显,显然昨天晚上睡得并不好——他在梦里时时惊醒,做梦都梦见自己说梦话将皇帝与永乐郡主的关系泄露出去,然后被挂在城门上,风干成一条僵硬的腊肉。

  他惴惴不安,桓悦倒很开心。

  桓悦能察觉到,皇姐的态度在一点点松动。就目前的进度来看,说不准再过几个月,皇姐就愿意搬回宫里来长长久久住下了。

  这对于桓悦来说,当然是再好也没有的事。他时常忍不住想要与他人分享这份喜悦,苦于找不到可以说的人。如今赵珂自己送上门来,对桓悦而言,无疑是大大的好事。

  尽管赵珂自己并不这么想。

  他跟着桓悦进了文德殿,离开的时候双眼无神,脚步虚浮,仿佛刚挨了一顿毒打,又好像在山里挖了十年的矿一样沧桑。

  赵珂现在是考功司郎中,而考功司只有在年头年尾才忙碌,七月正是闲季,考功司上下每天在部院里喝茶看邸报。

  然而赵珂现在失去了这份清闲的快乐。

  桓悦每次处理完手边政务,空闲下来就把他招过去说话。旁人纷纷艳羡赵大人不愧是皇上表兄,东宫伴读,果然极得圣心,只有赵珂一人表情痛苦。

  这一天赵珂又在文德殿陪桓悦聊天,快到了晚膳时分,他正准备告退,突然瞥见桓悦的发冠间隐约闪动着一抹朱红,好奇地看了半晌,看出来那原来是一颗颗深红的赤玉珠。

  用发冠束发前确实要先结发,但用赤玉珠串结发的赵珂还是第一次见。他在心里感叹一声皇帝就是与众不同,连结发都要高人一等,想着想着忍不住问出了口。

  桓悦当即啊了一声,十分贴心地向赵珂介绍了这串赤玉珠串的来历:“这是皇姐赠与我的随身之物。”

  既然说到这串赤玉珠串,桓悦免不了要再提几句他与明湘的情意深厚,并举出一二三四五点事例作为佐证。

  赵珂悄悄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在袖底给了自己一巴掌。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作者有话说:

  朕观汉史.尝怪高祖时功臣少全者.今视卿所为.乃知韩.彭夷戮.非高祖过。——《新唐书》

  这是唐太宗对尉迟敬德说的话,后面那句“国之大事惟赏与罚”也是出自这里。

  明天切换一下朔州地图。